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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冷雨暖夜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穆蘭被隱約的雨聲給吵醒。

    仔細聽了聽,大約是頃盆大雨吧,打在樹葉上響起連片連片的嘩啦啦的聲響,連湧進鼻腔的空氣裡也帶上潮濕的味道。

    穆蘭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不知何處的昏暗洞穴,還有在不遠處燃燒著的小團篝火。搖晃的火光照亮洞穴的一角,也給她帶來微弱的暖意。穆蘭試著活動了下,發現竟提不起一點力氣。

    “我……這是怎麼了……”

    穆蘭搖晃著昏沉的腦袋,試著回想起意識消失前的最後光景……

    那時候,她正與呂肆對峙著,施展出“舍生訣”來。舍生訣是捨生取義的蜀山禁訣,非到最後時刻不得使用。穆蘭準備舍生一搏,豈知突然間有隻白鴿闖了進來,白鴿被呂肆斬落,隨即爆散成鋪天蓋地的紙屑,把周圍給遮蔽了起來。

    就在她發楞時,右手突然被人拉起來。拉著她的人是林守,林守扯著她迅速朝著森林裡逃去,背後的山澗傳來呂肆連連怒吼,但似乎被滿天紛舞的紙屑給困住,竟然沒追上來。

    就這樣跑了一段路後,呂肆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察覺到這點時,緊繃的精神也不由得鬆懈下來。隨著精神的鬆懈,身體裡累積的過量疲勞和創傷,也就隨著迸發出來。

    那時候,意識彷彿是被急速扯進黑暗的海底,最後瞥見的是林守那慌張的臉。倒下去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托住,微微一震後,便再沒了意識……

    “我是……被林師弟給救了嗎?”

    穆蘭得出這樣的結論,然後朝著洞穴裡打量。小小的洞穴裡並沒有林守的身影,然而卻發現身體竟意外的虛弱,僅僅是轉頭打量的簡單動作,做起來都是非常辛苦。

    不太相信的穆蘭,咬緊牙關,用上全部力氣試著坐起來,誰知經脈卻驟然劇痛,頓時頹然倒下去,撞在石壁上。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額前也是冷汗淋淋,這樣足足過了十分鐘,才勉強緩過氣來,確定傷勢竟比想像中更嚴重。

    些許的皮外傷姑且不論,但經脈和臟腑卻是遭受重創。當時青鴉劍挨呂肆的兇斬,劍身靈氣當場潰散,穆蘭和青鴉劍氣機相連,半數的傷害亦轉嫁到她的身上。現在穆蘭的丹田幾乎凝不起一點法力,全身軟綿綿的,好像連骨髓被抽空似的。

    以這樣的狀況,別說繼續追捕呂肆,就連自保都做不到。

    穆蘭咬著嘴唇,陷入深深的懊惱裡面。一陣寒風吹進洞穴,把潮濕的雨點兒帶了進來。穆蘭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洞口,透過篝火稀薄的光線,可以看到外面暴雨如瀑般的景象。

    祕境裡面也會下雨嗎?

    穆蘭呆望著洞外的暴雨,卻沒來由的想到青鴉劍來。那柄形同她半身,向來寸步不離的愛劍,此刻想必是孤零零的躺在森林某處,在污濁的泥水里承受著冷雨的沖刷吧……

    飛劍通靈,若是蘊靈散盡,青鴉劍亦等於消亡。就算陡然留得形體,也不過是更增傷悲罷了。然而看看眼下的自己,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狀況,莫不是真是應了那句話,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吧……

    沉沉的雨幕籠罩著整個祕境,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密集的雨聲。

    恍惚間,這處小小的洞穴,似乎成了末日世界裡唯一的避難所。那堆散發著稀薄光熱的篝火,或是像徵著僅存的希望,卻也在風雨中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可能熄滅下來。

    不可見的寒氣從四周黑暗裡湧來,像這般惶然無措的消沉感,恐怕已是許久不曾有過。儘管知道這樣消沉下去會非常危險,然而心卻像是漏光燃油的汽車般,再提不起絲毫的勁頭。

    穆蘭悄悄的蜷縮起身子,手足似乎慢慢冰涼起來,空虛的麻痺感侵食著本已困倦的意志,如此再過幾分鐘,大概會像先前那般再昏睡過去吧,然而這次能不能醒來……

    ……………………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突然響起給力的吶喊聲,驚醒了昏沉的穆蘭。

    她睜開眼睛,只見伴隨著外面的電閃雷鳴,一個黑影猛然竄進洞來。還以為是什麼猛獸竄進來,穆蘭不禁悚然一驚,隨後才看清楚,那黑影原來是頂著樹葉的林守。

    林守竄進岩洞,丟開擋雨用的闊樹葉,長長呼出口氣,目光落到快要燃盡的篝火上,嘖了一聲。他從岩洞暗處的枯枝堆裡挑出幾根較乾的,丟進篝火裡,隨著劈劈啪啪的聲音響起,原本搖搖欲熄的篝火重新旺盛了起來。

    熊熊燃燒的篝火一時間驅逐了洞穴裡的黑暗和寒冷,藉著篝火的余光,穆蘭也得以看清了這位小師弟的模樣。

    從那樣的暴雨裡歸來,就算有著樹葉擋雨,林守的全身也依舊被淋得濕透。濕漉漉的頭髮搭拉在肩上,不斷滴落的水珠,很快就把腳下地面給打濕大片。他搓著雙手坐到篝火旁,藉著火焰的光熱取暖。

    穆蘭悄悄移動著目光,看著不遠處的那堆枯枝,不禁驚訝林守到底費了多少功夫去收集這些柴火。

    注視著燃燒的篝火,穆蘭不禁感到溫暖,放下心來的時候,注意到自己身上蓋著的干草。正是這些乾草幫她保存了體溫,得以避免被凍僵的下場。穆蘭悄悄移動著目光,看著岩洞角落的那堆枯枝,不禁驚訝那人到底費了多少功夫去收集這些東西。

    看著那人渾身濕透的守在篝火旁,不斷搓著雙手的模樣,穆蘭的心突然沒來由的顫抖了下。

    彷彿初春破冰的聲響,某種溫暖而柔軟的東西,從心靈深處自然而然的流淌出來。那東西如同春回大地的流水,悄無聲息間,消融了孤寂寒冬的冰寒。穆蘭最初還沒有察覺,等臉頰上傳來奇異的溫濕感,才陡然慌張起來。

    “這,這是……”

    摸著淌下的淚滴,穆蘭與其說是驚訝,還不說是愕然。

    如此脆弱的自我,到底有多久不曾浮現?穆蘭這樣問著自己。擔任執行幹員以來,遇到的凶險無數,也並不以此次為最甚,為何竟在此時顯露出來?偏偏對方還是比自己小的師弟……

    感到迷惘的穆蘭,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篝火旁的師弟,卻突然紅了臉,並且別過頭去。原來這時候,那邊烤火的林守已經把淋濕的衣服給脫下,正光著膀子坐在篝火旁。

    穆蘭紅著臉悄悄瞥過去,發覺林守的身體竟意外的結實。而且不知是否因為嚴苛修行的緣故,他的背上和手上都有不少舊傷痕。

    沒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林守不知何處找出一個粗糙的石缽,把冒雨採來的幾株新鮮的藥草和幾顆紅果子丟進去,然後拿著一根長條石棍,在石缽裡搗鼓起來。很快的,濃濃的藥香傳了出來。

    “……在搗藥嗎?給我的嗎?”

    穆蘭不可思議的眨著眼睛,看著那邊的小師弟。藉著篝火的光亮,林守很快的把藥搗好,起身時再打了個噴嚏,然後邊揉著鼻子邊朝這邊走來。

    火光從側後方射來,將走來的身影虛化得格外高大。也許是因為半躺在地上的關係,仰視著那身影的穆蘭,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覺來——眼前照料著自己的小師弟,或許並非先前認為的懵懂小鬼,而是比外表更值得信賴的男子漢也說不定。

    “嗯?穆師姐,你醒了嗎!?”

    這樣的聲音響起,把穆蘭從恍然中喚醒過來,抬頭看向蹲在身邊的師弟。只見林守手裡端著石缽,臉上則露出毫不掩飾的欣喜神情。

    “林師弟……”望著那被暴雨摧凌過的臉龐,穆蘭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好半天后才像勉強找了個話題似的提出來。“呂肆呢?他……沒傷著你吧?”

    “沒有沒有。”林守笑著搖搖頭,給出令人放心的答案。“放心吧,青河祕境可是我家的後院,要在這裡跟我玩抓迷藏,那傢伙還有得修行呢!倒是穆師姐,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大礙,只是……使不出力氣罷了。”穆蘭搖搖頭,低聲說著。

    “使不出力氣?嗯,那先把藥喝了吧?”林守把石缽端了起來,裡面的藥草已被搗製成糊狀,紅紅綠綠的湯汁模樣,就賣相而言可不怎麼樣。

    “這是用朱果,三桂枝,霧蓮根和安息草做成的內服傷藥。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啦,但卻是療傷治愈,化蘊養神的好東西哦!以前大黃受傷時,只要一劑灌下去,不管多重的傷,第二天就會立刻生龍活虎起來……”

    似乎在擔心她會拒絕喝藥,林守很努力的說明著藥效。豈知穆蘭只是輕聲說了句“好”,然後便低著頭,咕咚咕咚的幾口,便把那一缽顏色詭異的藥汁給全喝了下去。

    “唔……”

    喝藥時用力過猛,本已不多的力氣又散了去。穆蘭晃了晃,無力的向後倒去,被林守給及時扶住。她半靠在林守的身上,藉著喘息的時機調整著紊亂的內息。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那碗苦澀的湯汁順著咽喉流進胃裡,竟然即刻化成一團氤氳的靈氣。

    由天地元息而生的氤氳靈氣,護養著五臟六腑,並順著經脈流向四肢百骸。原本接近油燈枯竭的真氣,彷彿被重新註入了燃料似的,漸漸的又開始流轉起來。

    “真氣……恢復了?”

    察覺到這點時,穆蘭不禁欣喜的叫出來。

    只要真氣開始流轉,那經脈靈絡便算是保住了,內傷自然就能隨著時間恢復過來。按照過往的經驗來判斷,本來像這般嚴重的傷勢,就算有師門秘傳的丹藥,也至少要調養半年才可能養好的。

    “怎麼樣?有效果吧?”

    “嗯,有效,非常有效……啊!”穆蘭高興得連連點頭,突然“啊”了一聲,抬頭看著林守,用戰戰兢兢的聲音問著。“林師弟,你剛剛冒雨出去……難道,就是為了採這些藥草嗎?”

    “是啊,因為了有些東西不好找,再加上又下起暴雨。我是把嬋兒拉出來幫忙,花了些時間才湊齊的。”林守如此說著。那語氣多少有些得意的味道,然而比起這傷藥的價值來,倒是顯得太過輕描淡寫了。

    “……”穆蘭一時間已說不出話來了,彷彿不知所措般的朝左右望去,跟著注意到自己正靠在林守身上的事實。

    林守的衣服還晾在篝火那邊,這時候胸膛坦露著,穆蘭半靠在那裡,感覺竟是意外的堅實。然而一想到對方是比自己小的師弟,她的臉就像發燒似的滾燙起來。

    穆蘭想試著撐起身子,然而手腳的力氣卻沒恢復,晃了幾下,結果反而更靠依在師弟的身上。臉貼著林守的胸膛,感受著那灼人的體溫和心跳,穆蘭心裡某個緊繃的地方,就像失去力氣般的驟然鬆馳了下去。

    “如果覺得困了,就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穆師姐……呂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在你醒來以前,我會想出辦法的。”

    林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此時聽來竟是格外的可靠。穆蘭本想再說些感謝的話,卻突然湧出不可思議的困倦,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剎時間便被睡意所俘虜,靠在林守的身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和先前的徬惶消沉不同,這一次,她睡得很是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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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磨刀霍霍

    “……穆師姐?穆師姐?”

    確認懷裡的蜀山師姐已睡了過去後,林守才小心的把她放平躺下。地上鋪著臨時找來的干草,還做了個枕頭的形狀,想來睡著應該不會難受才對。

    穆蘭的傷勢不輕,內傷尤其嚴重。為了讓她安靜養傷,林守特別在傷藥裡面加入了安息草的成份,這樣應該會一覺睡到明天早上。至於傷藥的療效,也早已在大黃身上驗證過無數次,毋庸置疑。而且,祕境裡彌散的豐沛靈氣也有助於自行調養,因此穆蘭的傷勢雖不輕,總算也能暫時放下心來。

    “呼,幸好沒事……”

    看著穆蘭熟睡的模樣,林守長長呼出口氣。

    先前透過信鳶的眼睛,他得以目睹穆蘭與呂肆戰鬥的全程。本以為只是熱心腸的師姐,然而最後那幕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絕然姿勢,不光威嚇到呂肆,也同樣給他帶來震撼和衝擊。

    從小在青河鎮長大,林守和鎮上的女孩們也多有親近,但卻從沒有過像這樣的悸動。穆蘭畢竟是千年名門蜀山派的弟子,林守也不太敢肯定自己的心思。在為穆蘭的無事而由衷欣喜時,想要誅滅那化鬼呂肆的念頭,卻也是更加強烈的升騰起來。

    “不過,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望了穆蘭一眼,林守重新回到篝火前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考慮起對付呂肆的事情來。

    林守試著回憶先前透過信鳶眼睛看到的光景,非常明顯的改變。和曾經在青河鎮交手時相比,闖進祕境後的呂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那種匪夷所思的力量躍升著實令人震憾。

    因此他沒有與其正面交鋒,而是選擇先救下穆蘭,再徐圖後事。

    說起來,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青河祕境更是地盤裡的禁地,這次竟然讓不明底細的邪魔外道給闖進來,傳出去造師門恐怕會淪為修真界的笑柄。如果眼下老爺子在場的話,呂肆大概只有被挫骨揚灰的份。

    然而青河鎮的地穴被強行開啟,老爺子此時恐怕正忙著重新封堵地穴,一時間大概是抽不出手來。說到底,造師門的人丁畢竟還是太單薄了,要不然也不會讓區區外道術士闖進後院來。

    林守打算自己對付呂肆,然而問題是,他修煉的造化法並非可以用於實戰的法術,正面交鋒也不是造師門的專長——當然,若是達到老爺子的等級自然是無所謂,只是以林守目前修為而言,要想對付呂肆恐怕非得從別的地方考慮不可。

    “嗯,果然還是只能從裝備下手嗎……”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在造化法的基礎上則衍生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而這正是林守非常擅長的部份。片刻過後,林守把自己攜帶的和從穆蘭身上找到的咒具法器,在面前一一鋪開,結果就如同他預料的那樣,可利用的部分相當有限。

    其中屬於消耗性咒具的,有八張離火符,十五張引雷符,以及十枚破魔鏢。離火符和引雷符皆是威力偏小的初級咒符,用紫金打造的破魔鏢倒是可以期待下,然而殺傷力卻遠遠無法和青鴉劍相比。

    至於可用的法器方面,則是有法寶等級的捆仙索一付,以及追蹤邪氣的鬼見愁一個。兩件法器的品級雖然不低,可惜皆是不具備攻擊力的輔助法器。

    “嘖,沒有超過飛劍的啊……”

    林守苦惱的撓著頭。其實仔細想想,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有誅魔伏妖的青鴉劍作為克敵制勝的法寶,穆蘭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攜帶其它多餘的裝備。

    誰知道這次青鴉劍竟遭呂肆重創,穆蘭自己亦傷重倒下。結果,如何用眼前有限的裝備,去戰勝那連伏魔靈劍亦無法抗衡的強敵,便成了擺在林守面前的課題。

    需要說明的是,造師門雖然有著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不過畢竟是小門派,許多地方比不得蜀山派那般的闊氣,因此使用的咒具法器也多以中下位為主。

    基於這樣的緣故,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低位法器咒具的效能,便成為造師門歷代始終鑽研著的課題。經年累月下來,倒是令得造師門在改造咒具法器方面積累了豐富的心得。經過造師門改造的下位法器,有時甚至能發揮出媲美上位法器的威力。

    改造咒具法器是造師門的獨門功夫,而林守則可以說是集造師門五十七代的大成者。對著眼前極具挑戰性的課題,林守則是表現出充分的自信。

    “沒辦法,就先試試看吧……”

    林守選了最有希望的破魔鏢開刀,把懷裡的工具夾子拿了出來,從裡面取出微型手電和折疊式放大鏡,對著破魔鏢仔細檢查起來。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那拙劣的工藝水準令他直皺眉頭。

    在修真界的常識裡,諸如咒符或靈水這類消耗性的道具,通常被歸類為“咒具”,而像捆仙索和鬼見愁這類可以重複利用的裝備,則被歸類為“法器”。若是按照這樣的概念來劃分,破魔鏢應該被歸到“咒具”一類。

    只是和僅能使用一次的咒符不同,在某種程度上,破魔鏢也算是可以重複使用的飛行道具。手裡的這枚破魔鏢是以紫金混入黑鐵打造,雖然其材質本身便具有辟邪的效能,但真正決定破魔鏢威力的,卻並非材質構成,而是雕刻在鏢身外側的咒符迴路。

    單單把破魔鏢扔出去,不過就是沒用的鐵塊而已。使用破魔鏢時,術者必須先將自身真力注入破魔鏢,再通過鏢身的咒符迴路對真力進行強化和增幅,從而達到誅魔伏妖的效果。

    基於這樣的緣故,決定破魔鏢殺傷力的因素有兩個,一則當然是持鏢者的修為,二則便是咒符迴路的增幅效率。

    咒符迴路相當於破魔鏢的動力源,其設計和雕琢都是相當精細的作業。若是處理得好的話,不光可以發揮出威力倍增的效果,甚至還可以附加冰凜,焚火等額外屬性。反過來說,則會白白損耗持鏢者的真力。

    眼前這把紫金破魔鏢,顯然屬於後者。雖然使用了貴重的紫金打造,然而咒符迴路的設計卻大有問題,甚至連雕琢工夫也相當粗糙。若是手邊有機床的話,林守肯定毫不猶豫的將其它磨平重來,可惜此時手邊只有便攜的小工具,只能湊合著用了。

    “暴斂天物啊,真是暴斂天物……”

    林守把微型手電別在耳朵上,藉著手電的照明和篝火的余光,調整起破魔鏢的咒符迴路來,一邊喃喃咒罵著不知何人……

    ……………………

    調整破魔鏢的咒力迴路,對初級咒符進行重新組合,強化捆化索的束縛特性,諸如此類的艱苦作業持繼了數小時之久,外面的雨聲也不知不覺的小了起來。

    待到朝日的光絲穿透薄雲投進洞裡時,燃了一夜的篝火也終於熄滅了下來。林守抬起通紅的眼睛,看了看透出晨光的洞口,再看看眼前基本成形的裝備品,長長的呼出口濁氣。

    “可惡,簡直比修行還累……誒誒……”

    林守試著站起身來,僵硬的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令他不禁露出齜牙咧嘴的奇怪神情。他打個哈欠,一夜未睡多少有些困倦,於是隨手把昨天剩下的朱果丟到嘴裡。

    朱果的氤氳靈氣在腹內發散出來,充盈著五臟六腑,身體裡面氣機澎湃。宿夜的廢氣從渾身毛孔裡發散出來,林守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只覺得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昏沉的頭腦剎時間清醒過來。

    “呼呼,忙了一夜,總算是有成果了……”

    林守拿起破魔鏢打量。雖然破魔鏢的外表還是量產型的呆樣,但外面的咒符迴路經過細緻調整,在保持損耗真力不變的前提下,威力則至少提高了五成以上,足以用來打破呂肆的化鬼術。

    破魔槍旁還有幾枚串聯的咒符。

    他以現有的初級咒符為素材,用傳導咒力的念絲對咒符進行重新組合,成功的將八張離火符和十五張引雷符,合併成五道上級咒符。雖然咒符數量減少大半,然而威力卻是足足提升了兩個階級。

    還有那索標模樣的捆仙索,因為本來便已是製做得相當精巧的上品法器,所以這處林守倒是沒有更多改造。只是用造化真力強化過黑索,確保萬一的情況下不會被呂肆掙脫掉。

    有過這般種種的準備,對上呂肆倒也沒有問題。不過考慮到造師門的法術並不擅長正面衝突,為確保萬無一失,還是有慣於實戰的穆蘭在旁協助。

    “穆師姐,她還在睡嗎……”

    這樣想著的林守,回頭向後面望去。看見穆蘭在洞壁的草堆處正睡得安穩,不過蓋在身上保暖的外衣卻滑落了下來。林守過去拿起外衣,試著裹緊點,誰知指尖意外碰到胸前的豐腴一團,像觸電般的猛縮了回來。

    “呃……”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好像還殘留著剛剛的柔軟觸感。又看了看那熟睡的嬌顏,腦海裡浮現出不久前替穆蘭檢查傷勢時的光景,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突然湧了出來。

    “混蛋,我在想什麼啊!”

    林守敲了敲腦筋,甩開邪念的糾纏。看著熟睡的穆蘭,想想後從懷裡摸出那個小木人來,放到地上,念念有詞的並指劃出。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隨著林守的施法,地上的小木人身上騰起陣陣煙霧,並在煙霧裡變成約兩尺高的小物怪。小物怪依舊是粗手粗腳的矮胖模樣,無口無鼻的,像是用白紙糊出來的簡陋人偶。這也說明林守的造化修為還差得遠。

    事實上,小物怪的正式法名叫“白猿”,也就是專做雜物的物怪。比起單純傳令用的“信鳶”來,白猿有著更高的智能和活動力,平常家裡的雜務便是由它們負責,用來照顧病人自然也是綽綽有餘。

    當然,喚出“白猿”的難度比“信鳶”要高出不少。往常修練時林守大約五次施法裡只有一次能成功,此時竟然如此順利便喚了出來,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祕境裡的豐沛靈氣。

    小物怪白猿朝著林守低頭鞠了一躬,然後便侍立在旁等待指示。

    “你留在這裡照顧穆師姐,注意警戒周圍的情況。”

    林守對小物怪下達著指令,小物怪聞言乖巧的點頭應諾。林守考慮了下,又把經過重新組合的上級雷符給了小物怪一張,並囑咐道。

    “這個拿著護身……注意它很不穩定,不要隨便拿出來。要是發現有奇怪的東西靠近,立即向我報告。”

    物怪和造化師之間有著心靈上的聯繫,只要小物怪這邊有任何情況,不管離得多遠他都能馬上能感應到。交待過小物怪後,林守再看了那邊熟睡的穆蘭一眼,把剩下的裝備揣在身下,然後轉身走出洞外。

    “總而言之,先去探探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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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靈龜銜劍

    祕境裡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此時雨勢雖已消停,但森林裡依然殘留著濃濕的水氣。地上隨處可見或深或淺的積水潭,顯得泥濘難行,水潭邊不時還能看到被暴風雨摧倒的樹影。

    一隻白色的信鳶劃過潮濕的空氣,將下方森林的光景盡收眼底。林守則是遠遠跟在信鳶的後方,利用手上已調整到最佳狀態的鬼見愁,仔細追蹤著呂肆留下的痕跡。

    對於呂肆那詭秘的力量躍升,林守暫時還沒想出應付的辦法,這次追過去的目的更多的倒是偵察。先搞清楚呂肆力量躍升的秘密,再想出對應的策略來付諸實施。

    循著空氣裡殘留的鬼氣,林守來到一處溪流前。溪流上游是昨天呂肆與穆蘭激戰的山澗,從留下的痕跡來看,呂肆顯然是跨過溪流逃走了。不過受到昨晚暴雨的影響,原本潺潺溪流此時已變成滔滔濁流,挾雜著上游的大量斷枝落葉沖下來。

    “沒辦法,從前面繞過去吧……”

    看著那挾雜著大小樹枝,滔滔西去的濁流,林守不敢涉水橫渡,只得緊貼著山壁慢慢繞過去。他的目光順著濁流向上瞟去,本想找處可以勉強橫渡的地方,卻意外看到奇怪的事情。

    只見前面大約五十米開外,靠近濁流右岸的地方,有大團漂浮的樹枝在那裡糾纏著,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在那裡徘徊不去,越積越多。林守感到好奇,於是快步跳過前面的岩壁,來到那處浮枝糾纏的地方。

    那地方離岸邊約有四五米,其間濁流滾滾,林守不敢隨便靠近,於是找了根長樹枝,試著拔開糾纏的浮枝,看看擋在水下的是什麼東西。浮枝原本就受濁流的擾動,稍加拔動即漂了開去,露出一小截細長的劍尖來。

    “那是……青鴉劍?”

    林守眨眨眼睛,頓時興奮起來。

    青鴉劍是穆蘭的飛劍,昨日激戰中被呂肆打落在地,由於當時情形緊迫,無暇顧及,只得暫時捨棄。林守知曉飛劍對蜀山弟子的特別意義,這次出來本也抱著隨便尋劍的打算,只是沒想到竟會被暴雨給衝到下游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青鴉劍橫在濁流中央,隔著三四米的湍急濁流,林守不敢隨便靠近,不過看到左手時突然有了主意。從穆蘭那裡借來的法器“捆仙索”,此時正纏在他左手上,林瞄準濁流中的青鴉劍,射出了捆仙索。

    “去,把那個給我綁回來。”

    捆仙索本來就有追蹤束縛的效能,再加上馭物訣的輔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只見被拋出的索標像是有了生命般的,一挨到青鴉劍便迅速纏了上去,剎那間便把飛劍給緊緊裹了起來。

    “好,收回來……咦?”

    林守一抖捆仙索,本以為手到擒來,豈知那邊的青鴉劍竟是紋絲不用。林守猜想是不是卡在什麼地方了,於是雙手握著黑索用力朝岸上拉扯。這次青鴉劍倒是緩緩動了下,然而感覺卻像是牽著千斤重物般的艱難。

    “奶奶的,我就不信……誒!給我乖乖過來!”

    好歹也只有三四米的距離,林守把捆仙索纏在腰間,使出吃奶的力氣,再加上馭物訣的助力,總是把青鴉劍給扯上了岸。不過令他傻眼的是,同時被扯上來的,竟還有一隻體型碩大的老烏龜!

    老烏龜足有成年像龜的大小,額前兩邊生著長長的眉須,看上好像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青鴉劍的劍柄正被它咬在嘴裡——也就是說,林守剛剛拖劍其實等於是和老烏龜在角力,難怪會費死了氣力。

    “……八王爺?”

    林守眨眨眼睛,認出眼前老烏龜的身份。

    這隻老烏龜,其實是棲息在青河祕境裡的一隻千年靈龜。據說早在林氏祖師爺開山立派前,老靈龜便已居住於此,可以說是祕境裡資格最老的靈獸之一,因此又有“八王爺”的稱號。老靈龜活過了漫長的時間,和造師門歷代皆是熟識,其身上沉積著滄桑歲月的厚重,就連林守也不敢輕妄對待。

    “是小林子的啊……”

    老靈龜認出眼前的林守,慢吞吞的招呼著。原本被咬在它嘴裡的青鴉劍,也隨著掉了下來。

    “八王爺,您老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林守疑惑的問著。

    老靈龜棲息在青河祕境的某處龍潭里,常年都在龍潭底下打瞌睡,就連浮出潭面的時間都是少之又少。這處山澗離那處龍潭可有相當的距離,要說老靈龜是沒事過來散步的,林守打死都不相信。

    “唔……昨天,老夫在潭里打瞌睡,突然感到地脈騷動起來……所以,便出來看看……”老靈龜抖了抖白眉,慢悠悠的說著。

    “地脈騷動起來?”林守眨眨眼睛,立即想到呂肆用墨匣撬開地穴的光景,然而老靈龜說的東西似乎又有些不同。

    “開始是稍稍搖晃了幾下,馬上又安穩下來……老夫也沒有在意,但沒過多久,在老夫想繼續打瞌睡時……地脈的流動,突然變得混亂起來……”

    “地脈的流動變得混亂?”林守聽得愕然。

    要知道,地脈是大地的脈絡,也是天地浩瀚元息的循環通道。地脈流過的土地往往具有豐沛的靈氣,也是修真者夢寐以求的風水寶地,如同青河鎮這般。

    地脈的流動通常穩定如一,如果哪天地脈的流動突然改變,那極有可能是天地異變的前兆。因此老靈龜的話讓林守嚇得不輕。

    “嗯,規模倒是不大,只是地脈流動向來平穩,很少有那種混亂……”老靈龜繼續說著,同時轉動著腦袋,朝著四周望去。“那位置大約就是在這附近,老夫於是趁著暴雨遊了過來……小林子,你知道不?”

    “這個,其實昨天有個外道術士潛到青河鎮……”

    林守抹去額前的冷汗,對老靈龜說明著當時的情況。“那傢伙用奇怪法寶撬開地穴,闖到祕境裡來。這附近便是他和穆師姐交手的地方,您老感到的地脈搖動,我想應該是和那有關係吧……”

    林守把墨匣的模樣對老靈龜仔細描述了一遍。

    “撬開地穴的法寶……有這樣的東西嗎……”

    老靈龜抖動著白眉,似乎在努力搜索記憶,片刻後卻是搖搖頭。“據老夫所知,能撼動地脈的幾件法寶,皆是毀天滅地的上古禁寶,但其中沒有那樣的東西……”

    “上古禁寶?那傢伙身上怎麼可能會帶著上古禁寶?”

    “天下法寶萬千不盡,也或許是什麼老夫不知道的異端法寶吧……”老靈龜搖搖頭,用嚴肅的語氣告誡著林守。“不管怎麼說……小林子,這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事情,回去叫千煬小子來處理吧……”

    “千煬小子……”林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老爹?”

    “是啊,就是你爹……”看到林守突然顯出滿臉厭惡的神情,老靈龜驟然想了起來。“啊啊,老夫想起來,千煬小子在十年前就離家出去了啊……怎麼?他還沒回來嗎?”

    “誰知道啊!那種混帳傢伙,也許早就在不知何處掛掉了吧?還連累著阿娘一起失蹤……”林守甩甩手,用格外嫌惡的聲音回應著老靈龜,顯然這是他極不願意討論的話題。

    “既然這樣,那就……”

    “沒必要!”林守粗暴的打斷了老靈龜的話。“不過只是區區外道術士,就算不靠那傢伙,我也一樣能擺平這件事!您老就看著吧!”

    這樣說著的林守,隨即的扛起青鴉劍,做了個簡單的拜別手勢,然後便一溜煙的跑遠了。反應緩慢的老靈龜,自然叫不住林守,只好看著他跑遠,然後在原地苦惱的搖著腦袋。

    “唉,造師門盡出倔胎呢,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和他爹蠻像的……也罷,且交給他看看吧……反正,不要打擾到老夫安眠就好……”

    老靈龜慢慢騰騰的轉過身,準備再度潛入濁流裡,突然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東西。舉目向左右望去,不見先前撿到的寶貝蹤影,愣了片刻,才想起早已被林守給扛著跑了去。

    “口胡……那可是老夫撈起來的寶貝啊……”

    ……………………

    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耀眼的陽光從洞口射進來,熟睡了整晚的穆蘭也眨眨眼睛,慢慢甦醒了過來。

    意識從朦朧切換到清醒,用了約數秒鐘的時間。清醒過來後首先感覺到的,是在丹田裡緩緩流轉的氤氳靈氣。這些靈氣蘊含在林守搗制的傷藥裡面,經過一整晚的消化吸收,竟然還剩下如此的分量。

    昨晚籠罩著身體的疲勞痛楚,就像被悉數抽離似的消失無蹤。穆蘭深吸了口氣,試著催動著丹田真氣在經脈裡流轉,數週下來,除了些許地方還稍有鬱滯外,基本已無大礙。

    不僅如此,那團氤氳靈氣受到真氣牽引,亦沿著經脈流動起來。所過之處毛孔發散開來,祕境四周的豐沛靈氣趁機湧進來,四肢百骸一時間彷彿被靈泉洗滌著,竟隱隱有種易筋洗髓的升騰感。

    以往像這樣的感覺,只有在修為突破某個階段時才會出現,著實令穆蘭感到驚喜。

    “一晚上就恢復到這種程度……”穆蘭打量自己的身體,恢復的狀況遠遠好過期望,反倒令她不敢相信。“是那傷藥的效果,還是身處祕境的緣故……對了,林師弟呢?”

    想到救命恩人的小師弟,穆蘭連忙向四周望去。洞穴被射進來的陽光照得通亮,昨晚的篝火早已熄滅,角落還放著沒用盡的枯枝,不過並沒看到林守的身影。

    “林師弟?你在嗎?”

    一瞬間,穆蘭心裡湧出沒來由的不安。回想昨晚那猛烈的暴風雨,萬一林守趁夜出去時遇上什麼意外,並不是完全沒可能發生的。就她慌慌張張准備起身時,一邊的衣袖突然傳來拉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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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物怪賣萌

    “咦?”

    穆蘭轉頭望去,看見一隻白白胖胖的小物怪正扯著她的衣袖。

    小物怪約有兩尺高,看起來像是用紙糊出的偶人,無鼻無口,四肢粗短,頗有幾分憨厚可愛的感覺。看到穆蘭的目光投過來,小物怪雙手舉起一塊粗糙的木牌,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寫著“有事請吩咐”的字樣。

    “咦?那個,你是……”

    遣物訣是造師門獨門法訣,穆蘭此前沒見過林守造喚物怪的光景,因此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小物怪見狀,很乖巧的放下木牌,擦掉原來的字樣,又用炭墨寫上新的自我介紹。

    “我是主人造的物怪。”

    “主人令我照顧你。”

    “有事請吩咐。”

    因為木牌的面積有限,所以小物怪只能把一句話分成幾段來說。穆蘭愕然看著小物怪舉起木牌,又匆匆擦掉,寫上新字,再重新舉起來的滑稽模樣,不禁被逗樂,掩嘴輕笑出來。

    “小傢伙,你說的主人……是林師弟嗎?”

    對於穆蘭的問題,小物怪舉起寫著“是的”的木牌。

    “林師弟呢?他上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似乎頗難回答的樣子,小物怪想了想,在木牌上寫上“主人會很快回來”的字樣,然後舉給穆蘭看。

    “是嗎,林師弟沒事啊……”

    確認這點後,穆蘭頓時鬆了口氣,然而想到呂肆尚不知潛伏在何處,又不禁感到擔憂起來。只是在不知道林守位置的情況下,又不能隨便出去找人,結果穆蘭只能咬著嘴唇,顯出坐立不安的模樣來。

    就穆蘭暗自焦急時,衣袖被扯了扯,偏頭看去,只見小物怪高舉起“有事請吩咐”的木牌。看起來,它似乎非常想要實踐照顧人的指令,穆蘭見狀不禁搖頭苦笑。

    “那,能給我倒點水來嗎?”

    穆蘭拜託小物怪道。其實她倒也不是特別口渴,只是不做點什麼事情,似乎就難以安心下來。同時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眼前的小物怪究竟會聰明到什麼程度,畢竟這裡可沒有盛水的容器。

    小物怪沒有讓穆蘭失望,啪唧啪唧的跑出洞外,沒多久便捧著水回來了。

    只見它用大樹葉捲成倒圓椎形狀的樹葉杯,杯裡面盛滿了清澈的山泉水。本來穆蘭還害怕小物怪是用符紙造的,會不會怕水打濕等等,但看起來似乎是過慮了,小物怪捧著還在滴水的樹葉筒子遞給穆蘭。

    “謝謝。”

    穆蘭對小物怪道謝後,接過樹葉筒子,湊到唇邊喝了一小口。

    山泉水入口格外清甜,穆蘭忍不住喝光了,擦了擦嘴角,把樹葉還給了小物怪。小物怪捧著樹葉,像是詢問她要不要喝點似的偏著腦袋。待到穆蘭搖頭表示不需要後,便拿著樹葉圍在腰間,竟做了條簡單的圍裙來。

    小物怪繫著樹葉圍裙,在穆蘭面前轉著幾圈,最後擺出個仰首問天的姿勢。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逗得穆蘭再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小傢伙,你在逗我開心嗎……”

    對於其主人的喜愛,顯然也擴展到眼前的小物怪身上。穆蘭摸著小物怪的腦袋,輕聲稱讚著它,原本緊繃的心情竟意外的放鬆下來。

    “這樣的感覺……好奇怪……”

    穆蘭向後仰靠在草床上,隨意的想著。明明眼下的狀況依舊的惡劣,然而心裡卻是不可思議的安穩,明明沒有任何證據,但總覺得問題會迎刃而解。這不可思議的安穩感,莫非表示她對那小師弟竟是如此的信賴?

    “這種事情……”

    穆蘭搖頭苦笑,目光落到旁邊的小物怪身上。只見小物怪突然朝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彷佛現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一疊咒符來呈給穆蘭。

    “這是……給我看的?”

    穆蘭從小物怪那裡拿過咒符,詫異打量起來。

    只見那疊咒符由五道引雷符疊成,中間用帶有咒力的念絲相連。念絲在每道引符雷上皆纏成奇異的紋路,五道引雷符間的咒力互相流轉,隱約間竟有雷光迸發出來,顯然正處於某種相當不穩定的狀態。

    “這是什麼咒符?好奇怪……”

    穆蘭一時間不禁愣住。從手裡組合咒符那裡湧出難以言喻的龐大咒力,顯然威力已提升到初級引雷符無法比擬的程度。只是,像這般將復數咒符串聯起來使用的手法,她完全是聞所未聞。

    “竟然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穆蘭仔細打量著手裡的組合咒符,但越看越是驚訝。

    單是用念絲在咒符間架設咒力迴路的想法,便已是非同尋常。至於對每道咒符的咒力重新配布,再以念絲將其短接,以近乎短路的極端方式來提升咒力的粗暴手法,則是她根本聞所未聞的做法。

    “是林師弟做的?什麼時候……”

    心念閃動間,手裡不自覺的漏出些許真力來。而手裡的組合咒符本來就處於很不穩定的狀態,此時再受到真力的牽引,其中的咒力頓時急速流轉,迸出耀眼的雷光來。

    “不好!”

    穆蘭在反應過來的同時把咒符拋了出去。咒符在脫手的瞬間迸發,化成一道煌煌雷霆,纏繞著滾滾雷光,朝著遠處岩壁奔烈而去。

    只聽得一聲沉悶巨響,耀眼的雷煌迸放出來,岩洞宛如被巨靈神的重錘砸到,劇烈的震顫令穆蘭和小物怪同時滾倒在地。片刻後烈震停止,穆蘭抬頭望去,剎時間驚愕無語。

    只見前方足有半米厚的堅硬岩壁,竟給雷煌硬生生的啃出個大洞來!

    “五雷正法?不,不對,這種威力已經是……九天神雷?”

    在引聚紫電之氣的天法雷咒中,“五雷正法”已經算得上是中位雷咒,而“九天神雷”更是上位雷咒。眼前這疊僅用下位引雷符組成的咒符,輸出的威力竟然硬是跨越兩個數量級,達到“九天神雷”的程度!

    難以置信的事實,令得穆蘭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啊!不好!”

    好幾分鐘後,穆蘭才回過神來,卻頓時顯出懊惱的神情。要知道,封著上級咒法的神符從來都是非常珍貴的消耗品,而她竟然這樣無緣無故的用掉一張,實在太過浪費。

    就在穆蘭咬著嘴唇後悔不己時,被震倒在地上的小物怪突然抬起頭來,望向洞口的方向。

    “穆師姐!你還好吧?穆師姐!”

    外面傳來林守的聲音。大概是看到這邊迸發的雷煌,正快跑朝洞穴奔來。穆蘭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整理了下顯得凌亂的衣衫。片刻過後,林守的身影便衝了進來。

    “穆師姐,發生了什麼事……嗚哇!哇哇!哇啊啊!”

    此時洞穴空氣裡正彌散著從咒符漏出的大量紫電之氣,林守毫無準備的衝進來,其衝勢牽動紫電之氣引聚,頓時被電得哇哇大叫,在那邊像觸電般的蹦跳起來。

    “林師弟!你……你沒事吧?”穆蘭慌慌張張的趕過去,扶起林守。

    “沒,沒事……”被穆蘭攙扶著,林守的身體還在反射般的顫抖著,好半後站穩腳步。看著小物怪怯生生的靠過來,大概猜到事情經過的林守,忍不住一腳踢過去。

    “魂淡!誰叫你把雷符拿出來的?我不說過那東西很不穩定嗎!”

    小物怪被踢了個跟斗,也無法為自己辯解,委屈的愣在原地,幸好穆蘭開口幫牠解釋著。

    “林師弟,不關它的事,是我……一時好奇,想打量下那道雷咒,結果不小心把裡面的雷咒給引了出來……抱歉。”浪費一道珍貴的五行神符,穆蘭感到很是愧疚,低頭像道歉似的說著。

    “是穆師姐做的?啊,那就沒關係了。”林守大度的表示著,隨後想起正事來,關切的詢問著。“說起來,穆師姐,你的傷勢怎麼樣了?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託林師弟傷藥的福,傷勢差不多都恢復了過來。”穆蘭搖搖頭,感激的看著林守。

    “哈哈,那當然!畢竟在大黃身上實踐過很多次了……對了,穆師姐你看看這些。”林守嘻笑著,然後從懷裡掏出數疊咒符,給穆蘭看。

    昨晚他忙碌半夜,將十五道引雷符五五一組,組成三疊五重雷符,八道離火符四四一組,組成兩疊四重炎符。減去先前被穆蘭浪費的一疊五重雷符,雷符和炎符還各剩下兩疊。林守把四疊咒符擺在穆蘭面前,穆蘭低頭看著那些聞所未聞的奇怪咒符,愕然瞪大眼睛,連聲音也結巴起來。

    “林,林師弟,這……這些咒符到底是……”

    “這些是我昨晚臨時趕工出來的。”林守如此說明著。“因為手裡的材料工具都不夠,勉強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穆師姐你剛剛也看到了,這些組合咒符的威力雖大,但卻極不穩定,裡面流轉的咒力隨時可能暴發出來,所以最多也只能保存兩三天而已。”

    “臨時趕工出來的……”穆蘭倒是對這句話更為震撼。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林守把那十支破魔鏢也拿了出來,塞到穆蘭的手裡。“這些破魔鏢的咒符迴路,我也進行過調整,威力提升了許多。以穆師姐的修為來施展的話,那混蛋便只有吃了不兜著走的份。”

    穆蘭的目光移過去,認出這些破魔鏢是當初在青河鎮時,她給林守護身用的。破魔鏢是正道會為執行幹員配置的初級裝備,不過見識過先前的五重雷符後,穆蘭已經不敢再評測它的品級了。

    “放心吧,放心吧,製造法器可是我家的祖傳手藝,性能方面保證沒問題!”看著穆蘭的驚疑不定的模樣,林守拍著胸口保證著。“有破魔鏢和這些咒符,再合我們兩人之力,對付呂肆的化鬼術可是足夠用了。”

    “呂肆?林師弟,你發現他的行蹤了!?”

    穆蘭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朝著林守急急問著。

    “嗯,從那傢伙身上洩漏出的鬼氣越來越濃烈,鬼見愁沒費甚麼力氣就探測到了。”林守搔搔頭,像是感到困惑的說著。“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傢伙身上大概是出了什麼變故吧,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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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虛蝕鬼變

    青河祕境的森林裡,僻靜陰暗的一角,傳出厲鬼般的哀嚎。

    一個半人半鬼的身影,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翻滾著,扑騰著。他滿地打滾,隨處亂抓,還用腦袋去猛撞樹幹。從他口裡發出淒厲的哀嚎聲,繞著森林傳出去,令得附近的靈獸精怪全噤了聲。

    彷彿承受著無法忍受的極大痛苦,那人用腦袋猛撞著樹幹。“咚咚咚”的沉悶聲音不斷的響起,足有合抱粗細的大樹被他硬生生的撞斷,在摧枯拉朽的聲音裡轟然砸在地上,驚得遠處禽鳥紛飛。

    “咕……咕咕……咕……”

    呂肆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著。

    剛剛一陣瘋狂發洩後,痛苦多少緩和了些。然而沒等他歇口氣,突然湧起強烈的反胃衝動。情知不妙的呂肆,死死咬住牙關,想把湧上來的東西給壓回去,然而只堅持了數秒鐘,便“哇”的一聲噴出來。隨即就像失控般的,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來。

    “嘔……嘔……嘔嘔……”

    吐出來的不是胃液,也不是膽汁,而是混著內臟碎塊的血糜!

    呂肆修習的化鬼之術,其實是異常危險的邪法。化鬼術的原理是通過招引邪鬼附身而獲得鬼力,同時作為獲取鬼力的代價,術者要用自身血肉去餵養邪鬼。貪婪的邪鬼會逐漸啃食術者的身軀,越是激發鬼力,邪鬼便會愈加貪婪的啃食術者的血肉,直至最後將其啃噬殆盡。

    本來以呂肆的修為水平,附身的邪鬼短期內也不應該有如此嚴重的反噬,然而昨晚在對付穆蘭時,他曾藉助祕境裡的豐沛靈氣來催化邪鬼成長。這如同飲血止渴的方法,固然令他的鬼力大幅提升,然而被催化的邪鬼亦兇猛吞噬起血肉來。

    邪鬼撕咬著呂肆的髒腑,前所未有的痛苦襲來,呂肆痛得滿地打滾。好半天平息下來,正待喘口氣,卻沒想到竟吐出內臟碎塊來。

    “媽的,這種程度……大爺我……”

    呂肆半癱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幾下,咬牙掀起衣裳,然後看一幕駭人的場面——只見小腹處異樣的癟了下去,彷彿被掏空了那裡的髒器,整個表皮深深的凹陷下去,幾乎貼到了後面脊柱的位置。而在薄得只剩下氣球般一層的皮膚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數個姆指大小的鬼影在貪婪蠕動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呂肆發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就算他是養鬼出身的外道術士,然而這樣的光景,自己血肉逐漸被邪鬼吞噬的光景,也還是頭一次看到。猛烈的恐懼襲來,呂肆的眼淚和口水流出來,他趴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那造就他此時絕境的源頭來。

    “該死的名門正派……該死的蜀山弟子……老子不過是想復仇而已,為什麼要落得這樣的下場啊!?”

    呂肆並非正道修真者出身,最初他不過只是三流的江湖術士,會幾手役使小鬼的把戲。這種程度在修真界裡雖只算得上三流,然而用在凡人身上卻是很吃得開。

    比如說,若是遇到某個多金的財主,呂肆便會讓小鬼纏上去,將其折磨得痛苦不堪,然後再找上門,以驅魔除妖的名義勒索錢財。如果遇上的是美貌的女子,呂肆也會讓小鬼纏上去,迷惑其心智,進而與他交合淫歡。

    不時重複著這樣的把戲,呂肆過著很是愉快,然而好景不長。

    某次呂肆役使小鬼再纏上某位妙齡女子,滿以為可以再享淫歡,誰知竟惹來路過的正派弟子的注意。作怪纏人的小鬼被當場斬除,而呂肆本人亦差點命喪黃泉,好不容易拼命逃出來,但耗費心血培養的小鬼卻全被誅殺掉了。

    陡然間變得一無所有的呂肆,發誓要向毀掉他一切的名門正派報復。也就是在這時期,他加入了某個邪派組織,並開始修練起化鬼邪法來。

    仗著化鬼邪法的凶厲,呂肆先後暗算了數名正派弟子,在邪道裡逐漸闖出一點小名氣,也因此得到了“化鬼”的惡名。前不久,呂肆從組織幹部那裡接到命令,要他帶著某個東西尋找地穴。

    對方告訴他,只要帶著“那東西”找到地穴,就能獲得莫大的力量。呂肆照著對方的話去做了,也確實得到了難以想像的莫大力量,然而卻沒想到追求力量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混蛋!說什麼會給予力量,最後還不是把老子給坑了!”

    呂肆咒罵著,伸手從懷裡取出“那東西”來。

    “那東西”約有巴掌大小,外表看去是個墨黝黝的木匣子,而周身卻是沒有半點縫隙。呂肆只知道這墨匣有擾亂地脈的功效,但裡面裝的是什麼就完全不清楚了。只是當他需求力量時,墨匣會源源不斷的給予他力量來。

    就算是現在,墨匣也依舊散發著異質的咒力,但呂肆已不敢再接收了。邪鬼的反噬已吞噬掉了他的髒腑,若是再繼續提升鬼力,呂肆根本不敢想像會有什麼下場。

    “媽的!該死!混帳!狗日的!王八蛋!生兒子沒屁眼的東西!”

    強烈的憎惡和沸騰的憤怒,融成惡毒的咒罵從呂肆嘴裡不斷迸出。然而那漫罵並沒有明確的目標,或許就連呂肆本身,也已搞不清楚到底憎惡的是什麼,只是胡亂發洩著混亂的情緒。

    就在這時候,一隻朱蛤精從倒折的大樹下面鑽出來,瘸著條腿,一蹦一跳的朝著遠處蹦去。它在先前大樹倒下時被壓在苔鮮底下,此時好不容易鑽出來,正想遠遠逃離這裡,誰知卻不慎跳進了外道術士的視野。

    “狗日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呂肆跳起來,一腳踩扁了朱蛤精,似乎感覺不解氣,又連續跺了好幾腳。一邊跺踩一邊咒罵著,直到把朱蛤精給踩成一灘爛肉泥,才停下動作。片刻後又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看吧,老子已經得到了力量!得了誰也不用害怕的力量!該死的名門正派,等著瞧吧!就算老子要去閻王殿,也要拖上你們墊背… …嗯?”

    呂肆仰天狂笑著,突然一抹白影從視野中劃過。

    呂肆的目光追過去,發現那白影竟是昨天遭遇的白鴿,狂笑聲頓時嘎然而止。昨日與穆蘭交戰時,正是這些白鴿掩住他的耳目,令得對方得以逃走。呂肆猜測那白鴿背後顯然有高人役使,此時在這裡出現,說明他的行蹤已然暴露。

    呂肆緊張的朝著左右望去,把墨匣收進懷裡,然後勿勿離開現場。

    他倒也不是畏懼對方,反正只要有墨匣在,力量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邪鬼反噬卻是要命的問題。這處祕境是舉世罕見的洞天福地,呂肆打算在這里里躲上一段時間,若是能掌握墨匣的秘密,說不定就能找到克服反噬的辦法。

    不得不說,呂肆的判斷還算理智,然而人在倒楣時就算喝口水也有可能梗死。就呂肆剛剛轉到某處空地時,便迎面撞上了最不想遇到的人物。

    ……………………

    從前方樹林轉出來的有兩人,一人是面如寒冰的蜀山女弟子,另一人是神情悠然的造師門傳人。林守彷彿沒有緊張感似的走在前面,穆蘭則在後面警惕的戒備著。呂肆的目光先落到穆蘭的身上,而神情則很難說得上鎮定。

    “臭婊子,你……你居然還沒死?”

    只見穆蘭的氣色紅潤,雙目神光流轉,完全不像有傷在身的模樣。呂肆暗暗驚駭,隨後注意到她身邊並無飛劍相隨,剎時間又放下心來。

    “謔謔,你那把破爛劍呢,怎麼沒帶在身上?……哦哦,抱歉抱歉,差點忘了昨天那把劍已被老子打掉,現在大概已埋在泥裡爛掉了吧?不過小妞兒你手無寸鐵,打算怎麼跟大爺動手呢?”

    呂肆出言挑釁著,那語氣帶著明顯虛張聲勢的味道。穆蘭聞言皺了皺眉,並沒有回話,於是呂肆更有恃無恐,大放厥詞。

    “哈哈,難道小妞兒你過來不是跟老子動手的,而是想向老子投誠獻身?這樣的話,大爺可是歡迎得緊……”

    “閉嘴,你這該死的東西。”

    突然響起這樣的聲音,打斷了呂肆的污言穢語。呂肆愕然的望過去,卻見喝斥他的竟是那邊不起眼的粗眉少年。

    “是你這死小鬼啊……怎麼?那時候讓你揀回條命,你就他媽的得意起來了?”雖然在古井前吃過林守的暗虧,但由於沒見到林守實際出手,所以呂肆對他的印像還留在最初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林守冷冷的瞥著他。“你說的'那時候',是指在古井邊上被丟出去的時候呢,還是在山澗被迷得找不著北的時候?”這樣說著的林守,隨意似的舉起手,天上的信鳶隨即扑騰著落到他手上。咕咕啼叫著,顯出馴良的模樣來。

    “……原來昨天是你小子在搗鬼!”

    見到這幕情景,呂肆的眼裡射出爍爍凶光。然而林守卻全然無視那敵意,徑自逗弄著手上的信鳶,片刻後才把目光轉到呂肆的方向。

    “你這三流無腦廢材蠢貨。”

    從林守口裡冷不防吐出的毒言,令得呂肆驟然一愣。沒等反應過來,那邊凌厲的視線射過來。

    “小爺早就警告過你,膽敢在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就要做好被削成人棍的準備……現在看來,你好像已經充分做好準備了呢。”

    這句話為短暫的交涉劃下了休止符,積蓄的怒意迸放出來,手上的信鳶被驚得撲翅飛起。信鳶飛起的同時,那手強硬的揮落下去,截斷了所有的周旋餘地,令得呂肆幾乎生出措手不及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就領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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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法器壓制

    “既然如此,那就領死吧。”

    如此宣言後,林守竟是雙手環抱,巍峨不動的站在原地。呂肆看得一愣時,身後的穆蘭則卻站了出來。呂肆警惕的盯著蜀山弟子,然而當看到穆蘭手裡只有幾支破魔鏢時,頓時露出輕蔑的神情。

    “臭婊子,你想用那玩藝兒做什麼?”

    “當然是,打碎你的腦袋。”

    林守冷笑著說道,穆蘭則無言的舉起破魔鏢,將自身真力貫注其中。破魔鏢的鏢身上雕琢著林守重新調整過的咒符迴路,將穆蘭貫注的真力轉換成莫大的咒力。只見鏢身流轉起耀眼的青芒,青芒沿著咒符迴路流轉,竟在鏢身外漸漸虛擴成短劍的形狀。

    呂肆本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看著穆蘭手裡的破魔鏢,當看到纏繞著鏢身的青芒竟凝成飛劍幻象時,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的舉臂格檔。

    嗖,的一聲。

    破魔鏢化成流光朝呂肆射去,扯起的破風聲有如裂空的劍芒。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裂響,破魔鏢深深鑲進了呂肆右臂化成的巨大骨刃裡。纏繞骨刃的污濁鬼氣被破魔鏢擊散,連厚實的刃背也幾乎被貫穿。看著從骨刃背側透出的寸長鏢頭,呂肆的額前冒出森森冷汗。

    若是剛剛沒有格擋的話,那此刻他已一鏢暴頭。從心裡湧出的恐懼令呂肆打起寒顫,戰戰兢兢的看向穆蘭,卻見持鏢者本人竟也露出意外驚訝般的神情。

    “轉換效率提升了七成左右……嗯,還不錯。”

    後面傳來某人自言自語的聲音,把呂肆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只見那邊的林守雙手抱胸,連連點頭,顯出對改造效果頗為滿意的模樣。隨即註意到呂肆的目光,嘿笑一聲,指指腦袋提醒著他。

    “小心點哦,要是打到這裡,那可就是秒殺的下場。”

    悚然大驚的呂肆,當即拔腿朝著旁邊的樹林竄逃,想藉著茂密樹木的掩護躲開那要命的破魔鏢。雖然這是正確的判斷,但想要付諸實施卻沒那麼容易。

    從最初震憾裡反應過來的穆蘭,朝著呂肆的鬼影連連射出破魔鏢。身為正道會的壹級幹員,穆蘭使用破魔鏢的射技亦在優秀水準以上,只見一道道劍芒閃耀著,接連朝呂肆射去,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混,混蛋!那是什麼鬼東西!”

    呂肆倉惶後退著,將手臂化成的骨刃當成盾牌護住前身,抵擋著疾射而來的破魔鏢。隨著陣陣悶擊聲響起,兩臂骨刃上的龜裂越來越多,眼看崩碎在即。駭然下,呂肆陡然發出一聲鬼號。

    “吼吼吼吼吼!”

    顧不上邪鬼反噬的後果,呂肆拼命摧動著鬼力,只見污濁黑氣陡然從他身體千的百毛孔裡噴湧出來。鬼氣纏繞著呂肆,削弱了咒彈的殺傷力,同時呂肆的模樣也跟著改變。

    銳利的骨角刺破額前的皮膚竄出來,原本的人臉亦跟著扭曲翻轉,只見呂肆的頭部如同雙手般逐漸骨質化,最後竟變成生成猙獰骨角的三角狀腦袋。與此同時,彷彿配合著頭部的鬼化般,身體各處亦生出粗壯的骨甲來。

    “化鬼邪法……”

    皺眉看著呂肆的駭人變化,穆蘭緊扣著破魔鏢引而不發。

    “呼……呼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

    呂肆緩過氣來,轉動著已然變得通紅的鬼瞳,審視著自己鬼化後的身軀。從體內湧出的渾厚鬼力,令得他信心爆棚,張開方角形的血盆巨口,發出震天撼地的狂笑來。

    “看到沒有!臭婊子,這就是力量!是老子真正的力量!別以為那種東西對老子還有用……嗚呃!”

    回答他的是一顆疾射而來的破魔鏢。破魔鏢纏繞著凜冽的青芒,瞄著呂肆的眉心射來,可惜沒能打穿那已然骨化的前額。伴隨著一聲鈍響,只在三角腦袋的斜面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污濁的黑血從裡面緩緩流出。

    “怎,怎麼可能……”

    呂肆從短暫的眩暈裡回過神來,看見連完全鬼化的身軀也無法抵擋那破魔鏢,顯出難以置信的恐懼神情。他朝著四周瞥了瞥,突然間大吼一聲,竟朝著不遠處觀戰的林守撲去。

    “兔崽子!老子先拿你開刀!”

    呂肆似乎是打算先擒住林守,然後再以此逼迫穆蘭投降。雖然是卑鄙下流的計策,然而若是成功的話,卻能一舉扭轉眼前不利的局勢。

    “要找我啊,你會後悔的哦?”

    “少囉嗦!受死吧!”

    朝著前面悠然以待的林守,呂肆揚起左手的鬼爪猛揮而下。鬼爪上纏繞著兇烈的鬼氣,而林守此時則是手無寸鐵的模樣。呂肆眼看著就要一擊得手,誰知道卻意外的揮了空。

    “……咦?”

    “看上面啊,蠢材。”

    聲音在頭頂響起,呂肆抬頭望去。只見林守正懸在半空,左手射出的黑索纏繞著上方的樹枝,把他扯離地面。俯視著下面的呂肆,林守右手伸進懷裡,取出一疊咒符朝他猛拋過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接小爺的大禮吧!”

    “哼!雕蟲小計!”

    呂肆認出那是初級的離火符,冷哼一聲,當下不避不讓的迎了上去。

    那疊咒符散發著炎炎的火氣,看上去像是數張離火符的堆疊。呂肆仗著有鬼甲護身,根本沒將其放在眼裡。然而誰知那疊咒符在空中竟突然爆散開來,一瞬間膨脹為巨大的火球,挾著熊熊燃燒的赤焰,從頭頂摧壓下來。

    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呂肆剎那間被巨火球給吞沒。火球餘勢不減的砸到地面,立即爆散成高熱的風暴,朝著四方席捲而去。

    早在林守拋出咒符前,穆蘭便已閃到遠處的古樹後面,距離炎暴中心足有十多米遠。然而就算如此,額前浮出的冷汗亦被高溫的罡風給烤乾,令她幾乎不敢想像身處炎暴中心的呂肆會是何種下場。

    “這已經是……'天火焚烈'的等級了吧?”

    穆蘭看著遠處炎暴的駭人光景,暗暗評價著。就算先前見識過五重雷符的威勢,這次依舊感到震驚。她確實曾聽說造師門役使法器咒具的神通,然而達到這種程度,卻已是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在樹後躲了片刻,看著遠處的高溫炎氣已漸漸散去,穆蘭於是從樹後轉出來,朝著那邊的呂肆走去。

    地面被高熱暴風烤過,此時依舊是滾燙無比,逼人的熱力透過鞋底竄下來,令穆蘭幾乎都站不住腳。她稍稍調整下了勢態,朝著炎暴的中心望去。如同她所預料一般,呂肆正跪在那裡,不過左半身已然焦黑,右半身則是整個熟了起來。

    “臭……臭婊子,竟然使詐……”

    呂肆的三角腦袋亦被燒焦半面,然而不可思議的還活著。此時睜著唯一僅剩的眼睛,用滿是憎惡的目光望過來。

    “我又沒使詐……”

    穆蘭搖搖頭,一時間不禁同情起呂肆來。

    和威力相對固定的咒符不同,破魔鏢的殺傷力會隨著使用者的修為而明顯提升,因此當初分配戰術時,便是她持著破魔鏢先挑戰呂肆,而林守則拿著組合咒符壓陣。

    如果呂肆沒動歪腦筋而與她認真戰鬥的話,也不會在短時間裡敗得如此淒慘。不過也怪不得他自己撞到槍口上,畢竟就算是神仙也猜不到,林守手裡竟然會藏著如此威力的神符。

    “束手就擒吧,呂肆,你已經沒有勝算了。”

    “投降?還早得很,老子……老子還有得是力氣!”

    呂肆低吼著,身上驟然噴出烏黑的鬼氣來。鬼氣纏繞著身體,只見先前被五重雷符燒焦的地方,竟以飛快的速度癒合起來。隨著燒焦的舊疤痕一塊塊的剝落,呂肆的身體變得越發猙獰可怖起來。

    “……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力量?”

    看著呂肆的急速鬼化,穆蘭不禁皺眉問著。

    “哈哈,怕了嗎?臭婊子,再來啊!我看你們還有多少咒符……”

    呂肆的話音嘎然而止,只見眼前的穆蘭已悄然取出一疊五重雷符。看著五道符紙在穆蘭手中迸放出的煌煌雷光,呂肆當場推翻了先前的狂言,拔腿就朝著後面逃去。

    “哪裡逃!”

    穆蘭揮手拋出五重雷符,雷符化成指向性的雷煌朝著呂肆奔烈而去。

    帶著無以言喻的恐懼神情,呂肆的鬼影眨眼間被雷煌吞噬。吞噬鬼影的雷煌餘勢不減,在森林裡橫衝出數十米,一直撞到盡頭的某處岩壁才迸散開來,那耀眼的雷光令穆蘭不禁別過頭去。

    片刻後,穆蘭踏著被雷煌轟出的道路,走到那盡頭的岩壁處。

    岩壁上被雷煌轟出大塊的炭黑,傷痕累累的呂肆則頹然倒在岩壁下方,身上還跳耀著簇簇雷光的痕跡。察覺到穆蘭走近,呂肆抬起頭來,纏繞著身體的黑氣依舊在治愈著傷勢,然而氣勢卻已大幅衰落下來。

    “你……你到底是……”

    既然有這樣厲害的咒符,為何昨天不使出來?呂肆或許是想問這個問題,然而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來。穆蘭搖搖頭,說出了真相。

    “這些咒符,是林師弟給我的。”

    “那……那個死小鬼?他怎麼能……”

    “你不知道造師門有馭物遣物的神通嗎?”

    聽到穆蘭的話,呂肆就像被塞進了個鴨蛋般,頓時梗住。愕然片刻後回過神來,意外的暴發出歇斯底里般的狂笑。突然間,也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揮起右手骨刃,縱身朝著穆蘭撲來。

    “呂肆!你還不死心嗎?”

    穆蘭向後跳退半步,閃過骨刃的橫斬,扣起兩枚破魔鏢。誰知呂肆竟陡然折轉,不顧得背後空門大露,硬是朝著附近的森林逃竄去。鬼氣驟然暴發出來,那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議,即使以穆蘭的反應,亦只來得及射出寥寥數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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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惡果相食

    呼……

    呼……呼呼……

    呼……呼……呼呼……

    憋著最後一口氣暴發出來,呂肆得以逃出穆蘭的視界。在森林裡倉惶逃竄著,身體卻是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污濁的黑氣從千百毛孔裡噴湧出來,竟是止也止不住。在鬼氣纏繞下,身體外表的傷勢確實在很快的癒合著,然而體內五臟六腑則是更快的被啃食殆盡。耳中響起附身邪鬼那狂喜的歡叫,呂肆顫栗著,幾乎不敢想像,一旦解除鬼化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用顫抖的左手從懷裡取出墨匣。那神秘莫測的墨匣,此時依舊源源不斷的向外散發著異質的咒力,那咒力供養著附身的邪鬼,令它們更歡欣鼓舞的吞噬著宿主的血肉。

    “停下!快給老子停下來!”

    呂肆拼命晃動著墨匣,想止住那瘋狂湧來的咒力,然而卻只是陡勞。墨匣似乎沒有設置停止機構,只是不停的把咒力輸送過來。呂肆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個快要被撐爆的氣球,身體各處都發出接近崩潰的聲響。

    “媽的!這鬼東西……”

    呂肆驟然舉起墨匣,似乎想把它扔出去,然而手愣在半空,終究還是捨不得。他耗費半輩子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若是這樣捨棄的話,豈不是什麼都沒剩下?

    手持著將自身導向破滅的火種,呂肆在森林裡徬徨前行。跨過橫在地上的枯枝時被絆了下,隨後身體驟然一緊,雙腳被突然冒出來的黑索給纏住,身不由己的向前撲倒,連手裡的墨匣亦摔了出去。

    “啊,啊啊……”

    看著墨匣脫手,呂肆反射般的伸手去抓。誰知那黑索竟如同靈蛇般,以極快的速度纏了上來。從雙腳到雙手,剎時間便將他綁得難以動彈。

    呂肆看著那墨匣在地上一路滾動著,一直撞到某個人的腳邊停下。那人伸手揀起墨匣,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打量著,露出格外愉快的神情。

    “謔,揀到好東西了呢……”

    “……兔崽子!是你!”

    看著從暗處走出的粗眉少年,呂肆漲紅著臉,拼命掙扎著。然而縛著他的黑索卻是意外的牢固,呂肆用盡全力亦無法掙脫分毫。在他空自吼叫時,林守卻在面前蹲下,拿著墨匣詢問著。

    “這就是你用來撬開地穴的東西吧?叫什麼名字來著?”

    “兔崽子!以為老子會告訴你嗎?快還給老子!”

    呂肆盯著眼前晃悠的墨匣,聲嘶力竭的吼叫著。

    “還給你?當然沒問題。”

    林守微笑著回應道,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是直接把墨匣揣進了懷裡。呂肆愣了下,隨即兩眼噴火的看著林守,正待大聲咆哮,豈料林守突然抬起一腳將他踹翻,還沒反應過來,莫大的屈辱已降臨到他身上。

    “少囉嗦!我一早就警告過你,敢到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就要有被削成人棍的覺悟……嗯,等小爺先把正事做了再來料理你。”

    毫不客氣將墨匣佔為己有的林守,一邊嘀咕著,一邊做起“正事”來。穆蘭先前射出的若干枚破魔鏢,此刻正深深鑲在呂肆的鬼軀裡,林守則抓著鏢尾將一枚枚的拔了出來,顯然是打算回收這些貴重的紫金破魔鏢。

    “嗯,這支鏢還能用,這支也是……”

    “兔崽子!你想幹什……呃啊啊!”

    鑲在鬼軀裡的破魔鏢被林守大力拔出,在原處留下腕口大的窟窿。污濁的鬼氣混著血水從窟窿裡湧出來,呂肆全身顫栗著,忍不住哀號出來。

    “住……住手!等等,有話好說……呃啊啊啊!”

    “這支……嘖,有破損嗎?算了,修修也能繼續用……”

    瞅著破魔鏢上的破損痕跡,林守露出無比痛惜的神情。那邊的呂肆一時間痛到連慘叫都發出不來,只得發狂般的拼命掙扎著。可惜黑索牢牢的束縛著他,一直到林守把破魔鏢拔完為止。

    破魔鏢悉數拔出後,呂肆全身多出若干個冒血的窟窿眼,整個人卻是完全癱軟了下去。邪鬼反噬把他的內腑掏空,而林守這番作為,則是洩掉了他最後一點生氣。

    “嗯,沒有遺漏的……”

    確定回收完所有破魔鏢後,林守的目光再次落回呂肆的身上,抬腿踢了踢地上死狗般的外道術士,似乎意猶未盡的詢問著。

    “餵,除那墨匣以外,你的身上還帶著別的寶貝沒啊?”

    “你……你個鬼……”呂肆用看魔鬼般的目光看著他,那聲音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卻是艱難的喘息著,說出不祥的禍言。“別以為事情……就這樣算了……區區小門派,佔著這塊地盤,老子看你能守到幾時……”

    “閉嘴!小爺最煩死纏爛打的傢伙!”

    林守一腳踹過去,呂肆悶哼一聲滾向旁邊,似乎連掙扎的力氣也沒了。林守抖手收回了捆仙索,正考慮著要怎麼處理地上的外道術士,身後不遠處的樹林傳來意外的動靜。林守回頭望去,只見是穆蘭手持破魔鏢追了過來,於是舉手招呼著。

    “穆師姐,在這裡!”

    “林師弟?”穆蘭聞聲趕了過來,注意到像死狗般躺在地上的外道術士,當即嚇了一跳。“那是……呂肆?林師弟,你追到他了?”

    “是的,不過好像已經快不行了……”

    林守聳聳肩膀說著,誰知目光轉過去時,竟看到一幕詭異的光景。

    只見呂肆躺在地上,污濁的鬼氣卻從身上各處窟窿裡流洩出來。隨著鬼氣的流洩,利用化鬼邪法變出的魁梧鬼軀,就像氣球似的迅速癟了下去。幾秒鐘的時間裡,呂肆的四肢手足瘦成枯骨,胸膛也整個塌了下來。而流洩出的污濁鬼氣,則是在地上匯聚成一潭濃黑的鬼淵。

    鬼淵彷彿連通向閻羅煉獄,只見從裡面伸出無數白骨森森的鬼爪,各自抓著呂肆的衣服和手腳,把他給慢慢扯進了鬼淵裡面。察覺不對的呂肆發出嚎叫,拼命想掙脫鬼爪的拉扯,然而卻是緩緩的朝著鬼淵沉淪下去。

    林守和穆蘭退到遠處,驚愕的看著眼前的詭秘光景。

    “這是……邪法反噬?”穆蘭不太確定的說著。“我確實聽說過,化鬼之術是自身精血培育邪鬼的外道邪法,修練到最後定是萬鬼噬身的結局……難道就是這樣子?”

    “原來如此,那還真便宜這傢伙了……”林守“嘖”了一聲,頗為遺憾的聳聳肩膀。“本來我已經想好一百零八種方法,足以把他整得連爹娘都認不出來,真可惜。”

    “養鬼害人者,終被鬼物所害,這也算是他自食惡果了。”穆蘭看著那邊掙扎哀嚎著的呂肆,忍不住一聲嘆息。

    被鬼淵吞沒大半身軀的呂肆,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絕叫,整個人被從胸膛裡兀然冒出的一隻鬼爪給按了下去。以役使邪鬼為業的外道術士,最後也終淪為餓鬼們的一員,等待著他的將是永不超生的煉獄輪迴,然而究其因果來看,卻也只是自食惡業罷了……

    ……………………

    吞噬呂肆後,鬼淵開始慢慢縮小,然而污濁的鬼氣依舊盤旋不散。林守取出最後一疊四重炎符,避到遠處後拋過去。炎符化成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剎時間吞沒了地上的鬼淵,連同彌散出的污濁鬼氣一併焚燒殆盡。

    鬼氣燒儘後不久,一場霖霖細雨及時灑落下來。雨裡帶著祕境的清淨靈氣,將森林裡的空氣洗滌一新,亦彷彿宣告著這番混亂的終結。

    “這下總算是解決了問題,熬夜做工也總算是沒有白費……呼啊……”林守和穆蘭並肩走在雨後的森林裡,呼吸著清淨的濕潤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是呢,多虧林師弟的幫忙,不然這次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穆蘭看著林守打哈欠的模樣,輕笑出來,隨後似乎想起另一件事來,不禁苦惱的搖搖頭。

    “那呂肆倒是自食惡果,只是這樣一來,也就沒辦法知道整件事的幕後真相了……他到底是從何處修來的那化鬼邪法?又是為何潛到青河鎮來?林師弟,你以為呢?”

    “那傢伙是正道會的通輯犯吧?我怎麼可能會比穆師姐知道得更清楚?”林守無辜的聳聳肩膀。“而且說到青河鎮,自古以來窺視著這裡的邪魔外道就從沒少過,不然老頭子也不會在地穴處設下禁制。”

    說到這裡,林守想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著穆蘭慎重的囑咐著。

    “對了,穆師姐,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後院,本來是嚴禁外人闖入的。這次的事情雖然是意外,但老頭子要是追究起來也麻煩……反正我會幫你解釋的,到時候你要配合我才好。”

    “我,我知道了。”穆蘭緊張的點頭,才想起跟前的麻煩來。

    要知道,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而青河祕境更是造師門的禁地,像她這樣擅自闖進來,本來便是犯禁的行為。如果說當初為追捕呂肆還算是情有可原,那此時呂肆已伏誅,再久留祕境必然會引起無謂的誤解。就算到時有林守幫助解釋,但若是造師門真的追究起來,恐怕會連累蜀山派亦處於難堪的立場。

    所以穆蘭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立即離開祕境,再以正道會幹員的身份向造師門解釋說明才對。只不過,一想到還遺失在祕境裡不知何處的青鴉劍,穆蘭又不禁強烈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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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一波又起

    飛劍是蜀山弟子的手足,青鴉劍對她更是形同半身般的憑物,再怎麼說也沒理由將其遺棄不管。然而若是因此逗留的話,又將置師門於不利。為今之計,大概也只有先行離開祕境,再拜託林守幫助尋劍了……

    “林師弟……”穆蘭咬著嘴唇,艱難的喚著林守。此前已數度承蒙這位小師弟的恩助,尚未報答,再拜託對方這樣的麻煩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那個,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嗯?什麼事?”林守倒是很爽快的回答著,令穆蘭更加慚愧。

    “是關於……嗯,青鴉劍的事情,我想拜託你。”穆蘭猶猶豫豫的說道。“青鴉劍是師父贈我的飛劍,從修煉御劍訣起便一直伴在我的身邊……這次遭到呂肆重創,也不知是否折損……但是,就算只是遺骸也好,可以請你幫我找回來嗎?”

    如此要求著,穆蘭幾乎不敢去看林守的臉,低頭緊張的等待著答案。旁邊的林守似乎在考慮著,片刻後響起回答的聲音。

    “呃,對不起……”

    這樣的話讓她的心一瞬間揪緊,彷彿拖著鐵鎖沉進了陰暗的深海。

    “我早該告訴你的,穆師姐,其實……青鴉劍我已經找到了。”

    林守搔著腦袋,像是非常抱歉的說著。而那邊低著頭的穆蘭,聞言先是愣了愣,片刻後才恍然醒悟,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抬起頭來。只聽得林守又繼續說著。

    “早些時候去探察呂肆行蹤時,我就在溪流裡偶然撿起青鴉劍。因為劍身傷得不輕,為防止蘊靈洩漏而貼上咒符,也沒敢隨便移動。本來我是想當做驚喜告訴你的,結果沒來得及就是了。”

    “真的嗎?林師弟,你……你沒有騙我吧?”

    “嗯,是真的。”看著穆蘭激動的神情,林守也不敢再開玩笑,慎重的保證著。“先前我們離開那岩洞時,我已經叫白猿去把青鴉劍取來了……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該趕過來匯合了。”

    “是這樣啊……”

    穆蘭聞言呼出口氣,因為心情突然放鬆下來的緣故,一時間竟覺得步子有點虛。看著她如釋重擔的模樣,林守感到頗為歉意,搔著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穆師姐,還要把這個還給你……”

    林守取下固定在左腕的捆仙索。捆仙索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先前為對付呂肆才向穆蘭暫時藉用,此時呂肆既然已經然伏誅,自然就該歸還穆蘭。話雖如此,但林守瞅著手裡的上品法器,卻顯出極為不捨的模樣。

    或許是注意到他的神情,穆蘭搖搖頭,把遞來捆仙索推了回去。

    “林師弟,這個你就留著用吧。”

    “咦?可,可以嗎!?”林守驚喜道。

    “嗯,捆仙索於我其實並無大用,既然林師弟使役起來遠勝於我,那留給林師弟護身更好。我若有需要時,再向裝備處申請就是了。”穆蘭如此說著。

    “哈哈,這怎麼好意思呢?唉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守嘴上客氣,手裡卻是一點不慢的把捆仙索收進懷裡。那眉開眼笑的模樣簡直像是剛剛大賺一筆的奸商,令得穆蘭忍不住輕笑出來。

    “呃……穆師姐,你餓不餓?”

    大概是不好意思平白拿人家的上品法器,林守撓撓頭,伸手從兜里摸出一把小參果來,遞到穆蘭的面前。“那個,反正等著也蠻無聊的,這個填肚子蠻管用的,要不要嘗幾顆?”

    林守說著先丟了幾顆到嘴裡嚼起來,看著他的模樣,穆蘭倒也不見外的取了幾顆,學著嚼起來。嘴裡嚼著淡甜的小參果,穆蘭心情慢慢好了起來,忍不住用感慨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祕境。

    “林師弟,你們這處青河祕境,真是很厲害呢……”

    “哈哈,要是穆師姐沒有急事的話,在造師門暫住一段時間也可以哦?雖然老頭子大概不會同意,不過我會偷偷帶你下來玩的,這裡好玩的東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呢! ”林守嘻笑著對穆蘭提議道。

    “……公子這樣做,我會很困擾的。”

    穆蘭還沒來得及應話,森林的一角突然響起空幽的女聲。她吃驚的望過去,看見一紅衣女子正從森林裡緩緩走出。

    那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穿著彷若漢唐時流雲飛袖的紅衣,一頭烏髮用束帶綁起,直垂到腰際。腰間束著一翠色古玉作為點綴,落落大方,又毫不張揚,就這樣款款走來,令穆蘭不禁生出驚豔的感覺來。

    “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禁地,沒有掌門的允許,就算是公子也不能隨便帶外人進來的。”那女子這樣說著,看向林守的目光卻格外的柔和,反而是林守顯得困窘起來。

    “呃,我只是假設而已啦,紅玉。”

    穆蘭聽到林守叫出那女子的名字,目光卻落到跟在女子身後走來的小物怪身上。林守說派小物怪去取劍,但此時小物怪手上卻是空空如也,穆蘭見狀頓時緊張起來。

    “……你在找這孩子嗎?”

    回答的是那被喚為“紅玉”的女子,穆蘭轉頭望去,只見那女子輕輕抬起右手,掌心放出一束華光來。青鴉劍的身姿在華光裡浮現,其中一股赤金色的靈氛纏繞著青鴉劍,彷彿為其療傷治愈般。

    “這孩子受傷不輕,又被人扔著不管,我就擅自暫時代為照顧了。”

    紅玉似乎沒有歸還青鴉劍的意思,揮手收起華光,移目看向穆蘭。

    “另外,穆姑娘,可以請你稍稍移步敝門嗎?關於這次荒唐鬧劇的始末,以及擅闖本門禁地等事,掌門有不少事情想向你詢問。”紅玉如此說著。那語氣雖沒有逼迫的味道,然而氣機卻緊鎖著穆蘭,令她無路可退。

    ……………………

    以地脈遁移之術,紅玉攜著林守和穆蘭回到青河鎮。

    地脈遁移之術,是循著地脈流湧進行遁移的神道咒法。由於青河鎮的地脈與祕境相連,沿著地脈溯源而上便是青河祕境,因此通過地脈遁移之術可以很方便的在兩地間移動。

    當然,為防止邪魔外道以此法擅闖祕境,造師門先師也早已在青河祕境里布下禁制羅陣。除非是通曉遁移法訣的造師門人,否則絕不可能以此這類法門遁入祕境。像先前呂肆那般的鬼祟之徒,想進到祕境的唯一辦法便是從地穴闖入。

    聽著林守的解釋,穆蘭倒掛念起那處被呂肆強行撬開的地穴古井來,可惜她並沒有前往確認的機會,直接被紅玉帶到了造師門坐落的林家老宅處。

    此時鎮上已是夕陽西沉,黃昏的光暈籠罩著古老的小鎮,林家老宅在那其中顯得毫不起眼。而造師門的第五十五代掌門,林世睿老爺子便坐在四合院裡的老榕樹下,自在的抽著葉子煙。

    那光景看上去頗為悠然,然而踏過門檻的瞬間,穆蘭心神卻猛顫了下,只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森嚴氣場籠罩著四合院,令她不自覺的回想起蜀山派祭劍大儀時的肅穆光景。

    祭劍大儀是蜀山派每年一度的莊重神儀,主持大儀的長老皆是修為已至地仙之境的修真宗師。對蜀山眾弟子輩來說,是如同遠在雲端之上的人物。而就此刻的感受來看,眼前的造師門掌門,怕也是一隻腳踏入天道的宗師。

    “掌門,我將他們帶回來了。”

    紅玉朝老爺子盈盈一禮,然後便垂手站到旁邊。

    眼前的光景,固然比不得蜀山派千百弟子左右擁簇的氣派,然而僅僅是那紅衣女子一人,便已隱隱有睥睨天下,氣吞山河的勢態。穆蘭暗自心驚,不自覺得更加小心起來。

    “老頭子,我回來啦!怎麼樣?這次處理得還算漂亮吧?”

    林守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周圍的肅然氣氛般,揮著手上前去邀功。老爺子淡然的瞄著孫子,慢悠悠的吐出口煙霧,然後突然掄起銅煙桿,毫不客氣的敲了個爆栗。

    “漂亮?漂亮個屁!”

    毫不顧忌旁邊的穆蘭,老爺子一如既往的“鞭策”著孫子。

    “你這渾小子!叫你抄寫經書,你卻把老夫的物怪給消了去!還造出那種鬼咒符……溜出去偷懶就罷了,竟然還給我把地穴撬開了!你知不知道老夫花了多少時間來替你收拾!?”

    “痛痛痛,地穴不是我撬開的吧……”老爺子下手不輕,林守齜牙咧嘴的呼著痛,然而這時候也不能退縮。他一邊揉著頭上的腫包,一邊指著穆蘭向老爺子介紹著。

    “那個,我介紹下……這位是蜀山派的穆師姐,她是為抓那邪魔外道而來。多虧她的幫忙,不然我可擺不平那傢伙。因為當時事態緊急,我便把她帶到了祕境裡去……呃,老頭子你不會責怪她吧?”

    “林師弟……”看著林守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穆蘭感到很是過意不去,正待開口解釋,那邊的老爺子卻是擺擺手,像趕小狗似的把孫子給驅到了旁邊去。

    “罷了罷了,以後再來收拾你小子,先在旁邊站著。我來問這丫頭幾句話。”老爺子的目光移過來,那態度似乎不像是要問罪的模樣。即使如此,穆蘭也不敢有絲毫怠慢,拱手合揖,以晚輩的禮儀朝著老爺子盈盈拜下。

    “蜀山弟子穆蘭,拜見林掌門。”

    “嗯,丫頭倒是挺懂禮貌的,卜修子那老兒教得還不錯。”

    林老爺子滿意似的點點頭,而穆蘭則是驚愕的瞪大眼睛。

    “林掌門,您……您老認識家師?”

    “那是自然。那傢伙平常可沒少來老夫這裡蹭酒喝,他沒對你說過嗎?”聽老爺子的口氣,似乎和穆蘭的師父相當熟悉。“你那師父向來喜歡到處浪蕩,前些年聽說他收了個女娃兒當徒弟,倒是沒想到會在今日碰上。”

    老爺子上下打量著穆蘭,看得連連點頭。

    “嗯,女娃兒的眼神不錯,玲瓏剔透,難得又心志堅忍,是塊美玉。那傢伙倒也沒有瞎眼。”

    “……您老過獎了。”穆蘭羞澀的低下頭。

    “什麼啊,老頭子,原來你早就知道穆師姐的身份。那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白白擔心一場……”那邊的林守聞言也是鬆了口氣。

    “小子多嘴!”老爺子又一煙桿敲過去。“交情歸交情,規矩歸規矩。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禁地,不許外人進出,這可是祖師爺訂下的規矩。壞了規矩就要受罰,就算是卜修子的徒弟也不能破戒。”

    穆蘭聽得心裡一涼,正待垂首認罰,卻見那邊老爺子抽了口老煙,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孫子,慢悠悠的說著。“不過嘛,既然是你小子把人給帶進去,那壞規矩的人就不是這丫頭了……如何?認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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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青河惜別

    老爺子瞇著眼睛看著林守,似乎很愉快總算逮到不肖孫的把柄。另一方面,林守已然醒悟到落進老爺子的陷阱裡,但情勢已不容他再跳出來,於是只得拉聳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回答著。

    “認……認罰。”

    “那就好,這筆帳先記下,以後再罰……紅玉,把那個給我看看。”

    老爺子點點頭,心情看起來格外愉快。穆蘭看得不忍,正待出言幫林守分擔,豈料老爺子竟擺擺手,令旁邊的紅玉把青鴉劍拿了出來。

    “謔,這可傷得不輕啊……”

    老爺子把青鴉劍拿在手裡打量著,一看下頓時皺起眉頭。先前在祕境與呂肆交鋒時,青鴉劍遭鬼刃重創,劍刃出現大崩口,而劍身蘊靈因此散失大半。此時看上去有如凡鐵,再感受不到絲毫靈動的氣息來。

    穆蘭看著愛劍的淒慘模樣,心裡湧出說不出的哀傷,但也不敢打擾老爺子審劍,只好咬著嘴唇緊張的等待著。

    片刻過後,老爺子敲了敲煙桿,揮手畫出兩張咒符,施法貼在青鴉劍的崩口處。只見咒符化成數道靈氛融入青鴉劍,青鴉劍先是沉寂了數秒,隨後一道水華從劍身盪過,卻也是一閃即逝。

    “拿好,穆丫頭。”

    老爺子揮手把青鴉劍送到穆蘭手裡。穆蘭捧著失而復得的愛劍,感到裡面的陣陣悸動傳來,不禁驚喜萬分,卻又聽得老爺子囑咐道。

    “別高興得太早。老夫只是做了應急處理,保住其蘊靈暫時不散而已。這把劍傷得不清,丫頭還是盡快尋找能工巧匠,將它修好才是正道。不然等蘊靈散盡,就是老夫也無力回天了。”

    “是……是!謝謝林掌門!”

    穆蘭朝著老爺子感激的叩拜,老爺子則是擺擺手。

    “穆丫頭,老夫和卜修子是老交情了。你既是他的徒弟,自然也是老夫的晚輩,今後有空多來坐坐吧。”

    “是……是,待修好青鴉劍,晚輩定來登門謝罪。”

    “好好,穆丫頭,你要急著修劍,老夫也不強留你了,去忙正事吧。”老爺子呵呵笑著,對著孫子揮了揮手。“臭小子,你就去送送穆丫頭吧,等下回來後再把剩下的兩百遍'清靜咒'抄完。”

    “哦……咦?兩百遍?”

    ……………………

    被老爺子打發出去的林守,帶著穆蘭在青河鎮裡慢步著。

    青河鎮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棲息著為數眾多的精靈古怪。一路上林守興致勃勃的向穆蘭介紹著沿途遇到的各類精怪。從老宅門前鎮宅的石獅怪,到鎮邊守路的槐樹精,還有路上亂蹦的朱蛤怪,就算是早已見慣奇聞異事的穆蘭,亦不禁有大開眼界的感覺。

    “……這傢伙叫一寸草師,整天像個笨蛋似的到處亂跑,那時候還差點被呂肆給吞掉,大概算是最不讓人放心的東西了。”林守指著肩膀上的小草師,對穆蘭講述著此前的際遇。

    聽著林守的說明,穆蘭不禁用驚奇的目光打量小草師。

    根據《百妖譜》的記載,一寸草師應該是非常怕生的妖怪,幾乎從不在生人面前顯露形跡。然而看著小草師悠然的坐在林守肩上,摩肩擦踵的親暱模樣,哪裡還有半點怕人的模樣?而且不僅是小草師,青河鎮上棲息著的眾多精怪,都對林守很是親近,這幾乎推翻了穆蘭對精怪的常識認知。

    “林師弟,你……好像很受精靈古怪們的喜愛呢。”

    “嗯?是這樣的嗎?”或許是習以為常的緣故,林守倒沒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特別。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而已。”穆蘭輕聲說著,看看那邊玩弄著林守頭髮的小草師,搖搖頭說出自己的憂慮。

    “林師弟,像青河鎮這般的風水寶地,很容易引來邪魔外道的窺視。那呂肆雖然伏誅,但他的背後定然還有著別的同夥。今後他們或許還會對這裡出手,請千萬要提高警惕。”

    “我知道……”想起呂肆臨死前留下的禍言,林守不禁暗暗皺眉,卻也不甘示弱的說著。“反正到青河鎮找麻煩的傢伙從來就沒有少過,以後巡邏時多加註意就是了。”

    “巡邏?你一個人嗎?”穆蘭聞言露出驚愕的模樣。

    “是啊。”林守理所當然的回答著。

    “那個,林師弟,難道你沒有師兄弟……沒有其他人幫忙嗎?”穆蘭詫異的問著。“比如那位叫紅玉的……前輩,她的道行就似非常厲害。”

    “紅玉有鎮守祕境的職責,不能隨便出手,而且……”林守撓撓頭,想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乾脆對穆蘭直說了。“造師門是小門派,自古以來就人丁不旺……基本上來說,眼下留在青河鎮的人就只有我和老頭子兩個。”

    “咦?只,只有兩個人?”

    過於驚駭的事實,令穆蘭不自禁的驚呼出來,隨後察覺到失禮,掩嘴露出歉意的神情。反倒是林守甩甩手,用混雜著無奈和惱怒的聲音解釋著。

    “本來家裡還有阿娘和老爹在的,而且有老頭子鎮守著,邪魔外道以前倒也不敢到青河鎮滋事……但那混帳老爹!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十年前突然就離家出去,後來阿娘去找他,結果也再沒回來……”

    這些事情林守幾乎沒向別人提起過,此刻也不知為何竟對著穆蘭說了出來。直到和穆蘭那憐惜的眼神相對,林守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重重咳嗽了一聲,換成開朗的語氣作了結尾。

    “那啥,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了……因為那混帳老爹的緣故,害得看家護園的人手不足,我每天被老頭子逼著修行修行再修行!真是受夠了!混帳!要是今後被我逮到,非得給他臉上狠狠來一拳不可!”

    林守扮出凶神惡煞的模樣,作勢揮動著拳頭,豈料那拳頭竟被一雙玉掌給輕輕握住。林守“咦”了一聲,驚訝的抬起頭,卻見竟是穆蘭合握著他的手,而那眸子裡則透出動人心魄的柔光。

    “林師弟。”

    穆蘭如此呼喚著他。那聲音輕飄飄的,從耳朵裡滲進來,剎那間化成千萬伏特的電流,令得林守全身驟然猛縮起來。他低頭看著那散發著溫暖的玉手,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來。

    “這次……真是非常感謝你。”

    那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十二萬分的誠摯和熱情。

    “那傷藥的事情也好,青鴉劍的事情也好,要不是你的話,我不知道會怎麼樣……你幫了我很多很多,我絕不會忘記,所以也請你記住。 ”說到這裡時,那握著他的手驟然一緊,許下未曾許人的重諾。

    “當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來幫你的!”

    看著眼前宛如散發著光耀的嬌顏,林守眨了眨眼睛,一時間像被攝走了三魂六魄,腦袋竟蹦不出半個念頭來。結果只能半張著嘴巴,愣在原地。

    溫存的時光持繼了數秒有餘,穆蘭退後幾步,臉上浮現出窘迫的紅暈。張了張嘴,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結果只做了個揮手的動作,隨即從衣袖裡取出遁移的咒符來。

    “再見,林師弟。”

    咒符化成靈氛纏繞著穆蘭,那玄青法衣的身影隨著靈氛消散在眼前。林守呆然看著身影消散的方向,目光落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一眨不眨的模樣,就好像上面留著某種稀世珍寶一般……

    ……………………

    時間倒回半個時辰,在林守帶著穆蘭遊晃青河鎮的同時,林家老宅的庭院裡,林老爺子正聽紅玉講述著此前祕境裡的種種。其實先前他已聽過了一遍,然而某件難以置信的事實,令他不得不再次確認下。

    “你沒看錯?那小子真的是喚出了'白猿'?”

    林老爺子的聲音,有著難以掩飾的驚喜。

    “是的。大概是得益於祕境靈地的助力,公子的確喚出了白猿。”紅玉輕聲回應著。“公子的遣物訣施展得相當成功,喚出白猿不光自如活動,還頗有靈智。”

    “謔謔!謔謔謔!”

    從老爺子的口裡發出興奮的呼喊,就像再抑制不住喜悅似的站了起來,一邊大口大口的猛抽著老煙,一邊在庭院裡轉起圈來。

    以遣物訣而言,能不能喚出物怪,和喚出物怪好不好用是兩回事。在造化門差遣的眾多物怪裡,“白猿”算是較難使喚的一類,既然林守能成功使喚白猿,那也就說明他造化修為已達到造化法的第一重,即“造化生靈”的境界。

    “做到了,臭小子終於還是做到了啊!”

    老爺子的臉上顯出喜不自禁的神情,連花白的鬍鬚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那小子做的五疊雷符應該還剩下一道吧?早知道就叫那丫頭拿出來看看了……誒,現在追上去也遲了。”沒能看到孫子的傑作,老爺子不禁懊惱不己,但隨即想到什麼,反手抽出一張符紙來。

    那符紙的顏色泛灰,顯然已消耗掉了封進去的咒力,但若是林守在場的話,應該能認出那便是自己當初貼在白衣童子額前的馭物咒符。老爺子打量著手上的舊咒符,笑罵出來。

    “臭小子的修練不怎麼樣,在這類偏門造物上倒是蠻有天賦的。什麼時候造出這等古怪咒符,竟然把老夫的法令都給壓了下去……可惜啊,若不是老夫時日無多,倒真該給他些時間來好好鑽研下造物之道。”

    “時日無多……”紅玉琢磨著老爺子的話,片刻後謹慎的問著。“掌門,上次化劫後僅過三年不到,莫非這次又將催至?”

    “這個,恐怕是了。”老爺子抽了口老煙,低嘆著回應道。“前些時日老夫偶觀天相,發覺此前被打散的兇劫煞氣竟又聚集過來,此番又受到地脈動蕩的牽引,天劫怕是不日將至……呼,老天爺催得可是越發急促了。”

    “掌門……”

    “畢竟老夫踏入地仙之境久矣,早該登天歸位,卻屢屢以逆法化劫避召,也難怪老天會連番催促……”老爺子抬頭望天,滿臉的無奈。

    “掌門是為照顧公子才留下的。”

    “沒法子啊……”老爺子低聲長嘆口氣。“我造師門代代人丁不旺,千煬去後,如今便只剩下守兒一人。守兒修為尚淺,周圍又有窺視青河之地的鼠輩蠢蠢欲動,你叫老夫如何安心離開?”

    老爺子無言的抽著老煙,旁邊的紅玉亦沉默下來。片刻過後,老爺子彷彿決定什麼似的抬起頭來,如此宣佈著。

    “此次天劫來勢洶洶,就算老夫如法炮製,也未必能再化劫避難……既然守兒的造化法已有小成,那也該是時候把'造師觀'交給他打理了。 ”

    “造師觀?”紅玉聞言顯出驚訝的模樣,似乎對老爺子的決定頗不認同。“可是,公子才十六歲,尚且根基未穩,這時候便接管'造師觀'……恐怕會有拔苗助長,適得其反的結果。”

    “老夫何嘗不知道是在拔苗助長……”老爺子搖頭露出苦澀的神情。“但造師觀是我造師門的精魂所在,干係重大。倘若老夫此次遇劫兵解,又有誰能把它傳給守兒?”

    “但是……”紅玉咬著嘴唇,卻沒再說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只不過是最壞的打算。若是這次猶能成功化劫,那便又可掙得三五年的喘息時間。到時候守兒也成器了,老夫便自然可以了無牽掛的渡劫登仙。”

    老爺子磕了磕煙桿,換成較輕鬆的口氣說著。

    “反正,這次就當帶守兒去見識下,行不行試試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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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咒具雕琢

    由“化鬼”呂肆闖進青河鎮而引起的種種騷亂,最終以呂肆自食惡果,為鬼淵所吞噬而告終。雖然其間的過程不乏曲折精彩,但大多衝突都發生在不為人知的暗處,因此青河鎮的鎮民們幾乎沒察覺到這陣騷動。

    當旭日東昇,映照江面時,鎮民們還是照著既往的日常作息活動,男人們上山種菜,女人們出船打漁,孩童們則是四處嬉戲。在這遠離大都市的茶馬古鎮裡,連時光也稍稍放緩了腳步,為鎮民們保留下許多昔日生活的樸素印記。

    在這段忙碌的晨間時光裡,如果有人偶然路過林家老宅的附近,便有機會看一幕奇怪的景……

    一個彷彿白紙糊成的小人偶,拿著掃帚清掃林家老宅前的街道。那小人偶莫約兩尺高,粗手粗腳的矮胖模樣,雙手持著比它高出一倍的長柄掃帚,勤勤懇懇的清掃著林家老宅前的那條街道。

    小人偶叫做“白猿”,是造師門使喚的眾多物怪之一。

    本來的話,每天早起打掃街道應該是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的功課,但自從前次領悟了使喚白猿的竅門後,那傳人便毫不客氣的偷起懶來。

    今天林守也是一早便出門,喚出小物怪代替掃地,然後自己坐在老宅前的台階上,雕琢起自家的咒具來。

    修真者在施法行咒時使用的觸媒物具,即被稱為“咒具”。好比離火符,辟邪香,返命丸等等。和可以反複使用的法器相比,咒具通常都是消耗性的道具,用一次就少一點,因此需要時常補充。

    造師門自古以來就有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而他們使用的咒具也是相當特別。例如林守此刻正在雕琢的木鳩,便是施展本門遣物訣時需要用到的獨門咒具。

    “遣物訣”是喚出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並加以差遣役使的法訣,而木鳩則是喚出物怪“信鳶”所必需的咒具。在前次與鬼道士的戰鬥中,林守為救穆蘭而犧牲了兩頭信鳶,連帶著依憑的木鳩也就此損毀。眼下他雕琢的木鳩,便是為補上那次消耗的份量。

    由於遣物訣喚出的物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咒具好壞的影響,因此製作咒具時也格外的有講究。

    像眼前的木鳩,首先材料必須用上等的輕木製作,其次要求雕琢時專心致志,成品則要盡可能的栩栩如生。因為只有這樣,雕琢出來的木鳶才會帶有靈性,進而變生出精怪。而有精怪寄宿的木鳩,方能成為施展遣物訣時的觸媒咒具。

    林守從六歲起便跟著老爺子學製造遣物訣的咒具,到現在已有十年的火候。儘管比起老爺子還差上許多,但像雕琢木鳩這樣的活計已難不倒他了。

    “呼呼,好久沒有做這個了……”

    林守左手拿著木胎,右手持著雕刀,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運指如飛。雖然他對造化法的修煉提不起勁,但像這樣雕琢咒具的活計卻是他的興趣所在。只見隨著木屑紛紛飛揚掉落,木胎也漸漸有了鳩鳥的形貌。

    因為要隨身攜帶的關係,作為咒具的木鳩通常都雕得小巧玲瓏,木胎切割好後也只有約一指長。待到削出木鳩的大致輪廓,林守又換了把更細的刻刀,開始雕琢木鳩的羽毛、嘴爪等細節。

    雖然這是一項瑣碎的作業,但因為早已輕車熟路的關係,林守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搞定,木鳩的模樣至此已基本完成。林守把雕好的木鳩拿在手裡端詳,又稍稍補了幾刀。

    “嗯,還不錯,再稍稍打磨下……”

    林守把雕刻刀收進隨身的工具夾,又從裡面取出一塊鯊鮫皮,開始進行最後的打磨工序。

    鯊鮫皮兼具柔軟和堅韌的雙重特性,可以用來處理從金屬到木頭的許多材料,乃是相當珍貴的工具。林守手裡的這一小塊,還是他當初死皮賴臉從老爺子那裡要來的。

    林守仔細的控制著力道,用鯊鮫皮把木鳩整體打磨了一遍。打磨過後的木鳩,表面變得格外光滑,閃著如同玉石般的光澤,已經算得上是一件巧奪天工的工藝品了,只是還差了那麼一點兒靈氣。

    “來畫龍點睛吧……”

    林守呼出口氣,從工具夾裡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刺破自己的指尖,然後用針挑著一滴鮮血,小心翼翼的滴到木鳩的眼睛上。

    只見殷紅的鮮血滴到木鳩的眼睛上,又沿著細細的槽線擴散出去,幾秒鐘里便流轉過木鳩的全身。隱約中彷彿聽到一聲清脆的啼叫,原本還帶著些許匠氣的木鳩,霎那間變得栩栩如生起來!

    “好了,去吧,上去飛個幾圈!”

    林守一時興起,揮手把木鳩拋了出去。

    也沒見施法念咒,被拋出的木鳩自然化成隼鳥的模樣,拍打著翅膀飛上天空。隼鳥在天上翱翔著,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啼嘯聲。

    “唔?可以出聲了嗎?”

    昂頭看著天上的信鳶,林守感到意外的驚喜。

    要知道,遣物訣是差遣物怪的法訣,而喚出物怪的等級則取決於造化法的修為高低。同樣的咒具,造化修為越高的人越能喚出高等級的物怪。林守就曾見著老爺子用木鳩作法,喚出一頭兇猛的大鷲來。

    當然,眼下林守還達不到那樣的境界,不過這次喚出的信鳶化身成隼鳥的模樣,表示其等級比原來的白鴿要高出不少。這也間接說明經歷過前次的呂肆事件,他的造化修為有所提升。

    “馭物遣物的造化法……”

    林守嘀咕著,運起造化法,試著將真力集中在右手。

    隨著真力的聚集,右掌漸漸亮起微弱的白光來。那白光的光色朦朧,在太陽底下幾乎難以看見。既沒有瑞光萬照,也沒有煞氣千道,這淡得不能再淡的白光,便是造化真力施展時的法相,至於其威力……

    “喝啊!”

    林守大喝一聲,猛力一掌拍在旁邊的石獅子身上。

    這一掌他摧起八成的造化真力,若是換成其它降魔伏妖的修真功法,這一掌下去至少也能把石獅子打個半殘。然而挨了他一掌的石獅子沒有動靜,反而是他非常清楚感受到,肉掌與石頭在硬度上的差別。

    “誒痛痛痛……”

    林守甩著紅腫的手掌,看著怡然無損的石獅子,露出想破口大罵的神情。

    “你妹的,這算什麼修真功法啊!”

    事實上,“造化法”是造師門獨有的馭物遣物的功法,修煉出的造化真力作用於物具的蘊魂,本身卻不具備任何殺傷力。這點和其它門派的功法截然不同,也是林守一直怨念著本門功法派不上用場的根本原因。

    說實在的,當初對付呂肆的時候,要不是有穆蘭的幫助,光靠他大概擺不平那鬼道士。呂肆修練的化鬼邪法兇烈詭異,和此前闖到青河鎮的小嘍囉截然不同,而且從他留下的禍言聽來,似乎還有更厲害的角色在後面。

    青河鎮雖然是造師門的地盤,然而造師門歷代人丁不旺,到林守這代時更是勢微力薄到極點。家裡除了老爺子就只剩他一個,而且老爺子有鎮守老宅的責任,平常也不會隨便出手,大多數時候他是獨自與邪魔外道周旋。

    如果真像呂肆臨死前說的那樣,有某個邪道組織在窺視著造師門的地盤,那今後的麻煩恐怕更是層出不窮。一想到這裡,林守的腦袋便開始痛起來。

    “可惡,果然還是得找老頭子傳些厲害的法訣才行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一時間也沒了再做下去的興致,收起工具放進懷裡。這時候那邊的小物怪已掃完了街道,正老實的候在旁邊。見著主人起身,趕緊走過來鞠躬行禮。

    “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守隨手打了個響指,小物怪便在騰起的陣陣煙霧裡還原成木人的模樣。

    “方便倒是方便,但在戰鬥時還是派不上用場啊……”

    林守搖頭苦笑著,揀起木人塞進懷裡,忍不住又抱怨了聲,然後推門走進林家老宅。滿腦袋心事的他沒有註意到,就在他推開門的時候,先前挨了一掌的石獅子,眼睛突然骨碌碌的轉了兩圈。

    ……………………

    林守走進院子時,老爺子已經起了來,正在黃桷樹下的石桌前把玩著象棋殘局,不時還拿起棋子沉吟一番。猶自鬱悶著的林守,看著自家掌門那毫無緊張感的悠然模樣,不禁氣惱的走過去,故意把腳跺得直響。

    “……掃完啦?”

    老爺子把玩著手裡的象棋子,用眼神朝瞟了過來。

    “掃完了!”

    林守沒好氣的回答著,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青石桌的一頭放著熱氣騰騰的豆漿包子,想來是老爺子令物怪準備的早餐。林守一點不客氣的拿起包子,就著豆漿幾口就塞進嘴裡。

    “臭小子,沒人跟你搶,注意點形象。”老爺子輕哼一聲,教訓著沒吃相的孫子。“前次的事情讓你小子偷了幾天懶,這陣子要好好補回來,吃完飯後就開始修練……”

    “有什麼好修練的啊!”林守打斷老爺子的話,沒好氣的說著。“我已經能使喚'白猿'了,可是打起來時還不是派不上用場……臭老頭子,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厲害法訣吧!”

    “混帳!分明是你小子學藝不精,什麼叫派不上用場?”

    “就算我學藝不精,可是造化法根本不是能用於實戰的功法啊!上次是靠著穆蘭姐幫忙,我才能擺平那呂肆。要是再遇到類似的傢伙,你難道叫我撒腿就跑嗎?”林守邊啃著包子邊抱怨著。

    “所以啊,多少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法訣吧?老頭子,要不然傳我些厲害的法寶也可以!”林守一口氣喝乾了豆漿,把空杯子重重磕在石桌上,非常有氣勢的要求著。

    “……去去,臭小子,別把老夫好好一盤棋給糟蹋了。”

    看著濺到桌上的白點,老爺子皺著眉把棋盤收了起來,隨後拿出愛用的老煙槍,塞進菸葉後點燃,再慢悠悠的抽起來。那閉目沉思的模樣似乎在決定著什麼事情,林守也沒敢打擾。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神道玄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學藝未精,根基不穩,自然難以發揮其精妙神通……”

    幾分鐘過後,老爺子的目光移了過來,看得林守心裡陣陣發毛。“就算老夫破例傳你些玄法上咒,以你小子的修為也根本施展不了,搞不好還有弄巧成拙,損魂傷命之憂……”

    老爺子一反常態的沒有嚴厲訓斥,令林守不禁覺得有戲,於是屏氣凝神的聽著。果然,片刻的沉默過後,老爺子再抽了口草煙,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話。

    “至於厲害的法寶嘛……嗯,造師門倒是收著不少,就看你小子有沒有本事拿了。”

    “真的有啊!”林守當場蹦了起來。“在哪裡?我怎麼不知道?”

    “哼,本來你小子要去那裡還早了十年,這次算是破例了……”老爺子磕了磕煙桿,隨意的站起來。“跟我來吧,反正你小子整天也是閒不住,給你找點事情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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