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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懶獅子] 大造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阿敏 於 2014-11-4 01:50 編輯

大造師 作者:懶獅子

【內容簡介】:

    時間跨入現代,延續數百年的造師門,突然陷入香火難續的危機……

    造師門有格物造物的悠久傳統,更有馭物遣物的無方神通……

    身為造師傳人的主角,每日為守住自家地盤而勤勉著……

    蜀山崑崙劍仙友情出演,地界玄魔傾情贊助……

    橫跨天地三界的盛大冒險,拉開序幕……

    少年啊……

    冒險吧!挑戰吧!然後,成為傳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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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璇: 精品文章!給您掌聲鼓勵!威望 + 20 金錢 + 20

1 隱世地仙

    這個世界,有著兩個面貌。

    一個是普通人所熟悉的,並且日常生活著的世界,習慣上稱為“凡世”。另一個則是隱藏於凡世之下,活躍著神魔仙怪等非凡事物的世界,習慣上稱為“隱世”。

    儘管大多數凡世居民並不知道隱世存在,然而不知道並不等於不存在。隱世和凡世,就如同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同時存在著。

    這裡姑且以青河鎮為例。

    青河鎮是位於蜀地茶馬古道上的一座古老小鎮,北靠著青城山,東臨著碧水河。不僅有著依山伴水的秀麗風景,出產的手工藝品也是相當有名,因此每到旅遊旺季便會有許多遊客慕名而來。

    作為擁有悠久歷史的古鎮,青河鎮上迄今還保留著不少古風猶存的建築,像四合院,門坊和祠堂等等。儘管在普通遊客看來,這些頗有年代的老舊建築大約只是觀光景點,然而在隱世的居民眼裡,卻又是一番驚人的景象。

    比方說,眼前這幢看起來很是普通,甚至顯得破落的四合院,其實卻是隱世裡某個修真門派的府邸。而院子裡那位正坐在老榕樹下,抽著老煙的鶴髮老翁,真正身份則是隱世裡的神仙人物……

    “臭小子!不要分心,集中註意力!這可是最簡單的遣物訣!”

    林世睿老爺子噴出一口老煙,用煙桿敲打著大青石的桌面,喝斥著對面滿頭大汗的少年。被喝斥的少年有著一對粗眉毛,眼神卻是格外精靈,正是林老爺子的孫子,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林守是也。

    要說起來,在神州的修真界裡,造師門也算得上是歷史悠久的一門派,只是由於歷代幾乎皆是一脈單傳,因此始終聲名不顯。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五代掌門,林老爺子對孫子的前途寄予了殷切的期望,然而林守迄今為止的表現並不能令老爺子滿意。

    造師門的功法叫“造化法”,取“奪天地之造化”的意境。和其他門派注重練氣修真的功法不同,造師門的造化法是以馭物遣物為基礎,而此刻林守進行的便是遣物訣的修煉。

    他的面前放著一個用木頭雕成的人偶。小木人是手持拂塵的童子模樣,只有約一指高,但雕琢得異常精細,從衣著的皺褶到臉上的五官都栩栩如生,簡直就像是一件精美的民俗工藝品。不它同時也是林守施法的咒具。

    “呃呃呃……”

    林守皺緊眉頭,死死盯著小木人,十指結成神道法印,對著桌面奮力發功。他的雙手抖顫著,好像在竭盡全力和某種無形的壓力抗衡一般。

    “蠢材!不是光用力氣就好,'遣物訣'需要的是精妙操作,多餘的力氣只會互相抵觸!給我摒除雜念,把心神穩定下來!”

    “閉嘴啊,老頭子……我正在努力耶……”

    林守低聲抗議著,緊盯著小木人不敢分神。結果林老爺子也只好閉上嘴巴,在旁緊盯著孫子的努力,卻把手裡的銅煙桿搓了又搓,那模樣似乎比林守還要挨得艱難。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林守誦唱著法咒,慢慢聚集起造化法的真力來。隨著真力的貫注,桌面上的小木人突然微微動了下,然後緩緩從桌面坐起來。此時林守的額前已滿是冷汗,但仍竭盡全力把咒法進行到最後。

    “……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運指劃去,只見小木人身上“噗”的騰起一陣煙霧,同時身軀亦開始膨脹變化。待到幾秒鐘後煙霧散盡,小木人的身軀已然膨脹數倍,變成莫約兩尺高的人偶站在桌上。

    和小木人原本雕琢精細的外形比起來,變出來的人偶卻是無鼻無口,彷彿是用白紙糊出來的簡陋人形,不過粗手粗腳的憨厚模樣倒是意外的可愛。

    “唔,成了嗎!”

    看著孫子施法的成功,林老爺子緊蹙的眉頭也跟著舒展,臉上喜形於色。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保持穩定,先讓它動起來……”

    沒等林老爺子把話說完,那邊的林守突然“噗哈”一聲,就像再也憋不住似的吐出一口濁氣來。而桌面上剛剛成形的小人偶,也跟著搖晃了兩下,然後仆倒在桌上,“咻”的還原成木人的模樣。

    “不……不行了,老頭子,我沒力氣了……”

    林守宛如耗盡全部氣力般的趴倒在石桌上,一邊喘息一邊抱怨著,不過內容顯然沒什麼營養。

    “話說啊,多少也放我幾天假吧?這幾個月來,天天都在修練這種沒用的功法,有時晚上還要熬夜巡邏……要換成普通人早就被操死了耶!”

    “混帳!什麼叫沒用的功法啊?我造師門的造化法,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神道玄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根本連門都沒入,怎麼敢說它沒用!”

    “本來就是啊,像這種馭物遣物的偏門法術,對付妖怪時根本派不上用場啊,大多數時候還不如咒符管用……啊痛!啊痛!痛痛痛!”

    “你這混帳無良不肖孫!就因為整天想著這些無聊事,所以修練上才沒有進步啊!”林老爺子發起怒來,長長的黃銅煙桿連續不斷敲打林守的腦袋上,把不肖孫打得抱頭鼠竄。

    “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再由老夫親自施教,十六歲時竟然還只有這種水準……”老爺子搖頭嘆息著。“要知道,當年你爹像你這年紀時,早已精通造化法的諸般玄通,而你卻連個使役的物怪都還造不出來,差得也太遠了。”

    “廢話,我又不是老爹。”林守揉著被敲痛的腦袋,反駁著。

    “哼,和造師門歷代先師相比,你小子更是差得老遠。”

    林老爺子坐回石凳上,像像生悶氣般的抽著老煙。

    “……我造師門香火不旺,代代單傳,迄今已傳有五十七代。老夫本還指望著你這混小子光宗耀祖,而你卻如此不思進取。……這樣下去,你讓老夫將來如何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老頭子,你已經快得道昇仙,超脫輪迴了吧?”林守翻翻白眼,指出老爺子話裡的毛病。“如果不是自己硬闖去陰曹地府,這輩子真有機會見到地下的歷代祖師嗎……餵!別敲!”

    “混帳!你小子說來說去,就是不肯好好修行吧?”

    “我這不是在修行嗎?而且已經好個幾月都沒放假了!”

    “哼!這點事情是理所當然,你小子有什麼好抱怨的?”林老爺子把煙桿在桌上重重的磕了下,似乎消了點怒氣。

    “算了,這次就到此為止……”

    “嗯?那我可以自由活動了?”林守的眼睛剎那間亮了起來。

    “想都別想!給我到後堂去面壁思過,把《靜心咒》抄上五十遍!”林老爺子的煙桿又敲到孫子的腦袋上。“你小子就是因為靜不下心來,所以修練才遲遲沒有進展!沒把心收回來以前,哪兒也別想去!”

    “啥?這太沒道理了吧!”

    “混帳!老夫是掌門,掌門說的話就是道理!快去!”

    林老爺子再揮起著煙桿,逼得林守狼狽逃亡。看著孫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前堂,林老爺子才稍稍收回目光,看著桌面上的小木人,抽口老煙,又沉吟片刻,然後才搖搖頭苦笑出來。

    “十六歲就走到這步,臭小子倒也算得上不錯呢……唉,若不是剩下的時日無多,倒也不必這般拔苗助長……”

    林老爺子順著鬍鬚,小聲的嘀咕著,似乎有些事不想讓孫子知道。片刻過後,老爺子拿起桌上已然打回原形的小木人,隨手拋了出去。

    也沒有施法念咒,被老爺子拋出的小木人,在空中陡然膨脹起來,落地時已變成一翩翩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手持拂塵,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桌旁,等待著老爺子的指示。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造師門的“遣物訣”,是從物具中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獨門法訣。而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即稱為“物怪”。不同的物具裡寄宿著不同用途的物怪,只要修為足夠,運用遣物訣都能將其喚出來差遣,可以說是非常便利的法訣。

    當然,喚出物怪的完善程度也和施法者本身的造化修為有關係,通常造化法的修為越高,就越能喚出厲害的物怪。例如,從同樣的小木人裡,林守只喚出無鼻無口的粗胖人偶,而老爺子卻是喚出白衣翩翩的拂塵童子,便足以說明雙方在造化法修為上的絕大差距。

    “去盯著那小子,別讓他亂來。”

    林老爺子對物怪的白衣童子下令,白衣童子拱手應諾,隨即朝後院書房走去。目送著白衣童子離開,庭院裡突然響起空幽的女聲。

    “掌門,今天可不是公子的好日子,尋常物怪恐怕看不住公子。”

    這聲音帶著隱隱憂慮的味道,彷彿女子正輕皺著娥眉。

    “無妨,老夫先前已掐指算過。那小子今天雖有一小劫,但也只是有驚無險,用不著我等插手。”林老爺子抽了口老煙,瞇眼看向後院的方向,慢悠悠的吐出不祥般的預言。

    “哼,讓那小子知道下天高地厚也好,這世道可沒他想得那麼安穩。”

    ……………………

    “……夫人神欲清而心擾之,人心欲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淨,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慾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為遣也。”

    依照老爺子的命令,林守在後院書房裡抄寫著《靜心咒》,不過那姿勢卻顯得頗為古怪。

    只見他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臉頰,一手對著前方,五指像是彈琴般的虛動著。隨著他手指的動作,一枝毛筆彷彿有了靈性,在鋪好的宣紙上自行書畫著。而在稍遠些的硯台處,亦有墨在緩緩磨動著。

    “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唔,沒墨了。”

    看著毛筆墨汁用盡,林守食指動了動,毛筆便自行蹦到硯台裡,沾了墨汁,又回來繼續書寫起來。

    像這般不可思議的光景,若是落到普通人眼裡,大概會被認為是某種障眼法。然而林守此時施展的,其實正是造師門的另一獨門法訣,馭物訣。

    所謂“馭物訣”,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便是喚醒物具的蘊靈,並加以馭使的法訣。例如像林守此刻這般,馭使著筆墨紙硯自行抄錄經文,便是馭物訣最簡單的應用。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以馭物遣物為基礎的功法,施展起來又分成“馭物訣”和“遣物訣”兩種。其中馭物訣是馭使物具的法訣,而遣物訣則是從物具裡喚出物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

    可以馭物遣物的造化法,聽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但實際上很難用於戰鬥,真正降魔伏妖時幾乎派不上用場。基於這樣的緣故,林守一直對修練造化法提不起勁來。

    “切,真不爽,乾脆溜出去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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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青河精怪

    林守打了個哈欠,看著前面抄了大半篇的經文,打起了開溜的主意。目光悄悄朝門外瞥去,果然看到一白衣童子正側立在門外。

    “臭老頭子,又派物怪來守門……還不死心麼?”

    林守嘀咕著。由於他以前時常修行到半截就溜出去玩,結果老爺子不得不派出物怪前來監督。這招最初還算有效,令得林守為對抗老爺子而拼命研究遣物訣。隨著林守遣物訣的修為提升,這招最近也漸漸的失靈了。

    “餵,那邊的,進來下。”

    林守揮手招呼著門外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既是老爺子造出的物怪,自然不能無視血脈相承的林守的話,於是推門走了進來,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那啥,我要出去逛逛,你幫我把剩下的五十遍抄完。”

    林守對著白衣童子命令著,白衣童子並沒有立即回應。作為老爺子造出的高等物怪,白衣童子具備著某種程度的智能,判斷小主人的這條命令和老主人最初的指令相違背,於是斷然搖頭。

    “什麼啊,區區物怪也敢囂張……”

    林守不滿的嘖了聲,但這種程度的抵抗算是在預料以內,為此也早已準備好對策。於是林守佯怒的盯著白衣童子,然後突然“啊”了一聲,伸手指向後面。

    白衣童子不知是計,也下意識的轉身回望。

    後面自然什麼也沒有,而當它回過頭來時,眼前一晃,一張咒符已貼到它的額前。那張咒符裡含著遣物訣的神通,理論上可以強制抵消掉老爺子的造化真力,令物怪還原成原本的物具。

    只見咒符的靈氛化入白衣童子的身內,白衣童子的身影跟著慢慢模糊,最後竟變回原來的小木人模樣,摔落到地上。

    “成功了!哈哈,老頭子,別以為這種招術會一直管用!”

    看著自己的咒符生效,林守高興得在書房里手舞足蹈了一圈,然後撿起地上的小木人,毫不客氣的塞進懷裡。再向著前院的方向望瞭望,確定沒有被老爺子發現,隨即歡呼一聲竄出門去。

    “嘿嘿,這下總算可以出去了……”

    成功擺脫老爺子的監視固然可喜,但林守要想獲得自由還有一項障礙,那就是要如何溜出門去。前院裡有老爺子在納涼,自然不可能往槍口上撞,剩下的也只有後院了。

    造師門的後院,其實也就是一處小小的庭院。庭院兩則被老爺子開闢成私家花園,種植著各種林守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在庭院門前立有一面影壁,那裡則是林守通常犯錯時面壁思過的場所。

    林守躡手躡腳的溜進後院,貼著護院的牆根,以不發出聲響的方式迅速移動到前門,再警惕的回頭瞥了瞥。看著前院那邊始終沒有動靜,於是歡呼一聲,伸手朝大門推去。

    “呼呼,這下總算稍微偷……噗哇!”

    事實證明,他顯然是高興得太早了。

    後院的大門緊閉,林守剛把雙手放到門把上,一股強烈的禁制咒力便迸發出來,把他彈出五六米遠。很顯然,老爺子已預料到他會偷溜,而提前在門上施加了禁制結界。

    “臭老頭子,居然使用這種賤招……”

    林守抖顫著被震得發麻的手指,顯出憤慨的神情。從剛剛反震的力道來看,老爺子施加在門上的禁制非常厲害,不是他能破解的。然而如果不想辦法溜出去,那便只得乖乖認命修練。

    “……去你的,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

    林守冷笑著,然後瞅了瞅四下無人,飛快的鑽到後院一側的牆角,搬開幾塊胡亂堆砌的大石頭,從裡面取出一捆繩索來。看起來似乎是打算翻牆出去。

    後院四面的牆壁足有三米多高,上面光滑無縫,四周連個借力的木樁都沒有,想要靠一捆繩索翻過牆去,以常識而言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林守卻顯出自信滿滿的模樣,拿著繩索,念念有詞起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隨著林守的咒唱,只見本是死物的繩索竟然隱約的活動了起來。和先前修練時的艱難模樣截然不同,林守這時幾乎是輕車熟路的施展著馭物訣,邊唱邊掐了個法訣,並指朝繩索劃去。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攝!”

    被注入造化真力的繩索,剎那間活了過來,像靈蛇般的舞動著身軀,自動的纏繞在了主人的胳膊上。

    “……好了,找個地方把我拉上去,動靜小點。”

    林守如此命令著,然後奮力把繩索拋出西側的院牆。

    後院外面是一處人影稀疏的巷道,被賦予靈性的繩索自動找了個處樁子纏緊。固定好端頭後,繩索便開始一點點的用力拖拽起來。配合著繩索拖拽的力道,林守沒費多大力氣便翻過院牆,來到外面的巷子。

    林守落到巷子裡,看看四下沒人發現,於是迅速收拾好繩索。回頭對著緊閉的院門吐了吐舌頭,便拍拍屁股朝著巷外飛奔而去。

    ……………………

    踏過屋簷在地面的投影,清爽的陽光隨即映入林守的眼簾,那熱情的光輝明確無誤的昭示著目前正是夏季的事實。

    林守抬頭眺望著青空的艷陽,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過這般的輕鬆感覺。如果從年初由鐵門回來的時候算起,他已經被逼著修行了大半年的時間,卻連半天的假日都沒放過,再怎麼說也太誇張了!

    林守緊握著拳頭,發出無聲的吶喊,對自身的正義立場確信無疑。只是按照過去的經驗,老爺子沒多久就會派物怪來逮人,所以他得格外珍惜眼前自由時間。而問題是,要做些什麼才不算浪費。

    是趁著天氣晴朗,先到河邊去遊個痛快?

    還是叫上幾個死黨,溜進山里去打獵露營?

    要不,乾脆溜回阿娘家去住個幾天,權當作政治避難?

    可惜零花錢方面被老爺子給限制著,因此可以做的選擇比較有限。不過依山伴水的青河鎮可不比得大都市,不要錢的消遣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每個似乎都極有魅力。在林守撓頭猶豫的時候,不知不覺走到小鎮的休閒步道處。

    休閒步道位於青河鎮的東側,是鎮裡最近兩年為吸引遊客而新建的,裡面有著不少便利的現代化設施。雖然和小鎮的古老風貌有些不搭調的感覺,但卻極受年輕人的歡迎。

    步道沿著碧水河的河堤修築,河堤旁裁著柳樹和梧桐,成片的綠蔭下安置著一條條的石凳。由於目前差不多已到旅遊旺季,所以步道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遊客。他們有的手牽手在河堤上散步,有的坐在石凳上喝茶消遣,其中甚至還有少數古靈精怪的身姿。

    “……混蛋,大白天的別給我跑出來!”

    林守一腳把在街道邊扑騰著的朱蛤精給踹進了草叢裡。朱蛤精是一種常見的低等精怪,外表像是朱色的大蛤蟆。平時棲息在河岸邊的草叢裡,不過或許是昨天剛下過雨的緣故,此時顯得格外活躍起來。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造師門自然有督導管理的職責。雖然青河鎮民們早已習慣這些古靈精怪的存在,然而若是被外地人看到,少不得又會引來無謂的麻煩。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林守苦惱的搔著頭,突然感到屋簷上有視線傳來。

    抬頭望去,看見一身披草衣的綠色小人在對他揮手。那小人只有約一寸高,因此得名“一寸草師”。一寸草師喜歡住在古宅里,算是一種蠻吉祥的小精怪,林守也挺喜歡那小草師的,於是揮手回應著。

    “藏好點啊,別給外地人看到。”

    對小草師囑咐過後,林守突然注意一個重要的問題。自己明明是偷溜出來的,這樣下去豈不成了變相的巡邏?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為什麼還得做這種苦役?本來的話,這些事情其實根本就不該由他操心的才對。

    “王八蛋,自己跑到外面去逍遙自在,卻把爛攤子丟給我來收拾,這算什麼老爹啊……可惡的臭老頭子,為什麼我非得給那傢伙擦屁股才行啊!”

    林守揮著拳頭抱怨著,言語間顯出莫大的怨念。

    老爺子是造師門五十五代掌門,林守是造師門五十七代傳人。在爺孫倆間的,是造師門五十六代傳人的林千煬,也就是林守的老爹。

    按照道理來說,守護家業地盤也好,傳揚家門聲威也好,都應該是林老爹的責任才對。就算將來不得不繼續家業,但在那天到來以前,林守也還可以過上一段悠閒太平的時光才對。

    然而遺憾的是,大約十年前,林老爹突然莫名其妙的離家出去,也沒留下任何音訊,然而丟下的責任卻全部壓在了林守的肩膀上。托混帳老爹的福,林守可以說是渡過了一段異常黯淡的童年,甚至直到現在,也依舊被守護家業的沉重責任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每當想到那害自己每天過得如此辛苦的罪魁禍首時,林守便有種想把他揪出來狠狠痛毆的衝動,可惜這個願望直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實現。

    “切,真無趣,到書店去轉轉吧……”

    就算再怎麼怨念也無濟於事,林守嘆了口氣,決定到前面的書店打發時間。於是無視沿途的精怪,信步朝著步道北側走去,誰知道還沒走出幾步,前面街道上的某個詭異身影突然竄入視界。

    那是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影,身高接近兩米,手腳卻像是木棍般的修長,身材比例幾乎到了可稱為“異常”的程度。或許是為了掩飾這點,他刻意穿著大號的衣衫,戴著寬邊墨鏡,努力扮成普通遊客的模樣。

    高個子把身體藏進街道的陰影裡,悄然移動著身子。並沒有多少人留意到他的異常,然而林守卻明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陰森詭秘的氣息,不自覺的把目光移過去。

    “妖怪?不對,應該是人吧……”

    林守皺眉暗暗推測著,不料對方好像察覺到什麼,馬上警惕的朝這邊望來。就算中間隔著墨鏡,那凶厲如鬼的目光亦令林守不禁呼吸一頓,下意識的移了開。

    “謔,突然就冒出這麼可疑的傢伙來了,有意思……”

    雖然被對方意外的兇氣給嚇了一跳,但林守其實也沒真感到畏縮。高個子的形跡可疑,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自然不允許邪魔外道亂來。林守猶豫了下,最後決定不報告老爺子,自己來處理這件事。

    ……………………

    和高個子擦身過後,林守在街角轉進巷道,然後便開始跟蹤起來。以他對青河鎮的熟悉程度,根本不用刻意靠近,遠遠的瞥上一眼,便也完全把握得住目標的動向。

    就這樣,林守悄然監視著高個子的行蹤,然而接下去的大半個時辰裡,高個子只是沒有目標的在鎮上亂轉,看起來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人,又或是某個特殊的地點。

    “哼,果然是來找麻煩的……”

    林守如此斷定著,並暗暗盤算要怎麼擺平他來。

    誰知就在這時候,前面的高個子像是發現什麼般的,突然轉進街邊某條小巷裡面。林守依稀記得那條小巷是死巷,若是這樣追過去的話,結果很可能和高個子正面撞下。

    在他為之猶豫時,一聲細小的驚呼驟然傳入他耳中。那聲音聽起來頗為熟悉,當下林守也顧不得暴露形跡,一步竄到小巷口前,偏頭朝里面望去。

    “……咕咕,沒想到在這種鄉下地方,還能找到這等寶貝。”

    只見高個子就站在離巷口不遠處,獰笑著看向手裡抓住的小精怪。小精怪身披著綠色草衣,正是先前向林守打招呼的一寸草師。想必是沒有聽他勸說,在胡亂溜達時被高個子逮住。

    一寸草師是由靈氛蘊生而成的小精怪,本身便是一種至靈之物。在某些修習外道邪法的術士眼裡,算得上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大餐。只見那高個子抓著小草師,手掌裡竟散發出縷縷黑氣來。

    “嘿嘿,差不多已成精了,吃下去能增加多少道行呢?”

    小草師被高個子給抓在手裡,動彈不得,但對那黑氣顯然甚是畏懼,扭動著身體,拼命發出“嚶嚶”的叫聲。然而高個子絲毫沒有惻隱之心,反而更催動著黑氣纏裹向小草師。

    “別掙扎了,乖乖成為本大爺的補品吧……”

    “混帳!誰告訴你這裡可以自助用餐啊!”

    林守突然從隱蔽的暗處突然跳出來,一個飛踢準確的命中高個子的頭部,把他踹飛到了巷道對面的同時,也順手小草師給救了下來。

    “媽的!小爺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種不打招呼就擅闖進來,不懂規矩又只會惹麻煩的王八蛋!馬上給我挾著尾巴滾出青河鎮,不然就等著腦袋被削下來當球踢吧!”

    林守對被踹飛的高個子發出氣勢十足的宣言,同時打量手裡的小草師。只見小草師緊緊抱著他的姆指,顯出害怕的模樣,但似乎是沒受什麼傷害。

    “兔崽子……膽敢壞大爺好事,你不要命了嗎!”高個子揉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朝突然冒出來的粗眉少年投以凶狠的視線。

    “喂喂,那是我的台詞吧?膽敢在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已經有被削成人棍的覺悟了嗎?”林守把小草師放到地上,看著小草師跑遠的同時,揮手撤出數道咒符來。

    “造師門……那是什麼東西?”

    高個子聞言顯出迷惑的神情。因為造師門在修真界原本便是不出名的小門派,他那態度倒不像是裝出來的,但結果卻是令林守更加怒火中燒。

    “……很好,小爺就來告訴你,造師門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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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蜀山師姐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難以用於正面對決,林守能依仗的只有隨身帶著的數道離火符而已。離火符是威力較弱的初級咒符,為發揮出最大威力,林守雙手各扣一道咒符,頓足朝著高個子衝去。

    “小子找死!”

    高個子絲毫沒將林守放在眼裡,直接伸手朝他抓來。那枯瘦的手指上纏繞著縷縷黑氣,顯然修練的是某種凶厲的外道邪法。林守瞥著那抓來的鬼爪,倉促間揮手甩出一道咒符。

    自恃邪法凶厲,高個子凜然不懼的抓向咒符。豈料在他指爪剛剛觸咒符的瞬間,那咒符竟然轟然暴散成滿天紙屑,紛紛飛揚,一時間眼前竟再看不到別的東西。

    “哈哈!蠢貨!接招吧!”

    藉著紛舞紙屑的掩護,林守得欺入高個子的近身死角,一記勾拳打在高個子的軟脅處。高個子發出痛苦的悶哼,整個人像對蝦般的弓下身子,同時也露出空隙。

    林守自然是不會客氣,左掌挾起離火符,用足力氣朝對手臉上直轟過去。封入離火符的咒力在挨掌的瞬間爆發出來,挾雜著烈焰的剛猛掌力,把高個子打得扭著身子向後飛起。

    高個子重重撞到背後的牆壁上,又被反彈回來。整個人翻起白眼,像失去意識般的撲倒在地上,一時間竟沒了聲息。

    “呼,解決了嗎……”

    林守長長呼出口濁氣,打量著撲倒在地的高個子。

    先前那道爆散成紙屑的“遁隱符”,算是林守原創的獨門咒符,雖然僅能短暫的擾亂對手視線,但卻有著防不勝防的奇襲效果。因為修練的造化法在實戰裡派不上用場,林守便結合以往的經驗,自己摸索出這樣一套速戰速決的法門。現在看來,似乎也算一口氣解決了問題……

    “嗯?”

    正當林守這樣認為的時候,高個子身上突然冒出陣陣黑氣來。心中警兆突現,林守想也沒想的向後跳退,稍遲一秒,一股銳風切過他剛剛站立的位置,竟然將地面斬出寸深的裂痕。

    “……兔崽子,我要撕了你。”

    高個子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用佈滿血絲的目光瞪著林守。

    他上半身的衣衫被離火符轟碎,臉上也是炭黑般的模樣,然而左手的肌肉卻陡然膨脹,化成與削瘦軀幹不同比例的巨臂。巨臂前端沒有五指,伸出一米多長的骨刃,森森的黑氣纏繞著異形的骨刃,顯得格外猙獰。

    剛剛這骨刃的隨手一劃,鋪著堅硬青石板的地面便如豆腐般被切裂。

    “唔,原來不是普通的小癟三啊……”林守看著青石板上的裂痕,悄悄吐了吐舌頭。“你是什麼人?前來青河鎮有何企圖?老實交待的話,小爺或者可以考慮給留你個全屍。”

    “有何企圖?哼,老子本來只想暫時避避風頭而已,不過既然你個兔崽子逼得老子使出化鬼之術,所以現在老子改主意了……”

    高個子舉起左手的猙獰骨刃,獰笑著說道。

    “看剛剛那精怪就知道,這地方可是塊難得的風水寶地,給個聽都沒聽過的勞子門派佔著太浪費,老子就勉為其難把這裡拿下來吧!兔崽子,在黃泉路上時好好記著大爺的名號吧……大爺是'化鬼'呂肆!”

    自稱“化鬼”的高個子,發吼著朝林守撲來,左手的骨刃扯起凶厲的鬼嘯。林守在骨刃斬落的前一秒搶身閃開,而身後的牆壁卻在轟隆隆的悶響裡,被摧枯拉朽般的斬碎。

    雖然避開骨刃的直擊,但林守依舊被勁風給掃得臉頰生痛,偏頭看著骨刃那駭人的威勢,不禁暗自嘀咕起來。

    “混蛋,大白天的竟冒出這種變態來……”

    青河鎮是隱世罕見的風水寶地,像這樣窺視青河鎮而來的邪魔外道,幾乎每個月都會冒出來。不過眼前叫呂肆的傢伙顯然不是小混混的等級,單憑著幾張離火符怕是應付不來……

    “臭老頭子,天天逼我修練那派不上用場的破法術,也不教點有用的東西……”林守不禁抱怨起老爺子來,而此時那邊的呂肆已掉過頭望過來,揮舞著那把鬼形鬼狀的骨刃,殺氣騰騰的吼叫著。

    “躲得好!兔崽子,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喂喂,你這樣囂張沒關係嗎?”

    瞥著亢奮的呂肆,林守故意用冷淡的聲音指出來。那邊的呂肆先是愣了下,似乎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林守悄然從衣袖裡再抽出幾道咒符,並用調侃的語氣說著。

    “剛剛我好像聽你說,是來青河鎮避風頭的——避風頭的意思,也就是說,你正被什麼人追殺著?既然如此,竟然還搞出這陣騷亂來……哼哼,你這傢伙的腦袋是被驢踢過嗎?”

    “唔……”

    呂肆的眼神明顯縮了下,不自覺的朝著左右瞥去,那緊張的模樣似乎真的在畏懼著什麼。把對手的反應看在眼裡,林守暗笑著,開始想著有沒有辦法把呂肆引出鎮外再收拾,誰知就在這時候,遠方突然響起一聲清嘯。

    呂肆聞聲一顫,林守則是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青芒從天邊疾飛而來。青芒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切入兩人當中,就像要護住林守般的攔在前面。

    青芒是一把莫約四尺的長劍,通體以青鋼打造,劍形宛如流光逝影。青色的靈氛籠罩著劍身,劍尖處則隱隱有水華流轉,顯然是一把水靈劍。

    飛劍懸在半空,放出懾人的威壓。呂肆緊張的舉著骨刃戒備,同時朝著左右望去,顯然在尋找逃跑的路線。然而飛劍的氣機卻緊鎖著他,劍威迫得呂肆步步後退,被逼到牆根處,終於咆哮一聲,揮起骨刃朝這邊撲來。

    “臭婊子!欺人太甚!老子就跟你拼了!”

    呂肆躍到半空,猙獰的骨刃扯著兇暴的鬼氣,朝著地上的林守直劈而來。與此同時,懸浮在半空的飛劍也猛然動作,化成一道青光攔向骨刃。

    青光與骨刃相撞的剎那,迸射出凜冽的亂波,朝著地面摧壓而來。

    原本緊盯著呂肆的林守,此時也不得不先躲到暗處,以避開亂射的餘波。待到幾秒鐘後陣勢稍歇時,林守探頭打量,只見那飛劍依舊穩穩懸在空中,然而呂肆卻早已逃之夭夭。剛剛他叫囂著拼命的模樣,顯然只個幌子。

    “切,那個混蛋,都沒有點常識嗎……”

    林守的目光掃過小巷,咬牙咒罵著。只見被迸射的亂波掃過,此時小巷呈現出宛如暴風過境般的淒慘模樣。沒有無辜的鎮民被捲進來,大概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話說回來,這東西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林守抬頭看著空中的飛劍上。從先前呂肆的表現來看,似乎很是忌憚這柄飛劍。就在林守猜測著飛劍的來歷時,突然見到飛劍朝著巷口那邊飄走。他的目光隨著飛劍移過去,隨即一青色的身影躍入眼簾。

    出現在巷口的是一身著玄青法衣的女子。女子留著清爽的短髮,看著是眉清目秀,英姿颯爽的模樣。那把斬退呂肆的飛劍擁簇在她的身邊,女子就這樣緩步走來,倒自有股凜然的氣勢在。

    女子移動目光巡視著現場,似乎在找尋呂肆的行蹤,然後落到林守的身上。她悄然打量著眼前的粗眉少年,看到林守手裡的咒符,似乎確定了什麼,拱手行禮問道。

    “這位小師弟,請問你是管轄此地的造師門的弟子嗎?”

    “咦?啊,是的。”

    林守愣了下後反應過來,朝著面前的女子拱手一禮,自我介紹著。“多謝這位師姐的援手,我叫林守,正是鎮守此地的造師門的弟子。請問你剛剛使用的,莫非是蜀山派的御劍訣嗎?”

    “小師弟識得不錯,我叫穆蘭,正是蜀山派弟子。”女子倒沒有隱瞞的意思,落落大方的介紹著,並揮手把飛劍也招了過來。

    “這是我的愛劍'青鴉',一併介紹了。請多指教。”

    蜀山弟子皆修習御劍訣,視飛劍為手足,因此介紹愛劍也算是慣例。

    眼前這把名為“青鴉”的飛劍,其靈華內斂,顯然已脫離凡鐵元胎,邁入通靈之劍的格別。飛劍的格別也間接表示著持劍者修為的高低,林守回想起先前呂肆的畏懼模樣,想必是在穆蘭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

    “穆師姐,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那叫呂肆的傢伙和你有關係嗎?”林守朝穆蘭詢問著,並不太客氣的指出。“另外恕我直言,青河鎮是造師門管轄的地界。師姐身為蜀山弟子,像這樣隨便闖進來,似乎也不妥吧?”

    林守如此責問著對方,不過也並不能責怪他的反應過度。

    基本上來說,造師門在修真界只能算是不出名的小門派,不管是規模還是名氣,都遠遠無法和蜀山派這樣的千年名門相提並論。然而這無關緊要,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規矩,青河鎮既然是造師門的地盤,那其它門派便不得擅入。

    要知道,修真門派的地盤幾乎都是靈氣匯聚的風水寶地,好比青河鎮於造師門,又好比青城山於蜀山派。地盤是修真門派的立派根基,也是其薪火代代相傳的最大本錢。失去地盤的門派只會迎來消亡的下場,而得到好地盤的門派,便有了雄踞修真界的資本。

    因為這樣的緣故,修真門派對自身地盤也就格外看重,絕不允許他人染指。一派的弟子不打任何招呼便闖進別家門派地盤的行為,是修真界的一大忌諱,嚴重時甚至會引起兩個門派間的全面紛爭。眼前的女子顯然出身名門正派,不會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林師弟所言極是。”

    叫“穆蘭”的女子顯然教養極好,也清楚自己的行為欠妥,也沒和林守爭執,而是拱手行禮,用誠摯的聲音致上歉意。“因為有要務在身,倉促間不及通報,還請多多包涵。”

    “要務?”林守眨眨眼睛。“什麼要務?”

    “我目下正奉命追捕通輯兇犯,希望能得到造師門的協助……這個,林師弟你識得嗎?”穆蘭如此說著,並從懷裡取出塊黑木令牌來。那令牌只有半個巴掌大小,正中刻著北辰懸照的圖案。

    “這是,執道令?”林守認出那令牌的來歷,剎時間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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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豪門作派

    如先前所說,修真門派對自己的地盤極為看重,絕不容許他人染指。像這樣劃地而治的習慣,在維持修真界的秩序方面確實起到積極的效果,然而也帶了同樣程度的不便。

    比方說,某個邪魔外道在蜀山派的地盤裡犯下事,然後又跑到崑崙派的地盤裡躲避,結果蜀山派就變得無法隨意對其出手,否則恐怕會引起兩派的紛爭。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而穆蘭是蜀山派的弟子。像這樣隨隨便便闖進來的行為,可以說是犯了修真界的禁忌——不過這只是就普通情況而言。事實上,穆蘭還有一項特別的身份,那身份賦予她超脫門派束縛,在任何地點自由行動的權力。

    穆蘭的那項特別身份是,“正道會”直屬的壹級執行幹員,而那塊“執道令”便是其身份的證明。

    這裡提到的“正道會”其實只是個略稱,正式的名稱則是“九州炎黃正道會”。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也就是由神州各大修真門派結成的,類似互助聯絡會般的組織。

    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樣,修真門派間劃地自治的習慣原本便存在著問題,而近代以來,隨著不同地域間的人流物流來往愈加頻繁,此類的弊端也越發嚴重。最後終於在蜀山崑崙等幾大門派的共同倡議下,促成了神州修真門派大聯盟,即“正道會”的誕生。

    “正道會”的成立宗旨是維持隱世的秩序,以及消除危害凡世的種種禍端。在此前提下,正道會有向盟約門派的地盤派出執行幹員,處理隱世相關的犯罪事件的權力。

    至於先前闖進青河鎮的呂肆,是綽號“化鬼”的外道術士。因修習化鬼邪法,禍害多數生靈而被正道會通輯著。穆蘭為將他逮捕歸案,已追蹤了多日,此次難得在青河鎮逮到,結果竟又給溜掉。

    “謔,原來那傢伙是通輯犯啊……”

    從得穆蘭那裡聽聞了事件的經過,林守了然的點點頭。既然穆蘭是正道會的執行幹員,那確實有在青河鎮自由行動的權限,不過林守轉念想想後,又提出疑問來。

    “不過,那呂肆為什麼會跑到青河鎮來?既然是正被穆師姐追捕著,理應躲到更偏僻的地方才對吧?”

    “其實數天前我已追到呂肆並打過一場,但被他負傷逃走。那時他挨了青鴉劍一斬,大概傷得不輕,會闖到青河鎮來……我猜想,恐怕是打算借助這裡的靈氣來療癒傷勢。”穆蘭解釋著。

    “哼,應該沒錯,那混蛋先前還嚷著要搶占地盤的……”想起呂肆先前的狂言,林守重重哼了聲,隨後考慮了下,提出幫忙的意見來。“既然如此,那我也來幫忙吧!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可沒道理放任邪魔外道胡來!”

    “……嗯,也好。”青河鎮畢竟是造師門的地盤,大概是顧慮到造師門的立場,穆蘭沒有拒絕林守的好意。朝著周圍望瞭望,隨手取出個像是指南針的法器來。

    “這是'鬼見愁'?”林守一眼便認了出來。

    “林師弟識得?”穆蘭似乎感到意外。

    “當然,我家便是做這個的。”林守得意的挺起胸膛。

    造師門是擅長馭物遣物的門派,自古以來也有製造各種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林守身為造師門的傳人,自然也繼承了本門的造物天賦,對各種咒具法器可以說極是熟悉。

    穆蘭手裡指南針模樣的法器,是以清靈淨玉為咒力樞紐,輔以卦算機巧而製成。功用是可以感測周圍的污垢鬼氣,令得鬼祟邪物無處藏身,因此得名“鬼見愁”。

    “我確實聽說過,造師門有著馭物造物方面的神通……”

    穆蘭頷首說著,想想後又對他解釋起來。

    “林師弟,那呂肆修習的是化鬼之術。此乃牽引邪鬼附身而獲得凶煞鬼力的邪法,所以不論他如何掩飾,身上總有鬼厲邪氣溢出。我們可以讓他先逃上一陣,鬼氣散得開點,追蹤起來也要容易些。”

    穆蘭把“鬼見愁”放在掌中,默默念誦著法咒。隨著陣陣靈氛匯聚,“鬼見愁”上的指針也跟著左右擺動起來。而令林守感到意外的是,那指針的方向竟是朝著鎮外而去。

    ……………………

    循著呂肆留下的蹤跡,穆蘭和林守朝著鎮西追去。

    青河鎮西邊是一大片僻靜的竹林,竹林連著後面的青城山,鬱鬱蔥蔥的模樣,延綿數里有餘。兩人行走其間,上面茂密枝葉遮住頭頂,漏下稀稀疏疏的光斑,腳下踩著厚厚的枯葉,耳邊只有沙沙的腳步聲響起。

    若是呂肆有暗算兩人的打算,那這樣的環境無疑是絕佳的狩獵場。空氣裡殘留著的鬼氣令得鬼見愁的指針不住搖晃,穆蘭仔細捕捉著周圍的動靜,把警惕心提到最高。

    “對了,林師弟。”好像突然想到某事,穆蘭向林守慎重確認著。“那呂肆可不是易予之敵,你帶著什麼護身法器嗎?”

    “法器?呃,咒符的話倒是帶了幾張……”

    林守清點了下隨身裝備,隨即露出無奈的神情。造師門的造化法無法直接用於戰鬥,而先前溜出門時也沒想到會碰上這等事,隨身帶著的也只有數張初級的離火符。以戰鬥準備而言,實在很難說得上周全。

    “那,你先拿著這個護身吧。”

    穆蘭想了想,然後從腰間的束帶裡抽出幾支寸長梭鏢,遞給林守。

    “這是……破魔鏢?”

    林守接過穆蘭遞來的梭鏢,謹慎的打量起來。

    破魔鏢是破魔誅妖的咒具飛鏢,由施放者貫注真力後放出,其威力幾乎可以媲美上位咒符,並且還能重複使用。因為打造不易的關係,破魔鏢可以算是相當高級的咒具,而穆蘭竟將它們隨意贈人……

    “等等,這種色澤……我擦!居然還是用紫金打造的!?”

    林守正拿著手裡的破魔鏢感慨,突然注意到鏢身上泛出的淡淡紫光,拿起來對著陽光仔細分辨了下,頓時大驚失色。

    要知道,紫金是稀有且貴重的金屬,具有辟邪鎮之神效。打造法器時只要混入少許紫金,便能賦予法器非常靈驗的辟邪神效。用來對付修習外道邪法的呂肆,可算是正好相剋。

    林守記得老爺子就收藏著一塊巴掌大的紫金,鎖在庫房的最裡面,幾十年來都捨不得用一點。看著手裡閃閃發光的紫金破魔鏢,再摸摸懷裡那幾張寒磣的咒符,就算再怎麼不忿,也不得不感慨人家蜀山派的豪氣沖天。

    “怎麼?林師弟,不知道破魔鏢的用法嗎?”

    注意到林守瞥來的視線,穆蘭似乎誤以為他不會使用,於是拿起破魔鏢解釋起來。

    “破魔鏢和咒符差不多,使用時只要貫注真力,再瞄準目標拋出去就好。有區別的是,破魔鏢的殺傷力並非固定,而是隨著貫注真力的大小變化。哪怕是修為不夠的弟子,只要蓄力時間夠長,也能發揮出威力來……”

    穆蘭解釋得很詳盡,似乎真把他當成缺乏經驗的後輩師弟看待。林守對此暗暗惱怒,同時也感到稍稍意外。

    蜀山派是勢掌修真界之牛耳的千年名門,穆蘭既然是蜀山派的弟子,林守想當然的以為她跟那些持道自傲的討厭傢伙是一類,沒想到結果竟是位蠻熱心腸的師姐。這讓林守多少有些好感,決定不計較被小看的事情。

    “……需要注意的事情就這些了,林師弟。等遇到呂肆的時候,你在旁邊為我掠陣即可。”

    解說完破魔鏢的用法後,穆蘭又如此交待著。從那語氣聽來,她顯然是有十足單挑呂肆的把握。林守無奈的聳聳肩膀,決定保持沉默。他對蜀山派的御劍訣早已仰慕久矣,若是能趁著與呂肆激鬥時偷學著一兩招回來,也可以稍稍彌補下造師門不擅戰鬥的缺憾。

    ……………………

    確定了對付呂肆的方針後,林守和穆蘭繼續隨著鬼見愁的指示前行。莫約半個時辰後,來到竹海相當深處的位置,林守在一塊殘破的石碑前停步,皺眉打量著石碑上那道破損的咒符。

    “林師弟,有問題?”

    穆蘭見狀也停下腳步,謹慎的確認著。

    “嗯,這前面是造師門的禁地,本來是不准外地人靠近的,原本這裡還設有禁制的……”林守伸手把石碑上的半截咒符揭了下來,咒符上殘留著明顯的鬼氣,自然不用再去猜測是誰的傑作。

    “呂肆已經過去了?”穆蘭看著咒符,顯出焦急的神情。“若是如此,不知道他在盤算著什麼,我們更得趕快了……林師弟,事急從權,希望你能理解。”

    “……也罷,到時候我向老頭子說明吧。”

    林守考慮了兩三秒鐘,朝著穆蘭點點頭,於是兩人加快腳步追上去。越過殘碑後沒有走上多遠,便來到了一處相對開的空地處。空地上落滿厚厚的枯葉,而中間則豎立著一口奇異的古井。

    古井以堅硬的青石砌成,外表呈六角形。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不少地方都已破損了,青石板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看上去倒是古意盎然。稍微走近點,會感到陣陣潮濕的涼風從古井裡吹湧上來。

    這些涼風裡蘊含著難以言喻的豐沛靈氣,雖然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出來,然而落到穆蘭的眼裡,卻是極大的震憾。

    “好,好豐沛的靈氣……”

    穆蘭顯然也感受到這樣的震憾,在離古井幾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來,下意識的看向手裡的鬼見愁。果然,受到從古井裡噴湧出的豐沛靈氣影響,鬼見愁的指針到處亂晃,顯然已無法再繼續追蹤下去。

    “青河鎮,原來是這樣風水寶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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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古井激戰

    穆蘭愕然看向噴湧著靈氣的古井,一時間感到難以置信。

    要知道,被修真門派選作地盤的地方自然都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不過風水寶地間其實也有等級之分的。判斷風水寶地的等級高低的標準,便是其地脈靈氣的豐沛程度。青城山作為蜀山派延續千年的地盤,是神州大地赫赫有名的大靈山,一等一的風水寶地。然而眼前的小小青河鎮,竟然也有如斯豐沛的靈氣,著實令人吃驚。

    呆愣片刻,穆蘭深吸口氣,平復下心情,把注意力放到周圍的環境上。

    從井裡噴湧出的靈氣充斥著四周,將呂肆留下的鬼氣給吹散了開去。無法用鬼見愁追蹤,穆蘭只好竭力放開靈識,捕捉周圍的動靜,然而卻是什麼也沒發現。

    穆蘭舉目向四周望去,卻意外發現林守正蹲在古井邊不知幹些什麼。她好奇的走過去,看到林守正擺弄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繩索,並在繩索上打出奇怪的結,不禁好奇的問出來。

    “林師弟,你在……幹什麼?”

    “嗯,稍稍整理下,也許能派上用場……”林守模糊的回答著,隨即問出來。“怎麼樣?穆師姐,找到那傢伙的蹤跡了嗎?”

    “沒有。”穆蘭無奈的搖搖頭。“受到那口井噴出的靈氣乾擾,鬼見愁暫時不能用了。若是呂肆躲在附近的話,只能想別的辦法把他找出來。”

    “鬼見愁失靈了?可以給我看看嗎?”

    林守朝穆蘭要求,穆蘭愣了下,隨後才想起造師門似乎有製作法器的傳統,就待把鬼見愁交給他。然而就在這時候,背後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踩在枯葉上。

    “什麼人!”

    一直戒備著的穆蘭,當即轉身擺出戒備的架勢,青鴉劍亦跟著脫鞘飛出。結果誰知匍匐在枯葉里的,竟只是一條尺長的小青蛇。

    小青蛇似乎被蜀山俠女的氣勢所攝,在原地呆愣了幾秒,隨即竄動著身子,飛也般的逃走了。

    “虛驚一場嗎……”

    穆蘭苦笑著搖搖頭,剛鬆口氣,不料青鴉劍突然橫著飛了過來,擋在她的身側。與此同時,左側的地面突然暴起,一道凌厲的鬼氣從左後方強襲而至,與青鴉劍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迸出的衝擊波,將雙方都震了開去!

    ……………………

    “'化鬼'呂肆!終於逮到你了!”

    在反應過來的剎那,穆蘭便把林守護在身後,此刻正禦使青鴉劍,遙指著偷襲未果的瘦高男子,“化鬼”呂肆。

    “……呸,他媽的蜀山派真麻煩。”

    呂肆朝地上吐了口痰。他在竹林地下埋伏了許久,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卻沒想到青鴉劍竟是會自動護主的靈劍,令得把握十足的偷襲落空了。

    “化鬼呂肆,還不束手就擒!莫非想再挨上一劍嗎?”

    “挨上一劍?說起來老子可得謝謝你啊,臭婊子。若不是你前次刺傷老子,讓老子乾脆的捨棄了人身,老子也沒這麼快修成'鬼厲之軀'… …作為感謝,就讓你看看,老子真正的力量吧!”

    呂肆獰笑著,雙手結成詭秘的法印,嘴裡念誦起咒詞來。

    “以此凡軀,恭獻鬼尊……魂化厲鬼,軀作憑生……”

    隨著呂肆的唱誦,污濁的鬼氣從毛孔裡彌散出來。被鬼氣纏繞著,呂肆的上半身陡然膨脹,整條右臂都變成了形狀猙獰的巨大骨刃,骨刃上纏繞著縷縷鬼氣,宛如惡鬼的手足,令人為之忌憚。

    “化鬼邪法……為修得這鬼厲之軀,你到底殘害了多少人命?”

    穆蘭皺眉盯著呂肆完全鬼化的右臂,聲音裡帶著灼熱的怒氣。

    “誰知道啊?老子可沒興趣去記這些。”

    呂肆甩甩化成骨刃的右手,轉而用狠辣的目光看著穆蘭。“好了,臭婊子,老子今次就大發慈悲,送你和那小鬼共赴黃泉吧!”呂肆獰笑著,高高揚起右臂骨刃,朝著穆蘭衝了過來。

    “林師弟,找地方躲起來!”

    穆蘭對著林守交待一聲,揮起青鴉劍迎了上去。

    被穆蘭握在手裡的青鴉劍,劍身騰起青瑩的水華。穆蘭揮劍橫斬,纏繞著劍身的水華劍罡,剎那間隨著新月狀的斬線迸射而出,化成一道丈寬的匹練朝呂肆疾斬而去。

    看著青鴉劍罡化成水華匹練斬來,呂肆亦不敢怠慢,舉起變成骨刃的右臂,暴喝著用足全力斬而下。

    糾纏著污濁鬼氣的骨刃,自上而下猛斬在水華匹練上,將水華匹練硬生生的斬成兩截!被斬斷的匹練依著慣性射進兩旁有竹林裡,摧枯拉朽的碎裂聲裡,無數楠竹被迸散的劍氣絞得粉碎。

    在原地回氣的呂肆,抬頭望向前方,然而那裡已沒有了穆蘭的身影。呂肆緊張的戒備著四周,一聲清嘯在左側響起,同時一道青芒朝他疾射而來。青芒的澎湃劍氣絞碎了沿途散落的竹葉,也讓呂肆搶先反應過來。

    “臭婊子!別以為這招每次都有效!”

    呂肆大吼著,揮起骨刃和青芒硬拼了一記。

    在震耳欲聾的暴響聲裡,青芒被整個兒彈飛出去,而呂肆則藉著反震的力道迴轉身體,骨刃迸發出兇烈的鬼氣,咆哮著又重重一斬砍在地上。隨著骨刃的重斬,帶有指向性的衝擊波朝著前方輻射了出去,周圍的竹林猛烈搖晃著,穆蘭一時間也被震得腳下踉蹌。

    抓住這瞬息間的空隙,呂肆朝穆蘭猛撲而去,那身影彷若化為鬼魅。那邊的穆蘭亦反應極快,當即並指迴轉,只見原本被彈飛的青鴉劍,竟驟然倒刺而回,拖著水華劍罡刺向呂肆的背後。

    眼看是十拿九穩的一刺,誰知呂肆的身體竟突然向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青鴉劍也因此而意外刺空。待到穆蘭反應過來時,已失了先機。呂肆的鬼影竄進空門,穆蘭的手尚在半空,殺氣騰騰的骨刃已逼到近前。

    “臭婊子,乖乖受死吧!”

    呂肆露出狠毒的神情,大力揮動著骨刃朝手無寸鐵的穆蘭砍下。本以為是手到擒來,豈料穆蘭左手一抄,竟從懷裡抽出兩張咒符來。

    “……引雷聚煌,灰滅邪魘!”

    兩道引雷符接連轟在呂肆的身上,令得其動作一滯,穆蘭趁機向後躍退。稍遲一秒後,封入引雷符的紫電之氣迸放出來。耀眼的雷光中,呂肆被電得嗷嗷慘叫,穆蘭也重新找回勢態。

    “……哦哦!哦哦哦!”

    呂肆顧不上對付他,穆蘭也不需要他的掩護,被戰場所遺忘的林守,於是乾脆避到空地邊上,欣賞起眼前的激烈戰鬥來。

    蜀山派的御劍訣不愧是名聞天下的正道神法,而那修練化鬼邪法的呂肆亦非泛泛之輩,兩人聯手的華麗演出看得林守大呼過癮,同時也因自家那不給力的造化法感到深深失落起來。

    “嘖,真好啊……果然修真者練御劍訣才是正道啊……”

    看著那邊穆蘭御劍斬妖,威風八面的光景,林守羨慕的心情幾乎難以形容。就這時候,戰場那邊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

    只見在古井邊的空地上,散發著水色靈光的青鴉劍,與纏繞著怨黑鬼氣的骨刃,以肉眼難以辯識的速度互相交鋒著。飛劍與骨刃的每一次對拼,都迸發出低悶的鳴聲,同時穆蘭的身體也微微一顫。

    蜀山派講究的是“以氣御劍”,即是將自己氣機與飛劍聯繫,藉以達到揮指如意的效果。這固然提升了飛劍的威力,然而卻同樣也帶來問題。例如,此刻青鴉劍與呂肆交鋒時所承受的衝擊,會有一半分擔到穆蘭的身上。

    穆蘭難受,呂肆那邊自然就更不好過。青鴉劍是誅妖除魔的上品靈劍,其浩然劍氣對污濁鬼氣有天然的克制效果,每一次斬擊落在骨刃上,都在明顯削薄著纏繞骨刃的鬼氣。

    像這樣的對拼,實際上已成為雙方修為的消耗戰。若是呂肆的鬼氣先被削盡,那就只剩下敗亡一途。若是穆蘭先承受不住衝擊,那得逞的便是外道術士。林守在旁注目著雙方的激戰,覺得情勢大概是四六波,穆蘭明顯要佔著上風,不過短時間裡要拿下呂肆也頗有困難。

    “嗯,果然還是幫幫忙吧……”

    雖然這樣下去穆蘭也是穩贏,但為避免無謂的消耗,林守還是決定幫她結束這場沒有懸念的消耗戰。

    林守下意識的取出一枚破魔鏢。像這般用紫金打造的昂貴咒具,他以前可是沒機會用過。瞄著那邊的呂肆,林守試著將真力注入破魔鏢,看著破魔鏢漸漸亮出光芒,突然間林守又感到捨不得了。

    “唔,用破魔鏢太浪費,還是用土辦法吧……”

    林守終究還是捨不得用掉紫金破魔鏢,把目光移戰場的一角。

    這時候穆蘭也好,呂肆也好,都全神貫注的對抗著彼此,完全沒注意到那根被他打成活結,橫臥在地上的繩套。林守竊笑著,用馭物訣操縱著繩套,從背後慢慢靠近扑騰著的呂肆。

    在青鴉劍紛舞的劍芒中,呂肆以鬼魅般的身姿移動著。雖然看起來令人眼花繚亂,然而其行進退路線卻有明顯的規律可尋,旁觀的林守反而比穆蘭看得更清楚。

    連續的劈砍後,穆蘭突然一劍刺出,呂肆斜著身子向旁橫閃。

    “給我……綁上!”

    早已等候著的繩套,在呂肆踏進來的瞬間收緊,那高速移動著的鬼影頓時停滯。沒等呂肆來得及反應,林守用力揚起手,同時繩套猛然發力,在造化真力的馭使下,硬是將呂肆給拋到了空中!

    “穆師姐!”

    “青鴉!斬了他!”

    空中的呂肆無法閃避,穆蘭抓住機會御劍刺去,只見青鴉劍化成一道青芒射向天上的呂肆。呂肆本待格擋,誰知青鴉劍竟陡然改刺為斬,揮出一道鋒利的水華匹練。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呂肆的右手被匹練斬過,自肩膀處與身體分離。連著右臂的沉重骨刃,在空中舞動數圈後砍進地面。稍遲半秒,呂肆的身軀也重重砸在地上,一時間沒了聲息。

    ……………………

    “呼……呼……”

    對拼時消耗太多力氣,穆蘭在原地喘息著,卻忍不住瞥向那邊的林守。

    剛剛那突然纏住呂肆的繩索,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傑作。抓住呂肆無防備的瞬間,將其擲到空中,從而製造出破敵的機會,簡直是堪稱“絕妙”的助攻。

    老實說,穆蘭從沒期待過林守能做到這種程度。

    事實上,對於造師門的造化法,她原本是沒太當回事的。

    在穆蘭的知聞裡,懂得馭物之術的門派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偏向輔助系的法術,很難在實戰裡派上用場。為此她特意把破魔鏢留給林守作護身用,卻不想他竟然只用一捆再普通不過繩索,就把紮手的外道術士給解決了。

    這樣的馭物法術是穆蘭聞所未聞的,或者說,因為過程來得太過理所當然,所以更帶給她某種難以言喻的衝擊。穆蘭用驚詫不定的目光打量林守,但林守卻突然警惕的盯著她的身後。

    穆蘭若有所覺的回頭望去,看到那邊的呂肆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你這……該死的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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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地脈祕境

    被斬斷的左臂正噴出污血,重傷下呂肆再無力維持“化鬼”的形態,膨脹的身體也跟著復原為原本削瘦的模樣。呂肆站立不穩似的搖晃著,跌跌撞撞的挨到井口處,才勉強站穩,卻用窮凶極惡的目光瞪過來。

    “挨了青鴉一斬,還有活動的力氣嗎……”

    穆蘭提醒著自己,此刻不是為瑣事分神的時候,將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外道術士身上,深吸一口氣,厲聲警告著。

    “化鬼呂肆,立即束手就擒!你已經沒有抵抗的餘地了,放明白點!”

    “媽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傲慢口氣……”呂肆辛苦的喘息著,沉默片刻後,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只見他用顫抖著的右手,從懷裡取出一個墨色的方匣子來,獰笑著問道。

    “嘿嘿,臭婊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穆蘭皺眉望過去,只見那墨匣約有巴掌大,看上去好似用烏木製成,此時被呂肆拿在手裡,隱隱散發著異色華光。那模樣,彷彿正呼應著從井口噴湧出的靈氣,令穆蘭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

    “放下那東西!不許輕舉妄動!”

    “放下?嘿嘿,好啊……”

    穆蘭御劍遙指著呂肆,呂肆倒是很乾脆的把墨匣放下,但不知是重傷乏力還是故意而為,途中突然失手落下。只見墨匣磕到古井上,滾了兩下,然後就這樣掉進了井裡。

    “不好不好,手滑了一下……沒辦法,要的話你就自己下去揀吧?”

    呂肆誇張的擺擺手,那戲謔的態度看得穆蘭怒起,正待揮起青鴉劍斬過去,不料腳下地面竟突然猛烈搖晃起來。數十秒的時間裡,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迸發出來,周圍竹林在搖晃中嘩嘩直響。

    穆蘭亦被震得踉蹌後退,不得不低下身子,竭力保持著平衡。她抬頭朝呂肆望去,卻赫然看到前面的古井裡竟噴出五色靈光來!

    “你……你做了什麼?呂肆!”

    “別著急,你馬上就會知道的……”呂肆獰笑著,探頭朝古井裡望去。

    “攔住他!他想跳進去!”

    身後突然響起林守焦急的聲音,穆蘭回頭,看見林守帶著憤怒的神情朝這邊奔來。反應過來的穆蘭,當下一揚左手,袖口裡猛然彈出一道索標來。只見索標如靈蛇般纏上呂肆的右手,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呂肆縱身跳進古井裡。

    剎那間,耀眼的五色靈光從井口處迸放出來。

    穆蘭通過索標與呂肆聯繫著,亦被五色靈光一併吞沒。

    靈光很快的消逝,現場也跟著安靜下來。林守幾步衝到古井邊上,只見五色靈光依舊在井裡翻騰不息,然而其中已沒了穆蘭和呂肆的身影。

    “王八蛋,居然給我把'地穴'給打開了……”

    林守咬著嘴唇,顯出無比懊惱的神色來。

    因為事關造師門的隱密,他先前沒有對穆蘭說明,但這口古井實際上正是青河鎮的“地穴”所在。

    按照風水學的概念來解釋,但凡修真門派選擇的風水寶地,其下方必然有聚集著浩瀚靈氣的地脈流過。“地脈”是天地間元息循環的干流,而“地穴”則是地脈的呼吸口,直接通向地脈深處。

    以青河鎮為例,這口風水井建在地穴之上,作用便是將地脈裡奔湧的靈氣抽升地上,用以潤澤地上萬物。可以說是事關門派命數的重要設施,因此被造師門列為禁地。

    林守大概猜到呂肆是在尋找這處地穴所在,只是想到風水井上還有老爺子設下禁制,所以倒也沒覺得會有多大問題。然而沒料到,那呂肆身上竟帶著能動搖地脈的法寶,結果措手不及下便成了現在的光景。

    “該死的!”

    林守掄起拳頭,狠狠砸在堅硬的青石井沿上。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造師門代代鎮守青河鎮已有五十七代,而今天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林守覺得像被人猛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覺從臉上一直燒到心裡面。

    “呂肆,'化鬼'呂肆……”

    林守咀嚼著罪魁禍首的名字,把牙齒磨得“謔謔”作響。片刻後似乎決定了什麼,從懷裡抽出個半指長的木鳩來,念念有詞的拋到空中。只見木鳩在煙霧中變成白鴿的模樣,扑騰著翅膀朝小鎮的方向飛去。

    地穴被打開可不是小事,由此引起的混亂,也只有麻煩老爺子出面收拾。林守看著白鴿飛遠,然後又回到古井邊上,看著裡面翻湧著的五色靈光,森然一聲,縱身躍了進去。

    “等著,小爺來誅了你。”

    ……………………

    另一方面,穆蘭試圖阻止呂肆跳井,結果自己反而被五色靈光給吞沒。

    恍惚間,眼前呈現出光怪陸離的萬般境相,看得她眼花繚亂。周圍充斥著豐沛的靈氣,承載著她的身體,如同在騰雲駕霧一般。也不知順著靈氣飄蕩了多久,身體陡然一沉,就此回過神來。

    “唔……咦?咦咦?”

    回過神來的穆蘭,悚然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半空!

    凌厲的風從耳邊呼呼刮過,她偏頭向左手望去,只見索標繫著的呂肆已不知所蹤。失去承載的身體朝著下面直墜而去,穆蘭努力鎮定下來,試著朝下方打量,卻不禁在剎那間愣住。

    從高空俯瞰著下方的地面,入眼竟是陣陣氤氳的水霧。水霧裡隱約可見大片鬱郁青青的山林,山林裡溪水沿途潺潺流下,溪邊可以看到不少異獸的身影,空中更有五彩的珍禽啼叫著飛過——諸如這般的世外桃園的仙境景象,根本不像是在凡世。

    “這裡究竟是……”

    呈現在眼前的光景令穆蘭愕然震驚,然而眼下卻不是發呆的時候。下方鬱郁青青的森林正以極快的速度朝她接近著,若是就這樣撞上去的話,結果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青鴉!”

    穆蘭掐指召喚著愛劍,天邊隨即閃出一抹流光,眨眼間已來到身邊。

    看到愛劍熟悉的身影,穆蘭多少安心了點,同時心裡也有了主意。她令青鴉劍和自己同時下墜,然後試著將劍身當成踏板,把兩腿踩上去。想模擬“御劍飛天”的法門,進行緊急迫降。

    穆蘭的御劍訣已修到化劍之境,然而距離使出“御劍飛天”的境界還有不小的距離。但不管怎麼說,從天上掉下來的難度,肯定比從地上飛上去的難度要低得多。

    穆蘭兩腳踏著青鴉劍,竭力施法令青鴉劍減速下墜。沒想到劍身上多出一人的重量,役使起來卻極是困難,穆蘭途中好幾次差點跌下去,幸好最後勉強掌握到訣竅,青鴉劍的姿態漸漸穩定下來。

    片刻後,青鴉劍散發著煌煌劍光,如飛鳥投林般撞進下方的森林裡,衝破層層藤蔓的阻礙,又折斷不少樹枝,最後射落到一處空地上,穆蘭則在那以前先跳下來,一個前滾翻以彌消衝勢,勉強平安落地。

    雙手觸著堅實的地面,穆蘭呼出口濁氣,一時間竟不想動彈。以弟子級別的修為來模仿“御劍飛天”,實在太過艱難,短短一分鐘不到,她的背後幾乎被冷汗浸透,比和呂肆苦戰一場還要累人。

    “呼……呼……呼……”

    真氣流轉數週,穆蘭稍稍提起了點力氣,打量起周圍的光景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

    放眼望去,周圍是無邊無際的森林,森林裡盡是高聳入雲的粗壯古樹。來自上方的陽光經過層層枝葉的攔截,到地面時只剩下微薄的光陰。穆蘭抬頭看著綠影斑駁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

    森林裡的空氣自然是清新的,然而湧進肺裡的感覺又絕不僅僅如此。彷彿有某種難以描述的活性彌散在空氣中,並且隨著呼吸湧進身體裡。

    近處幾隻禽鳥落在附近的枝丫上,拖著金光閃閃的尾翎朝下面張望。那模樣不像是凡世的鳥兒,倒是和棲息蜀山的幾隻仙禽極像。而在更遠些的地方,還可隱隱看到些陌生的獸影。

    “我想想,突然從井裡噴出五色靈光,我隨著呂肆被吸進了井裡……也就是說,這裡是……在井裡面麼?”穆蘭試著分析眼前的狀況,然後得出匪夷所思的結論。

    “是神蹤遁移之術?但是,這樣的光景根本不像是凡世……”

    穆蘭推測那口井是不是神蹤遁移的法門,然而眼前宛如仙境般的非凡光景,顯然不是青河鎮周圍的任何一處。皺眉苦思時突然想到呂肆來,穆蘭警惕的朝四周望去,可惜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呂肆的影子。

    想想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姑且不論呂肆有沒有摔死,就算僥倖活著,此刻身受重傷的他也絕計不會露面的。

    在原地歇息片刻後,穆蘭感覺疲勞多少消退了點。她費力的站起來,打算先在周圍探察後再擬定對策,豈知就在這時候,樹枝上的禽鳥突然受驚似的,紛紛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

    “有人?”

    穆蘭下意識將目光轉過去,沒等看出個究竟,身後又突然響起一聲咆哮。

    那吼聲宛如悶雷炸響,穆蘭悚然一驚,反射般的回身擺出架勢,卻看到一頭怪物正從後面的森林裡竄出來。

    那怪物攀著粗壯的樹枝吊在半空,整體外形好像是巨大化的猩猩,這樣目測過去,身長至少超過五米。猩猩怪的皮毛泛出深藍的色澤,下顎更有兩根銳利的獠牙生出,配合著暴怒吼叫的容貌,顯得格外猙獰。

    “……蒼猿?”

    穆蘭仰望著樹上的怪物,用驚愕的聲音叫出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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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蒼猿大黃

    作為乾員們執行任務時的參考情報,正道會編撰的《百妖譜》裡收錄著各類妖魔鬼怪的詳細資料。多虧這樣,穆蘭得以認出眼前的怪物,正是被列為“兇”級的靈獸“蒼猿”。

    按照《百妖譜》上的描述,蒼猿以力大無窮而聞名,並且擁有很強的領地意識,若是冒冒失失闖入其地盤,很容易招來其敵意。

    “吼吼!吼吼吼!”

    伴隨著雄烈的吼叫,蒼猿鬆手從兩層樓高的樹上蹦下來。那沉重的身軀落在地上,剎那間震得地動山搖,氣勢可謂威武到極點。從那憤怒咆哮的模樣看來,《百妖譜》裡所記錄的文字,無疑已成為現實裡的凶險。

    “這裡是,蒼猿的地盤嗎……”穆蘭皺眉向四周望去。

    老實說,和眼前的蒼猿開戰,絕對不是個好主意。蒼猿是被列為“兇”級的靈獸,尋常修真者根本不是其對手。再加上剛剛“御劍飛天”嚴重消耗了體力,穆蘭不敢肯定自己能擺平這頭暴怒的蒼猿。

    “但是,逃得掉嗎……”

    穆蘭一邊御劍戒備著蒼猿,一邊用眼角的余光尋找著退路。只見四周皆是茂密的森林,而要說到誰在森林裡更活動自如,那肯定非長居此處的蒼猿莫屬。要是她敢轉身逃走的話,蒼猿的巴掌恐怕會馬上扇過來。

    無奈下,穆蘭只好讓青鴉劍作為威懾擋在前面。

    面對青鴉劍放出的惶惶劍光,蒼猿發出暴怒的咆哮,看起來與其說是被威懾,還不如說是被激怒更準確。

    “吼吼!吼吼吼!吼吼!”

    蒼猿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朝著穆蘭步步緊逼過來。

    穆蘭持繼的後退著,雖然想著盡可能避免無謂的衝突,但眼下的情況似乎由不得她了。此進彼退中,蒼猿赫然逼近到十步之遙的距離,便舉起蒲扇大的巴掌直拍下來。

    “唔!”

    穆蘭及時向後躍退避開,蒼猿的巴掌轟落到地面。

    在沉悶的巨響聲裡,方圓二十公尺的地面整個兒塌陷了下去,連帶著周圍的樹木亦跟著傾斜倒塌。那雄烈的力道令得穆蘭倒抽了口涼氣,若是挨上一記的話,恐怕骨頭內臟都會碎掉。

    “沒辦法,只能戰鬥嗎……”

    穆蘭如此判斷著,準備咬牙放手一搏。

    豈知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異樣的鳥鳴聲。那鳥鳴聲很是獨特,“嘀咕咕,嘀咕咕”的響起。穆蘭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正疑惑著什麼禽鳥敢在此時接近,卻意外發現眼前的蒼猿竟然對這聲音有反應。

    只見蒼猿驟然停下咆哮,豎起耳朵,神情惶惶的朝著四周張望。和先前凶神惡煞的模樣截然不同,此時的蒼猿,簡直像在畏懼著某種天敵一般。

    目睹蒼猿的表現,穆蘭亦感到不安起來。要知道,祕境是異界,是與凡世截然不同的異界,祕境裡棲息著的何物,根本不能用常識加以衡量。能令凶獸蒼猿畏懼如斯的……

    是傳說中啄食妖魔的九頭鳥?

    或者乾脆是神獸等級的火鳳凰?

    這樣的想法讓穆蘭不禁更加緊張,她隨著蒼猿的視線望過去,看見左側的樹林一陣輕搖。穆蘭慌張舉著青鴉劍,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誰知從樹林裡轉出來的竟是某個熟悉的身影。

    “你在這啊,穆師姐……嗯?大黃也在?”

    從樹林裡轉出來的林守,注意到穆蘭的身姿,同時喊出個奇怪的名字。穆蘭正疑惑著的時候,卻聽得身後的蒼猿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哭號。待她回頭望去,只見蒼猿那龐然巨影已竄入林中,攀著樹枝飛快的逃遠。

    “咦?大黃!等等啊,大黃!”

    聽到林守呼喚的聲音,蒼猿似乎更嚇得屁滾尿流,一個沒抓穩竟從樹枝上掉下來。然而竟也沒有半點耽擱,哀叫著,連滾帶爬的,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消失在森林中。

    穆蘭茫然的看著這幕匪夷所思的光景,隔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回頭望向走過來的林守,用不可思議的聲音問出來。

    “林師弟,你……認識那頭蒼猿?”

    “蒼猿?啊,你說大黃嗎?”林守走過來,神情坦然的回答著。“我當然認識,大黃是老頭子收養的靈獸,從小陪我玩耍,以前我還常常騎著它在這裡晃悠……不過最近它好像不太願意見我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是,是這樣的嗎……”

    雖然林守用帶著懷念和溫馨的語氣來講述“大黃”的由來,然而回想起蒼猿那宛如逃命般的驚恐模樣,穆蘭幾乎可以肯定事實與他的描述間有著極大的出入。只是比這種事情來,還有更需要確定的東西。

    “那個,林師弟,你對這裡很熟悉嗎?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當然熟悉了。”林守看著穆蘭,如此回答著。

    “這裡叫'青河祕境',是我造師門的後院。”

    ……………………

    “秘……祕境!?這裡是'祕境'!?”

    穆蘭失聲驚呼了出來。雖然先前已隱約猜想過這種可能,然而從林守口裡得到證實,還是令她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

    所謂的“祕境”,即是隱藏在地脈裡的洞天福地。用通俗的說法來解釋的話,“祕境”更接近於神話傳說裡“仙境”的概念。

    打個比方,如果說風水寶地是指靈氣匯聚的土地,那麼“祕境”便是風水寶地中的風水寶地。幾乎只有地脈靈氣極端豐盈的土地上,才有可能誕生出“祕境”來。

    隱世裡靈氣匯聚的風水寶地本就不多,而“祕境”的存在更是罕見中的罕見。據穆蘭所知,包括蜀山派所佔的青城祕境在內,神州大地上僅有四大祕境,然而其中並沒有青河祕境的名字。

    “怎麼會……如此等級的祕境,竟然一直都沒有被發現嗎……”

    “當然。青河祕境是造師們的後院,自古以來,能踏進這裡的只有造師門傳人而已。其他人自然是不會知道。”林守如此回答著穆蘭的疑問。

    “能進到這裡的……只有造師門的傳人?”穆蘭頓時緊張起來。

    “沒錯。所以凡是不打招呼便闖進來的傢伙,最後只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林守點點頭,用不像開玩笑似的語氣說著。

    修真門派會選擇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作為開山立派的基石。然而九州神地的風水寶地就那麼幾塊,因此自古以來,正邪門派間對於地盤的爭奪就從來沒有少過——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佔據著一塊令其它門派垂涎的風水寶地,結果卻因無力守護地盤而被消滅的門派,可以說數不勝數。

    造師門在修真界只能算是沒啥名氣的小門派,然而卻獨占著這樣一塊舉世無雙的洞天福地。若此事傳揚出去,光是蜂擁而至的邪魔外道,恐怕就已把青河鎮給踏平了無數次。

    想到事情的嚴重性,穆蘭很難認為林守那番話是在說著玩的,一時間不禁緊張萬分。

    “林師弟,這件事……那個,我並非有意窺探造師門的隱秘……”

    “我知道。”林守如此回答著,倒是令得穆蘭一愣。“穆師姐是正派的蜀山弟子,只要你能保證不把青河祕境的事情向其它人提起,那就算是我邀請你進來的,這樣在老頭子那邊也應付得過去。”

    “……老頭子?”

    “也就是我爺爺,造師門的掌門。”

    “林師弟,我願意以蜀山弟子的名譽起誓,不向任何人提起這裡的事情,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畢竟事關重大,就算是發過誓後,穆蘭也依舊難以安心。

    “沒辦法啊,造師門只是小門派而已,總不能因此和蜀山派打起來吧?再說,穆師姐也不像是那種會隨便違背誓言的人。”

    林守無奈的聳聳肩膀,扯開了別的話題。“說起來,穆師姐你沒受傷吧?我看你追著那傢伙被吸進了井裡面,所以便趕緊跟過來的看看……呂肆呢?他沒傷著你吧?”

    “……沒有。”穆蘭搖搖頭,也理解了林守的意思。“我掉下來時便沒看到他,恐怕是落到其它地方去了。”

    “嘖,來遲了一步嗎……”林守憤憤的捶了下左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逮那傢伙吧!青河祕境可是造師門的後院,那傢伙想在這裡跟我捉迷藏,還早了八百萬年!”

    林守的聲音和態度流露出一股奇妙的氣勢,倒令穆蘭不禁一愣。沒反應過來,林守已向她伸出手。“穆師姐,可以把鬼見愁借我看看嗎?既然要追蹤呂肆的話,還是用這個更方便。”

    “可以,但是……”穆蘭遲疑著拿出鬼見愁。只見如同她所預料的那般,受到祕境裡豐沛靈氣的干擾,鬼見愁的指針如同在井口那般胡亂搖擺起來,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啊,這只是濾波器的小問題,稍微調整下就好。”

    “咦?調整下?”

    穆蘭聞言一愣,林守卻已從兜里取出一皮口袋來。在她的疑惑目光下,林守把皮口袋的合頁翻開,只見裡面竟塞滿琳瑯滿目的小工具。林守挑出一把小螺絲刀,把鬼見愁背後的螺栓折了下來。

    “林師弟,你……會修這個?”穆蘭驚訝的問著。

    “當然,我不是說過嗎?造師門就是乾這個的。”

    林守熟練的打開鬼見愁的背蓋,露出裡面的精密結構來。看著那一根根細如髮絲的導線,穆蘭不禁感到頭大,然而林守卻是輕車熟路的拿起螺絲刀觸碰了兩下,隨即便宣告收工。

    “嗯,好了。”

    “好,好了?”

    “是的。指針亂擺是因為探測到的靈波里面混了太多雜訊,我把濾波器的功率調到最大,這樣便可以把多餘的雜波過濾掉。雖然結果大概導致濾波器的壽命縮短,不過到時候再替換就好,反正也是小零件。”

    “是,是這樣的嗎……”

    法器製造可不是普通匠師能隨便介入的領域,穆蘭在這方面幾乎是外行,也只能聽著這番解釋而連連點頭。看著林守把鬼見愁迅速重裝起來,再瞥瞥上面的指針,只見指針果然穩定了下來。

    “在那方向嗎……好,我們走吧,穆師姐。”

    確定方向後,林守率先邁出腳步。穆師姐落後幾步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覺得前面的小師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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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花精嬋兒

    整個神州大地已知的大祕境有四處,其中之一便位於蜀山派的地盤。因此身為蜀山弟子,穆蘭自然也知道“祕境”的存在。

    在穆蘭的概念裡,祕境應該是如同仙境般靜謐祥和的場所才對,然而事實卻是相差甚運。與其說是靜謐詳和,不如說是生機澎湃更加準確。隨著林守在祕境裡穿行,幾乎每踏出一步都會有新奇的發現。

    比如說,踏進森林後看到些耀眼的光點在飛舞,走近後發現竟是一種姆指大小的金甲蟲。那鑲著銀邊的背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煞是好看。穆蘭本想湊近看看,然而林守卻慎重的提醒她不要隨便靠近。介紹說那種金甲蟲會噴吐危險的強酸液,而它們最常見的食物便是某種腐蝕性的礦石。

    再比如說,在森林裡前行時,偶爾會看到些紅白相間的卵狀物。開始還是為是某種鳥蛋,然而走過的時候突然就膨脹起來,幾秒鐘的時間,迅速長成一人多高的巨大蘑菇,然後爆散成無數袍子。若不是林守及時拉開,恐怕免不了被噴得灰頭土臉的下場。

    路過一叢灌木時,在枝葉的縫隙間陡然發現一雙圓瞪的兇瞳,和一張凶神惡煞的猙獰獸面。悚然一驚,反射的擺出架勢,誰知林守卻笑著揮揮手,上前去把那東西趕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碩大的蝴蝶,那猙獰獸面只是其翅膀上的花紋,穆蘭算是虛驚一場,不禁為自己過度反應而汗顏。

    “那叫'朱蝶',最喜歡吃朱果開花時的花密。只要發現它的蹤跡,附近一定有朱果在。那是療傷愈命,恢復疲勞的好東西,不過現在沒有空去找就是了……”

    林守頗為遺憾的對穆蘭介紹著,跟著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兜里拿出幾顆白白的果子,直接丟進嘴裡,彷彿代替朱果般的咀嚼起來,還順手遞了一顆給穆蘭。

    “穆師姐,要嚐嚐嗎?”

    “這是什麼?”穆蘭好奇的接過,只見是一顆莫約橄欖大小的白果。

    “這是小參果,算是這裡比較常見的野果,剛剛來時隨手摘的。”林守這樣說著,又丟了一顆進嘴裡,邊嚼邊說。“早上被老頭子逼著修行,都沒吃什麼東西,先拿這個先墊墊。”

    “說得也是……”其實穆蘭也有些餓了,卻不好意思學林守那樣直接往嘴裡丟。她拿著小參果,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然後才放進嘴裡。慢慢的嚼著,只覺得有淡淡的甜味溢出來,沒想到味道意外的還不錯。

    “說起來啊,穆師姐,你先前捆住呂肆的那個索標是什麼?好像蠻不錯的樣子。”林守嚼著小參果,用感興趣的聲音問出這個問題。

    “索標?啊,你說'捆仙索'嗎?”

    穆蘭把藏在左袖的索標拿了出來,林守吹了聲口哨,接過來細細打量。

    被稱為“捆仙索”的索標,前端是如姆指大小的白銀標頭,標頭呈三棱形,表面雕刻著精細的符紋,想來便是這捆仙索能自動束縛目標的咒力源頭。標頭後面連著纖細的黑索,那黑索顯然也非凡品。

    如果林守沒有猜錯的話,那黑索應該由是超高強度的碳素纖維編織而成。一根頭髮絲粗細的碳素纖維便足以吊起一輛小汽車,黑索由碳素纖維互相編織起來,上面還附著強化咒力,其強度恐怕要吊起輪船也沒有問題。

    “雕琢得好細……精細到這種程度,已經超出法器的水準了吧……”

    懷著跌宕起伏的心情,林守仔細評鑑著捆仙索。如果說先前紫金破魔鏢還勉強可以歸類到“咒具”類裡,那手裡的這卷捆仙索便已超出“法器”的水準,而接近於“法寶”的形制了。

    “他奶奶的狗大戶啊,真不愧是土豪世家出身,可惡……”

    懷著各種各樣的羨慕嫉妒,林守對著捆仙索大流口水。

    “那個,林師弟……”穆蘭為難的聲音在旁響起。“這捆仙索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並沒有多餘的備用,所以……”

    “咦?啊啊,是的……當然,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絕對沒有想要的打算,絕對沒有。”林守欲蓋彌彰的搖著頭,依依不捨的把捆仙索還給穆蘭,又忍不住打聽著。

    “穆師姐,你說這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那個,莫非當上執行幹員的,每個人都配著一件?”

    “是的。”穆蘭點點頭,乾脆為他仔細解釋起來。“不止是捆仙索,先前的破魔鏢,還有鬼見愁等等,都是正道會配給幹員的標準裝備。因為我有青鴉劍在,所以用不到太多……那個,林師弟,你在聽嗎?”

    “我……我在聽……”

    強壓下嘔血的衝動,林守艱難的點點頭,然後深吸了口氣,努力摒棄雜念,把鬼見愁拿了出來。正打算再確定下呂肆的方向,卻見著鬼見愁的指針竟又左右搖晃起來。林守稍稍檢查了下,確定這次不是濾波器的問題。

    “因為太靠近目標,鬼氣彌散,所以探不出來嗎……好吧,穆師姐,你在這裡等等,我到上面去搜索看看。”丟下這句話後,林守便縱身攀著前面的古樹,一溜煙的爬了上去,看樣子是打算從樹上搜索呂肆的行蹤。

    “等等,林師弟……”

    穆蘭叫之不及,只好在原地留下來。這處青河祕境裡存在著太多她聞所未聞的事物,想想先前遇到的種種驚險,穆蘭一時間也不敢隨便亂走,然而抬頭看著林守消失的樹冠處,卻感到很是無奈。

    “怎麼會變成這樣……”

    ……………………

    自被師門派遣到正道會任職以來,穆蘭便以執行幹員的身份活躍在除魔伏妖的最前線,歷經過千百次實戰的洗禮,也處理過許多件棘手的任務。那壹級執行幹員的頭銜,便是她實力和功績的證明。

    “化鬼”呂肆是正道會通輯的危險要犯,此次追捕呂肆的行動本來應該是由她來主導,造師門協助的才對,然而眼前的狀況卻完全反了過來。這種感覺令她很不適應,只是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怎麼說,是她擅自闖入了造師門的禁地,能得到對方的諒解已經算不錯了。再說,祕境裡的種種她也並不了解,要想順利的逮到呂肆,確實也只能藉助林守的力量。

    很奇妙的感覺,像這種依賴著某人的心情,不知已經多久沒有過了。身為正道會的壹級幹員,穆蘭多數時候是獨自進行調查活動,偶爾也會負責指揮小隊進行活動。早已習慣被人期待和被人依賴的感覺,像這樣突然置身於相反的立場,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算了,暫時就靜候音訊吧。”

    儘管不太滿意目前的無力處境,穆蘭還是作出信賴林守的判斷。只是光是空等著也無濟於事,穆蘭決定先到周圍去轉轉,想著也許能意外發現呂肆的行蹤也說不定。

    穆蘭沿著樹徑閒逛,信步來到一處灌木林前。

    雖說是灌木林,然而裡面也有些格外高大的植株。穆蘭在一株彷彿巨大菖蒲草的古怪植物前停下,用驚嘆的目光打量著生在菖蒲草莖上的眾多花朵。花朵有紅有白,有青有紫,擁簇在草莖頂端,散發出陣陣迷人的香薰。

    無法判斷眼前嬌豔的花叢有無危險,穆蘭打消了湊近細嗅的念頭,正準備移步離開,目光晃過花叢,意外注意到裡面的某個東西,不禁停了下來。

    “咦?那是……”

    只見盛大的花叢中,有一微微搖晃的細小身影。那身影約有巴掌大小,背後生著如同蝴蝶般絢麗的羽翅,一對纖纖玉足從半開的花苞裡伸出來,半個身子則陷進花苞裡,好像被困住似的拼命搖擺著。

    聽著花苞裡面發出“嗯嗯”的悶哼聲,穆蘭不禁生出惻隱之心。謹慎的走上前去,用指頭仔細捏著小傢伙的衣角,把她從花苞裡給拽了出來。

    隨著“啵”的一聲輕響,小傢伙從花苞裡彈出來,跌坐到穆蘭的手掌上。然後用力搖晃著腦袋,把沾在頭髮和身上的花蜜給甩了開來。穆蘭舉手擋著亂濺的花蜜,透過指尖的縫隙裡打量著小傢伙的模樣。

    巴掌大的身材和背後的絢麗羽翅,小傢伙看起來像是花精的一種,然而在那件草葉編成的綠衣上,卻徒然斜掛著一塊碩大的古董懷錶——懷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幾乎佔據了小傢伙的大半身高,給人頗不搭調的感覺。

    “……大姐姐,你是誰啊?”

    小傢伙仰頭看著她,好奇的問著。

    “我叫穆蘭,你是?”捧著小花精,穆蘭用溫和的聲音報上名字。

    “我是嬋兒。”小花精用舌頭舔去手上的花蜜,抖抖羽翅站了起來,偏頭打量著穆蘭。“我沒見過你呢,大姐姐,你不是這裡的人嗎?”

    “是的,我是……不小心進來的。”穆蘭謹慎的回答著。

    “不小心進來的?奇怪,這裡應該只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來啊……”小花精嬋兒揮舞著羽翅飛了起來,拖著碩大的懷錶,圍著穆蘭轉了幾圈,好像在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嗯……大姐姐不像是壞人。”似乎作出判斷,嬋兒重新落回穆蘭的手掌上,並好心的提議著。“既然大姐姐是不小心進來的,那你想出去嗎?嬋兒可以帶你去找出口哦。”

    “咦?出去?”沒想到小花精會提出幫助,穆蘭稍稍吃了一驚,然後搖搖頭拒絕著。“謝謝你,嬋兒。不過我不是一個人進來的,和我同時進來的還有另外一人。他是我正追捕著的危險逃犯,我要逮到他才能離開。”

    “逃犯?”嬋兒歪著腦袋,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啊,難道大姐姐追的就是那怪傢伙嗎?”

    “怪傢伙?”

    “嗯,早先也有個嬋兒沒見過的怪傢伙從這裡走過。”嬋兒皺著眉頭回憶著。“那人看起來半人半鬼的模樣,又醜又髒,身上還散發著格外難聞的味道……我看見他一路慌慌張張的,好像在躲著什麼似的,難道就是大姐姐追捕的壞人嗎?”

    “就是他!那就是呂肆!”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得到線索,穆蘭頓時興奮起來。“嬋兒,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你看到他向哪邊逃了嗎?”

    “嗯,我看看……”嬋兒把背著的碩大懷錶放下來,然後費力的打開表蓋。雖然明知不是時候,但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還是讓穆蘭不忍輕笑出來。

    “那人經過這裡是……大約在八分前,逗留了半分鐘左右,然後又朝著那邊逃了。”嬋兒看完懷錶,指著森林西側說道。

    “是那個方向嗎?謝謝你,好嬋兒。”

    穆蘭向小花精道過謝,正準備拔腿追過去,突然想到另一件要緊的事情。林守這時還在樹上搜索,要是他回來沒看到自己,不知道會不會生氣?然而繼續等待的話,呂肆很可能因此逃掉,要是有辦法留訊息給他的話……

    穆蘭苦惱著,目光落到正收起懷錶的小花精身上,頓時有了主意。

    “好嬋兒,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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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邪法厲鬼

    林守凝望著下方的森林,伸手從懷裡取出一隻木鳩。木鳩以輕木雕刻而成,長約半指,雕琢的栩栩如生,連上面的羽毛都清晰可見。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右手捏成法訣,念念有詞的指向木鳩。木鳩在煙霧裡變成白鴿的模樣,撲搧著翅膀從林守的手上飛了起來。

    白鴿的正是法名叫“信鳶”,乃是林守用遣物訣從木鳩裡喚出的物怪。“遣物訣”是造師門的獨門法訣,可以從喚出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並加以差遣。

    不同的物具寄宿著不同的物怪,不同的物怪有著不同的用途。遣物訣最大的便利在於,施法者可以自由喚出最符合需要的物怪來差遣。從木鳩裡喚出的物怪是“信鳶”。在造師門差遣的眾多物怪裡,“信鳶”僅具有傳遞信息和空中偵察的能力,因此是最容易喚出的一類。

    空氣里四下彌散的鬼氣令得鬼見愁失靈,但可以斷定呂肆必然就藏身於附近無疑。林守跟著又取出木鳩,連續造出了兩隻信鳶。

    “繼續搜索,直到找到那傢伙為止!”

    三隻信鳶揮翅朝不同的方向飛去,樹上的林守則疲倦的揉揉額頭。

    差遣物怪是很耗精神的事情,就算信鳶是最簡單的物怪,像這樣一次喚出三隻也差不多接近極限。僅靠著三隻信鳶進行搜索,效率相當有限,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沒辦法,讓穆師姐再等等吧……”

    林守聳聳肩膀,在樹枝上坐下,集中精神和信鳶交信起來。“信鳶”是偵察傳信用的物怪,有著媲美鷹隼的銳利目光。透過信鳶的眼睛,林守可以清楚看到地上的一草一木,找到呂肆的行蹤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林守正凝神與信鳶交信,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喚他。那小小的聲音他再是熟悉不過,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小花精嬋兒正拖著那塊沉重的懷錶,從下面搖搖晃晃的飛上來。

    “林守!林守!”

    “嬋兒?你怎麼在這兒?”

    林守伸出手,讓嬋兒得以降落。小傢伙抱著碩大的懷錶,坐在手掌裡氣喘吁籲。這幕光景雖然早已看得習慣,但還是多少覺得滑稽。

    嬋兒棲息在青河祕境裡的小花精,林守很早就認識她了。小傢伙雖是自然蘊生的花精,然而不知為何竟對人造物體特別感興趣,尤其喜歡那些齒輪發條的精巧機械。

    她帶著的這塊懷錶本也是林守的東西,一次嬋兒偶然見到,頓時兩眼發直,然後便死皮賴臉,滿地打滾的耍無賴要了去,從此當成寶貝般帶在身上寸步不離。雖然本人完全沒有抱怨,但每次看到那小小的身板拖著碩大的懷錶,總會讓旁人不禁替她擔憂起來。

    “來得正好,我剛摘了小參果哦,要吃嗎?”

    知道小花精喜歡吃零食,林守於是拿出剛剛順手摘的小參果,在小傢伙的面前晃悠。嬋兒見狀歡呼一聲,接過小參果捧在懷裡,正要張嘴啃食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彷彿想起什麼事似的抬頭看著他。

    “不對,林守,我是來幫大姐姐傳話的。”

    “幫大姐姐傳話?哪個大姐姐?”林守聽得一愣。

    “是穆蘭大姐姐,她拜託我來找你傳話。”

    “穆師姐?你遇到她了?”林守感到驚訝。“她要你傳什麼話?”

    “大姐姐說,她已經找到那叫呂肆的傢伙了,現在就要去抓他,還有……嗯,大姐姐要你在樹下等著,她抓到呂肆後就會回來和你匯合的。”嬋兒邊回憶邊說著。

    “你說什麼?她自己去了!?”

    林守像被扎到似的蹦起來,沒有準備的嬋兒頓時給掀了下去,在樹枝上滾了好幾圈,差點壓壞了纖細的羽翅。沒等她回過神來,林守已湊到面前,用焦急的語氣詢問著。

    “告訴我,她朝著什麼方向去了。”

    “嗯……嗯,那邊。”

    “那邊嗎……好!可不要出事啊!”

    嬋兒伸手指了個方向,林守立刻便蹦下樹,朝著那邊趕過去。

    被丟下的嬋兒坐在樹下,看著林守勿勿消逝的背影,像是難以理解般的歪著腦袋。好一陣過後,嬋兒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小參果上,頓時拋開這個對她來說還太難的問題,抱著白嫩嫩的果子,美滋滋的享用起來……

    ……………………

    金鐵交鳴的聲響在山澗間響起。

    穆蘭追著前面的鬼影,青鴉劍如同流光般的朝著那鬼影斬去。

    那鬼影回身揮刀劈來,纏繞著烏黑鬼氣的骨刃,對上誅妖伏魔的靈劍,先前倒還有些顧忌,然而此時卻凜然不懼的迎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劈砍後,穆蘭腳下一滯,差點跌倒,猛吸了口氣站住,卻感到從青鴉劍那裡衝來的邪氣,竟變得越發厚重起來。

    “嘻嘻!嘻哈哈哈!還不死心嗎?小妞兒,我早就說過,你現在已經奈何不了本大爺了!”

    呂肆乾脆停下腳步,轉身對著穆蘭,活動著森森白骨的左手,顯有恃無恐的模樣來。

    先前在地穴古井處交鋒時,他的左手曾被穆蘭斬斷,然而闖入祕境後不過小半天,竟已不可思議的重新長了出來。而且,原本僅是骨刃的左手竟變化成白森森的巨大鬼爪,甚至就連力量也提升到無懼青鴉劍劍威的程度來。

    “打開地穴,闖進祕境……這就是你潛到青河鎮的目的?”

    穆蘭盯著宛如化身邪鬼的呂肆,沉聲喝問著。

    “小妞兒,猜得不錯嘛。”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呂肆爽快的承認著。偏頭看著周圍的仙境風光,臉上顯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哼哼,老子當初也是被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這鳥不生蛋的小地方,竟然藏著如此洞天福地!而且佔著這塊地盤的還是個沒啥名氣的小門派……真是他媽的撞大運了!這塊地盤,簡直就是給我們準備的啊!”

    “我們?你不是單獨行動的?”穆蘭敏銳察覺到呂肆的話意。

    “哼,臭婊子!都要死的人了,好奇心少點吧!”

    察覺到說漏了嘴,呂肆生硬的打斷了穆蘭的話,張開化成鬼爪的五指,張狂的叫囂著。“來啊,讓你見識下老子的力量!這個力量,一點也不輸給你們名門正派的力量!”

    隨著呂肆的狂笑,森白的鬼爪上驟然騰出烏黑的鬼氣,同時呂肆身上的邪氣亦跟著暴漲。穆蘭看得動容,揮手挽了個劍花,厲聲喝問呂肆著。

    “化鬼呂肆!你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嘻嘻,我什麼也沒做啊……只是像這樣待著,力量就會源源不斷的湧過來。”呂肆攤開雙手,顯出極是暢快的模樣來。

    “胡說!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在喝斥呂肆的同時,穆蘭也竭力分析著他的話來。

    毫無疑問,呂肆的力量確實已提升到先前無法比擬的程度,但問題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裡是青河祕境,是靈氣格外豐沛的洞天福地。受到那豐沛靈氣的影響,青鴉劍驅使起來也比在外面輕快不少,然而卻遠遠無法和呂肆那詭秘的力量躍升相較。

    像這般飛躍性的提升力量的邪法,至少在穆蘭所知的範圍裡並不存在。她猜測呂肆身上或許帶著邪道法寶,然而眼下卻無法得到證實。

    無論如何,假設呂肆真能通過某種法門源源不斷的聚集力量,那狀況對穆蘭來說無疑是極為不利的。連番苦戰下來,她的體力消耗已接受底限,若不是速戰速決的話……

    “來啊,臭婊子!看看你那把二流飛劍,能不能再傷到本大爺分毫!”

    似乎察覺到穆蘭的顧慮,呂肆舔著白森森的鬼爪,以淫邪的目光打量著她。“放心,本大爺不會要你命的,最多只折斷手腳……嘿嘿,如果看到自己徒弟像破布一般被丟到山門前面,不知道你的師父會是什麼反應?”

    “滿口污言!”穆蘭怒斥一聲,青鴉如奔雷般的射了出去。

    在穆蘭全力催動下,青鴉劍驟然放出青白的劍光,以滔天巨浪的威勢斬向呂肆。另一方面,呂肆通過未知的邪法,力量也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左手鬼爪纏繞著宛如實質般的烏黑鬼氣,獰笑著迎向青鴉劍。

    青光和黑影在山澗陰影裡瞬間交錯,爆出驚魂動魄的悶響。

    青鴉劍的浩然劍氣,終究還是斬破了鬼氣的業障,呂肆左手鬼爪的三根指頭被青鴉劍齊齊削去。然而污血迸出的同時,去勢已沒的青鴉劍也被呂肆給趁機抓在了手裡。

    “逮,逮到了……”

    呂肆用半殘的鬼爪逮著青鴉劍,獰笑著揮起右手的骨刃,用足全力劈向青鴉劍——此時青鴉劍的劍勢已是強弩之末,劍脊上再挨骨刃的重重一擊。在低沉的鈍響聲中,劍身的靈光當場潰散。

    由靈氛幻化出水浪驟然消散,青鴉劍亦頹然掉落在地上,一時間似乎已化成毫無生氣的凡鐵。

    “哈……哈哈,總算把這纏人的鬼劍給收拾了……”

    呂肆一腳把靈光盡失的青鴉給踩進泥裡,然後看向不遠處的穆蘭,嘿嘿獰笑出來。“怎,怎麼樣?臭婊子,你還有什麼法寶沒使出來的?嘿嘿,儘管拿出來,本大爺會陪你玩到動不了為止!”

    呂肆狂笑著在那邊大放厥詞,然而穆蘭好像沒有聽到,只是瞪大眼神,茫然的看著被踩進土裡的青鴉劍……

    每一名蜀山弟子,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飛劍。飛劍既是他們賴以修業的基礎,也是他們珍而重之的半身。

    要想煉出一把指使如意的飛劍,少說也得花費十年以上的光陰。十年的時間裡,日復一日的修行精煉,將自己的魂命與飛劍的蘊靈相融,直到雙方水乳交融,不分彼此,這樣才算是煉出一把上好的飛劍。

    自從六歲得到青鴉劍以來,穆蘭和青鴉劍已相處了十五年光陰,青鴉劍早已成為她不可或缺的手足,並陪伴著她闖過無數艱難困苦。然而這樣的青鴉劍,此刻卻被惡徒的髒腳給踩進污泥裡,再感覺不到絲毫靈動的氣息……

    ……………………

    “怎麼?沒了飛劍就動彈不得了嗎?桀桀桀,所以說名門正派這種東西,就是他媽的沒用啊!”

    呂肆大笑著,儘管從左手斷指傳來劇痛難忍,但這種程度的傷勢,只要幾分鐘就能再生過來。比較起來,能看到憎惡的蜀山弟子這般萬念俱灰的狼狽模樣,無疑是更令他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蜀山弟子修習的是御劍訣,沒有飛劍便等於被拔了牙齒,再沒有任何威脅。呂肆獰笑著朝穆蘭走去,自以為勝卷在握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折辱眼前蜀山弟子的事情來。

    “來吧,小妞兒,本大爺會陪你玩到爽……”

    “……住口!”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呂肆的淫語,他驚愕的看到,那邊失去飛劍的穆蘭,竟然扶著山壁又站了起來!

    很顯然,青鴉劍的折損帶給穆蘭以重創,她的臉色發白,呼吸紊亂,連扶著山壁的手亦抖得厲害。

    然而,有數張咒符正被她握在手裡,正散發出煌煌的雷光來。

    那目光移過來,竟是那般的堅毅,並且翻騰著清澄的怒氣。一瞬間娥然湧出的強烈氣勢,令得佔盡優勢的呂肆,反而沒來由的感到畏縮起來。

    力量依舊源源不斷的湧出來,被青鴉劍斬殘的左手,亦已盡數復元過來。眼前的蜀山弟子已失去了最厲害的飛劍,手裡只剩下幾張破咒符,根本就傷不到他半根毫毛。

    不管怎麼看都沒有畏縮的理由,但不知為何,呂肆就是無法定下心來。

    一邊是如同吹氣球般,力量不斷膨脹的外道術士,一邊是緊緊盯著他,如同磐石般半步不退的蜀山俠女。兩人在山澗對峙著,穆蘭固然是像要隨時倒下的模樣,然而呂肆亦不敢輕率的強攻上去。

    一片枯葉被潺潺溪水承載著,漂過穆蘭的腳下,遇到擋路的岩石,打個回捲兒,繞過障礙後又繼續向西漂去。呂肆的目光隨著那枯葉晃了晃,再回到穆蘭臉上,只見她雖已把嘴唇咬出血來,然而那眼神依舊沒有半點渙散。

    散魂臨照,封命為契……

    舍生取義,義貫青雲……

    蜀山弟子代代修行的不傳禁訣,舍生訣……

    那千百年來,代代相傳,世世相承的浩然正氣,此刻彷彿化成隱約可見的“蜀山”二字,散發著無形的光焰,懸浮在穆蘭的身後。兩相對比下,呂肆竟感到自己顯得愈發卑小起來。

    “該死的……該死的名門正派……”

    呂肆咬牙咒罵著,往昔被斥為“喪家之犬”時的情景彷彿又浮現出來,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掉的恥辱記憶,也是驅使他發瘋般的尋求力量的根源。呂肆反復咀嚼著毒草般的憎惡,把那從心裡湧出的怯懦給壓了下去。

    “不許……不許用那種眼光看我!臭婊子!現在我已經得到了力量,得到了不用再畏懼你們的力量!名門正派……沒有人,沒有人能再輕視我!我撕了你!臭婊子!”

    呂肆咆哮著,揮舞著骨刃和鬼爪向穆蘭衝去,穆蘭亦緊咬嘴唇,舉起咒符準備捨命一搏。豈知就在雙方衝突的前一刻,一隻白色的鴿子突然從眼前劃過。

    白鴿扯去了呂肆的注意力,並且朝著他直衝而來。

    “雕蟲小計!滾開!”

    呂肆怒吼著,揮舞骨刃,輕易把衝來的白鴿斬成兩半。被斬碎的白鴿,剎那間爆散成無數紙屑,在空中紛紛揚揚的飛散著,遮住了呂肆前方的視界。

    “混蛋!搞什麼鬼!”

    看不到穆蘭的身影,呂肆下意識的警惕護身。這時破風聲從左右響起,有兩道白影混在飛舞的紙屑裡從左右襲來。那偷襲雖然隱蔽,但對已提升力量的呂肆卻已難構成威脅。

    呂肆冷笑著,鬼爪和骨刃迎了上去,豈知到手的竟然又是如同紙屑般的質感。心裡剛剛冒出“不妙”的想法,被斬破的兩隻白鴿又同時爆散,化成滿天的紙屑,將呂肆的周圍全給遮了起來。

    “障眼法?媽的!想救走那女人嗎?”

    呂肆深陷在紙屑紛舞的包圍中,發狂般的揮舞著骨刃和鬼爪,把周圍的樹木和岩石打得粉碎,卻絲毫也沒碰上想找的目標。好半天后,紛紛揚揚的紙屑才慢慢落下來,呂肆舉目看著周圍,早已沒有穆蘭的蹤跡。

    “是誰!是哪個混蛋幹的!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

    呂肆咆哮聲在森林裡響起,那聲音裡蘊含著狂暴至極的憤怒,然而落到遠處悠然逃遠的林守耳中,也只是引得他回頭做了個鬼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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