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20 破落廟觀

    既不用進行無聊的修行,運氣好還可以拿到法寶,林守隨著老爺子走出青河鎮,一路上的腳步顯得格外的飄逸。

    瞅著前面默然漫步的老爺子,林守心裡卻是湧出莫大的好奇。要知道,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也是他從小混到大的地方,鎮周圍幾乎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然而從老爺子的口氣聽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隨著老爺子來到位於青河鎮西邊的竹海處,竹海深處便是前次被呂肆打開的地穴古井。林守猜想老爺子是不是要帶他到地穴古井那邊,豈料老爺子竟在途中拐了個彎,帶他走上另一條小道。

    小道朝著竹林北側延伸而去,從路況看來平常顯然乏人問津,越走道路便越是模糊。林守朝著四周張望,感覺這附近好像不是常來的樣子,正皺眉回想著前面有些什麼時,突然聽到頭上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林守抬頭看去,看見兩隻黃金色的鳥兒停在翠綠的竹枝上,嘰嘰喳喳的互相嬉鬧著。感覺那金鳥的模樣不像是凡世的品種,林守懷疑著是不是從祕境的仙禽飛出來時,前面的老爺子在招呼著他。

    “臭小子,愣在那里幹什麼?到地方了。”

    聽到老爺子的招呼,林守加快腳步跟過去。

    前面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竹林裡現出一條丈寬的小溪,從遠方青山里蜿蜒折轉而來。在溪邊某塊大石頭旁,有一座橫跨小溪的石橋,彷彿經歷了悠久的光陰,石橋已然坍塌了不少,只剩下小半截橋墩還殘留在溪面上。

    “老頭子,這前面是什麼地方?”

    林守詫異的問著老爺子,他對這座石橋沒什麼印象。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跟上來。”

    老爺子也沒有多解釋,徑自踩著橋墩趟過小溪。林守也只好閉上嘴巴繼續前進,不過他的疑問很快便得到了回答。趟過小溪後沒走上幾步,便是一排青石板的台階,沿著台階向上望去,一座破落的道觀在竹林間若隱若現。

    “林子裡竟然有這種地方……”

    林守眨眨眼睛,娥然興奮起來。沒等老爺子招呼便蹦上去,沿著石台階幾步跨到道觀前面,抬頭打量著道觀門前的牌匾,試著辨認上面滿是灰塵的字樣。

    “造……師……觀?等等,造師觀?”

    這個名字令林守生出理所當然的聯想,回頭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向老爺子確認著。“老頭子,這裡叫造師觀……那裡面供奉的,該不會是造師門的祖師爺吧?”

    “廢話,不然還能供奉別人嗎?”老爺子走過來,淡淡的回應著。

    “可是我怎麼都沒聽過啊?我好歹也是造師門的傳人誒!”

    林守氣急敗壞的問著。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在過去修練的十多年間竟然從沒聽說過供奉祖師的廟觀存在,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當然是因為……”老爺子沉默片刻,看著林守豎起耳朵,才悠然說著。“因為你小子修行不夠,老夫不好意思帶你來這裡拜見列代先師啊!剛剛老夫就說過,憑你小子的修為,要進造師觀本來還早了十年呢!”

    “可,可惡……”

    林守咬著嘴唇,一時間也難以反駁,而老爺子已舉步向前走去。

    站在造師觀門前,老爺子先掐個了法訣,解開加在門上的禁制,然後伸手推開觀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兩扇紅漆木門慢慢的打開了,露出裡面的寥落光景來……

    造師觀是一間兩進的院落,規模只能說比尋常土地廟要大一點。從正門進去後是一處敞開的庭院,庭院莫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中央擺著一樽式樣古樸的青銅鼎,但鼎身已是鏽跡斑駁。

    除了鏽蝕的古鼎外,庭院左右還豎著幾根殘破的咒幡。咒幡上繪著驅魔辟邪的法咒,不過似乎早已失去了效力。幡布隨風飄搖著,反而越發襯托出這座廟觀的殘破來。

    像這樣破落的廟觀,恐怕連盜賊也懶得光顧,竟是供奉著造師門祖師的祠堂重地!?在感到詫異之前,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倒先湧了出來,林守瞪著周圍的破落光景,用很不好的語氣問著老爺子。

    “臭老頭子,這裡真的是供奉祖師爺的廟觀?”

    “怎麼?你小子有意見?”老爺子斜眼瞅著他。

    “廢話!這……這也太落魄了吧?”

    林守指著前院的銹鼎殘幡,憤憤的抱怨著。

    “你看看!你看看!這個鼎都銹得只剩下三條腿了,砸到地上保證馬上摔成碎片!還有那邊的咒幡,也是灰得跟什麼似的,難道換換很費力嗎?再看看這裡,連蜘蛛網都是一片片的……清楚的人知道這裡是造師觀,不清楚的人還為這裡宿著孤魂野鬼呢!”

    “這個嘛,以前這裡倒也是蠻熱鬧的就是了……”

    老爺子抽著煙槍,用頗為落寞的聲音說著。

    “以前?多久以前啊?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林守憤憤的捅了捅兩根廊柱間的大片蜘蛛網,卻瞅見一隻拳頭大的蜘蛛慌忙跑出來。看著蜘蛛在地上亂爬,林守勃然惱怒,飛起一腳將蜘蛛踩扁,伸手把蜘蛛網給抓下來,猶不解氣朝老爺子質問著。

    “臭老頭子!這裡到底多久沒打掃過了啊!?”

    “去去,老夫要忙著教育你這不成材的傳人,哪有時間來打掃啊?”老爺子抽了口草煙,並沒因孫子的憤慨語氣而惱怒,反而是瞇著眼睛,露出奇妙的欣慰眼神。

    “那……交給我來打掃!”沒注意到老爺子的目光,林守拍著胸口,自告顧勇的說道。“我每天下午抽時間來這裡打掃,保證不耽擱修練。”

    “那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小子,難道不是來要法寶的嗎?”

    老爺子拖長著聲音提醒林守,林守則是剎那間醒悟過來。轉動著腦袋朝左右望去,眼裡放射出炯炯的神光。

    “法寶?是埋在這裡的嗎!?在哪兒?在哪兒?”

    “……跟我來吧,到後面就知道了。”

    看著孫子的模樣,老爺子無奈的搖搖頭,舉步朝著正殿旁的側門走去。林守左右張望著,跟著老爺子繞過正殿,來到造師觀的後院。

    造師觀的後院要比前院狹小得多,同樣也是積滿落葉灰塵,唯有角落處豎著一口六角古井,林守好奇的朝古井裡探頭打量。井裡湧出陣陣潮氣,潮氣混雜著氤氳的靈息,林守懷疑這口井是不是青河鎮的另一處地穴,正想看得更清楚點,突然有條四腳蛇從井裡竄了出來,倒把他嚇了一跳。

    “臭小子,別在那邊耍寶了,到這裡來。”

    老爺子在一間偏殿前招呼著他。那偏殿位於後院的正中,和前方正殿相對,在格局大小上僅次於正殿。林守走過去,發現偏殿的殿門緊閉,並且還上著鎖。那鎖具上刻著型構八極的圖案,樣式非常獨特。

    “老頭子,法寶就放在這裡面麼?”

    林守兩眼發光,攀著窗格朝著裡面望去,然而窗格上糊著窗紙,根本看不過去。他又試著伸手去推窗戶,誰知卻被上面的禁制給彈了回來,五指隱隱作痛。

    他無奈望向老爺子,卻見老爺子站在後殿門前,不知為何竟顯出猶豫不決的神情。這樣過了片刻,終於輕嘆口氣,朝著孫兒看過去。

    “想進去看看嗎?”

    “裡面有法寶吧?可以隨便拿麼?”林守以問代答,情緒亢奮。

    林守的回答讓老爺子一時哽到,翻了翻白眼,隨即揮起煙桿敲孫子頭上。伴隨著一聲悶哼,林守暫時安靜下來。

    “你個臭小子,給我豎起耳朵聽好了!”

    老爺子威嚴的揮了下煙桿,然後如此介紹著。

    “這個地方叫做'格物殿',是我造師門的藏寶重地。造師門歷代師祖收集的仙家法寶,幾百件都放在這殿裡面,只要你小子有本事打開門鎖,那就儘管拿去!”

    “幾……幾百件??!?”

    林守霎時間瞪圓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驚喜眼神望向老爺子。老爺子搖頭嘆息著,伸手進懷裡,取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器物遞過來。

    “該交待的老夫已交待完了,這是鑰匙,自己就想辦法開門吧。”

    “哈,只有要鑰匙還不簡單……呃?鑰匙?”

    稍遲一秒後,林守反應來,皺眉看著手裡的“鑰匙”。這把鑰匙由青銅鑄成,莫約一寸長,整體呈圓筒狀。在圓筒兩端各有許多不規則的凸起,有的呈三角形,有的呈四方形,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花。

    “喂喂,不會吧……”

    林守抽著涼氣把目光移到殿門前的那把異形鎖上。

    果然如他所料,異形鎖的底部有一個和鑰匙大小相同的圓孔。從理論上說,應該是把鑰匙的某頭插進圓孔裡轉幾圈就能打開,然而那個“轉幾圈”或者“怎麼轉”,恐怕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看著鑰匙兩端的無數凸起,再想想這種接近於無限可能性的序列組合,林守感到頭皮陣陣發麻,而老爺子的聲音則是截斷了暴力破解的道路。

    “呵呵,臭小子好像已經看出玄機了啊,那就好好研究吧……老夫先提醒下,這把鎖的名叫'辟邪法鎖',上面設得有厲害的禁制,想硬闖進去的下場可是會很淒慘的。”

    “……我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嗎?”林守翻翻白眼表示鄙視,然而看看手裡的鑰匙,還是忍不住心虛的問出來。“那個,沒有提示嗎?”

    “呵呵,姑且給你三天的時間吧。”老爺子沒有回答問題,反而給出開門的時限。“如果三天后還打不開,就說明你小子要拿裡面的法寶還太早。把鑰匙還回來,以後還是每天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家修練。”

    “靠!”這句話讓林守蹦了起來。“我會打開的!絕對!”

    ……………………

    “那就好好努力吧,乖孫子。”

    留下這句缺乏誠意的鼓勵後,老爺子便呵笑著離開了,林守則是困坐在偏殿前,拿起鑰匙對著那辟邪法鎖比劃。就像他預料的那樣,解鎖過程絕對是個會令腦筋打結的迷題。

    鑰匙的兩頭都有凸起,而鎖上卻只有一個孔洞。雖然不論哪頭都插得進去,然而不管是反轉還是正轉,只聽得到裡面的機簧在響,鎖扣卻是完全沒有鬆脫的跡象。

    試了幾圈後,林守確定靠運氣無法搞定這把法鎖,於是仔細觀察起來,想在上面找到些可以提示的線索。

    鎖具上明顯刻著陰陽八卦的圖案,然而僅憑這個是無法判斷的。林守把鑰匙拿到陽光下打量,注意到鑰匙前端的每個細小凸起上面,似乎都隱隱有些紋路,似乎提示著開鎖的線索。

    大喜之下,林守從隨身的工具夾子裡拿出折疊放大鏡,調整焦距後觀察,發現那些凸起上刻的竟是文字。那文字每個刻得極小,又是用難以辨識鳥篆的書寫。林守瞇起眼睛,費了好半天的力氣,看得頭暈眼花,才辯認出上面的內容。

    鎖具上端的凸起刻的十二天干,下端的凸起刻的是二十四地支,在天干地支的文字下面還有些代表數字的小點。林守把它們記在紙上,對照鎖具上的八卦圖,試著找出其中的規律來。

    “唔,八卦是乾坤巽兌,艮震離坎,這個倒是簡單,但若是分成陰陽兩道,也就是十六種搭配?……天干地支,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六十一甲子,是要和陰陽八卦對應嗎?問題是下面的小點,是代表倍率還是卦象?”

    半小時後,林守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推導著解鎖的謎底。

    “不對不對,這樣排下去根本沒完沒了,肯定有某種規律才對……小點的數量共有七個,對應北斗七星,莫非是紫微斗數?唔,如果用紫微斗數來推斷……靠,這樣算起來,梅花易數也不是沒可能啊……”

    一小時後,林守咬著筆,瞪著早已被塗得面目全非的地面,開始抓耳撓腮,時不時望向那邊嵬然懸掛的法鎖。

    “咦?這個圖案是……五行神符?竟然刻在那種地方,難道這才是解鎖的關鍵!?等等,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先前推導的豈不是……啊啊!可惡!難道又要重頭來過嗎?”

    兩小時後,林守在法鎖的底部發現隱匿的五行圖案,愣了片刻,看看那邊前院早已寫不下的地面,慘叫一聲,懊惱得滿地打滾起來……

    與此同時,青河鎮的林家老宅里,老爺子正抽著心愛的葉子煙,抬頭看著天邊落日的黃昏,又看了看造師觀的方向,吐出個悠然的煙圈來。

    “呵,那小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裡面的機關呢?”

TOP

21 小戰獸魅

    清脆的鳥鳴聲把林守給吵醒。

    睜開眼睛,打了個噴嚏,然後發現自己竟然正躺在破道觀裡。

    “對哦,昨天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唔,好暈……”

    隨著記憶的甦醒,那恐怖的無限冗繁解鎖序列亦跟著湧了出來。天干地支,陰陽八卦,紫微斗數,五行陣符……諸如此類的事物填滿了腦海,林守愣在原地,腦袋一時間竟轉不起來。

    “可惡,給我滾開!”

    林守轉頭猛撞在旁邊柱子上,隨著“咚”的一聲悶響,腦袋頓時一陣木然。揉著額前的紅腫,林守深吸了口氣,感覺總算是稍稍清醒了過來。起身時注意到身上蓋著的毯子,不禁愣了愣。

    “唔,紅玉來過嗎……”

    林守猜想毯子是紅玉拿來的,當下感到一陣溫暖,而當目光滑落到毯子旁的那把青銅鑰匙上時,卻忍不住抽筋了下。再看看那邊嵬然懸掛的法鎖,當下湧出說不出的怨憤,抬腿朝門上踹了一腳。

    “去你的!什麼鳥鎖啊!”

    激憤下林守忘了老爺子的囑咐,結果門上施加的禁制結界暴出紅光,將他給猛彈了開去。林守被彈出兩三米遠,一屁股摔到地上,痛得咬牙切齒。

    “混蛋,果然設有禁制麼……”

    林守揉著屁股,惱怒的瞪著那把法鎖,然而卻也無法可想。片刻過後,還是決定暫時放下煩惱,先清空下腦袋。反正老爺子給了他三天的時間,眼下也才過了三分之一不到,沒有必要死鑽牛角尖。

    “呼,先到周圍轉轉吧……”

    林守打著哈欠站起來,把那把奇形怪狀的鑰匙收進懷裡,順手掏出幾顆小參果丟進嘴裡。小參果是青河祕境裡的常見仙果,蘊含著清淨的靈氣,只要幾顆就能保持一天不餓,很適合作為填肚子的干糧。

    幾顆小參果下肚,清涼的靈氣在胃腑裡化開,僵硬的身子頓時活泛起來。林守信步走出造師觀,在周圍的竹林裡散起步來。

    竹林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味道,抬頭望望,見著天色陰沉的,彷彿隨時可能下起雨來。林守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昨晚耗神過度的腦袋因此清醒了不少,但沒走上幾步,又忍不住推算起解鎖的機關來。

    畢竟呂肆的同夥不知道會何時出現,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好,他也想盡可能的提高戰力。既然那格物殿設置著如此厲害的禁制,想來其中肯定也收藏著厲害的仙家法寶,若是能取出一兩件來,呂肆之流自然就不足為懼。

    “臭老頭子,明明收藏有那麼多法寶,居然都不肯拿出來……”

    林守喃喃抱怨著老爺子的吝嗇,也下意識朝腰間摸去。

    前次戰鬥的最後,他從呂肆那裡回收了十支破魔鏢,其中一支由於破損嚴重已無法修復,留下來的還剩有九支。這九支破魔鏢就插腰間的皮套上,再加上穆蘭贈予的捆仙索,便是林守身上僅有的兩件能稍稍拿得出手的法器裝備。

    至於靠著它們能不能應付得來呂肆那般的強敵,說實話,林守也沒有太大把握。回頭想想那把坑爹的法鎖,林守一時間感到異常鬱憤,忍不住朝旁邊的楠竹踹了腳。

    只見楠竹猛烈搖晃著,灑下大量竹葉來。就在林守呆呆仰望著落葉的時候,右側的竹林裡突然傳來“咯嗒嗒”的淒厲鳴叫聲。

    “咦?竹雞?”

    那獨特的叫聲應該是竹雞的鳴叫。竹雞是棲息在這片竹海裡的尋常禽怪,類似於鵪鶉的大小。小小的身影在竹林裡穿梭自如,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就連林守也吃過好幾次鱉。

    然而此時聽來,那竹雞卻像是正被什麼東西追殺的模樣。

    竹雞的叫聲在幾秒鐘後嘎然而止,林守詫異的朝聲音的方向尋去。在他的記憶裡,這處竹海裡應該沒有能撲殺竹雞的獸類才對。為預防萬一,林守暗暗扣了一支破魔鏢在手裡。

    沿著竹林行進了幾分鐘,林守便發現了灑落在枯葉上的血跡和羽毛,當下皺起眉頭。撲殺竹雞的恐怕不是凡世的獸類,而從血蹟的方向上看,那東西似乎是把竹雞拖進前面的竹林享用。

    林守屏住氣息,慢慢靠近血跡指向的竹林。竹林里傳來細微的聲音,林守在竹林邊蹲下,深吸了口氣,悄悄拔開一根細竹,一個黑黝黝的獸影頓時從竹林的縫隙中閃出來。

    那東西的外形像是狗,然而體型卻要足足大上一號,身上長著黑灰相間的雜毛,到尾巴處卻是完全禿掉,顯得醜陋異常。林守和那東西隔著十多米遠,然而一股濃烈的惡臭卻撲面湧來,幾乎把他眼淚都給熏了出來。

    “……獸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認出那東西的身份後,林守不禁愕然。

    “獸魅”是修真界對自陰邪濁氣裡生出的魎魍異獸的統稱。至於眼前那頭獸魅形似黑狗,又醜陋異常,應該是獸魅裡面叫做“鬼狽”的那類。

    據林守所知,鬼狽多由陰煞鬼氣附身喪家野狗而生,通常出沒在荒郊野外等濁氣昏沉的場所。按照道理來說,此處竹林裡彌散的清淨靈氣,與鬼狽身上的陰煞鬼氣相剋,不應該有鬼狽出現才對。

    “嘖,鬼東西一個個都冒了出來……”

    林守啐了口。那邊的獸魅埋頭撕扯著竹雞,怎麼看都不像是好東西,林守於是舉起破魔鏢,暗暗開始貫注真力。隨著真力的貫注,破魔鏢上亮起一點青芒,青芒沿著刻在鏢身的咒符迴路,向外虛擴成寸劍的模樣。

    一則造化法並非直接用於戰鬥的功法,二則林守的修為比起穆蘭還是差不少,所以此刻破魔鏢形成的劍芒,不論強度和亮度都沒有前次穆蘭施展時來得強烈。

    這時候,或許是嗅到危險的氣息,那邊埋頭啃食的獸魅突然抬起頭,警惕的朝四周張望。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林守射出了手裡的破魔鏢。

    破魔鏢化成青芒奔烈而出,獸魅瞥見青芒的同時朝左側蹦去,然而這一擊林守蓄勢已久,又如何能躲得過?只見那青芒凝成的寸劍竟有如實相,切在獸魅的身上,剎那間便把獸魅的半個身子給斬掉。

    失去半身的獸魅頹然倒在地上,雖然破魔鏢的威力不如穆蘭施展的時候,但林守對這樣的結果還是感到滿意。他走過去拾起地上的破魔鏢,擦拭乾淨後插回皮套。

    從獸魅的身上散發出難以忍受的惡臭,林守皺眉看著獸魅的屍骸,從懷裡抽出張離火符來,準備把那具屍骸焚燒掉。

    “把這個處理掉吧……唔嗯?”

    就待拋出離火符的時候,左邊突然響起低沉的吼聲,林守背後的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駭然望過去,只見左邊離著五六步遠的竹林裡,竟然竄出另一頭獸魅來!

    獸魅的前爪扒地,低吼一聲朝著林守撲來。兩者間隔著五六步的距離,獸魅晃眼便至,林守來不及取鏢,倉促下把手裡離火符拋了出去。離火符裡封著焚炎咒力,在空中膨化成車輪大的火球。

    焚炎之氣對鬼祟邪物最是有效,獸魅不敢和火球硬撞,當即收勢向旁跳去。林守趁機穩住陣腳,雙手左右開弓,朝著獸魅連續射出兩支破魔鏢。

    由於是在倉促下射鏢,來不及貫注真力,破魔鏢的威力比先前大打折扣,連準頭也失了老遠。第一支破魔鏢射失方向,第二支破魔鏢倒是射中獸魅的右後腿,但傷口卻是極淺。

    沒貫注真力的破魔鏢殺傷力有限,不過紫金本身卻有辟邪神效,只見獸魅的後腿傷處冒出陣陣黑氣。或許看著前面的林守已擺好架勢,再無可趁之機,獸魅當下低吼一聲,竟掉頭回逃。

    “混蛋!給我留下!”

    獸魅身上還插著那支破魔鏢,要是讓它逃了哪還得了?

    林守想也不想的揮出左手,捆仙索扯著呼嘯疾射而出,剎那間纏住獸魅的後腿。被纏住的獸魅發出低吼,拼命掙扎,林守則是雙手緊扯著捆仙索令其無法逃脫。

    “吼嗚!”眼見著逃不掉的獸魅,竟一橫心掉頭直撲回來。

    危機時刻,林守眼角瞥見先前射失的破魔鏢,下意識的伸手一劃。這一劃裡蘊含著馭物訣的神通,只見地上的破魔鏢如同被猛踢了般的跳起來,從側面橫插進獸魅的后腰。

    遭到意外的重擊,獸魅的動作出現短暫的遲緩,林守趁機取出道離火符,朝著獸魅轟過去。

    “畜生!死來!”

    離火符在極近距離裡爆出焚炎烈氣,將獸魅轟得高高飛起,但隨即又被捆仙索給拖回來,重重跌到地上。除了背後插著的兩支破魔鏢外,獸魅的半個腦袋都焦糊起來,一時間再沒了聲息。

    “……混蛋,差點就被咬上了。”

    看著地上的獸魅,林守心有餘悸的甩甩右手,在他的右手背上有道深深的齒痕。先前若不是那道破魔鏢及時回射,將獸魅攔了一攔,那此刻被咬斷的便是他的手腕了。

    打量著地上的兩具獸魅屍骸,林守緊緊皺起眉頭。若是按照以前修煉的標準,解決兩頭獸魅可以算是了不起的戰果,但林守更在意的卻是這場戰鬥暴露出來的重大問題。

    “可惡,光靠破魔鏢果然還是不行嗎……”

    他從獸魅身上拔起破魔鏢,皺眉打量著。破魔鏢雖然有靈驗的破邪效果,但使用時需要貫注真力卻是要命的缺點。他的修為比不上穆蘭,破魔鏢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再加上破魔鏢本身是投擲暗器,一旦近身肉搏時便毫無作用,因此實在不適合當成主戰兵器來使用。

    回想起先前胡狽迎面撲來的驚險光景,林守不禁感到陣陣後怕。這次能擺平獸魅算是運氣,若是換成呂肆那種等級的對手,光靠破魔鏢根本應付不過來,得盡快找件趁手的兵器才行。

    “趁手的兵器啊,不知道格物殿裡有沒有……”

    林守下意識的摸著懷裡的青銅鑰匙。既然格物殿裡收藏著造師門歷代祖師收藏的仙家法寶,那想必也應該有幾把神兵利器才對。照著老爺子的說法,只要他能解開法鎖,便可以在裡面自由挑撿。

    “嗯,果然還是先想辦法拿到法寶的好……”

    林守望望造師觀的方向,從懷裡取出道離火符,揮手拋向地上的獸魅。

TOP

22 馭物解鎖

    以離火符燒盡兩頭獸魅的屍骸後,為預防萬一,林守又喚出兩隻信鳶飛到空中巡察。

    今次的獸魅來得莫名其妙,林守懷疑或許和那幫鬼道士有關,然而驅使信鳶沿著竹林巡察了數週後,並沒發現別的線索,結果也只好作罷,先解決造師觀的問題。

    在返回造師觀的途中,林守把破魔鏢拿出來把玩,回想起先前破魔鏢從背後回射獸魅的光景,感到很是新奇。驅動破魔鏢的自然是馭物訣,造化法的馭物訣林守已用得輕車熟路,然而這次施展的感覺卻和往常截然不同。

    以往役使筆墨紙硯等器物時,總是有一種莫名奇妙的遲緩感,彷彿是拉扯著鈍重的東西前進。而這次在破魔鏢上施展馭物訣時,反應卻是異常敏捷。好像老牛換成了駿馬,只是輕輕一鞭子,便自然的飛奔而出。

    “嗯,好吧,就試試看!”

    想起似乎還沒在別的器物上施展過馭物訣,林守一時間不禁來了興致。

    他向上拋起破魔鏢,右手迅速捏了個法訣,在破魔鏢下落的同時,並指用力一劃。如同所期待的那般,破魔鏢隨著他的手指疾射而出,沒入前方的竹林,傳回“咚”的一聲鈍響。

    “……成功了!?”

    林守興奮的跑過去察看,只見射出的破魔鏢竟連續貫穿了兩根粗壯的楠竹,並牢牢釘在第三根楠竹上面。其力道何止是拋投的數倍,簡直可以與強弩鐵弓相媲美!

    林守用足力氣才拔下破魔鏢,拿在手裡打量著,顯出格外驚喜的神情。

    以前修練馭物訣時,林守多用普通器物作為練習對象,這還是他頭一次將馭物訣用在修真法器上,威力竟是如此厲害,倒把他給嚇了大跳。再怎麼也沒想到,本以為派不上用場的造化法竟然還隱藏著這等潛力。

    “馭物訣,原來也可以這樣用……咦?等等!”

    看著手裡的破魔鏢,林守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晃眼的靈光,好像被雷電擊中般渾身一顫。他急急把懷裡的青銅鑰匙拿出來,拿在眼前打量,察覺到自己先前忽略了某個顯而易見的盲點。

    “難道說……不,絕對是這樣沒錯!該死的!上當了!”

    林守蹦了起來,腳下生風的衝回造師觀,直撲到格物殿的大門上。

    門上懸著那把法鎖,除了八卦圖案外,昨天林守又在鎖上隱匿處發現了五行符號和其它的奇妙符號。這些符號看起來似乎都在暗示著解鎖的玄機,然而若是林守猜得沒錯的話,那根本是糊弄人的坑爹玩藝兒。

    “……應該沒錯,試試看。”

    林守先把青銅鑰匙插進鎖孔裡面,試著轉動了下,聽著裡面響起機簧轉動聲響,然後深吸口氣,將手按在合而為一的鑰鎖上,施展起咒法來。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將造化真力施加到鑰鎖上,受到真力驅動,鑰鎖漸漸活泛起來。

    “給我……打開!”

    林守手捏法訣,用力使著勁。只見那邊插進鎖孔的鑰匙,自動朝著正反各轉了數圈,隨後響起“啪唧”的聲響,那把先前他費勁心思也打不開的法鎖,竟然就這樣簡單的開啟了!

    “果然如此……混蛋!居然用這種坑爹的招數!”

    林守忍不住咒罵出來,同時臉上也浮現出痛快的神情。

    從使役破魔鏢上得到啟示,他猜得果然沒錯。

    鎖具上那些隱約暗示的符號,還有鑰匙上的天干地支圖樣,其實根本是用來糊弄開鎖者的陷阱!林守甚至懷疑,製造這把法鎖的人或許就是本門祖師爺,因為除了使用馭物訣外,其它方法根本不可能打開這把鎖!

    要知道,馭物訣是喚醒物具的蘊靈,並馭使物具活動的法術,其施法的難度只取決於物具自身的靈格高低,而和物具的精密程度並沒有關係。換句話說,只要把鑰匙插進鎖孔裡,再以馭物訣對著合而為一的鑰鎖下命,鑰鎖便會自動的打開。

    至於開鎖的具體過程,那就不是林守需要關注的問題,畢竟再沒有比鎖具本身更清楚自身構造的了,他只需要下達命令就好。

    “太下流了!無恥啊無恥!像這樣的招數,像這樣的招數……唔,貌似可用在很多地方啊……”

    林守咒罵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雖然只是靈機一動找出的辦法,然而仔細想想的話,像這樣無視器物結構而直接尋求結果的破解方式,似乎同樣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比方說,要打開某個密封的保險櫃,根本不需要知道密碼,只要像這樣對著保險櫃整體施展馭物訣,再下令打開即可。若是更簡單的鎖具,就算不用鑰匙也能打開,再推廣到其它相似的機械造物……

    林守只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彷彿拉開一幕嶄新的天地般。

    “……莫非造化法,其實是很厲害的?”

    林守自言自語著,聲音裡充滿難以置信的味道。抬頭看看門上已然解開的辟邪法鎖,興致湧上來,試著下了“鎖上”的命令,只見那青銅鑰匙緩緩轉動,眨眼間又把門給鎖了起來。

    這樣試了好幾次,過夠癮的林守才把法鎖從門上取下來。取下法鎖的時候,籠罩著偏殿的禁制結界也跟著消退,漏出的咒力把林守吹得後退數步,不禁暗暗驚嘆。

    看看手里古怪的辟邪法鎖,竟然是件可以製禁封界的罕見寶貝。

    林守嘿笑著,不客氣的把法鎖收進懷裡,隨後把目光移到前面的格物殿來。按照老爺子的說法,格物殿裡收藏著造師門歷代祖師留下的大量法寶,而只要他打開殿門,便可以隨便挑選。

    “隨便挑選啊……”

    這句帶有魔力的話令得林守心情激昂,感覺像是阿里巴巴站在四十大盜的寶庫前。他深吸了口氣,先鎮定了下精神,再伸手推開殿門。

    隨著吱呀的轉軸聲,一股挾雜灰塵的濃濃陳舊味湧出,嗆得林守不住咳嗽。他一邊咳嗽著一邊朝殿裡打量。像這般古老廟觀自然不可能有電燈等器物,不過殿內卻是意外的明亮,林守毫不費力的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

    呈現在眼前的大殿相當寬敞,面積橫豎算下來約有兩三百平米,敞開的空間裡放置著一排排的格物架,格物架整齊排列著,像是隔牆般把大殿分隔成若干個區間。

    林守信步走過去打量,只見殿裡放置的格物架皆用陳年烏木製成,每個約六尺高,劃分成上中下三列,每列又劃分成若干小格。格物架的每個小格上都陳列著一件器物,不同的器物散發出不同顏色的靈光。幾百件器物的靈光匯聚起來,把格物殿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哦哦……”

    林守屏住氣息望過去,片刻後卻不禁愣住。

    只見格物架上陳列的種種器物,外形並不像是普通的仙家法寶,反而更接近似於機械造物的風格。裡面有刻著陰陽五形符號的金屬框架,有形似微縮金字塔的水晶體,甚至還有一艘長著翅膀的木頭小船的模型……

    林守在格物殿裡轉了一圈下來,看見的竟都是這些不知用途的奇妙造物,而類似神兵利器的法寶竟是一樣未見。感覺上,與其說是收藏著仙家法寶的藏寶閣,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造物藝術的博物館。

    “……這都是些什麼玩藝兒啊?”

    林守愕然瞪在原地,格物殿裡的光景與他想像得相差甚遠。然而看著滿滿一殿的奇妙造物,多少還是有些期待。林守朝左右看了看,然後選了個放在格物架中列角落的小小窺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途中都還沒什麼動靜,誰知就在他手指觸到窺鏡的瞬間,一道禁制的紅光暴閃出來,把他的手給重重的彈飛了回來。

    “靠!果然有禁制!臭老頭子,就知道不會那麼大方……”

    林守揉著麻痺的五指,齜牙咧嘴的抱怨著,但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基於修練時常常和老爺子進行禁制與反禁制的對抗,因此林守在破解禁制上面也頗有心得。當下沿著格物架仔細搜索,很快便發現了玄機,卻也不禁倒抽了個涼氣。

    格物架劃分成若干個小格,而眼前的小窺鏡便是置於其中一格里。小格的頂部貼著一道禁制咒符,從咒符射出的禁制咒力籠罩著下面的窺鏡,一旦觸碰窺鏡便會引發禁制的反彈。由於咒符倒貼在頂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先前林守一時不察便吃了虧。

    事實上,不光是放著窺鏡的小格上有禁制,每處放著器物的小格頂部都貼著禁制咒符,有的甚至還是貼了四五道。而且林守粗略的看了看,就算只是一道禁制咒符,不同咒符的複雜程度也相差很大。橫向比較的話,眼前小窺鏡的禁制咒符倒算得上是相對簡單的一類。

    既使只是“相對簡單”的一道咒符,上面禁制的複雜程度也是林守見所未見的。與之比較起來,老爺子此前設下的種種禁制,簡直就像是加減運算般的簡單。

    “喂喂,這到底是……”

    僅僅一道禁制就有如此復雜,這滿滿一殿的成百上千道禁制,究竟得花上幾百年才能佈置得下來啊?林守幾乎不敢去推測。愕然看著眼前的格物大殿,他隱約開始相信眼前的眾多器物,確實是造師門歷代祖師留下的遺產了。

    “混蛋老頭子,竟然來這套……太犯規了吧……”

    林守咬著嘴唇,苦惱的看著眼前的小小窺鏡,突然把心一橫。

    “媽的!不就是一道禁制嗎?來就來!誰怕誰啊!”

TOP

23 造師秘聞

    林家老宅的前院裡,林老爺子坐在黃桷樹的石凳處,手裡拿著細絨布,正專心擦拭著手的一顆石球。那石球莫約排球大小,呈深褐色,表面反射著微微的光亮,宛如被用過多年的溫潤玉石般。

    片刻過後,老爺子停下動作,拿起被擦得瑩瑩閃亮的石球,左右打量了番,露出頗為滿意的神情。

    “呼呼,那小子不在,做起事來也清淨了好多……”

    老爺子把擦好的石頭放在絨布上,呼出口氣,側頭看向造師觀的方向,隨口問起。“說起來,紅玉,你覺得守兒能打開那把法鎖嗎?”

    “……公子的天資聰慧。”

    隨著這樣的聲音響起,一襲紅裝的佳人在後院裡悄然浮現,眉目間卻隱隱顯出憂慮的神情。“但是,那法鎖的陷阱正在於此。越是聰慧之人越會想去破解上面暗示,但那暗示只會把人引向歧途,這點對公子很不利。”

    “呵,也是,臭小子看來是完全鑽進套子裡了,連家也不回,虧你昨晚還守了他一夜……”老爺子呵笑著搖搖頭,隨口問起來。“說起來,昨天他的進展如何?”

    “公子似乎把陰陽八卦和天干地支的組合都推算過了一遍,照著這樣的進度下去,我想公子遲早會發現這條路走不通的……”紅玉輕聲說著。“只是我擔心,若公子太急於求成,反而會有耗神過度,折損心智的危險。”

    “這樣啊,也許當初應該把時間放寬點……”老爺子順著鬍鬚,沉呤片刻後說道。“這樣吧,若是那小子真的鑽過牛角尖裡面,後天……嗯,明天你就給他提示下。”

    “是,掌門。”紅玉微微躬身,用罕有埋怨的語氣說著。“公子的修為尚淺,接管造師觀本來便是相當倉促的決定,掌門卻還要給予考驗……這樣的話,還不若最初就告訴公子竅門的好。”

    “那怎麼行?要是得到得太容易,那小子肯定不會放在心上,搞不好就糟蹋掉……”老爺子甩甩手,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若有所覺的抬起頭,朝著東方的天空望去。

    “有客人來了,我去泡茶吧,請掌門稍候。”

    紅玉似乎也察覺到什麼,微笑著朝里屋走去,老爺子則是哼了一聲,拿出老煙槍來點燃。沒等抽上幾口,紅玉便端著泡好的茶走來,並把茶具在桌上一一擺好,那動作帶著說不出優雅的味道。

    待紅玉把迎客茶具安置恰當,東方的天空突然劃過一抹金白流光。流光速度極快,瞬息間便從天邊衝到林家老宅前。

    “謔謔,都備好茶了……老煙槍,你算到我會來啊?”

    伴隨著爽朗的笑聲,一位身著玄青道衣的老者從流光上跳下來。老者鶴髮童顏,精神矍鑠,背後卻是背著一碩大的葫蘆,並且從葫蘆裡面飄出濃郁的酒香來。

    “老酒鬼,大白天的不要在天上亂飛。要是被人看到,搞不好會以為我家裡鬧鬼了呢。”林老爺子皺眉抱怨著,語氣倒是頗為熟絡。

    “鬧鬼?呵,俺倒想看看,究竟哪個鬼有這樣的膽量,敢在'青河翁'的家裡鬧騰?沒有五百年的道行就是找抽啊……”這樣說著的老者,從背後取下酒葫蘆,拔開塞子後朝著空中招了招手。

    “進去吧,乖乖。”

    隨著老者的招手,只那道懸在空中的金白流光,嗖的一聲便鑽進葫蘆裡面。老者滿意的塞上葫蘆,那邊的林老爺子看得卻是直皺眉頭。

    “餵,那是'太白'吧?你竟把它裝在酒葫蘆裡面?”

    “嘿嘿,老煙槍你就不懂了……”老者擺擺手,把葫蘆重新背回背後,並如此解釋著。“太白的劍相焚火,酒能縱火,咱這就叫以酒養劍。”

    “你這口胡的老酒鬼,早知道當初老夫怎麼也不會把太白託給你啊……”老爺子在那邊哀嘆連連,好像是把心愛的閨女嫁給了嗜酒如命的惡漢。

    事實上,這位背著葫蘆的老者名叫卜修子,綽號“劍翁”,乃修真名門蜀山劍派的傳功長老。卜修子和老爺子是老交情了,而他那柄飛劍“太白”便是老爺子昔日打造的絕世好劍,結果被卜修子看中,硬是耍賴強要了去。

    對老爺子來說,太白劍就像是自己的閨女。雖然早已嫁了出去,然而看著竟然落到整日泡在酒葫蘆裡的下場,自然是氣得吹鬍子瞪眼。

    不過卜修子臉皮似乎極厚,毫不介意的走過來。先朝後面紅玉點頭為禮,然後坐在老爺子的對面,把備好的茶一飲而盡,隨後便朝四下瞥起來。

    “話說回來,小三兒呢?怎麼沒看到?”

    “你找老夫孫子乾啥?”老爺子警惕起來。

    “別提了,自從穆丫頭去正道會任職後,俺就閒著沒事做了。那些徒孫輩裡面也沒幾個好耍的,見了俺個個畢恭畢敬得要死……唉,現在能和俺逗上幾句的,就只剩下你家的小三兒了。”

    “你這口胡的老酒鬼!不要隨便拿別人的孫子來消遣。”

    老爺子敲著煙桿,對卜修子提出嚴厲的批評。卜修子卻是呵笑一聲,像是完全沒放在心上,順手為自己倒了杯茶,提到前次穆蘭的事情。

    “呵呵,說起來,前幾天我那徒兒好像到青河鎮來了一趟,她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小事罷了。那丫頭教養不錯,真看不出是你這老酒鬼的徒弟。”

    “既然知道是俺徒弟,為啥還要特別留一手?老煙槍,作人可要厚道。”

    “哼,那丫頭是你的徒弟,也是正道會的執行幹員。跑到青河鎮來大鬧一場,老夫沒計較就算給你酒鬼的面子了,要是再把飛劍修好奉還,那我造師門的威嚴何在?”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那邊的卜修子則是搖頭嘆息。

    “你個老煙槍,說來說去,就是想讓俺蜀山派人上門陪禮就是了……罷了罷了,俺們名門大派,不和你計較。”卜修子說著,從衣袖裡取出柄飛劍來。飛劍呈青色,一側還貼著咒符,正是穆蘭所用的青鴉劍。

    “這把劍可是俺徒弟的命根子,可不放心交給墨門的那幫小娃子擺弄。怎麼樣?老煙槍,反正你也閒得沒事,就順便幫個忙如何?”

    “誰說老夫沒事?老夫最近忙著準備化劫避凶,可沒空來打理其它事。”

    “化劫避凶?老煙槍,你莫非觸到什麼霉頭了不成……”卜修子開玩笑的說著,目光不經意的落到桌上的褐色石球上,卻是不禁一愣。

    “……地魄玄石?”

    彷彿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物,卜修子的眉頭頓時緊緊皺起。

    “老煙槍,你拿出這種東西來想幹什麼?”

    “當然是用來化劫避凶啊,你以為剛剛我是在開玩笑不成?”

    “……你說真的?”

    卜修子聞言露出啞然驚詫的神情,迅速抬頭,看向陰雲散佈的天空,同時掐指推算,彷彿在確認著什麼事情。片刻過後,從卜修子嘴裡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陰煞衝宵,煌烈聚天,如此威勢……莫非是'九天雷劫'不成!?”

    卜修子不敢置信的又推算了幾次,確定結果無誤,愕然看向老爺子。

    “喂喂,老煙槍,你這次可是玩大了啊!那九天雷劫是一等一的無上兇劫,其威力誅魔滅仙,往往五百年才一現,前次降劫誅滅厲界天魔也才僅過兩百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竟引得老天如此動怒?”

    “也沒什麼,不過是拒絕了幾次老天爺的召喚罷了。”老爺子擺擺手,若無其事的說著。

    “啥?老天爺的召喚?也就是說……”

    就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卜修子赫然瞪大眼睛,直直看著老爺子。老爺子則是徑自抽著老煙,顯出泰然自若的模樣。過了好一陣,卜修子呼出口氣,喝了口茶壓壓驚,再抬頭看著老爺子,聲音已變得格外謹慎。

    “老煙槍,你……踏進地仙之境到底有多久了?”

    “地仙之境?嗯,如果從繼承造師觀算起的話,差不多有一甲子了。”老爺子瞥著卜修子,嘆了口氣,也沒兜圈子,直接把話題扯明了。“算啦,也不瞞你,老酒鬼……算上今次的話,這已經是老夫第四次遭遇天劫了。”

    突然響起“當”的一聲鈍響,卜修子失手將茶杯打落在桌上。只見他愕然看著老爺子,神情似乎已驚愕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程度。

    ……………………

    若是有蜀山弟子在場,看到平日穩若泰山的傳功長老竟露出如此模樣,想必會大跌眼鏡吧?不過平心而論,其實倒也怪不得卜修子這般失態,畢竟老爺子說的事情太過離奇,幾乎推翻了修真界的常識。

    要知道,悟徹天道,與天同壽,可以說是修真者最普遍的追求。不論哪門哪派,修練何種法訣,其修練過程必然是逐漸參悟天心,與道合真的道路。沿著這條道路修練下去,走到終點,便是被稱為“地仙”的境界。

    踏入地界之境的修真者,造化通玄,其實已算得上是半個散仙。不過想要真正位列仙班,神升上界,還必須通過老天給予的最後試練。

    這最後的試練,便是修真者常常談之色變的“天劫”。天劫避無可避,管你是一心飛升,還是眷戀紅塵,只要踏進地仙之境,最後必然會迎來天劫降臨。

    受到天劫試練的地仙,結局只有兩個:若是渡劫成功,自然是神升上界,位列仙班;若是渡劫失敗,那便是身如灰飛,魂若煙散。

    天劫避無可避,成則神升上界,敗則灰飛煙滅——這幾乎已被看成恆古不變的天律。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得道地仙,拼著一身道行想挑戰天律,卻是無一落得身死魂滅的結果。

    像林老爺子這般,連續遭曆三次天劫,既沒有灰飛煙滅,更不曾神升上界的地仙,卜修子根本是聞所未聞!也難怪老天會勃然大怒,不惜動用九天雷劫,來消滅此等逆天叛道的存在!

    “……好個老煙槍,以後俺還是改叫你老魔頭吧。”

    過了好半天,卜修子方才呼出口氣,算是接受了老爺子的說法,不過神情依舊顯得困惑難耐。

    “俺不明白,以你老煙槍的造化修為,渡個天劫還不是易如反掌?放著登仙的大道不走,卻這樣明目張膽的逆天抗命,甚至不惜招來此等無上兇劫……老煙槍,你為的到底是什麼啊?”

    “為的什麼?呼,老夫為的是什麼啊……”老爺子磕了磕煙桿,一時間似乎想入了神,半晌後才抬起頭來,慢吞吞的說著。

    “……老夫為的,不過是造師門香火鼎盛罷了。”

    “什麼?這樣簡單的事情……”卜修子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簡單?你說簡單?”老爺子打斷了卜修子的話,語氣變得銳利起來。“老酒鬼,你以為造師門現在還有幾人?若是老夫渡劫登仙以後,造師門又剩下幾人?”

    “這個……”想起造師門的現狀,卜修子頓時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的目光移到手裡的煙桿上,呼出口氣,似乎觸到某個禁忌的話題,聲音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我造師門代代人丁不旺,香火難續……老酒鬼,你以為是為什麼?”

    “為什麼?”卜修子不由自主的問著。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我林家代代傳承的造化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玄通,卻也由此惹來天忌,天欲滅我滿門。”

    老爺子以陰沉的聲音慢慢講述著。

    “為保全林家的香火不滅,我先祖費盡心機找到這處匯聚八荒靈脈的風水寶地,又建起那九重封朔、勘破陰陽的鈞天逆闕陣,代代謹守,才得以避過天煞滅咒,延續香火至今……其間艱難,又豈是'簡單'二字可以道盡!?”

    老爺子的聲音裡蘊含著深深的怒氣。修道者講究參悟天心,順應天命,講出這等大逆天道的話本是修道的大禁忌,然而卜修子在旁聽著,一時間竟反駁不了。

    “千煬離走後,守兒便是造師門僅存的香火。守兒年紀尚幼,根基不穩,老夫本待再看顧守兒幾年,老天卻是連番摧逼,似欲滅我林氏一脈……天意險惡,老夫若不為逆天爭命,莫非還要坐視滅門不成!?”

    說到憤處,老爺子猛起一掌拍在石桌上。

    只見由堅硬青崗石砌成的厚實桌面,竟然在這一掌之下炸成齏粉!

    卜修子看著被拍成齏粉的青石桌,不禁愕然無語。原本陰沉的天空,陡然響起一聲悶雷,彷彿老天亦為這番逆經叛道的話而震怒一般。

TOP

24 卜修子

    卜修子因聽聞造師門的秘聞而一時驚愕,老爺子則是盯著陰沉的天空,一言不發的抽著草煙,庭院的氣氛因此顯得沉悶。紅玉安靜的侍在旁,突然偏頭望向鎮西的方向,隨後輕聲提醒著。

    “掌門,公子回來了。”

    這聲音打破了庭院的沉悶,老爺子“咦”了一聲,看看前面狼藉的地面,皺眉叨唸了一聲,隨即伸手一劃。只見隨著一道靈光劃過,被拍成齏粉的青石桌竟宛如時光倒流般重新聚合還原,上面碎掉的茶具亦恢復原樣,甚至連里面的茶水都沒少半滴。

    “嘖嘖,老煙槍,你這手'造化通玄'可是越來越精純了啊!”

    卜修子發出讚歎,然後自然的拿起茶杯品嚐起來。

    “哼,你個老酒鬼也不差,剛剛看太白的劍光朦朧,有形無質,怕是也快修到'無劍之境'了吧?”

    老爺子也放鬆了態勢,磕磕煙桿,對卜修子囑咐著。

    “對了,剛剛的事情可不要對守兒提起。”

    “為何?小三兒早晚也要繼承造師門的,早知道不是更好嗎?”

    “守兒年紀尚幼,光是造化法修練就已經讓他吃不消了,沒必要再增加多餘的負擔。”老爺子搖搖頭。“而且,老夫昨日已把造師觀傳給了他,現在他顧著參悟法訣,更不能為雜務分心。”

    “造師觀!?老煙槍,你還真是捨得啊……”

    卜修子搖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大門處傳來“吱—呀—”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移過去,看見林守正推門走進來。他的神情鬱憤,額前有一腫包凸起,並而身上還有著好幾處焦糊的模樣,好像被雷劈過似的。老爺子見狀一愣,還來不及問話,那邊的紅玉卻已驚呼一聲,閃了過去。

    “公子,你是怎麼了?誰傷著你的?”

    紅玉扶著林守,著緊的察看著他身上的傷勢,聲音帶著隱隱的煞氣。

    “沒啦,是不小心觸動了禁制……”

    林守猶豫著要不要把獸魅的事情說出來,悄悄朝老爺子那邊望去,卻注意到正在喝茶的卜修子,不禁愣了愣,隨即興奮的跑過去。

    “卜修爺爺,你怎麼來了?”

    “哈哈,好久不見了,小三兒,聽說你最近被老煙槍逼著修行,過得可是很辛苦呢……怎麼樣?要不要來蜀山耍個十天半月?相桓子那老頭兒,最近可是得了好幾件寶貝,老夫教你把它們都贏過來吧?”

    “你這老酒鬼!不許蠱惑我家孫子!”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了卜修子的話。然後打量著孫子的模樣,皺眉問出來。“臭小子,看你的模樣……八成是想用蠻力打開禁制,結果吃到苦頭了吧?”

    “呃……”林守露出汗顏的神情,看來老爺子是猜中了。

    “你這渾小子,老夫早就告訴過你,那把鎖上有厲害的禁制,結果你還是要嚐到苦頭才相信……也罷,那把鎖對你來說也許是早了點,不過紅玉偶然說起來,老夫便給你試試看。”

    “那把鎖的話,我已經解開了。”林守甩頭說著。

    “行啦行啦,別打腫臉充胖子了,那把法鎖可是本門祖師爺造出來的,一時間解不開很正常。”老爺子像是完全不相信林守的話。

    “如果三天的時間不夠,就給你延長到五天吧!別把自己逼急了,反正橫豎也不過只是把鎖而已,要是你小子鑽進牛角尖裡才是大麻煩……”

    “我說,我解開鎖了!”

    聽著老爺子的口氣,一時間感到鬱憤的林守,乾脆從懷裡取出那把辟邪法鎖,重重的按在石桌上。老爺子愕然的目光移過去,霎那間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呃?解開了?怎麼會……”

    “哼哼,只要想通原理就簡單了,那其實只是馭物訣的修行吧?”

    林守故作輕鬆的說著。想想昨天被這把坑爹的鎖給搞得暈頭轉向,再看看眼前的老爺子錯愕模樣,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得意感覺。

    “就算如此,一天就……也太快了……”

    老爺子半信半疑的拿起桌上的辟邪法鎖,在手上翻來覆去的檢察著,最後不得不相信孫子確實是破解了法鎖,但同時也生出疑問來。

    “等等,既然你小子已經解開了法鎖,那為什麼還弄得這樣狼狽?”

    “還不是那裡面的鬼禁制!”林守用充滿悲憤的聲音回答著。

    “當初說什麼''只要打開鎖,裡面的寶貝就可以隨便拿',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麼回事?每個,每個法寶上都設有變態的坑爹禁制,一解錯了還有電擊反制……臭老頭子,其實你根本就沒想把那些法寶給我吧!?”

    林守拍著桌子,氣勢洶洶的質問著老爺子。那邊的老爺子聞言卻反而淡定下來,拿起心愛的銅煙桿,慢悠悠的抽了口草煙,才看向孫子說話。

    “臭小子,老夫若不打算把造師觀傳你,帶你去那里幹啥?”

    “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麼回事?”

    “哼,那些禁制自然是歷代先師設下的。”老爺子悠然的說出真相。

    “造師觀是本門供奉祖師爺的祠堂,格物殿則是歷代先師收藏法寶的地方。格物殿裡面收藏的法寶,都是些神威通天,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寶,當然是不能隨便留給不肖子孫胡亂使用。”

    “仙家玄寶……”想起那些器物的古怪模樣,林守感到強烈的懷疑。

    “歷代先師在格物殿的法寶上設下禁制,造師門的傳人想要拿取法寶就得先破解上面的禁制,這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就算是老夫也不例外。……那些禁制只能用造化法破解,你小子解不開是因為自己的修為不夠,可不是老夫說話不算話。”

    “這……這算什麼啊?臭老頭子!為什麼不早說?”

    “那是因為,老夫也沒想到你會這樣快就解開法鎖,本以為還太早了點……呵呵,臭小子乾得不錯,再努把力,或許真能拿出一兩件法寶來。”老爺子呵笑著,罕見的誇獎著林守,然而被誇獎的人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開玩笑!那些變態的禁制要解到什麼時候啊?臭老頭子!就算你拿不出法寶來,至少也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功法吧!”

    “混帳!我造師門的造化法就是天底下最有用的功法,你小子有空去學旁門左道,還不如給老夫專心修行造化法!”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再度祭出法寶,銅煙桿敲得林守狼狽逃竄,看得旁邊的卜修子呵笑出來。

    “好了好了,老煙槍,你也別為難小三兒了。你讓他做了十六年的造化法修行,這底子打得可算是夠厚了。就算是俺們蜀山的弟子,練上十年的太乙劍訣,也早可以登堂入室,學些實戰法決了。”

    “去去,咱造師們走的是精品路線,別拿去跟你們蜀山比較,。”

    老爺子翻翻白眼,倒是沒表現出強烈的反對,於是卜修子繼續說著。

    “這樣吧,最近俺偶然悟得一式御劍訣,算是劍走偏鋒的路子,對蜀山弟子倒是沒有大用,不過用在你造師門的身上卻是絕配。如果老煙槍你沒意見,俺就教給小三兒,當作委託修劍的訂金好了。”

    “禦……御劍訣!?”

    老爺子還沒有所表示,林守的耳朵卻是立刻豎了起來,又驚又喜的問著。“卜修爺爺,御劍訣是蜀山派的不傳之秘吧?可以教給外人嗎?”

    “呵,蜀山派的御劍訣,必須配合太乙真力才能發揮出威力。小三兒你沒有修煉本門的太乙劍訣,就算教給你也沒用。”

    卜修子搖搖頭,笑著解釋道。

    “現在我教你的這招,並不是蜀山御劍訣。嚴格來說,只能算是老夫偶然想出來的偏門法訣。不過這個法訣倒是很有名堂,雖然老夫是用不上,但普天下恐怕再沒有比你們造師門更適合用這招的了。”

TOP

25 引煞訣

    “最適合造師門的……御劍訣?”林守聽得神往。

    “老酒鬼,你可不要隨便拿些二流貨色來唬弄我孫子。”

    卜修子是蜀山派的傳功長老,在御劍術上的修為幾乎是無出其右,能拿出來教人的自然也是好東西,因此老爺子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反對,倒是旁邊的紅玉隱約皺了皺眉。

    “哼哼,老煙槍,你聽下去就知道。”卜修子輕咳一聲,對著林守擺出傳道授業的架勢,隨手從袖口裡扯了把短劍出來。“那麼我先問問你,小三兒,你家造化法的馭物訣修行得怎麼樣?”

    “馭物訣?不錯哦。”林守頗有自信的回答著。

    “那好,你試著用你家的馭物訣來控制這把劍,刺向那邊的目標。”

    卜修子隨手在遠處的圍牆上劃了個圈,如此交待著。作為林老爺子的世交老友,他自然對造師門的獨門功法有相當的了解。林守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試著把馭物訣施加到短劍上。

    只見短劍搖搖晃晃的升空,林守回想著拋出破魔鏢時候的感覺,然後瞄準左側的圍牆,猛力揮指劃去。

    隨著“噗”的一聲輕響,被拋出的短劍釘在了圓圈偏上的位置,莫約一半的劍鋒陷在了圍牆裡面。力道雖然及不上破魔鏢,但林守對自己的發揮還是頗為滿意。他轉頭看向卜修子,卻見卜修子竟是搖頭不語,揮手把短劍召了過來。

    “小三兒,你再仔細看我刺一遍。”

    卜修子並指禦起短劍,一抖手腕,短劍剎那間飛了出去。林守只看到虛影一閃,那邊劃著圓圈的圍牆便已然被刺了對穿。那切口光滑無比,和林守先前釘在牆上的那一劍完全不同,林守不明所以的看向卜修子。

    “呵呵,其實就馭使物具而言,蜀山的御劍訣和你家馭物訣的差別並不大。”卜修子慢慢掀開謎底。“不過同樣的目標,我用御劍訣來刺,你用馭物訣來刺,效果卻是截然不同,你想想看是為什麼?”

    “是……力道和速度的差別?”林守推測道。

    “嗯,也有這些東西,但最本質的差別還是,'劍意'。”

    沒讓林守多猜,卜修子直接給出了答案。“有了劍意,便是御劍術。沒有劍意,便是單純的馭物訣。你剛剛做的,只是把短劍猛力擲出去罷了,而我卻是用劍意刺出,差別便是在這裡。”

    “是這樣啊……”有過直觀的體驗,林守立刻理解了卜修子的話。“那,要怎麼把'劍意'加到馭物訣裡面?”

    “嘿嘿,要培養劍意說來也簡單,只要投到蜀山門下,奉劍為師,日日持劍修行。以小三兒你的資質,再加上老夫親自教導的話,三五年便可有小成,如何?”

    卜修子如此勸誘著,林守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的老爺子已重重咳嗽一聲,抽起銅煙桿來。見著老爺子的態度,林守也猜到“劍意”肯定不是重點,於是繼續安靜聆聽。

    見林守沒有上當,卜修子無趣的嘆口氣,把話題扯了回來。

    “……總而言之,'劍意'是御劍術的關鍵,劍意越強,劍勢便越是凌厲。而劍意只有奉劍修行才能培養出來,這也是你家的馭物訣永遠成不了禦劍術的原因。”

    無視那邊翻白眼的林老爺子,卜修子繼續說明著。

    “但是,劍意雖然無法速成,卻有可以取代劍意的東西,那便是老夫要教你的'引煞訣'。”

    “引煞訣?”林守感覺這個名字聽起來頗為邪門。

    “正是。所謂'無煞不鋒',凡是劍器,必有煞氣。劍煞沖頂時,甚至可以逆控劍手的神魂。好比被傳為凶劍的血殘,還有劫劍的紅蓮,都可以說皆是煞氣沖頂的絕煞劍器。”

    “劍器本為凶物臨世,故煞氣正是劍器的精魂所在。若是能引出劍器的真元煞氣,融入你家造化法的遣物決裡面,那自然可以取代'劍意',從而發揮出媲美御劍術的威力。”

    “因為是引出'劍煞'來取代'劍意',所以理論上說,越是煞氣兇烈的劍器便越能發揮出這招的威力。不過施展引煞訣的前題是,劍煞必須要能被駕御的程度,所以像兇劍血殘這般已成劍魔就不用考慮了。”

    “本來的話,牽引劍煞是使劍者的大忌,稍有不慎便會落到命魂受損的下場,然而你家造化法在這方面卻是得天獨厚,要不是如此,老夫也不敢把這招教給你。”

    …………

    卜修子擺弄著短劍,把“引煞訣”的原理一一道出,令林守直聽得兩眼放光。他對御劍訣所知有限,然而馭使物器卻是造師門的專長,結合施展馭物訣的心得來理解,很快便明白了引煞訣的要旨。

    簡單來說,御劍訣是讓劍士把飛劍當成身體的一部分來禦使,一招一式皆是出自劍士的意志。而引煞訣則是喚醒劍器的劍煞,賦予劍器活動能力,讓其自主攻殺的便利法門。

    引煞訣是用劍器本身的“劍煞”取代劍手的“劍意”,劍煞的強弱僅取決於劍器本身。而要說到馭使物具的話,普天下確實再沒有比造師門更擅長的門派。

    用林守早已熟練的馭物訣,再配合召引劍煞的引煞訣,即使不用特別修行也可以發揮出媲美御劍訣的威力,這便是引煞訣最大的便利!

    只是引煞訣雖有便利速成的好處,但相應的缺點也同樣突出。最大的問題是,劍煞的強弱只取訣於劍器本身,只要劍器不變,無論施法者如何努力修行,也無法進一步提升引煞訣的威力。

    基於這樣的緣故,引煞訣對修煉御劍術的蜀山弟子毫無用處,不過林守倒是不在乎這個。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在實戰裡發揮威力的法決,而引煞訣正好能滿足這項要求,並且還有簡單易學的好處。

    想到先前和獸魅遭遇時,只能用破魔鏢應對的狼狽光景,林守頓時興奮起來,決心要把這招學到手。

    “也只有你個老酒鬼,能想出這種稀奇古怪的法門……嗯,不過跟本門的馭物訣確實是絕配,守兒學學也沒差。”

    林老爺子先前一直在抽悶煙,這時候開口了,顯然也認可了引煞訣對造師門的便利。隨後吐出口煙來,若有所指的瞅著卜修子。

    “好了,老酒鬼,快把東西拿出來。你不是只會畫大餅吧?”

    “誰說的?俺可比你厚道多了,老煙槍。”

    卜修子說著從衣袖裡又扯出把短劍來。短劍的造型像是藏式的短刀,長約一尺半,形式古樸,然而鋒刃上卻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隱隱散發出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這把劍叫'血煉祭劍',是前次老夫在某個沙漠古蹟裡翻到的,似乎是祭祀時用來斬宰祭品的祭劍。”

    “此劍的劍胎以失傳古法打造,歷經百年不損,劍刃則吸聚了大量獻祭生靈的怨血,已初成劍煞。本來老夫打算把它以真火融毀,但靈機一轉時想到了引煞訣的法門,結果便留了下來……呵呵,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卜修子把血煉祭劍交到林守手裡,又詳細說明了引煞訣的咒語口訣。林守興致勃勃的打量著手裡的血煉祭劍,卻沒注意到身後的紅玉正盯著那把祭劍,欲言又止的暗皺眉頭。

    “……大致就是這樣,還有問題嗎?”

    把引煞訣教給林守後,卜修子向他確認著。引煞訣其實並不算是正式的功法,最多只能算是簡單的法訣,結合施法行咒的經驗,林守頗有自信的點點頭。

    “呵,本來就是偏門的法訣,多用幾次就熟練了。不過說實話,雖然這法門是俺想出來的,但實際真正使用的人,你小子倒是頭一個呢……能不能成老夫也不敢打包票,先使出來看看吧。”

    “嗯,我這就試試!”

    林守點點頭,把血煉祭劍握在手裡,回想著卜修子剛剛的教導,深吸口氣,施起引煞訣來。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

    引煞訣的原理和馭物訣其實頗為相似,亦是以造化真力喚醒劍器的蘊靈,只是性質上更偏向蘊靈中的煞氣。有過施展馭物訣的經驗,林守用起引煞訣來也是輕車熟路。

    只見被貫注真力的血煉祭劍,剎那間迸發出逼人的煞氣來,在林守手裡嗡嗡鳴動,彷彿隨時要脫手飛出一般。

    “哦哦,這傢伙蠻給力的嘛……”

    林守不得不用雙手把住祭劍。第一步成功牽引出祭劍的劍煞,第二步便是用馭物訣來操控祭劍。然而已喚出劍煞的祭劍絕非尋常器物,因此他的馭物修為能不能製住兇烈的劍煞,便是引煞御劍的關鍵。

    林守深吸口氣,把祭劍拋向空中,同時運指把造化真力使過去。得到真力的祭劍懸浮在空中,然而那姿態卻是充滿不確定性,像是一匹不甘束縛在嘶吼扑騰的烈馬,林守幾乎要使出全力才能拉住韁繩。

    “謔謔!做得不錯!小三兒,來試試看效果如何?”看到林守成功施展出引煞訣,卜修子也來了興致,從袖口裡扯出把青鋒劍拋在空中,就要測試這招的效果。

    卜修子使出御劍訣,青鋒劍化成一道流光劃過祭劍身側。原本便已燥動不安的祭劍,此時受到青鋒劍氣的擾動,彷彿看到獵物的猛犬,剎那間猛撲了出去,化成一道血光追著青鋒劍噬咬而去。

    因為只是測試引煞訣的法門是否可用,卜修子自然也沒有認真施展,然而血煉祭劍的劍煞卻是出乎意外的兇烈。青鋒劍還沒飛出五六米,便已被那道血光從後面追上。

    只聽得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青鋒劍砍得渾身抖顫,幾乎哀鳴出來。連卜修子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忙呼喊暫停。

    “等……等等!小三兒,那劍太烈了,先穩住!穩住再說!”

    “我一直在試啊……”林守辛苦的回答著。

    被喚出劍煞的血煉祭劍,此時簡直就是縱蹄馳騁著的烈馬,而緊扯著韁繩的林守,光是不被甩下去便已然要竭盡全力,更不要說制住這匹烈馬了。

    結果祭劍受到劍煞牽引,就這樣一路追著青鋒劍猛砍。

    血煉祭劍的劍胎本是形似雪域藏刀的劈砍利器,再加上其劍煞已成,而青鋒劍不過是普通凡鐵。兩者互搏下,青鋒劍根本不是對手,劍刃很快崩成了鋸齒模樣,而劍脊上亦是傷痕累累。

    最後更是挨了重重一斬,鐺的一聲被砍落到地面。

    瞅著地上再無聲息的青鋒劍,莫說是林守,就連卜修子和林老爺子也看得有些傻眼,誰也沒想到這引煞訣的威力竟是如此剛猛,初次施展便有這般兇勢。

    就在眾人驚愕分神時,那邊的祭劍沒了目標,在原地搖晃一陣,竟猛的一抖,朝著林守直刺而來!

TOP

26 鐵柱玄陣

    祭劍挾著荒煞烈氣朝著林守直刺而來。

    由於祭劍本身是由造化真力驅動,因此劍煞反噬時,林守立即生出感應,然而身體反應卻跟不上。眼睜睜看著那道血光直射過來,反射般的閉上眼睛,剎那間背後滿是冷汗。

    有兩位仙老在,自然不會容得這般意外,然而出乎意料的,先出手的竟人是紅玉。不知何時站到林守身前的她,只是隨手一捏,那道奔烈而來的血光便嘎然而止。

    感到祭劍的煞氣連同自己的真力一併被某股巨力瞬間截斷,林守疑惑的睜開眼睛,卻看到祭劍正被紅玉給拈在手裡,而紅玉的神情竟也是罕有的憤怒。

    “區區螻蟻小怪,膽敢反逆公子,將汝形神俱滅也難消此罪!”

    隨著怒斥聲響起,一股凜然氣焰從紅玉身上發散出來,林守只感到一陣烈氣拂過,旁邊的兩位仙老卻忍不住抖了一抖。

    再看看那柄凶神惡煞的血煉祭劍,竟在紅玉手裡低鳴起來。只是那低鳴不再是桀驁不馴的嘶吼,倒更近似於極端恐懼的顫抖哀鳴,彷彿魍魎小鬼遇到無上神威一般。

    “奉取爾命,形神俱摧,煌日焚焰……”

    紅玉絲毫沒有留情的打算,一股燦金色的煌火剎那間籠罩了血煉祭劍,纏繞著祭劍的血色劍煞,遇到煌火的瞬間即遭灰飛煙滅。劍身在煌火的焚燒下,似乎頃刻間就將消融殆盡。

    “等等!紅玉,別毀了它!”

    林守稍遲一秒後反應過來,目睹這般光景,急忙搶上前去。

    “公子?你小心……”

    生怕傷到林守,紅玉急忙收起煌火,林守則趁機把祭劍搶了下來。

    雖被煌火灼燒,但祭劍入手倒並不滾燙。只是原本殷紅如血的劍鋒,此時已淡得幾乎不見血光,顯然已是元氣大傷。若是再遲上幾秒,恐怕便真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祭劍被林守把在手裡,依舊恐懼般的微微顫鳴,只是那勢頭再無法和先前兇烈態勢相比。看著手裡已被大幅削弱的血煉祭劍,林守露出欲哭無淚的神情。

    “怎麼這樣……”

    “像這樣的兇劍,公子不用也罷。”

    紅玉冷哼一聲,顯然是餘怒未消。此時卜修子輕咳一聲,插嘴進來。

    “嗯咳!這個,算是老夫的失策,沒想到引煞訣牽出的劍煞竟是如此兇烈,竟然直達化劍之境……早知道這樣,真不該拿這把血煉祭劍給你。”注意到林守的失望神情,卜修子於是補充道。

    “呃,也不用失望啊,小三兒,這次就看成是測試下引煞御劍的效果好了。等到你的馭物修為有長進了,老夫再找把好劍送給你罷… …再說,這把祭劍雖被焚滅大半劍煞,但用來練習倒還是可以的。”

    “只能這樣了嗎……”

    林守苦臉瞅著手裡的祭劍,在心里哀嘆不已。

    “你個老酒鬼!下次再敢拿這種半調子的東西來禍害我家孫子,老夫可要追上蜀山討公道!”那邊的林老爺子,重重的哼了一聲,不過卜修子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

    “哪啥,老煙槍,俺的訂金可算是付過了,俺徒弟的飛劍就拜託你了。”頓了片刻,卜修子意有所指的問道:“那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要俺幫忙嗎?”

    “去去,你來幹什麼?添亂嗎?”老爺子甩甩手,不客氣的回絕著。

    ……………………

    卜修子御劍離開後,林守才從老爺子那裡得知,原來卜修子是來委託老爺子修理青鴉劍的。這倒是不奇怪,畢竟造師門是擅長馭物遣物的門派,自古便有製造法器的悠久傳統,時常也接下些修復法寶的委託。

    青鴉劍是穆蘭的愛劍,林守本來也想多少出點力氣的,可惜被老爺子以“小子的火候還差得遠,別來添亂”為由給踢了開去。

    不知是否忙著修劍的緣故,老爺子最近常常沒呆在老宅,而沒人督促修行,林守也因此樂得清閒。最近他的興趣全集中在兩件事情上,一件是繼續破解格物殿裡的法寶禁制,另一件便是練習引煞御劍的法訣。

    根據老爺子的說法,格物殿裡收藏的皆是威力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寶,林守雖然對此感到懷疑,然而設置在法寶上的諸般禁制卻真是一等一的厲害。數日來他嘗試了各種方法,但結果卻無一例外的被電得哇哇大叫。連番挫折下來,林守乾脆賭氣的不去碰那坑爹的格物殿,專心修煉起引煞訣來。

    不得不說,老劍翁想到的引煞訣確實是非常便利的法門。林守雖然從未學過御劍訣,但在造化法的馭物訣上卻有十年以上的道行,以引煞訣取代不足的劍意,稍加練習後便使得有模有樣。

    在造師觀外的竹林找到處空地,又從周圍就地取材做出幾個竹製標靶,便成為絕佳的練習場地。由於引煞御劍是以馭物訣為基礎,練習引煞御劍也就等於練習馭物訣,所以林守一點也不擔心老爺子會反對。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

    被引出劍煞的血煉祭劍,受到造化真力的驅使,在空中疾轉直落,利落的削掉一根竹竿的尖頭,又順勢上撩,將另一根竹竿給砍成兩斷。

    “好!”

    林守在十步之外控制著,見狀運指迴轉,那邊的祭劍隨即在原地急速旋舞起來。祭劍如同風車般的旋圍著,劍輪邊緣隱隱現出劍煞血紋,同時姿態也漸漸變得不穩起來。

    “誒……給我老實點!”

    林守增強了力道,瞄著竹林前方的山岩,大喝著御劍斬了去。

    “喝!日輪斬!”

    高速旋舞著的劍輪朝著山岩飛去,劍刃處血煞暴現,其氣勢直欲將山岩一斬為二。然而誰知劍輪在途中陡然偏轉,竟只削掉山岩的一角,然後就失控般的彈飛出去,撞進旁邊的竹林裡面。

    “嘖,又不行嗎……”

    林守搔著頭,苦惱的走過去。最初遇見穆蘭時,她那華麗的御劍術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因此才想以祭劍模仿著使出來,然而始終無法做到理想。這幾天的練習下來也沒能絲毫進步,沮喪之餘,倒是意外確認了一件事情。

    引煞訣以劍煞取代劍意,讓不曾修習過御劍術的人也能施展出類似的威力,固然是極大的便利,但同樣也有著缺乏成長力的缺點。

    御劍術的威力可以隨著劍手的修為而提升,然而引煞訣由於走的是偏門捷徑,其威力只取訣於劍器的劍煞強弱——換句話說,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練習,用這把血煉祭劍也絕不可能做到穆蘭使用青鴉劍的程度。

    “切,結果是白費力氣嗎……”

    林守走到山岩邊,打量著上面的斬痕,只見斬痕多不平整,也說明他自編的那招“日輪斬”威力相當普通。林守嘆息著走到旁邊被砍倒的竹林處,拾起掉在上面的祭劍,打量著劍刃上的黯淡血光,不禁感到格外惋惜。

    回想起剛剛得到祭劍時,由祭靈怨血蘊化出的劍煞是何等兇烈,幾乎連卜修子都吃不消,可惜其反逆的舉動觸怒了紅玉,差點被煌火燒得形神俱毀。雖然林守勉強救下,但其劍煞已被焚滅大半,威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重煉劍煞啊……”

    林守把握著祭劍,開始考慮起修復祭劍的問題。祭劍劍煞原是由祭靈怨血蘊化而生,運用同樣的原理應該也可以重煉劍煞,但具體怎麼做卻是問題,總不可能拿著祭劍去屠戮生靈吧?

    “……嗯?”

    就在林守皺眉苦思的時候,手裡的祭劍彷彿感應到什麼,突然微微顫鳴起來。感到祭劍的顫鳴,林守不禁一愣,他聽說過某些通靈神劍有預警護主的玄通,然而手裡這把祭劍似乎沒到那個品級。

    “難道又有獸魅出現?”

    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林守頓時警惕起來。

    自從前次在竹林遭遇過後,獸魅便在青河鎮時有出現,連鎮民裡面也有好幾人目睹者,再不能再放著不管。林守當下持著祭劍朝竹林裡尋去。

    沿著竹林搜索了半個時辰,並沒發現獸魅的蹤跡,倒是祭劍的顫鳴愈加明顯。那模樣不像是發現了敵人,倒像是在畏懼著什麼一般。

    “到底是怎麼回事……”

    感到好奇的林守決心探個水落石出,於是朝著祭劍顫鳴的方向繼續尋去。能讓祭劍畏懼如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林守邊走邊戒備著,不知不覺間竟走出竹林,來到青河鎮外某個偏僻的小山丘處。

    越是靠近山丘,祭劍的顫鳴便越是劇烈。那近乎悲鳴的態勢,簡直像是山丘上盤踞著什麼異常恐怖的事物般,連持著祭劍的林守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過既然都走到了這裡,自然不可能再打退堂鼓,林守咬牙鼓勁,藉著樹叢的掩護,悄悄的爬上山丘,小心翼翼的探頭張望。

    本以為會看到什麼駭人事物,豈知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根高聳入雲的粗壯鐵柱。那根鐵柱的直徑接近半米,長度超過十米,高高聳立在山丘頂端,幾乎可以說是附近最高的建築。

    林守呆然的仰望著鐵柱,想著會不會是輸電桿什麼的,然而鐵柱上卻沒任何線樁。那黝黑的柱身上刻著古樸的銘文,看上去與其說是工業造物,倒不如說更像是仙家法器。

    “這東西……是什麼時候豎起來的啊?”

    林守感到愕然。眼前鐵柱的風格,倒是讓他想起了格物殿裡的那些奇怪法寶。林守猜測眼前的鐵柱或許是老爺子的傑作,於是大起膽子走過去察看。走近後才發現,原來那樣的鐵柱不止一根,而是足足四根。

    四根鐵柱佔住東西南北的方角,在山丘頂端隱隱構成一座陣樞。陣樞中央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銅方鼎,方鼎散發出隱隱靈光,顯然是仙家法寶。從方鼎的四角扯出四根粗長的鐵鍊,與四根鐵柱相連,共同組成一複合法陣。

    此刻法陣雖然尚未發動,但已散發出隱隱威壓,難以想像待到法陣發動時又會是何種驚天動地的光景。

TOP

27 祭劍斬魅

    “……老頭子沒事造出這東西來做什麼?”

    林守疑惑著,正準備湊近看個清楚,誰知就在這時候,手裡原本驚懼顫鳴著的祭劍,竟突然沒了聲息。

    林守駭然向左右望去,看到一紅衣長袖的身影,從陣樞的一角轉出來。其實他就應該想到,能令祭劍如此懼怕的人物,除了紅玉還有誰?

    “公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紅玉看起來似乎頗為驚訝。當目光落到林守持著的祭劍上時,目光隨即變得嚴苛,似乎對這把逆主凶劍的很不待見。受到紅玉氣焰的摧壓,祭劍哀鳴著,原本便遭到大幅削弱的煞氣,一時間更是衰弱到極點。

    “等等!紅玉,等等!”

    林守連忙制止,並飛快的把祭劍收到鞘裡面。

    “像那種旁門左道的招數,公子其實不學也沒關係。”

    紅玉走過來,用不以為然的聲音說著。自從前次練引煞訣差點出事後,她便不太贊同林守學這類危險的法訣。林守雖然理解紅玉的擔憂,但怎麼也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於是急忙岔開了話題。

    “我會小心的啦,紅玉……話說回來,這是什麼東西啊?”

    “這個是……”

    林守指著眼前的法陣問道,紅玉沒有馬上回答林守的問題,反而罕見的顯出遲疑神情,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那態度令林守生出更大的疑惑,正準備繼續追問,身後卻突然響起老爺子的聲音。

    “臭小子,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林守嚇一跳的回頭望去,只見老爺子不知何時走到近前,並且面色不善。還沒等他來得及分辯,老爺子已揮起煙桿,敲了他好幾下暴栗。

    “你個臭小子,叫你好好修煉,好好修煉,你竟然給我修煉到這種地方來了!?老夫稍微不盯著你,你就來這套,是成心想氣死老夫不成!? ”

    “這是有原因的,聽我解釋……等,等等!別敲啦!”

    林守竭力抵擋著老爺子的煙槍暴擊,並試圖以攻代守。

    “別光說我偷懶,老頭子,那又是什麼東西!?”

    林守伸手指著前面高聳的鐵柱,語氣強烈的質問著。“臭老頭子,竟然瞞著我偷偷造出這種東西來,要不是偶然逛到這裡我還不知道……老實交待,這法陣到底是乾什麼用的哎喲!”

    回答林守的自然是銅煙桿毫不客氣的暴擊。基於兩者身分立場的懸殊差異,老爺子只用一句話就把林守的質問給拍了回去。

    “臭小子!這種口氣,老夫是掌門還是你是掌門?”

    “那個,話不是這麼說吧,我好歹也是造師門的傳人……”

    “哼!像這樣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傳人,不要也罷!”

    “整天?我只是偶爾……啊痛!啊痛!痛痛痛!……誒,是我錯了……”

    片刻後,林守豎起了全面投降的白旗,拉聳著腦袋聽著老爺子的訓斥,一邊偷偷瞥向周圍的玄鼎法陣。可惜老爺子卻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扯著他的耳朵就朝法陣外走去。

    “痛痛痛痛!輕點,老頭子,要扯斷了,真的要扯斷了!”

    “哼,斷了就斷了,反正都是不聽話的東西。”

    走出法陣後,老爺子冷哼一聲,總算是放開了孫子的耳朵。

    林守揉著通紅的耳朵,低聲抱怨著老爺子的虐待,卻發現老爺子在那邊沉默著,竟用奇怪的目光看過來。那目光帶著幾分欣慰,帶著幾分遺憾,卻是前所未有的慈祥,竟令他心裡猛然發起毛來。

    “老頭子,你……你看什麼看?”

    “哼,臭小子也長大了……”老爺子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拿起銅煙桿,先抽了幾口老煙,才慢悠悠的說著。“也罷,既然你小子成天想著偷懶,那就乾脆找點事情給你做。”

    “什,什麼事情?”林守戰戰兢兢的問著。

    “今天晚上,你負責巡夜。”老爺子磕著煙桿,下達了掌門的命令。“最近青河鎮常有獸魅流竄作亂,老夫忙著修劍的事情,暫時騰不出手來,你就負責把它們打發掉吧!”

    ……………………

    一輪懸月浮上夜空,朦朧的月光灑在江邊靜溢的小鎮上。

    和熱鬧的大都市不同,小鎮裡沒有喧囂的霓虹幻景,為明日的勞作,居民們也早早就熄燈休息。街道上只有幾盞街燈隱約點醒著夜色,圍著燈光扑騰的大群飛蛾,把燈影也弄得古怪斑駁。

    一隻黑白相間的花貓在無人的街道上溜達,突然伏低身子,盯著從前面街角竄出來的老鼠。就在它準備撲將出去時,前面冷不防冒出一個黑影來。嚇一跳的花貓緊急剎車,一個貓躍竄到暗處。當它探頭看清黑影的模樣時,嚇得寒毛直豎,當即落荒而逃。

    嚇退花貓的黑影,是一頭長著烏黑皮毛,身軀宛如獵狗大小的獸魅。獸魅躲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鬼祟前進著,不時低頭嗅聞地面,好像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獸魅在某條暗巷停下,左右嗅了嗅,然後在地上挖刨起來。獸魅的前爪粗短有力,並且生著鋒利的指甲,由堅硬石板鋪成的地面竟兩三就被挖破。

    “混帳!破壞公物,罰款五百!”

    頭頂響起喝叱的聲音,同時一道青芒劃過暗夜,疾射而來。這一擊蓄勢多時,來得又快又勁,獸魅根本來不及閃避。只見青芒一閃,獸魅不及哀叫便當即斃命,頹然倒在街道上。

    獸魅斃命後,林守從暗處走出來,從獸魅的屍骸上取下破魔鏢,瞅瞅上面的污血,憤憤不平的踢了斃命的獸魅一腳。

    “混蛋!咒具法器也是要錢買的,交不出罰款就別來搗亂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隨手甩出離火符將獸魅屍骸焚化,看著緩緩燃燒的咒符,不禁又心痛起來。

    “臭老頭子,叫我巡夜就巡夜,沒給點法寶就算了,連咒符都要我自己準備,真是豈有此理!呃,我看看還剩多少來著……”

    林守清點著身上的法器咒具,發覺狀況不太樂觀。

    青河鎮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自古以來便受到妖魔鬼怪的喜愛,而且夜晚正是鬼祟邪物們的活躍期,所以這次林守盡可能的帶足了裝備,但還是低估了獸魅的數量。

    從子時三刻離家算起,他已經先後解決了不下二十頭的獸魅,身上備著的咒符也消耗了一半。照這樣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獸魅潛伏在青河鎮,如此下去恐怕很難撐到黎明。

    “唔,結果還是要用這招嗎……”

    林守側身看向斜挎在腰後的血煉祭劍,這也是他唯一能用於戰鬥的法器。和消耗性的咒具不同,屬於法器的祭劍,倒是不用擔心短期損耗的問題,只是施展的難度要高出許多。從卜修子那裡學得的引煞訣,經過數日練習後已有小成,眼下正好是進行實戰測試的好機會。

    “區區妖物膽敢在小爺地盤上招搖過市,被宰了也沒怨言吧……”

    林守抬頭望向天空,隨手彈了個響指。

    只見朦朧的月光下,一頭灰褐色的隼鳥從青河鎮上空劃過。那是他先前放出去的信鳶,信鳶是造師門用作偵察傳信的物怪,林守讓信鳶從空中巡視青河鎮,這樣很容易就能發現地上獸魅的蹤跡。

    接到林守的指示,天上的信鳶改變姿態,低低劃過青河鎮,將最靠近此處的獸魅位置給指出來。有了信鳶指引,再加上熟悉環境的地利,林守計算著路線,提前埋伏到了獸魅前進的路線上。

    在屋頂上埋伏下沒多久,兩頭獸魅便從不遠處的暗巷裡鑽出來,那黑黝黝的獸影在陰影裡移動著,林守則屏氣觀察著它們的情況。只見兩頭獸魅一前一後的走著,前面的獸魅低頭專心嗅察著地面,後面的獸魅則是不斷抬頭張望,警戒著周邊的情況,

    “……它們在找什麼東西啊?”

    獸魅極不自然的表現,令林守感到強烈的懷疑,然而也不可能跑出去問個究竟。他將手伸到腰後,悄悄把祭劍拔了出來,目光鎖定在後面那頭負責警戒的獸魅身上。

    就在這時,那邊的獸魅突然停下了動作,聳動鼻頭打量著四周。拂過的夜風將林守的氣味帶了出去,嗅到異味的獸魅低吼了一聲,前面嗅探的獸魅也跟著停下步子,一同舉目林守他藏身的方向望來。

    看著兩頭獸魅齊齊擺出攻擊的態勢,林守知道伏擊的打算泡了湯,只得從隱匿處走出來。為預防萬一,隨手還扣了道“披甲符”。

    “雖然我很好奇你們在找什麼,不過問了也是白問吧……快滾快滾,這裡可不是給你們打野食的地方。”

    和智能低下的獸魅就算交涉也是白搭,林守於是像趕小狗似的甩甩手。

    兩頭獸魅自然聽不懂人話,可是竟也沒有逃跑的意思,同時低吼一聲,發力朝林守猛撲過來。獸魅的後腿爆發力十足,前爪則有裂石穿碑的力道,不過林守也是早有準備。

    “找死麼?那就別怪我了。”

    林守縱身向後跳退,一手撤出血煉祭劍,一手把披甲符拋出去。

    “封,巽,移,震,諸靈成陣!”

    披甲符在空中幻化成八封圖案的法陣,左邊撲來的獸魅一頭撞上,八封陣符閃出強烈的耀光,以更猛的力道將其彈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右邊的獸魅則對上殺氣騰騰的血煉祭劍。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敕!”

    祭劍原本便是吸聚生靈怨血而成的絕煞凶器,此時被引煞訣喚醒劍煞,一時間更是煞氣大盛。還沒等到林守下令,便扯著他朝獸魅直斬而去。只見血光一閃,迎面撲來的獸魅便被整個兒劈成了兩半。

TOP

28 號鬼申伍

    前一頭被彈飛的獸魅,在地上滾了幾圈蹦起來,見著祭劍的兇勢,不禁哀嚎一聲,當即朝著不遠處的護牆蹦去,看樣子是想逃走。

    “哪裡逃!”

    林守並指橫掃過去,祭劍隨即化成一道血芒脫手飛出。

    那邊獸魅瞥見血芒飛來,猛然跳起試圖避開斬擊,豈料祭劍中途陡然折轉,自下而上將獸魅斬落。獸魅重重地落到地上,剛剛那一斬在它背上留下極深的創口。

    半死的獸魅在地上掙扎扑騰著,林守本想留個活口,正待上前察看,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識的向後跳退。

    稍遲一秒,一道兇烈血光自九天直落而下,將地上掙扎的胡狽當場斬斷,劍威四散開來,甚至將鋪著石板的地麵條條切開。林守勉強穩住腳步,看向那陣勢的中心,才發現在插地上顫鳴不已的竟正是血煉祭劍!

    斬殺獸魅,淋浴濁血後,血煉祭劍的劍煞一時大盛,嗡嗡鳴動著顯出暴動的跡象。早已準備的林守立即收回造化真力,失去力量來源的祭劍,就像被拔掉插頭般的電器般,漸漸的沉寂了下來。

    “好險好險,真是匹烈馬……”

    林守呼出口氣,走過去拔起祭劍。

    祭劍被他握在手裡,彷彿不甘心般的鳴動著,然而卻也無計可施。林守嘿笑一聲,挽了個劍花,把祭劍插回腰後的劍鞘。

    儘管最後出了點紕漏,但作為引煞訣的初次實戰,斬殺兩頭獸魅的結果讓他頗為滿意,總算是有了件能派上用場的法器。在原地回味片刻後,林守才把目光移到地上的獸魅身上。

    此時信鳶在天上盤旋,又陸續發現好幾處獸魅活動的痕跡,但林守已經不打算再跟這些東西折騰下去。這一連番的交戰讓他越來越確信,這一大群獸魅背後必然有某隻黑手存在。

    “見不得人的傢伙……”

    林守嘿笑著,從懷裡取出數只施咒用的木鳩,念念有詞的拋了出去。木鳩在空中化成褐色隼鳥的模樣,拍打著翅膀向青河鎮的四方飛去。

    “就讓小爺把你的尾巴揪出來吧!”

    ……………………

    距離青河鎮的西北角兩公里處,有一座被廢棄多年的採石場。

    這座採石場原本是當地政府為發展經濟而上馬的項目,但結果卻只是把鬱郁青青的山林挖得亂七八糟,自然是遭到青河鎮民們的強烈反對,很快就被廢棄了下來。眼下採石場早已沒有了人煙,只有幾處半塌的草棚和隨處可見的亂石堆砌。

    此刻採石場的某個角落,正流動著妖異的邪光。

    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站在某塊被切削平整的石台前施法行咒。石台似乎被當成簡陋的供桌使用,上面放著燃燒的香燭,還有一個作為祭品的山羊頭。

    羊頭似乎剛剛宰下來,還是鮮血淋淋的,腥熱的血水順著石台緩緩流下,在黑衣人的腳邊匯成血色的淺潭。

    只見黑衣人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十多道用鮮血繪出的咒符懸浮在供桌的空中。咒符上燃燒著陰冷的綠焰,那幽幽綠光將周圍照得是鬼氣森森,邪煞逼人。

    “混蛋,竟敢在小爺地盤上搞這鬼東西……”

    距離黑衣人作法的石台十多米遠處,綠光照不到的石壁陰影裡,林守悄悄觀察著那邊的光景,嫌惡的皺起眉頭。他倒是認不出黑衣人施展的是何種邪法,不過想來定然和青河鎮流竄的眾多獸魅脫不了乾系。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只要在這裡解決掉施展邪法的鬼祟傢伙,那邊獸魅自然就不成問題。這樣想著的林守抬起頭,朝天上盤旋的信鳶打了個招呼,讓它繼續警戒周圍的狀況,然後自己則悄悄朝黑衣人潛近。

    林守踮起腳尖,從背後慢慢靠近黑衣人。到還有十多步的距離時,稍稍停了片刻,躲在石壁後面察看情況。只見黑衣人依舊在那邊唸念有詞的專心施法,似乎沒察覺到背後的動靜。

    “很好,就乖乖上路吧……”

    林守伸手摸出破魔鏢來,瞄著黑衣人的同時,心裡卻湧出幾分悲抵觸來。

    嚴格說起來,像這般背後偷襲的陰險戰法,大概很難算得上是正道人士的作派。只是對林守來說,這也是極為無奈的選擇。

    如果可能的話,他又何嘗不想豪情萬丈的大喝一聲“鼠輩受死!”,然後跑出去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再威風凜凜的一劍誅敵?可惜要怪只能怪自家那不給力的造化法,實在不是逞英雄的材料,結果也只能偷偷的抽冷子殲敵,每次都令林守感到鬱悶異常。

    前次卜修子傳授的引煞訣,算是林守初次習得的實戰法訣,而且先前對付獸魅時也已展示過威力。既然如此,那這次或許可以試著正面挑戰眼前的挑戰邪魔外道?

    不得不說,這是個非常有誘惑力的想法。林守反手握住祭劍的劍柄,盯著前方的黑衣人,開始想著是先報名號後再砍過去,還是砍過去後再報名號。誰知就在這時候,那邊的黑衣人突然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隨著黑衣人的手勢,浮在半空的數道咒符同時騰起熊熊火焰。

    “……不好!”

    林守看得悚然一驚,下意識的向後蹦開,然而卻是遲了一步。

    身後響起破風的聲音,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獸魅陡然發力,朝著他猛撲過來。此時雙方距離不過五六步,一眨眼的時間裡,林守只來得及拔劍擋在身前。獸魅張口咬住祭劍,猛撲過來的力道卻把林守給撞出陰影,身影暴露在岩場前。

    “去你的!”

    林守怒吼著,抬腳將身上獸魅踹了出去,一個後滾翻迅速站起來,持劍擺出迎擊的架勢。然而一眼瞥過去,神情卻不禁一窒。

    被獸魅給撞出來後,此刻他正置身在開闊的岩場中。明亮的月光從頭頂灑下,可以看到五頭黑黝黝的獸影從岩場四方朝這裡慢慢逼近。再加上先前被踹飛的那頭獸魅,一共六頭獸魅把他給包圍起來。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倒自闖進來。”

    供桌前的黑衣人緩緩回過頭來,打量著被獸魅包圍的林守,似乎是在估猜他的身份。“看你的打扮,莫非是鎮守此處地界的門派弟子嗎?哼,能找到這地方倒是值得誇獎,不過你沒機會回去報信了。”

    黑衣人的言語裡透出將他除之後快的意思,林守一邊警戒著黑衣人,一邊移動視線朝四周望去。只見六頭獸魅分別佔住各個方角,擺出攻擊的勢態,完全堵死了撤逃的空隙,令他不禁暗暗叫苦。

    “來者何人?膽敢到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那就報上名來!”既然脫逃無路,林守乾脆也橫下來,厲聲質問著黑衣人。

    “嘿,橫豎都是要死的人了,大爺的名號,你小子知道了又有何用?”黑衣人怪笑一聲。“不過大爺正好也想抓人來問點事情,既然你小子自己送上門來了,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大爺叫申伍,'號鬼'申伍。”

    “申伍,'號鬼'申伍……”林守咀嚼著黑衣人的名號,隨即皺眉問出來。“聽這個名字,你和那'化鬼'呂肆是一伙的?”

    “怎麼?小子你見過呂肆那廝?”黑衣人申伍,聞言露出意外的神情,當即問出來。“那正好!大爺問你,那廝前次闖到青河鎮後就沒了消息,是不是被你們給幹掉了?”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膽敢在這裡撒野搗亂的傢伙,你說會有什麼下場?”林守冷笑著反問道,本想藉此壓低對方的氣勢,誰知那申伍竟是毫不在意同伙的生死,反而迫不及待的問著。

    “小子!老實交待,那廝死時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留下什麼東西……”

    林守愣了下,隨即想起前次呂肆闖進青河祕境,最後被鬼淵吞噬前,確實曾留下一個神秘的墨匣。那墨匣被他瞞著別人,偷偷收藏在自己床底的秘格里。本來是想著有時間研究下那墨匣的,但由於最近忙著修煉引煞訣,結果就把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

    “……你說的東西,是不是個黑漆漆的方盒子?”

    “小子你果然知道那個!乖乖交出來,本大爺就饒你不死!”申伍顯出欣喜若狂的模樣,受到他的情緒影響,周圍的獸魅亦顯出躁動的跡象。

    見著申伍的表現,林守不禁猜測那墨匣或許是某個至關重要的鬼道秘寶。本想著說“有本事就自己來拿”的挑釁台詞,但出口時靈機一動,結果就變成另一番話。

    “……真可惜呢,那墨匣被正道會給收了回去,你找錯地方了。”

    “正道會?又是那些雜種嗎……”當初呂肆闖進青河鎮時,確實被正道會給追殺著,因此申伍對林守的話倒也沒有感到懷疑。反而露出咬牙切齒般的神情,似乎也曾在正道會手下吃過大虧。

    “小子,你說的是真的?那墨匣真的被正道會給收去了?”

    “信不信由你。”林守聳聳肩膀,同時暗暗做好備。

    “既然如此,留著你也沒用了!乖乖領死吧!”

    申伍惱怒的一揮手,底下的獸魅同時低吼一聲,朝他猛襲而來。

TOP

29 引煞馭劍

    殺人滅口似乎是反派的固定選擇,林守對此也早有準備,一揚手便甩出數道咒符。其中的披甲符化成八封陣符,擋住從後面撲來的獸魅,而另外幾道離火符則化成數顆火球,朝著前面的獸魅轟去。

    獸魅是依憑陰濁邪沌所生,天生畏懼火焰,前面擋路的獸魅見著火球轟來,悶哼一聲跳到旁邊。林守趁機衝出獸魅的包圍圈,同時施展引煞訣,馭起祭劍來。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使召!敕!”

    祭劍的劍身騰起艷紅的血光,隨著林守的揮指斬向獸魅。

    此時一頭獸魅已衝破八封陣符的阻擋,朝著他撲咬而來。祭劍化成的血光迎面斬去,獸魅察覺危險時已不及閃避,剎那間被血光貫穿,竟從頭到尾被硬生生的剖成兩半!

    漫天的血雨隨著獸魅的屍骸噴灑而出,淋浴在血雨中的祭劍,陡然發出狂喜般的顫鳴,劍身彌散著朦朧血煞,竟在血雨腥風裡狂舞起來!那殘虐至極的場景,令在場的人和獸都看得呆掉。

    彷彿吸飽了鮮血,祭劍的劍煞大盛,在空中打了個轉兒,隨即竟不顧周圍的獸魅,化成一道血光朝那邊的申伍直斬而去!劍勢端的是兇烈無匹!

    “媽的!小子猖狂!”

    申伍也被祭劍的兇勢給嚇了一跳,見著祭劍斬來,當下怒吼一聲,使出化鬼邪法來。只見那矮小的身軀驟然暴長,整條右臂化成猙獰的骨刃。白森森的骨刃上纏繞著污濁的鬼氣,迎著祭劍斬了上去。

    血光與鬼氣在虛空中激烈交合,一時間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那邊的祭劍和申伍鬥得不亦樂乎,而原地的林守卻陷入危境。本來引煞訣是引出祭劍的劍煞,令其自主攻殺的法門,誰知劍煞大盛的祭劍竟擅自撇下主人,轉而強攻申伍,這完全打亂林守的腳步。

    沒了祭劍,他的手裡只剩下少數咒符和幾枚破魔鏢可用。再加上那邊的申伍被祭劍凌迫,以為是林守授意,怒號連連的催促獸魅拼命猛攻,結果林守很快便被逼到前所未有的險境。

    “……媽的!滾開!”

    林守一腳踹開試圖咬他腳踝的獸魅,右手挾著道離火符,朝著旁邊襲開的獸魅轟去。離火符融著掌勁轟在獸魅的面門,爆出的焚炎之氣將獸魅的腦袋給轟成焦炭模樣,掉在地上抽搐幾下,隨即死去。

    林守的視線落在被轟殺的獸魅身上,還來不及喘口氣,背後又傳來獸魅的低吼。他悚然回頭,只見兩頭獸魅竟從左右直撲而來!

    倉促下來不及甩出披甲符,林守側身避來朝咽喉咬來的獸口,卻被另一頭獸魅在左脅抓出道深深的爪痕!吃痛之餘,林守奮起餘力,甩出保命用的遁隱符,咒符在空中爆散成無數碎屑紛飛,一時間遮蔽了獸魅的視線。

    藉著遁隱符的掩護,林守勉強得以逃出生天,卻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從左脅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顯然傷得不輕。林守躲在暗處觀察,那邊的獸魅還有四頭,而身上的咒具卻已差不多耗盡,這樣下去只有必死的結局。

    “王八蛋,別給我擅作主張啊……”

    林守詛罵著,惱怒的望向採石場的另一邊。

    在那裡,祭劍和申伍依舊激烈撕殺著。

    祭劍的劍身纏繞著血色的劍罡,圍著申伍上下翻飛。面對著殺氣騰騰的兇烈祭劍,申伍漸漸顯出疲於應付的模樣,然而短時間裡也不太可能落敗。危險的反倒是林守這邊,一旦遁隱符失效,馬上會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

    林守並指施展馭物訣,竭力想把祭劍扯回來,誰知祭劍卻像是撒開腿跑得正歡的野馬,完全把這邊的主人給拋在腦後。林守試了好幾次,祭劍卻是半點反應沒有,心裡霎時間騰起邪火來。

    “去你的!我就不信了!”

    林守騰身衝出藏身處,拔腿朝著祭劍那邊衝去。

    此時紛舞的紙屑逐漸落定,正四處嗅探的獸魅立即發現了林守的身影,紛紛低吼著朝他追來。

    兩條腿當然跑不過四條腿,獸魅很快追近了目標。然而林守似乎已經豁了出去,全然不顧身後吼叫的獸魅,在前面的岩台上猛然一踏,整個人騰空躍起,同時揮手甩出捆仙索。

    “看招!”

    此時申伍正被祭劍的猛攻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看著林守飛躍而來,還以為他是要捨命一搏,下意識的收勢回防。豈料射出的捆仙索不是向著他,而是朝著空中的祭劍奔去。

    空中的祭劍全無準備,頓時被捆仙索從後面給綁了個結實。捆仙索緊緊縛著祭劍的劍柄,強制性的把它和林守重新聯繫了起來。

    這時候兩頭獸魅亦追著林守騰空躍起,咆哮著朝他撲咬過來。

    林守聽著身後的獸吼聲,扯緊手裡的捆仙索,落地的同時旋身回斬。半空中的祭劍被捆仙索牽引著,挾著怒氣回斬而來,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弧圓。

    兩頭撲來的獸魅,撞上那道斬破虛空的血線,剎那間竟被切成數段,變成混著血沫的碎肉從空中落下。祭劍淋浴在血雨中,嗡嗡顫鳴著又蠢蠢欲動,不過好不容易取回控制權的林守,又怎會讓它如願。

    “混帳!先給我去對付那邊的!”

    林守揮動捆仙索,扯著祭劍朝最後兩頭獸魅斬去。

    兩頭獸魅見著兇烈的血光襲來,嚇得哀嚎一聲,轉身朝著左右潰逃,然而又如何能逃掉?只見血光一閃,祭劍從背後輕易貫穿了左邊的獸魅,隨後又扯著柄後的捆仙索劃出個水平的大圓,將右邊的獸魅給橫向切斷。

    眨眼間,四頭獸魅都被祭劍給斬了個乾淨。

    沾滿獸血的祭劍,懸在空中嗡嗡鳴顫,顯出意猶未盡般的模樣。誰知就在這時候,縛在劍柄上的捆仙索突然一緊,挾著怒意的真力摧壓而來,祭劍身不由己的被扯了回去,重新落回到主人的手裡。

    “王八蛋!給我老實點,再敢亂來就讓紅玉煉化了你!”

    林守握著失而復得的祭劍,惡狠狠的威脅著。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威脅起來效果,只見原本不甘顫鳴著的祭劍,竟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見著祭劍安靜下來,林守方才鬆了口氣,隨即想起那邊還有申伍在,飛快的把目光移過去。

    其實從他扯回祭劍到斬盡獸魅,不過只有數秒的時間,被祭劍持繼壓迫著的申伍,剛剛來得及喘口氣,抬頭便看到獸魅橫屍遍地,頓時倒抽了口涼氣。目光再落到那把血煞纏繞的祭劍上,忍不住顫抖了下。

    “小子,你……你是蜀山派的弟子?”

    申伍緊張的問著,聲音裡已再沒了先前的氣勢。此消彼長下,反倒是林守那邊冷哼一聲,倨傲的目光掃過來,糾正著申伍的錯誤認知。

    “混帳!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小爺是造師門的傳人,和蜀山派可沒關係!”

    “可是剛剛的御劍術……”

    “你見過可以分心二用的御劍術嗎?蠢材!”林守擺擺手,大聲喝斥著沒眼界的鬼道士。“這叫引煞訣,是本門的秘傳法訣。小爺也是最近剛剛修成不久,你可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偷師學藝可是修真界的大忌,林守不得不澄清事實。不過在澄清事實的同時,也不客氣的給引煞訣貼上“造師門原創”的標籤——反正卜修子自己也說過,這招對修煉御劍術的人沒用。

    “話說你這傢伙,也該問夠了吧?”

    林守持著祭劍揮出個劍花,就像要截斷他疑問似的用力斬下。祭劍的劍身纏繞著血霧般的劍煞,嗡嗡顫鳴著直指申伍。被祭劍劍鋒所指,鬼道士臉色當場大變,緊張的後退數步,擺出防備態勢。

    “你……你要幹什麼?”

    “呼呼,幹什麼啊?就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了。”林守搖搖頭,露出彷彿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神情。“首先告訴我,你在找的那個墨匣是什麼東西?”

    “小子!你以為我會說嗎!?”

    “你不想說嗎……”林守偏頭瞅著鬼道士,倒是沒顯出絲毫怒氣,反而愉快似的笑出來。他模仿著申伍的語調,將鬼道士先前的話分毫不差的重複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留著你也沒用了!乖乖領死吧!”

    ……………………

    引煞訣是從劍器中喚出劍煞,令其自主攻殺的法訣。

    不過嚴格說起來,卜修子當初傳授的只有引煞訣的前半段,即如何從劍器裡面引出劍煞的這部分。至於引煞訣的後半段,即如何令劍器自主活動,進退攻殺的這部分,卻是造師門獨有的馭物訣的法門。

    喚出“劍煞”取代“劍意”的想法,當初不過是卜修子的靈機一動,硬要說起來,最多只能算是個創意的概念。林守從卜修子那裡得到這個概念,結合自家的馭物法門加以補足後,整個構想才算勉強具備可操作性。

    自古以來,御劍術便將“以神御劍”和“以氣御劍”作為王道正統,像用劍器的“劍煞”取代劍手的“劍意”,令劍器自主攻殺的偏門法訣,根本就是離經叛道的異端。

    事實上,就連想出這招的卜修子自己都沒試過,其他人就更沒辦法給林守以指導了。林守全靠著自己摸索,在反復練習裡一點點掌握引煞馭劍的要旨,方才得以運用於實戰。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就算是將引煞訣看成林守自己原創的攻殺法訣,也毫不為過。

    不過這樣的引煞訣,其實也只能算是半成品。

    劍器本為凶物臨世,劍煞原本便是劍器的精魂所在。再加上,手裡的血煉祭劍是吸聚祭靈怨血而成的凶煞厲劍,從其中引出的劍煞尤為桀驁難馴。兇烈的劍煞難以駕馭,還不時暴走的危險,這正是引煞訣最要命的問題。

    像先前應付獸魅的時候,祭劍竟捨下主人跑去猛攻鬼道士,差點害得林守葬生獸口,便是如此緣故。不過危機即是轉機,此時林守可以確信,自己已經找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