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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裴思]淑女的男人【狠狠愛之一】[全文完]

淑女的男人(狠狠愛之一)作者:裴思

關傑——眾人眼中的電子業界新貴,冷酷無情的他,
從不曾為任何女人,產生過心動眷戀的感覺,
唯有她,這自稱「薰衣草」的女人,勾起他的佔有慾後,
竟敢一聲不響消失,從此不見蹤影。再度相見,
她卻以一副清純的模樣,完全否認那一夜的激情?!
不過無妨,他會讓她知道,惹上他,就別想輕易逃開……

童年恐怖的經歷,讓李薰衣變得拘謹、自閉,
當她以為自己,將平淡度過人生時,
卻遇上了關傑——那個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他將她拉出安逸的世界,帶領她體驗男女間的愛慾,
卻沒發現看似幸福的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第一章 

  麗都酒店

  深夜十二點多,這家五星級大飯店的頂樓鋼琴酒吧,卻是比平常還要熱鬧,多了幾許騷動不安、多了些許男男女女的調笑聲。

  不,「男男女女」這個形容詞並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一群衣著皆上選名牌的紳士們,正圍坐在一名美麗妖嬈的女子身畔,爭相跟她調情、打情罵俏。

  而且這些男人的意圖,看在酒吧內其他人眼底,都是昭然若揭的,他們期待的全是同一件事:這名美得惑人的女子會選上自己,當她今晚用來暖床的性伴侶。

  坦白說,這種景像在這裡並不常見。

  不單是因為這間酒吧消費高得令人咋舌,而是要進來這個地方,其實是有身份限制的,除了持有貴賓招待券、或飯店消費白金卡的客人,可以來這兒喝兩杯放鬆身心,認識一些同樣是富豪身份的人,其他閒雜人等似的一般民眾,只會被侍者無情地擋在門外,根本是不得其門而入。

  沒想到今晚,這個素來有最高雅交誼場合之稱的鋼琴酒吧,竟然也染上曖昧的春色,而這一切的導火線,只能說是那名正坐在一群男人之中談笑風生的女子。

  為什麼她能進來?以她可以進入這間酒吧消費的身價,她又為什麼要自貶身份地當個交際花?

  為什麼她在煙視媚行調笑的同時,卻也散發一股讓人目不轉睛的女性魅力?

  她穿著一襲露肩的珍珠灰小禮服,腳上踩著銀色的高跟鞋,黑亮如絲的長直秀髮,披在她柔若無骨、纖纖合度的身子上。

  一雙朦朧的大眼閃爍惹人憐的盈盈水光,因為喝了酒,她白嫩嫩的臉頰、露出的香肩、細臂全都染上淡淡的、細膩的粉紅色,就像熟透的水蜜桃般,讓人好想咬一口。

  而她那魔鬼身材般的豐胸、小蠻腰、翹臀,更是讓她身畔的男士們看得血脈賁張,引發無限色情想像。

  沒有男人不願意盡全力去取悅她,只求她能輕點蟯首,答應成為他們專屬的女人。

  詭異的是,大家同樣都是上流社會圈子內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認識她、或聽過她的名氣。

  以她的美貌和身姿,若是存心當個職業的高級交際花,恐怕想當她金主的人鐵定會搶破了頭。

  或許今晚是她第一次「出道」的日子吧?等到明天,這場桃色交易一定會把她正式推向上流社會男人們的頭號獵艷名單之中。

  酒吧內有不少男性,雖然人並不在那群追逐者中,然而他們的視線和心,早就遺落在那名美女的身上,有些人的女件甚至因而被氣走了。

  總之,今夜的酒吧已搖身一變,成為充滿暗示與慾望張力的空間,任何人身在此處,都會被吸引,被誘惑、鼓動、激起……

  獨坐在吧檯前品酒的關傑,大手輕晃著盛裝純伏特加的酒杯,一雙獵鷹般的凌厲眼神也緊盯著那個女人。

  身為「曜揚」電子科技公司總裁的他,難得一刻清閒,今夜來到麗都的頂樓酒吧,只想好好喝點酒、聽聽這裡有名的鋼琴演奏,放鬆一向緊繃的身心。

  沒想到他會看到一個女人來這兒釣男人的精采戲碼,而且她勾引的並不是單一對象,而是針對一整群男人!難道麗都酒吧篩選客人的水準降低了嗎?怎麼會允許這樣不入流的女子進來呢?

  但是下一刻,他很快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那個女人……的確很特別。

  她讓平常驕傲矜貴的富豪們,肯對她低聲下氣地討好,也讓這間酒吧的酒保不願請她離開,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達成她的最終目的。

  連他自己都覺得一顆心蠢蠢欲動,想打敗她週遭的男人,成為那個能夠帶她出去一夜春宵的男人。

  若是這一夜之後,她真的讓他非常滿意,她想打長期契約讓他包養,也未嘗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

  充滿爆發力、技巧、持久、令女人失神失魂,也是承受過他雨露的歡場女子們私下讚不絕口、並悄悄傳頌的流言。

  他是那種女人一看到,身體就會不禁酥軟無力的男子。

  剛毅嚴酷的臉部線條、黝黑古銅色的結實肌理、渾身上下佈滿豪邁粗獷的男人味,高人一等的身形健壯挺拔,在在展現十足的力與美。

  可那雙黑亮深沉的眼眸中,蘊藏的卻是智慧、歷練和深不可測的心機。他在商場上所向無敵的力量,也讓他的公司股票才上市不久,便成為股中之王,他自己的身價當然也堂堂晉入億萬富豪之列。

  關傑有個沒有人敢當他的面叫出來的綽號:「高貴的野蠻人」,那正是一些八┌卦雜誌將他的外形和內涵整合,所取出來的一個戲謔的稱謂。

  他非常有自傲的條件,當然也有在女人堆中無往不利的自信,這是他的經驗法則,連誇耀都不必。

  今夜,他已決定要得到眼前那個在一堆男人當中賣弄風騷的美女,而他確信他會得到她。

  這是她的宿命,她是逃不過的!

  他淡然地對酒保吩咐:「你幫我調一杯血腥瑪麗拿去給她,順便幫我把我的名片送過去。」

  「是,關先生。」酒保有禮地回答。

  他是他們這兒的熟客,也是他們飯店總裁的好友,酒保對他的敬意只會多、不會少。

  不過,這個科技新貴這麼明顯想在酒吧裡「釣馬子」,倒是他生平僅見的第一次!通常以他在吧檯工作看過的情形,都是一堆女人巴著獨自喝酒的關傑不放,根

本不用他親自動一根手指,隨時就有準備伺候他生理需要的人在一旁排隊。

  正與週遭男人開心談笑的李薰衣,心情非常地好!難得她終於可以解放自己?

  她要放縱!她要享受!

  如果可以,今晚她要挑一個最順她的眼的男人,來讓她實驗一下「性遊戲」的感覺,天知道,她壓抑自己好久、好久了……

  真不知道以前她為什麼要那麼笨!那麼不知享受身為女人的樂趣!

  端著一杯腥紅酒液的酒保,此時正好走近她的身畔。「小姐,這杯酒是那邊那位先生請你喝的。」他順便替她指出「那位先生」坐的地方。

  然後,他將托盤上的酒杯放在小桌上,還將關傑的名片推到她眼前,讓她知道請客的男人的身份。

  「喔。」已經喝得有點醺醉的她,好奇地抬眼看向獨坐在吧檯邊的男人。

  光是第一眼和他視線相交,她便覺得心輕輕發抖了!

  他怎麼可以那麼大膽、那麼露骨地看著她?他怎麼可以讓他的眼角出現微微的笑紋,好似他正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

  他怎麼可以長得那麼帥、那麼有男人味?

  他是誰呀?她好想認識他喔!

  不由自主地,她對他甜甜的、燦爛的微笑,明白告訴他,自己對他已有了一絲動心的感覺。

  慵懶地用纖指拈起他的名片,她略略斂眉望著上頭他的頭銜。

  噢!是電子科技公司的總裁呀。好好玩!今晚坐在她身旁的這些男人之中,也有不少人是什麼什麼總裁耶!

  只是她的腦子有一部分已經呈現當機狀態,她實在記不得他們誰是誰,哪個人又是哪個身份。

  可是她還記得一件事,她是來找樂子的!她是來做一些驚世駭俗、嚇壞別人的事的!她不達目的絕不罷手!

  她在整個酒吧裡挑來選去,還是覺得那個叫關傑的男人,真是最出色、最酷的一位了。

  她要他!她想要他!

  念頭一定,李薰衣站了起身,端起他送過來的血腥瑪麗,就想往吧檯座位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她身邊的男人們不死心地挽留。

  「我要去他那兒呀!他約我了耶!」她不在乎地笑道,朝關傑所在處一指。

  「唉!你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拋棄我們呢?」

  「對啊!我好失望!」

  對著眾男子不滿的抱怨,她笑逐顏開地說:「下一次好不好?我還會再過來玩的,你們可以等我嗎?」

  「當然好!當然好!」

  「我一定會每個晚上都來等你的。」這群男子爭先恐後地討好說。

  佳人已然心有所屬,大庭廣眾的,他們也不好不放人,而且聽她剛才的承諾,以後大家還是有機會可以見到她、爭取與她共度良夜的機會,今晚就姑且先放手好了!

  再說,他們也沒能耐讓她留下,誰讓關傑今晚也來了呢?只要有他在,最漂亮的女人每回都是被他帶走,沒有一次例外啊!

  李薰衣一在請她喝酒的男人身旁坐定,才發現他是個好高大、好強壯的男人,她迷惑地望著他,迷迷濛濛的眼睛驚奇地大睜,就像看到新奇玩具的小女孩。

  「嗨!」他的唇角捲起迷人的笑,用自己的酒杯輕碰她手上血腥瑪麗的杯緣。

  「你長得好壯喔!」第一眼對他的印象,就這麼坦率地從她口中溜了出來。

  她嬌嫩的聲音有點沙啞、輕顫,讓他聽得眼神一暗,他貪婪地將她的全身上下收進自己眼中,沒有放過任何地方,她的眸子、嘴唇、鎖骨、胸前的隆起、不盈一握的纖腰……

  「喜歡我的身材嗎?」他輕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地輕撫他裡在深紫襯衫下的強健肌理。「好硬喔!你的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是這麼硬嗎?」

  以為她故意大膽地對他調情,關傑胸中的欲潮更是澎湃、一發不可收拾。

  「你放心,我會讓你試用,保證硬得讓你瘀青。」

  「你要打我?」李薰衣急忙害怕地抽回手,微微瑟縮在自己的位子上,根本不知道他的話只是露骨的性暗示。

  認為她只是欲擒故縱、故作嬌羞,他不以為意地舉起自己的酒杯,湊到她的嫩唇邊。

  「我怎麼捨得打你呢?來,喝一口。」

  看到他滿是寵愛的眼神,她乖巧地啜了一口酒,隨即被純伏特加辣得皺起了小臉、嗆咳不已。

  「哇!這是什麼東東?怎麼那麼難喝?」

  關傑順手就攬住她的小肩,拿起濕紙巾輕拭她可愛誘人的小嘴。

  這個女孩真是個尤物!

  性感、天真、散發渾然不自覺的萬種風情,她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給她喝下的是烈酒?

  她不但乖乖喝了,還無辜地嗆咳起來,真是要他不抱她、不照顧她都不行呢!

  「要不要再喝一口?」他溫柔地問她,那是一種跟他的獸性慾望完全背道而馳的假溫柔。

  「不要了。」小臉被酒氣醺得更紅,她偎在他的懷中虛弱地搖搖頭。

  他的味道好好聞!他的擁抱讓她覺得好溫暖、好有安全感呵!她真喜歡……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薰衣。」

  他不解地反問:「薰衣草?」

  她咯咯輕笑,好像聽到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不是啦!是薰衣、薰衣!沒有草啦!」

  好吧,她若是只想哈啦,隨便告訴他一個假名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在乎,畢竟她只會是他一夜風流的對象。

  「我叫你衣衣,你就叫我傑,我可不希望你在高潮時喊錯名字喔!」他箍緊她的纖腰,重重吻了她的臉頰一下。

  一想到她曾在別的男人懷中得到極致的肉體歡愉,他突然非常不爽!非常想懲罰她!

  「呀!」他的鬍渣弄得她刺刺癢癢的,害她都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了啦!

  「我們走吧,我的小衣衣。」他扶著嬌軟無力的她站了起來,兩人一起走出頂樓酒吧,往飯店的蜜月套房走去。

  在台北市中心擁有大幢豪宅的關傑,今晚本來只是打算過來「麗都」喝一杯,並不準備住下。

  然而因為她,他只好動用特權,臨時向飯店櫃檯要了這間套房,好讓他和她歡愛。畢竟,搞一夜情的女子可不適合帶進他的家門呵!

  半醉的李薰衣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她就是要出來解放身心的!她已經把什麼道德、羞恥和自尊心,統統都當成無用之物拋在腦後了。

  在她身旁摟住她的男子,讓她更堅信她的抉擇是對的!

  他的模樣、他的氣息、他給她的感覺都是那麼好!那麼令她心靈悸動!

  在她和其他男人整晚說說笑笑、打情罵俏的同時,她一直遲遲不想選擇他們其中一個,或許,在她的潛意識中,就是在等待關傑的主動出手。

  一走進套房,將門上了鎖,他就將她的小禮服給剝下來,還將她復古綠的蕾絲胸罩和小內褲也一併快速除去。

  「唉呀!不要!」她害羞地遮住裸身,不敢相信他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我們先沖個澡,再做。」他滿眼慾火盯著她,一下子將自己也剝個精光。

  赤裸裸的她無力地在床沿坐下,驚訝地看著他肌肉糾結、雄性象徵勃發的美麗身體。

  在他胯下的……到底是什麼?她可從來沒見過那麼「可怕」的東西!

  突然間,她一時也搞不清楚,今天自己從走出家門到目前為止,她究竟做過了些什麼。

  她怎麼會讓自己一絲不掛地坐在這裡?她怎麼會看著一個算是陌生人的男子脫光光,卻沒有害怕驚慌得尖叫?

  哦!不!

  李薰衣是不會害怕任何人、任何事的!她是勇敢、自由、又有主見的女人,她可以應付一切困難、一切折磨,她不怕!

  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她害怕!沒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即使現在這個叫關傑的男人,可能會對她做出什麼讓她意想不到的事,她也一點都不恐懼!

  想到這兒,勇氣備增的她對眼前的男人綻出慵懶又甜蜜的微笑。

  「該死!你讓我一點都不想去沖澡了!」他低咒一聲,立刻將她撲倒在床上,低頭攫取她那誘惑他一整晚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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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闃暗的套房裡響起了女性痛得尖叫的聲音,隨即一連串流利的低聲詛咒從男子的口中發出,響遍了這黑暗曖昧的空間。

  該死!真是該死!這個整晚看似放蕩勾引男人的女孩,今晚竟然是第一次跟男人上床!

  而他因為些許酒意、和太過想要她,在奪走她的處女身之後,才發現一切已經來不及。

  關傑抱住怕得發抖的李薰衣柔聲安撫,男性巨碩動也不動地棲息在她濕緊的體內,他不想再弄痛她,只好硬生生忍住極欲衝刺的慾望。

  「嗚嗚……」她埋首在他的胸前低低哭泣。

  怎麼辦?她好痛喔!為什麼她會陷入這麼淒慘的地步?為什麼他要拿他的「那裡」刺痛她?為什麼他要把他自己,硬是放進她的身子裡面?

  她不懂!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能不停地哭泣。

  「好了,別哭了,我才是被你騙慘的人哪。」他愛憐地望著她的淚眸。「看你在酒吧那副開放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經驗豐富呢!」

  「怎麼辦?我做錯事了……」她無助乞求他的意見,就像闖了大禍的小孩。

  「不!你沒錯!你只是讓自己不小心當了我的女人。」他將碩長推得更深,讓她感覺他的熾熱腫脹。

  「啊!」某種奇異的感覺開始凌駕在她原本的劇痛感之上。

  「還很疼嗎?」他用手指輕揉她的唇瓣。

  「好像……好像比較不會了……」

  「很好,因為我也等不及了。」

  她怯生生地問:「你要做什麼?」

  「我們待會再談。」

  輕吻了她的小嘴之後,關傑忽輕忽重地衝刺起來,在她濕漉漉的花穴中貫穿、抽插。

  「啊……啊……」他帶給她的過激感,讓她根本無法抑止嬌喊。

  「對……就是這樣……乖女孩……」

  「唔唔……」她的指甲深深陷進他背上的肌肉,美麗的小臉寫滿被他取悅的快感。

  「感覺到了嗎?」

  她猛然搖頭,害羞得不敢承認。

  沙啞男性的笑聲在他的胸膛中震顫,他對她進攻的力道更猛、更用力,讓她灼燙的花蜜不斷洩出。

  衝向最後如死亡一回般的高峰之際,他將自己的生命之液完完全全獻給了她,沒有一絲絲保留。

  突然也被推到頂點,李薰衣緊緊抱住他,發出了似疼痛似歡快的尖叫,害怕自己的身體在狂野的抽搐後四分五裂……

  歡愛的浪潮在兩人的喘息間溫柔平息,只剩互相纏緊的身體牽繫、廝磨……

  「你高潮了。」他肯定地說,沒有離開她的身子,僅僅伸出大掌捧住她的小臀輕輕按摩,體貼地給她後戲。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開心,明明累得滿頭大汗的人是他呀。

  現在的她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或許……她被他奪走一些什麼了吧?但是她已經累得沒辦法計較。

  今夜,她寧可當成一場夢,奇怪、痛苦、又有點快樂的夢。

  「自由」和「勇敢」這兩個形容詞,當初為什麼對她那麼重要呢?她突然覺得荒謬、好笑,她到底讓自己做了什麼啊?

  看到她疲累得幾乎合上眼的純稚模樣,關傑忍不住笑了!相較於她,他可是越夜越有精神。

  意外地佔有了她的第一次,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經意找到一項非常珍貴的寶貝。

  並非他有處女情結,但只要是男人,誰不得意自己得到某個女孩的第一夜?他當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她,美麗、無邪又性感的她。

  這女孩!他真是敗給她了!

  失去處女身,還可以這麼安心地漸漸入睡,她就這麼放心,這麼無所求、無所謂嗎?

  她要這樣瀟灑,雖然是她自己的事,正好是「禍首」的他,還真有點放心不下呢!

  他柔聲問:「想睡了?」

  「嗯……」

  「好吧,等你睡醒,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他有太多事要跟她討論,包括他以後要多久跟她碰面一次,要以什麼方式跟她繼續保持連絡、保持這樣愉快的關係。

  他並不想放了她,尤其在這一夜嘗過她的處女滋味後,他對她陡增的獨佔欲,更是已經超越他對任何人、事、物的感受。

  李薰衣無意識發出模糊的應聲,只求好好睡上一覺,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好像疲累得快死了!

  關傑一直側身躺著欣賞她,看她從掙扎要人睡的不安寧,到只剩輕淺規律呼吸聲的沉睡狀態,對她的那股濃濃的喜愛感,揮之不去地盤踞在他的心田。

  怎麼辦?他好像變得太喜歡她了!這是好現象嗎?

  不,他還不想去想這種太過複雜的問題,反正他就是要她。要,就伸出手去奪取,這就是他一向的原則,根本沒什麼好猶豫的。

  突然間,一個好玩的念頭浮上他的腦海,他一躍而起,將放在公事包內的微型數位相機拿了出來。

  這是他們公司最近才研發出來的新產品,他一直想找機會試用,卻因為太忙碌而將它暫時擱在包包中,今夭它終於可以正式派上用場了。

  他要為她拍一張裸照,紀念她跟他的第一夜。

  雖然沒有先徵求她的意見,似乎有點卑鄙,但是她實在太美了,他就是有種想要珍藏她的全裸影像的衝動。

  或許改天,他們歡愛之後,他還可以拿出這張相片逗逗她呢!也或許,他還可以假裝想威脅她,叫她做出一些限制級的動作,用來跟他交換底片……

  不過事實是,他當然捨不得這麼欺侮她,他還是會寵她、憐她,讓她心甘情願地當他的女朋友。

  關傑的大手開始替熟睡的李薰衣擺Pose,由於怕吵醒她,他的動作都是輕柔無比、輕之又輕。

  只是在碰觸她、擺佈她的同時,他感覺慾火再度熊熊燃燒,讓他渴望、焦躁、興奮,恨不得立刻再愛她一次。

  她真是不可原諒!讓他慾火焚身,自己卻睡得香香甜甜,渾然不覺自己造成的「後果」。

  專注對她焦距,按下快門拍攝了一張,關傑立刻調出剛拍下的成果畫面審視。望著上面熟睡的、活色生香的裸體美人,他的唇角不禁浮現滿意的微笑。

  李薰衣覺得這一夜好長、好長!她做的夢也好荒謬、好不可思議!

  在夢中,她去做了頭髮、做了化妝造型、買了新衣和鞋子,那件衣服是很暴露的珍珠灰小禮服,是平常的她打死也不會穿的那種衣服。

  在夢中,她跟一大堆男人談笑、調情,簡直有如舞會皇后,這……這更不可思議了!她一向好怕好怕男人的,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這一定是夢!

  然後令她最擔憂、恐懼,令她的心都揪成一團的情節是,後來有一個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獨自帶走了她?

  他不但帶她到他的房間內,也將她帶上了他的床。

  他不但親吻她、剝光她的衣服,還深深地刺入她的體內,讓她痛得無處可逃、頻頻掙扎。

  怪異的是,她不但身體很痛,連心都在痛,因為那個男人竟然真的挑起了她心中最秘密的渴望。

  她渴望迎接他進入她的生命、她的世界,她渴望他的氣息環繞她,他的靈魂與她的深深結合。

  她渴望他無人能比擬的強壯力量,能化解她的不安、她的憂傷。

  那個男人只是個陌生人!在迷夢之中,她連他的長相都記不太起來了!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會讓她擁有這麼多令她心痛的感覺?

  這不是真的吧?她誠心祈禱這一切真的只是夢!只是她太累、想太多才會做的怪夢!

  忽然之間,那個男人消失了,那間房間也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一人,穿著暴露的小禮服在夜色中的大馬路上奔跑。

  她跑得很急、很快,彷彿被人從後頭追殺著……

  她直接跑向市立停車場,趕緊開走自己的小車,她拚命踩油門加速,只想快點回家!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半夜跑出來!

  她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已經不知道!

  「啊——」發出一聲慘叫,李薰衣終於從漫長的睡夢中驚醒了。

  「呼……呼……呼……」

  披頭散髮的她,在床上直直坐了起來,因為沉重急促的呼吸,胸口不止地起伏著,她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急著想確認某些事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的窗簾、和窗台上一整排可愛的小盆栽,然後,她又看向室內透明玻璃的大書櫃,裡面正擺滿了她喜歡的書和雜誌。

  再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從全黑轉為寶藍,現在的時間應該是將近破曉時分的黎明吧?

  重重吐出一口氣,李薰衣覺得鬆了一口氣了!

  還好!還好她現在人是在自己的臥室,還好她並沒有真的發生了夢裡那些事,看!她的睡衣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呢!

  只是,為什麼她的雙腿之間覺得好酸、好疼呢?

  一向膽小的她根本不敢去想像其他什麼可能性,她寧可把下身那種難受感,當做某種經前症候群。

  對!沒錯!她的體質一向敏感,每次MC快來之前,總是有好些難過的症狀出現,例如下腹微痛、腰酸背痛!算一算,她的生理週期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

  她該去沖個熱水澡,讓自己感覺舒服一點,她不該讓夢境影響自己的心理,造成過大的壓力。

  永熙說過,她一直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事事要求絕對的完美、潔淨、無瑕,但其實,她可以不必那麼累的!

  國小六年級時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件強暴未遂案,絕對不是她的錯,她大可以將這個過往完全忘記……

  糟了!她怎麼又想起這件事?

  她已經好久都不曾讓這件往事襲上心頭,她一直以為她已經忘得一乾二淨,沒想到,她的記憶中這醜陋又黑暗的角落還是存在。

  李薰衣難過沮喪得簡直快哭出來!

  她想忘記!想忘記!為何她就是忘不了?!有時,她甚至很想一頭撞向牆壁,看看是否能讓自己失憶,再也不用想起那羞恥骯髒的過程。

  若不是害怕自己,會連自己的爸媽是誰都一起忘記,她真會選擇這麼做!

  那是兩個粗鄙下作的男人在放學的國小校園後,對一個無辜女童所做的人身侵害和攻擊,若非正好有傍晚來學校運動的人們經過,及時將她救出那兩人的魔掌,她早就失去童貞了。

  但是這件事發生過後,原本性格開朗、活潑又大方的她,整個人都變了!她變得膽小、拘謹、閉塞,連朋友都不敢交。

  而她這麼巨大的性格改變,當然也不免和原先眾多的好友漸行漸遠,到最後,一直留在她身邊的友人,就只剩住在隔壁的鄰家男孩卓永熙。

  爸媽也很快將她轉學,不想讓她再留在原先的學校。她很清楚他們的心態,除了害怕獨生女心理二度受創之外,更多的是,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她的父親在某間國立大學任職經濟學教授,母親則是在家附近的國中當國文老師,面子和自尊對他們兩人一向重要!

  他們可能很後悔生了她這個丟死人的女兒吧?

  不是她太敏感,她真的可以感覺,他們每次看到她時,眼中不經意閃過的那抹消極的無可奈何,似乎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身上有缺陷、有瑕疵的女兒。

  站在浴室蓮蓬頭水花下發呆的李薰衣,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好難過!好難過!

  誰想得到,這些年來,她連洗澡時,都不敢碰觸自己的身體、看自己的身體太久?每次她都是胡亂洗一洗,將自己的身體當成是無意義的東西。

  她甚至痛恨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漸漸曼妙的曲線,她總覺得這樣子的她,彷彿什麼故意引誘男人的浪蕩女……

  她不要想了!她真的好難過!都是昨晚那個爛夢害的!

  她必須找到永熙!和他講講話,讓他為她排除這異常的心傷,不然她會崩潰!會發瘋!

  跌跌撞撞衝出浴室,她拿起自己的專線電話,按下她已經滾瓜爛熟的那個號碼撥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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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一整個下午都在大型酒會上跟人談生意,關傑回到自己的公司時,已經是近傍晚時分。

  獨自坐在總裁室的皮椅上,他疲憊地鬆開領帶,將椅子繞了一圈,讓自己看向大片強化玻璃的窗外。

  遠遠的近地平線處,彩霞餘暉依舊火紅,夜晚的星子卻已在上頭的天空眨眼。高樓底下萬家燈火,車水馬龍的琉璃光束四處流竄,昭告著黑夜已悄悄降臨在台北這個大都會。

  關傑煩躁地耙著頭髮,心中感到強烈的空虛、缺憾……和憤怒!原本應該有個可人兒,會陪他一起看著眼前的夜景的,原本他們應該可以甜甜蜜蜜相依相偎,共度許多個良夜的。

  但是他卻找不到她了!那個自己取名為「薰衣草」的女孩。

  在麗都酒店的那一夜,他安心地在她的身畔入睡,本以為等隔天一早醒來,他就可以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他就可以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進而跟她發展一段兩人都認可的關係。

  他原本以為那一夜,正是他和她之間的開端。

  沒想到他錯得離譜了!

  那天一早他睜開眼,身畔那嬌美的人兒已經消失無蹤,只剩她淡淡的體香留在枕上,只剩象徵她純潔的血紅點落在床單上。

  他跳下床、在蜜月套房裡裡外外找她,卻不見人影的時候,他還沒那麼緊張。他委託親信手下,到處探聽她的行蹤時,他也還胸有成竹,認為自己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這位酷愛夜遊的女神。

  然而一個月、兩個月……時間飛快流逝,他利用了所有的人脈和管道,卻還是找不到她,彷彿她已經像空氣一樣從這個世界中蒸發了。

  彷彿他們的一夜歡愛,只是他曾經有過的一場春夢。

  不!那不是夢!!關傑憤怒地握緊拳頭。

  他吻過她柔嫩的瑰唇、抱過她香馥的身軀、進入過她的處女禁區……這一切都真實得不可錯辨!

  再說,他還用數位相機拍下一張她的裸照,存在他的私人電腦檔案裡,難道那也假得了嗎?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要這樣戲弄他?為什麼在挑起他的佔有慾後,卻一聲不響消失,讓他牽掛懸念不已?

  或者,他只是她利用來拋開處女身的工具,也或者,自覺闖下禍事的她,只想抹殺這一切,回到原本清純的自己。

  這些可能性,他都不能原諒!

  在酒吧裡放浪形骸的人是她,接受他請客的酒、自動走向他的人是她,願意跟他做愛的人也是她!她絕對無法否認她曾做過的種種!

  他一定要找到她,要她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要她承認自己,一定也在某個程度上被他吸引,才會將處女身交給他。

  如果可能,他更要她陪他一段!而時間的長度絕對是由他的心意來取決,因為他無法忍受,再一次被她無情拋開……

  呵!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他為什麼一直無法釋懷這株小薰衣草的消失?了不起他就再去找個新歡,為何苦苦執著於她?關傑不禁苦澀地嘲弄自己。

  不!他只是不能忍受想要卻無法要到的痛苦,他只是習慣得到他想要的任何女人,不容許有任何例外!

  再將皮椅旋回面對辦公桌,他打開筆記型電腦,很快調出了她的裸照,放大成視窗的模式。

  嬌艷可人一如海棠春睡,凝脂玉膚還泛著微微的粉紅,他輕撫液晶螢幕上的她因熟睡而微微張開的紅唇,心中泛過一陣激盪和空泛的寂寞。

  現在他所能觸摸的,就只有冷冰冰的電腦螢幕,再也碰不到真真實實的她了。

  不可否認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都在想念她。

  每天公事一忙完,他就會調出她的照片,仔細欣賞被他愛過的她的模樣,他甚至非常後悔,當初為何只拍一張、不多拍幾張……

  聽到敲門聲,關傑快速移動滑鼠,按掉電腦中裸體美人的影像,強迫自己回到現實。

  他並不意外這時候會有員工過來找他,現在才傍晚,他們公司的高階層主管和程式工程師,從來很少準時下班,連他自己貴為總裁,偶爾還要陪他們加班到深夜呢。

  「進來。」他威嚴地命令。

  打開門走進來的人,是公司裡自動化系統研發部門的經理卓永熙,也是關傑信任的得力下屬和好友。

  「關先生,我看到你回來了。」他微笑道,抱著一堆文件擺上總裁的桌子。

  「永熙,坐下來跟我聊聊吧!」

  「怎麼?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你真不愧是心理咨詢師的兒子,一眼就看穿了我。」他笑道。

  「是啊,只能說是家學淵源羅!」

  卓永熙的父親是自行開業的精神科醫生,母親則是曾去國外念過心理學博士、拿到合格執照的心理醫師。從小到大耳濡目染,再加上自己也有點興趣,他在這方面算得上是頗有涉獵。

  「如果我告訴你,我為了一個陌生女孩茶不思、飯不想,你會不會笑我?」

  「不會的。」他溫和地說:「你一向難得失去自我控制,偶爾脫軌對你來說,不見得不好。」

  「我卻覺得自己很可笑!她是我一夜情的對象,可是她竟然隔天就不要我了!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還是我的條件還構不上她的選擇標準?」在自己好友眼前,關傑將胸中所有的鬱悶一吐為快。

  卓永熙在他的公司服務將近十年了,當初的他一進公司,就表現得讓他非常激賞,再加上他的個性不忮不求,待人接物也頗受好評,晉陞速度自然比一般能力的員工要快上許多,也是他納入身邊核心圈的少數部屬之一。

  這些年來,他們在公、私兩方面的合作與交情,讓他們彼此信賴、彼此關心,雖然算不上很知己,倒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對好朋友。

  「竟然有女孩子不買你的帳?」他吃驚地說,這可是前所未聞的大消息!以總裁的條件,要說他位居全台灣黃金單身漢的第一位,也不為過啊!

  關傑憤恨地說:「最可惡的是,她還是個處女!一夜過後竟然像個沒事人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找她已經找了兩個多月都找不到,真是氣死我了!」

  「讓你找到她,又如何呢?」卓永熙透徹地望著他。

  「我……我要先罵一罵她!誰讓她一聲不響就不見?」

  「然後呢?」

  「當然是把她留在我身邊!」

  「萬一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呢?」

  「我會把她搶過來!」直覺回答後,關傑愣了一下,轉而向屬下抱怨。「拜託你,不要再說這些讓我更緊張的話,找不到她我已經夠嘔了!」

  「抱歉。」他微微一笑,繼續對總裁勸說:「人普遍都有種心理,得不到就是最好的,或許,你是陷入這種迷思也說不定喔。」

  「我不否認,再說,哪個人不想得到『最好的』呢?」

  「只要不影響你的生活,你當然可以繼續找下去。一直到有一天,你覺得找煩了,你大概也不會想堅持下去了,畢竟你還有你的日子要過,總不可能為了一個幻影而徹底迷失自我。」

  「你說得對。」關傑歎了口氣後,轉了個話題。「好吧,我『倒垃圾』也倒夠了,換你說說你的近況了。」

  「我?沒什麼好說的,還不就是那樣。」卓永熙聳聳肩。

  「你也讓我有機會關心、關心你嘛!我們難得坐下好好聊呢!」他眼睛一亮地說:「對了!你女朋友前陣子不是大學才剛畢業嗎?有沒有興趣來我公司上班?這樣子你們也可以『夫唱婦隨』喔!」

  「謝謝你,可是不用了。」想到李薰衣,他的眼光變柔了。

  「怎麼?你以後要讓她當家庭主婦,養她一輩子?」

  「嗯,她的身體不太好,這樣的生活的確比較適合她。」

  關傑關心地問!「我以前可沒聽你說過。她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找好一點的醫生?」

  「這……」他為難了。

  小薰的問題並不是肉體上的,而是在她的心理,但他不認為自己,可以隨意和別人討論這些關於她的私事。

  「你不想講,我也不勉強,可是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強而有力的後援部隊,有需要時儘管跟我開口,千萬別因為我是上司就跟我客氣,知道嗎?」他用力拍拍卓永熙的肩膀,以示男人之間的友情。

  「謝謝你!改天等她身體好一點,我們三人可以一起去吃個飯,我再介紹她給你認識。」

  以前他就想讓小薰也認識一下自己的好上司,無奈她對男人一直心懷恐懼,這個聚會當然也就遲遲無法實現。

  「就這麼說定羅!」關傑豪邁笑道:「我早就希望和你的『鄰家女孩』見上一面,而不是等到你們的婚禮才能看到人。」

  「我可是很害怕她會喜歡上總裁呢!」他故意開玩笑。

  然而卓永熙心知肚明,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小薰的心已經在童年的意外中被深深傷害了,全世界也只有知曉她全部過往、又能體貼包容的他,才能當她唯一的避風港。

  她……是不可能再去喜歡他以外的男人了。

  關傑被他逗得大笑。「嘿!你把我看成什麼小人了?『朋友妻、不可戲』,這樣粗淺的做人道理,我還是懂的!莫非你對『你的女孩』不信任?」

  「沒啦!開開玩笑罷了!」

  兩人又稍稍聊了一會兒,卓水熙就從總裁辦公室告退,走向自己專屬的辦公部門。

  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坐定,他不急著進行堆在桌上待辦的工作,只是托腮想著一直讓他不放心的、他的女朋友李薰衣。

  他一直在擔心、懷疑的,似乎真實發生在她身上了,他想救她,卻覺得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那就是「雙重人格」,也可以稱之為「人格分裂」。

  她顯現在外的性格是拘謹、細心、害羞、喜歡安靜,然而隨著年歲漸長,她的體內卻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衍生出另一個人格。

  放蕩、大膽、無畏無懼、水性楊花……也是被稱為「放蕩症候群」的病徵,通常發生在童年時受過性暴力的女孩身上。

  她們會不自覺地變成這樣,就是為了保護自己而產生的心理機制。只有在那樣的偽裝下,她們才會覺得,自己足以對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遭遇,並學會毫不在乎。

  她們自己的身體對她們而言,已變成了不需珍惜的物品。

  小薰的情況更為複雜,她根本就不自覺,她已經變成了雙重人格,她也不知道她的體內,已存在著另一個會對自己造成危險的性格。

  卓永熙困擾得雙手揪著頭髮,心中升起一股稀有的、莫名的憤怒!

  都是李伯父、李伯母害的!

  若不是他們太要面子,太自以為高尚、自以為書香門第,又怎會把小薰給逼成這樣子?

  他們若是肯放開心胸,放開無聊的成見,為女兒治療嚴重的心傷,她又怎麼可能在這麼多年後,開始讓自己逃避到那個放蕩、無所畏懼的人格裡去呢?

  他會這麼判斷,並不是無緣無故、胡亂猜測,而是因為他曾經遇到過「另一個小薰」。

  猶記得那年,是她念大二時的暑假,他帶她去花蓮海邊玩,當夜,兩人就住在當地的臨海民宿。

  知道她害怕男人,他也無意奪走她的初夜,沒想到當晚她卻主動爬上他的床,說自己想要對他以身相許,報答他對她這麼多年來的瞭解和溫柔。

  她變得大膽、嫵媚、還再三主動撩撥他的身軀……

  深覺她太不對勁的他,硬是忍住慾火,折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將她哄睡,再將她抱回她自己的單人房。

  一夜無眠的他,隔天清晨還曾小心翼翼問過她,昨夜她到底怎麼了。沒想到她給他的回答,竟是自己一夜好睡、哪兒也沒去。

  看著她純真無邪的大眼,當時的他只感覺一陣近乎嘔心的慌張、還有無止無盡般的心疼。

  她從來不曾對他撒謊,因為她知道他太愛她、也太瞭解她。再說,她從來也不曾學會說謊。

  若是她真忘了自己昨夜的所作所為,那就明顯表示,她的精神狀況一定出了某些問題!

  所幸接下來的日子,她再也沒有過類似的奇異行為,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安心下來,不必日日提心吊膽,害怕她會迷失了自己。

  但他錯了!

  兩個多月前,小薰一大清晨就打電話吵醒他,並在電話中哭著要找他。他立刻跑去她家將她帶了出來,直接帶回他的個人書房,傾聽她痛苦的告白。

  她告訴他,自己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還描述那個夢,要他幫她分析,她為什麼會做這個自己變成一夜情女主角的夢?

  卓永熙根本不敢告訴她,她的夢……也許並不是夢,而是現實。

  他依往常的慣例安慰她、鼓勵她,替她加油打氣,要她不要輸給自己的夢魘,讓她安心地破涕為笑。

  可是他知道,她的心已經病了!

  他也想告訴自已,就把她的夢當成夢吧!但是多年來,跟在父母親身邊學習精神病理和心理咨商,他已經可以診斷出她的心理狀況了。

  若是這些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他還不敢妄下斷言,然而小薰……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家女孩啊!

  他知道她一路走來是多麼辛苦!她的父母不但不曾幫忙她,還常常給她太多太多莫須有的壓力,要她比別人表現得更完美、更淑女,好讓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知道,他們的女兒依然是品學兼優、嫻雅完美的代表,一段童年的「醜事」,並沒有毀了她的人生……

  不!他不能忍受再讓她繼續活在這樣的地獄了!那是她的父母以親情的光環為理由,為她所建構的地獄!

  他要向她求婚,好方便他將她接過來卓家住,若是跟他一起生活,就沒有人可以在他眼前傷害她了。

  若是他一直陪著她,再加上他爸媽的幫忙,她雙重人格的病症一定可以慢慢治好,他很有信心!

  他愛她!從小就愛著她!無論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都無法影響他對她的愛,他很早很早就決定了,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使命,就是一輩子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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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色、和淅瀝瀝的小雨,李薰衣咬著唇,擔心地想著,今早出門上班時、順道拿書過來給她的永熙,身上才穿著一件短襯衫而已。

  最近天氣的變化實在讓人難以預料,早上明明就是風和日麗的大太陽天,沒想到下午,竟變成這種冷颼颼的天候。

  她想為他送外套到公司去,免得他著涼了。

  一有了這個想法,她馬上打他的手機告訴他,自己會到他的公司去找他。

  「天氣這麼壞,我看你還是待在家中吧。」他溫柔勸她。

  「我不要你著涼啊。」

  「不會的,我的身體好得很,不會那麼不濟事。」

  「我還是會擔心……」李薰衣說出自己的想法,但語氣已不是那麼確定。「你總要讓我為你做一點事……」

  卓永熙稍稍沉默片刻才回答:「好吧,我會到『曜揚科技』的一樓大廳等你,你出門時,開車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雖然我沒什麼用,這點小事……我想應該還難不倒我。」她沒自信地笑道。

  「小薰,別這麼說你自己!」他稍微嚴厲地訓斥她,不喜歡她又自卑了。

  「嗯,你要等我喔。」

  「我會的。」

  按掉手機通話後,李薰衣開心地微笑起來,趕忙換上外出服,準備到車家去幫永熙拿件外套,再開著自己的小車到「曜揚」去。

  前幾天,他才向她求婚,他甚至向她提議,要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先住進卓家,而他的父母一定會像她的親生父母般疼愛她。

  可是她並沒有立刻答應他,只是請他再給她一段時間考慮、考慮。

  她真要嫁給永熙嗎?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是非常重大的人生決定,並不單純只是讓自己從家中搬到隔壁去而已。

  老實說,她早就想離開自己的家,展開新生活。無奈她太恐懼社交和人群,以至於大學畢業後,她無法就業,只能每天待在家中看看書,偶爾去才藝補習班上上烹飪、花藝裝飾之類的新娘課程。

  這樣的她,大概也只有永熙可以接納她,她的父母甚至已經默許,她的未來就是要交給一直疼愛她的鄰家男友。

  至於永熙雙親那邊,他們的觀念非常開明,也非常瞭解自己兒子的感情歸向,多年來,更是早就把她視為卓家的一份子了。

  那她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連她自己都不解,自己為什麼要爭取思考的時間?她根本早就無路可走了!

  若是她堅持不嫁,一直住在家裡,她一定會在爸媽的眼光和要求標準下窒息而死的!

  想到那種生活,她就覺得可怕、絕望、想逃……

  尤其是她剛從學校畢業後,又無法固定在一家公司就業上班的那段日子,她真覺得壓力好大、好大!

  永熙的求婚,雖然是在卓、李兩家人意料中的事,但無疑也是替已經十分痛苦的她,開闢了一條生路。

  她……真是一無可取。

  膽小、懦弱、沒用,甚至無能去愛人。

  她只能說,自己喜歡永熙就像喜歡一個貼心的朋友,但是她不曾想要擁抱他,也不想跟他有肌膚之親。

  這樣的她,真的能夠嫁給他嗎?

  她一直在利用他的善意,卻苦於無能回報,或許嫁給他、讓他擁有她,會是她對他的恩情最好的償還。

  只是,她一直無法讓自己不排斥男女之間的親密關係,她怎麼可以嫁給他,害他連想跟自己的妻子親熱都沒辦法?

  事到如今,她若真是嫁入卓家,她也只好鼓起勇氣,讓自己好好盡一個妻子的責任,無論是在床上、廚房或客廳。

  不管「跟男人做愛」對她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事,她也一定會咬牙撐過去的!

  她不會讓自己在面對丈夫的求歡時失常的!

  這麼多的自我質疑,幾乎讓李薰衣的腦子快爆炸了!整個頭部好像也隱隱作痛起來!

  她好煩!好憂鬱!她真的已經不想悲傷、不想痛苦、也不想去深思自己遭遇的種種問題……

  算了!就什麼都聽永熙的安排吧!她已經無力去對抗命運給她的難題。

  只因為從小學六年級,那件醜惡的「往事」發生之後,她已對抗得太久、也太累了,她只想得到真正的平靜和休息。

  這些……都是永熙可以給她的,她實在應該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答應他的求婚才對!

  嗯,等一下見到他,她一定要親口告訴他,自己已經下定決心。

  真好!她現在的心情果然輕鬆許多了!

  李薰衣開著小車,來到「曜揚科技」大樓前面的車位停好,就打開純白色的雨傘,將男友的外套掛在腕上,慢慢走向他上班公司的正門口。

  她的唇邊綻放微微的笑意,遠遠已看見「曜揚科技」大廳正門,有兩個男人站在那兒,其中一個她知道是永熙,那另一個人又是誰呢?

  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應該是他的好朋友吧!

  她快步走向他們,在兩個男人的眼前站定,微微喘息地打招呼。「永熙,我來了。」

  「你來得正好!關先生為了見你一面、跟你認識,特地抽空從總裁室下來呢!小薰,這是我們總裁,他叫關傑,傑出的傑。」

  卓永熙對女友笑著說完,接著跟自己的上司介紹。「關先生,這是住在我家隔壁的、我的女朋友,她叫李薰衣,是薰衣草的『薰衣』喔!她的名字很美、很特別吧?」

  「幸會,關先生。」她對眼前的陌生男子溫柔笑道。

  他並沒有回她話,只是死死地瞪住她,似乎看到一個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詭異現象!

  她……明明就是那個亂搞一夜情的淫蕩處女!她怎能這麼自然地假裝不曾見過他?她怎能若無其事地對他微笑?

  她怎能在她的男友眼前,坦然面對自己一夜貪歡的陌生男人?

  她究竟是怎樣邪惡、可怕又善耍心機的女子?而她……竟是他最好的部下的女朋友!

  他完全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驚嚇!

  「關先生,你怎麼了?」卓永熙不解地問。他凌厲的眼神已經嚇到了小薰,他不得不點醒他的失態。

  關傑馬上回神,立刻換上客套熟絡的笑容。「你的鄰家女孩比我想像中還美!我看呆了嘛!」

  他又轉頭對李薰衣說:「嗨!你好!我是永熙的上司,也是他的好朋友,我很早就想認識你了!」

  「你好。」她的小臉有點蒼白,但還是硬是擠出笑臉。「聽說你很照顧他,我在這兒也要謝謝你了!謝謝你對他這麼好。」

  卓永熙溫柔地說:「小薰,進來坐坐!外面很冷,你喝杯熱茶再回去。」

  「可是你還要上班……」

  已迅速恢復冷靜和判斷力的關傑,立即開口留人。「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們三人就到總裁室去聊聊吧!反正今天我的行程表也滿空的,你一定要賞光!」

  她的演技這般出神入化,他倒要看看她能偽裝到什麼樣的底限!她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他也不會輕易就放過她!

  「這樣好嗎?」李薰衣有點為難,乖巧地徵求男友的意見。

  「沒關係的,這可是關先生的親口邀請啊。」

  「那麼……不好意思,我就打擾了。」

  「來,外套給我。」卓永熙將她帶來的外衣穿了起來,三人就這麼一起走向直達總裁室的電梯。

  

  下班之後,從公司回到家的關傑,一進門就將自己整個人拋進沙發,呆愣愣地望著漆黑的室內,連燈也不開,就視而不見般直直瞪著前方。

  此刻的他整個腦海中,都是那個叫做李薰衣的女子。

  今天的她打著白色小雨傘,穿著非常保守的衣裙,長髮也是用簡單的棕色發圈紮成一束垂在背後,這副模樣跟時下年輕女孩的打扮比起來,真有點跟不上時代的感覺。

  但是他的心卻在見到她的同時,狂跳悸動不已。

  她不用特地梳妝、不用穿著時髦火辣,僅僅是素色長袖的上衣、長及膝下的簡單長裙、黑色的包鞋,就可以輕易達到那種效果。

  他終於找到她了!

  但是,她卻不是為他而來,而是因為怕她的男朋友著涼,特地從家中送外套來給他的。

  「她的男朋友」,這五個字就像烙在他心版上的可怕詛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她想了這麼久,找她找得這麼苦,為什麼再次見面,她竟然是以永熙女朋友的身份出現!

  更可恨的是,她竟然可以假裝完全不認識他!

  今天他們三個人一起在總裁室閒聊時,他一再暗中觀察她,一再有意無意地試探她,竟然得不到她的半點回應。

  她甚至連眼光都不曾透露出一絲羞愧和心虛,只是小鳥依人地坐在男友身旁,時時依賴地仰望他,讓他去回答總裁好友偶爾提出的犀利問題。

  那時候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純真、柔弱、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彷彿永熙是她的天與地,可以為她阻擋人世間的風風雨雨。

  關傑重重地往眼前的桌子槌下一拳,在陰暗的室內造成巨大的、引起回音的聲響,整個胸臆間翻騰著可懼的、快要吞噬他整個人的怒氣。

  她真的惹火他了!

  他這輩子從沒這麼痛恨一個女人過!

  她要了他不夠,還要了他的好部下、好朋友,她以為她是誰?!她以為她可以把他當成一夜種馬,再把永熙當成戴綠帽的冤大頭嗎?

  最最不可原諒的是,她竟然考慮要接受男友的求婚,再順理成章地住進卓家,預先實習新婚妻子的種種課題。

  不!他不許她這麼做!不許!不許!不許!

  他要揭開她虛偽的假面具!他要逼她承認自己的真面目,並匍匐在地上乞求他的原諒!他要將她欠他的,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更要讓她不能再繼續欺騙永熙,妄想自己能若無其事地嫁給他!

  從那一夜開始,原本他對李薰衣所存有的眷戀、渴望和思念,在今天跟她再度見面之後,已全部化成了恨!

  數日後

  不知為何,最近的午後總是陰雨綿綿,李薰衣一邊將衣物收進紙箱,一邊望著窗外的朦朧細雨。

  現在她雖然還住在家中,但是再過幾天,她所有的衣服、書籍和個人家俱,統統都要搬到永熙的家中了。

  只因她已正式答應了他的求婚。

  她不再想那些太過複雜的問題,不再質疑自己的動機,她只想當他的好妻子,為他生兒育女,並讓他照顧她的下半輩子。

  能離開自己的家,她沒什麼愁緒,反而有一絲雀躍。從此以後,她終於可以不必再為爸媽的期望而活了。

  他們並不是壞父母,只是在「那件事」發生後,她才知道他們愛自己的面子,確實是比愛她還要多。

  她無法苛責他們,也無法請求他們再像從前那般疼愛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循規蹈矩、不敢再犯錯地成長。

  但是,她還是讓他們失望了。

  前陣子才大學畢業,卻一直無法進入社會穩定就業的她,每天都被爸媽耳提面命,說她不可以當個無所事事的米蟲,說她不可以逃避現實,一定要把自己的生命角色定位出來,一定不可以讓別人認為,她又失敗了……

  失敗?

  小時候的她,險些遭到兩個陌生人強暴,看在他們眼中就是這兩個字?

  她覺得好笑,也覺得悲哀。

  如果嫁給永熙,可以讓她從這種日日被無形批判的囚籠中解放,那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兩聲敲門聲打斷了她紛雜的思緒,她回過身走去開門。

  「小薰,外頭有人要找你,好像有什麼急事似的。」媽媽對她說。

  「那人是誰?」

  「他說他是永熙的上司,我請他下車進來坐坐,他也說沒時間呢。」

  「喔,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出去。」

  李薰衣快步走出房門,隨手拿起白色小傘,就撐開了傘走過屋外的庭園,來到李家大門外停著的、關傑的高級房車旁邊。

  「關先生,你找我有事嗎?」她微微彎下腰,對著車窗內駕駛座上的他問道。

  「李小姐,永熙突然身體不舒服,我先帶他去我家歇著,你要不要跟我過去看看他,再陪他一起去醫院呢?」

  一聽到他生病,她的心就慌了,也沒考慮太多就直接答應。「好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皮包。」

  急匆匆跑進又跑出,跟媽媽交代一聲,她就搭上了關傑的車子,隨他回到他的住所。

  從頭到尾,她都沒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快意和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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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李薰衣一走進關傑的住所,就看見整片的淺灰石牆、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還有為數極少的家俱,充分表現出空曠、簡約主義的佈置風格。

  由於外頭是陰雨天,透過一整排透明窗玻璃照進來的天光,不但沒有替室內增加些┬許亮彩,反而凸顯出一份寂寞又冷酷的感覺。

  雖然走進這兒的一瞬間,她感覺身體有些發冷,但她無心顧及這個,只是著急地問著身後的男子。「永熙呢?他在哪兒?」

  「他不在這兒。」

  「你說什麼?」她倏地回過頭,愣愣地反問。

  「我說他不在這裡,這裡……就只有你和我而已。」關傑瞇眼盯住她,狂野、憎恨、迷戀的眸光交錯閃爍而過。

  今天她還是穿得非常保守,幾乎像是三十年代的女大學生,可是在他眼中,她比任何裸女都還要誘發他的慾火。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來你家?」她張口結舌地問,恐懼開始在心頭悄悄氾濫。

  他不是永熙的好朋友嗎?那天她去「曜揚科技」時,他不是很開朗、很豪邁地在跟他們倆聊天嗎?

  他不是祝福過他們決定結婚的事嗎?

  「是你先騙了我!」關傑逼近她,狂暴地俯視她。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我想回家了……」她的心一亂,邁開腳步就想奔向大門口。

  他的動作快如捷豹,立刻追上去,將她的小腰緊緊抱住。「別裝了,再裝就太可笑了!你會乖乖跟我回家,不就是想要重新回味、我們曾經共度的歡樂時光?」

  「放開我!我一點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你快放開我啊!」李薰衣大叫出聲,整個身子顫慄起來。

  不!這是噩夢!這一定是噩夢!她不敢相信男友的上司,竟是這樣人面獸心的傢伙!

  誰來救救她啊?

  「你不懂?好!我會讓你懂的!」關傑的大掌扯住她的前襟一把撕開,立刻讓那件保守的長襯衫毀滅,鈕扣迸得一地都是。

  「不要!」她拚命反抗他,指甲掐進他的上臂肌肉,造成血跡斑斑的傷痕。

  「該死!你的爪子可真利!」他憤恨扯掉她的胸罩,故意將那件小衣物丟得遠遠的,讓她無法迅速撿回來。

  「我會告訴永熙的!我會報警的!你千萬不要亂來!」她一邊尖叫、一邊捶打他。

  他一把抱起強烈反抗的她,將她丟上自己的大床,隨後爬上床壓在她的身上,制住她所有逃跑的舉動。

  「我真的不想對你使用暴力,你最好不要逼我。」他粗糙的大掌撫摸她過度蒼白的臉頰,洩露一絲絲不自覺的憐惜。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跟你又無冤無仇……」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別問我,問你自己!」

  「我得罪過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連唇瓣都在顫抖。

  關傑突然輕笑,眉眼間閃過無可奈何。「你好會演戲!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錯什麼了。」

  「拜託你!不要再說這些奇怪的話了!我真的不懂!」她的雙手掩住赤裸的胸口,呼吸急促又沉重,烏黑的髮絲紛亂披散在她的柔膚上,更添幾許柔弱的氣質。

  他深刻凝望她,歎氣對她說:「你把處女之身給了我,然後,就把我拋在腦後置之不理,現在又裝成不認識我,你不覺得你對我很殘忍嗎?」

  「別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她掩耳大叫,真以為自己碰上了一個有偏執狂的瘋子!

  「需要證據是不是?我就讓你好好地看一看,看你還能矢口否認嗎?」

  他下床走向一旁的櫥櫃,拉開大抽屜,拿出了一張放大的裸照送到她手上。

  看到照片中的女人,李薰衣頓時呆若木雞,受到極大的驚嚇!

  那個裸體女子正是她,沉睡中的她。

  關傑深沉莫測地低語:「那一夜之後,我一直找不到你,於是,我夜晚中唯一的安慰,就只剩下這張我為你拍下的裸照。」

  「這……這真的是我?」她虛弱無力地問他,腦中屬於理智的那塊版圖,已然崩裂一角,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完整。

  她迷惘了!整個人的力氣好似被抽光了!

  從「那件事」之後,她一直以為她應該不會再「犯錯」了!這張照片的出現,等於是當著她的面,嘲笑她過往所有的努力,將她的自信心整個摧毀。

  為什麼他會有機會拍下她的裸照?想必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讓自己變成了她最唾棄的那種女人。

  「你忘了嗎?」關傑無情地提醒她。「那一夜在麗都酒吧,你就像一隻急著採蜜的花蝴蝶,想找個男人跟你做愛,到最後,你選了我,也讓我的花蜜餵飽了你的飢餓。」

  「那天……那天我穿了什麼衣服,你能告訴我嗎?」她呆呆地問。

  這是完全已無法思考的她,所能掌握、所能記取的唯一線索,她一直以為那是個惡夢!她還跟永熙哭訴過……

  看來,她可能是大錯特錯了!

  厭煩於她狡辯的種種小把戲,他不耐煩地說:「珍珠灰小禮服、銀色高跟鞋,你自己穿了什麼,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嗎?」

  恍若遭到晴天霹靂,李薰衣動也不動,僅僅頹喪地放下手上的照片,不再試圖想要辯解什麼。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脫出常軌,做出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

  關傑重回到床上擁抱她,發現她乖乖倚在自己懷中,他高興又諷刺地笑出聲。「沒話說了吧?」

  她氣虛地請求。「你……你可不可以把這張照片、和它的底片……還給我?」

  此時的她,就像走在懸崖頂端般恐懼、戰戰兢兢,她能得救、或是墜落毀滅的深淵,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然而,他又怎能讀出她的情緒呢?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詭詐、淫蕩、善欺的美麗女子。

  他伸出舌頭色情地舔著她的嫩頸。「還給你又怎樣?你還想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嫁給毫不知情的永熙嗎?」

  「我……我不會嫁給他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況確實已經出了問題,她又怎會無恥地利用他的善良,讓他為自己的後半輩子費心、甚至為了幫她治療而傷神呢?

  或許永遠留在家中當米蟲,是唯一適合她的人生道路吧?等她再也受不了那樣不見天日的日子……

  或許,她也可以找到結束一切的方法。

  「你總算還有一點良知,我本來已經對你的人格很失望了呢!」關傑扯去她僅剩的衣物,扳開她修長的大腿,粗糙的手指隨即侵佔她的私處。

  「我不要。」李薰衣搖搖頭,小手按住他的粗腕,汗水涔涔冒出小巧的額際,幾乎是耗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擠出這麼一點點拒絕他的勇氣。

  他是曾經看過她所有醜態、和淫媚姿態的男人,她一點都不怪他,這麼理所當然地輕蔑她、玩弄她。

  她知道自己毫無價值,甚至連活著的資格也沒有,可是,她還是想要為自己的尊嚴掙扎。

  她不能連掙扎都不會了……

  「怎麼?!突然想裝貞潔烈女了嗎?我只能說,你來不及了!」他冷冷嗤笑。

  「這樣子真的不好!你讓我回家,我可以把今天發生的事全部忘記,我也不會跟永熙說,你說好不好?」

  她說話的理由和立場,聽在關傑耳中,簡直薄弱得可笑!

  他不禁爆笑出聲。「我不可能放你走,你別異想天開了!還有,以後只要我想見你、和你做愛,你就得乖乖出現在我眼前,你聽得夠清楚了嗎?」

  「不要,我不要這樣。」她害怕地低語,空茫地瞪著前方牆壁。

  他粗啞地繼續笑道:「你不要也可以,我就把這張裸照散播到網路上,讓每個人都可以欣賞到你的可愛睡姿。」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軟倒在他的胸膛前瑟瑟發抖。

  不!她不能再「犯錯」了!不能了!不能了!童年那一回,她已經付出相當的代價,這一次,她經不起了……

  李薰衣最後一絲為尊嚴而戰鬥的力氣,終於徹底被關傑的殘忍銷毀,她的精神和理智,也隨即退縮到安全的心靈角落。

  待在那個角落,已經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傷害到她。

  關傑並不知道,現在在他懷中的女人,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和思想的洋娃娃,他只是非常滿意,自己終於得到他渴望已久的女人!

  原本,他也不想這樣逼迫她,但她的種種偽裝、推拒和故作無知惹火了他,而他對於太過狡猾的對手,從不曾手下留情。

  這都是她逼他的。

  看著她蒼白又安靜地倚在他胸前,他低低笑道:「我們達成共識了嗎?還是,你還有其他意見?」

  她搖搖頭,疲倦地合上了眼,瞬間陷入無止境的黑暗中。

  他不再客氣,大掌迅速包覆她胸前的渾圓,在她雙腿間的另一手開始柔和地輕搓、捏弄。

  「啊……」她不禁輕叫。

  再次張開雙眼,李薰衣的眼神中有著異常的狂熱和淫亂,原先那個拘謹安靜的人格已被驅趕而出,取而代之的,是大膽又性自主的那一位。

  「你很有反應,我喜歡。」他抬起她的小下巴,從後頭吻住她嬌艷的唇瓣。

  她飢渴地張開嘴,如快要渴死的旅人、貪求一滴樹葉上的露水般,香舌滑入他歡迎的口中,汲取他大方給予的津液。

  兩人的唇舌一再糾纏、捲繞,幾乎快令她喘不過氣,關傑的手指同時技巧地舞動,將她的花瓣挑逗得紅腫燙熱。

  「你真是個驚喜!」他呼吸粗重,讚美她的主動與配合。

  她的小臉因動情而恍惚,香舌渴望地伸出,大膽地跟他索吻。

  「我們玩點別的。」他邪笑道,屈起兩指緩緩推人她熱流氾濫的花徑,直抵那神秘的最深處。

  「嗯……」她微皺小臉,突然被充塞的感覺令她有些不適。

  關傑的腿從她的身後架住她,讓她的雙腿打得好開,佔據她花穴的手指,開始前前後後律動起來。

  李薰衣難耐地扯住他的衣服,在他的懷中掙扎、扭動、尖叫,卻怎麼也閃躲不開,只能接受那狂暴的衝刺。

  他從她的小肩上方,冷靜又冷酷地俯望自己在她身上製造的效果,還若無其事地輕問她:「要不要深一點?強一點?」

  那份太強烈的快意,逼她狂野地大叫,整個身子也劇烈顫抖著,香汗更是淋漓佈滿了雪肌玉膚。

  他嘲弄地輕笑。「別這麼快樂,不然,我會嫉妒的。」

  一份陌生的歡快痙攣,突然從她的腰間盤旋而上,一下子直達全身筋肉,她的眼前化成空白,意識被沖得紛紛亂亂、涉涉茫茫……

  感覺她達到頂點的強烈推擠,關傑摟緊她的腰,讓自己的手指插得更深,好讓他更深刻地奪取她……

  高峰的浪潮過後,她癱軟在他的胸懷前,彷彿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事的小孩子,只是乖乖地坐在被她的一大片愛液濡濕的床單上。

  「你的身體好棒!」他細密的吻觸印在她的頰上、裸身。

  發現她只是安安靜靜坐著,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再度霸道地抬起她的小臉問:

  「怎麼不說話?害羞了嗎?」

  李薰衣輕笑出聲,主動伸手剝開他的衣服,而這個舉動,無疑是大大地取悅了他。

  「你真是我最熱情的淑女!」他半帶諷刺地說,將她推倒在床上。

  接下來,也該是忍欲已久的他,收取甜美報酬的時刻了!

  李薰衣將打包好、整理好的行李全數拆開,放回自己臥室的原位,對於爸媽和永熙的疑問,她只說她暫時還不想結婚,就什麼也不肯說了。

  本來很喜歡看書的她,現在連書也不看了,常常只是坐在房內發呆,吃飯時間才會出現在家人眼前。

  因為關傑的出現,病情已經加深的她,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她自己根本無法主宰自己的行為能力。

  她只能一再逼自己,一定要盡可能像個正常人,即使這件事對她來說,已經一天比一天更困難,她還是得堅持下去。

  待會兒,她又要去見那個男人了。

  他在電話中霸道地命令她,一定要在下午三點時,在她家的巷子口等他開車過來接她。

  她害怕、徬徨又痛恨!

  關傑似乎以玩弄她的身體為樂,而在他的床上,她也常常被他逼得暫時失去思考能力,出現另一個人格,來抵禦她所無法承受的身心壓力。

  那一個「她」,不會害怕、不會痛苦,只會享受他所給予的一切歡愉,那樣的「她」更使他堅信,原本的她就是這麼淫蕩無恥。

  每次從這個人格清醒之後,李薰衣就痛苦得無法自己。

  為什麼她不能當她自己?為什麼她的心會生病、人格會分裂成兩半?為什麼她總是不能擺脫命運給她的磨難?

  她茫然地看著手錶,現在已經是兩點五十分了,她不快點出去是不行的。

  卓家一家人和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已經成為永熙上司的性玩具,而她自己,當然寧死也不願讓他們知道。

  李薰衣習慣性換上白色長襯衫、淺卡其色長裙,在腳上套上白襪、米色包鞋,看到外頭又下雨了,她抓起白色小傘就獨自出門。

  幸好她的爸媽都去上班了,不然她光是想藉口就想到頭疼了。

  她上關傑的車時,他僅僅瞟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將那台價值好幾百萬的名貴跑車,極快速地從小巷子開出大馬路去。

  一路上兩人間的靜默,她無心在意,只是呆愣地望著前方緩緩飄落的小雨滴。她喜歡讓自己的心呈現一片空白,這樣子,她就不會感受大多現實的醜陋和痛苦。

  在這樣寧靜的沉思中,她當然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沒想到的是,她一回神,就發現跑車竟然已經上了山,在陽明山上的海芋田旁停了下來。

  她這才驚覺自己發了多久的呆!

  看著雨勢滂沱的窗外,再心虛地望著駕駛座上表情冷酷的男人,李薰衣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小手不自覺緊張地扯住了長裙。

  「我還以為,你準備把我徹底忽視了呢!想不到你也知道,你的身旁還有一個我。」關傑冷冷諷刺。

  他是故意一直開車開上山來的,原本他是想逼得她受不了,自己找話題跟他聊天,沒想到她會陷入完全沉思狀態。

  這種情況讓他非常不爽!

  「你怎麼會帶我來這兒?」她不安地問。

  「不滿意嗎?不能立刻和我去上床,讓你覺得很難過嗎?」他火大地說。

  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一肚子火!

  她的沉默、她對他視若無睹、和她老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全都讓他非常生氣!

  若是她真要這麼不甘不願,為什麼每次躺在他身下時,她又是那麼騷、那麼媚呢?甚至有好幾次,她大膽開放的程度,簡直是令他滿意到了極點。

  但是只要下了床,為什麼她又是一副不想鳥他的跩樣呢?難道她又想玩什麼小把戲了嗎?

  她是要逼得他再一次拆穿她、侮辱她,她才會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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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關傑傷人的話語迴響在小小的車內空間,讓李薰衣驚喘一聲,隨即難堪地低下了頭。

  此時,兩人之間唯一可以聽聞的,僅剩雨聲敲打在車子上的節奏聲響。

  過了好半晌。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終於小聲地回答,煩惱抬眼望向前方車窗玻璃。

  從他和她達成「共識」後,他們倆的關係一直僅限於在床上,他每次找她,也只是為了做愛,做完,他就開車送她回家。

  沒有多餘的談話,當然也沒有關心彼此生活的默契,所以,對於他今天不如以往慣例的行動,她才會覺得奇怪呀!

  「我一直覺得你很不對勁,你想聽聽看我的說法嗎?」他冷笑道。

  李薰衣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看著玻璃上的雨點,如悲傷的淚水般一再滑落。

  「現在的你,跟那個在我床上的你,根本就是不一樣的人!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在表演什麼新戲碼嗎?你不妨老實告訴我。」

  「不,我沒有。」她搖搖頭,木然地否認。

  「你明明就很喜歡性愛,為什麼每次和我約會,又要穿成這副清純大學生的樣子?我那麼清楚你的身體和喜好,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裝得這麼拘謹?你不覺得你這種宣告很沒必要嗎?」

  「別說了好不好?」她輕輕地回答:「我只是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沒別的意思。」

  「看著我!」關傑逼近她,硬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他。「我不否認你這樣穿,其實也很吸引我,可是我不喜歡你表裡不一,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我知道了,我會改進的。」她溫和地說,眼神中什麼光采也沒有。

  下次和他碰面,她會記得穿暴露一點的衣服,因為,她實在不想再聽到他那太過逼近真相的諷刺。

  是啊!她是表裡不一,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表裡不一啊!

  關傑懷疑地皺起濃眉。「你為什麼這麼聽話?你不想為自己解釋什麼嗎?」

  「沒什麼好解釋的。」她輕輕撥開他的手,幽幽然靠回椅背上不再看他。

  更深的挫折和焦躁,一瞬間襲擊了他的心!

  不該是這樣的!他原以為可以逼出她偽裝清純的理由,沒想到她的反應,讓他腦中的謎團,纏繞得更是難解!

  還有她的神情……也讓他覺得心憐又心痛。

  她好像有什麼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她好像活得很可憐、很絕望……

  跟他做愛時,她就像炫目閃耀的火焰,但是在那之外的時間,她就像是一抹不剩半點星火的灰燼。

  比如此時,她也是一樣了無生氣。

  「我最痛恨你每次都擺出這種樣子!」他的話語中隱藏火山熔岩般的怒意。

  李薰衣困擾地低喃:「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喜歡我玩你,但是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是不是?」

  她被他的逼問嚇得驚慌失措,連回答他的力氣和勇氣都沒了。

  「還是,你是那種喜歡偽裝的女人,明明喜歡和男人上床,下了床卻想否認自己的慾望、否認自己的渴求,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我要回家!請你送我回家!」

  「你喜歡男人逼你,是不是?男人逼你,你才會產生快感,是不是?」

  她麻木地聽著他殘酷的凌遲批判,心就像被敲碎般疼痛起來,她好難過!在他眼中,她真的就是那麼不堪嗎?

  她好想對他大喊:她不是!她不是!然而所有的話都哽在喉頭,讓她什麼也說不出,只感覺難受的嘔心。

  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確定,她又有什麼立場為自己辯護呢?或許,真如他所言,她就是那種女孩,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天啊!誰來救救她呢?

  呼吸困難、冷汗直冒的李薰衣,只能緊抓自己的長裙,抓得連指關節的皮膚都泛白了。

  「回答我啊!不准你再逃避我!我要看到最真實的你,而不是讓我捉摸不定的你!」關傑憤怒低吼。

  「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女人,那就是吧。」她硬生生地吐出這句話。

  李薰衣感覺全身冰冰涼涼,沒有一絲激動,也沒有一絲憤怒,只因她的感覺都被自我防衛的機制扼殺了。

  「你真是夠賤的了!」他冷淡地結論。

  「如果我真的那麼令你討厭,你就別再找我跟你上床了。」

  「免費的女人不玩白不玩啊,你休想得到解脫!」

  關傑突然覺得自己相當可笑!

  他何必在乎她的偽裝?!何必在乎她的無精打采?她只配當性玩具,他為什麼要發起神經關心她,甚至還為她發了脾氣?

  他真是太可笑!太可笑了!

  一如往常,李薰衣不再跟他多說什麼,只是讓沉重的疲倦淹沒了自己。

  早晨十點,一整晚沒睡好的卓永熙,表情凝重地踏進了「曜揚電子科技」的辦公大樓,準時在上班的時間以前進入公司。

  今天他準備親自向關傑說明,好讓自己能請三個月的長假,來照顧雖與他解除婚約、卻仍是他好朋友的李薰衣。

  若是他不准假,他也已經抱著離職的最後決心。

  小薰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他決定,自己再也不能對她的困境置之不理了!

  昨天傍晚,她悄悄跟他約在兩家附近的小公園見面,然後她就不停地哭泣,幾乎將他給嚇壞!

  他追問她原因,她一句話也不肯說,就只是悲傷地哭泣,讓他什麼解答都沒得到,只能陪著她,讓她宣洩滿腔的悲苦。

  上一回她想解除婚約,他就已經無法從她口中問出任何話,這一次,他又不能得知從她心中發出的求救聲。

  他怎麼有辦法放心,甚至安心地上自己的班、過自己的日常生活呢?

  小薰一定是遇到很大的難題,又不敢讓他知道,才會將自己逼成這樣。但是她又認為自己已經不是他的責任,才會什麼都不敢說。

  依他的推測,原本昨天她應該也不想找他出來的,只是走投無路、求助無門的她,沒有家人和其他朋友的支持,她還是只能找身為鄰居好友、和前男友的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無助、這麼可憐?

  只要答應嫁給他,她就可以過平靜安詳的生活,為什麼她堅持要解除婚約,還不肯告訴他原因?

  卓永熙一向不願勉強別人,她的解除婚約,雖然讓他覺得失落又痛苦,但是他並不會對反悔的小薰記恨,一味認定她耍了他。

  他只是擔心,她是不是已經察覺自己的病情?也或者,她的爸媽又提出什麼令她難過的要求,讓她不想結婚了?

  本來,他想一直默默待在一旁,等她有需要幫忙時,他再挺身而出,成為她的最佳支援力量。

  沒想到,她的精神狀況變糟的程度,已經讓他擔心得要命,也已經讓他無法置之不理。

  這次,他一定要出面幫幫她了!

  不管多少人阻撓他、質疑他,他都要將小薰帶在身邊,他要請爸媽幫助他、和他一起治癒她長久以來的心病。

  他已經不想管、愛面子的李伯父夫婦會怎麼想了!

  昨晚,他也和爸媽聊過他的擔憂和決定,他們一致贊成,由他來幫助小薰,對於她的精神狀況應該有所助益。

  這件任務也只有他是最適合的人選,因為,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接近她的心靈。

  關傑收好手邊的公務文件,從桌前起身,走到辦公室內的義大利皮沙發組,在卓永熙的前面坐下。

  「你想請長假,為什麼?」他單刀直入,問著自己最信賴的部下。

  「我要帶我的女朋友去度長假。」

  「度假?她不是跟你解除婚約了嗎?」

  「所以,我要挽回她。」他不能多說有關小薰隱私權的事,只好這般搪塞多年好友。

  聽到這句話,關傑生氣極了!

  「我不准!你在學連續劇裡的癡情男嗎?那種反反覆覆的女孩子,值得你這麼費盡心思嗎?!」

  「關先生,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他溫和地說,擺明不想對他解釋太多。

  「不!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看不下去了!你最好離李薰衣遠遠的,知道嗎?」他不自覺霸道起來。

  想到那個「浪女」,竟然把他的好部下勾得神魂顛倒、無法忘情,他就有一肚子說不出的悶氣!

  可惡!她被他罵得不夠,又想討罵了嗎?

  他們兩人出去度假,她一定會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然後等到兩人獨處,她絕對會搖身一變,又在永熙的床上媚態盡出,使出渾身解數取悅他,讓他更無法自拔、更想挽回她的心!

  想到這兒,關傑就嫉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夠了!夠了!他快被她給氣死了!為什麼他每次都要被她氣成這樣?!

  卓永熙微微皺眉。「關先生,很抱歉!從我小時候,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離開她!」

  「你別傻了!搞不好她已經跟別的男人暗渡陳倉,你還執意要表現你對她的愛嗎?你到底有沒有大腦?」

  那個男人就是我!他氣得幾乎想暴吼出聲!

  除了他和永熙以外,說不定,她也去狩獵別的男人了吧?可惡!她真是太可惡了!

  「這些事應該不屬於總裁您的管轄範圍,我想,您若真的不願准我假,我就只能離職了。」

  他根本不想聽任何人罵小薰,何況是出自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人口中。

  「你……你還想要為她離職?!」關傑大吃一驚,怒氣更是排山倒海湧上。

  「我應該有這個自由吧?」

  簡短地向總裁說明,自己會辦好分內工作的移交手續,卓永熙就走出總裁室,回到自己上班的部門。

  

  被關傑狠狠甩向他的大床上,李薰衣滿懷委屈、又莫名其妙地望著眼前怒氣騰騰的男子。

  她又做錯什麼了?為什麼他又這麼粗暴地對待她了?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我早該看清,你是個滿口謊言的爛貨!」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她壓抑害怕,結結巴巴地抗議。

  「你的前未婚夫為了挽回你的心,竟然打算辭掉『曜揚科技』經理的職位,專心一意陪你度假、討你歡心,你還敢裝傻?!」

  早上跟卓永熙談過後,生氣得失去自製和理智的關傑,連公司的事都無心管,馬上就在午後時分,硬是把李薰衣約出來,帶回他的住所「審判」。

  「我不知道這種事……」

  他冷笑道:「換點別的台詞吧!上次你我一夜情的事,你也是這個開場白,我已經聽膩了!」

  「永熙……他真的想辭職?我從沒聽他說過啊!」她只能徬徨地問。

  難道是因為她那一日的哭訴,才讓他放心不下嗎?!哦!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那樣子!她無法承受這份恩情啊!

  為什麼?為什麼她老是做錯事?她不該去找他的!不該的!

  關傑憤怒回答:「沒錯!他在『曜揚科技』打拼了十年,好不容易做到今天的職位,卻因為你的狡猾玩弄,讓他打算拋棄這一切!」

  「我要去勸他!,叫他不要這麼做!」著急的李薰衣快速地想下床。

  「你給我留在原地!哪兒也不許去!」他吼叫道。

  被他這麼一吼,她突然覺得好害怕!不由得瑟縮在床頭,下巴也畏懼地靠在她緊緊抱住的膝頭上。

  他痛恨地指責她。「你又想對他裝可憐了,是不是?你又想裝出一副你不要、都是別人硬要的無邪姿態了嗎?」

  「我沒有……」她哽咽低聲地說。

  「又來了!你就是這樣欺騙永熙的,對吧?哭哭啼啼、嬌嬌弱弱,內心其實在暗笑、暗自得意,自己非常成功地玩弄了別人的心!」

  「我沒有!我沒有!」心痛得快爆裂,她拚命搖頭否認。

  「你這種壞女人,最需要的就是殘酷的懲罰,因為你已經沒有自尊、也沒有羞恥了。」

  關傑開始脫掉身上的西裝、領結、襯衫……一邊脫,還一邊以輕蔑憎恨的眼神目不轉睛瞪視她,活似想在她身上瞪出一個大洞。

  李薰衣害怕地、偷偷地抬起含淚的眼,一接觸到他那噬人的冷血視線,如巨浪般打來的恐懼瞬間佔據了她整個人!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她終於放聲尖叫。

  童年的噩夢魅影,已從她的內心深處被召喚出來,紛紛撲向脆弱的她,威脅要吞食她、殺掉她、剝奪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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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像只獵食的大鷹撲了過去,已脫下自己衣物的關傑,一出手就撕破了李薰衣的長袖上衣,將她的肌膚刮出一道道紅腫的瘀傷。

  「走開!你走開!」她渾身發著抖,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要過來!你不要碰我!」

  「這是你的新偽裝嗎?偽裝你是被我強暴嗎?」他諷刺笑道。

  「不要碰我!髒死了!髒死了!」她不知從哪兒生出來的勇氣,竟發狂地槌打他、踹他。

  「我髒?髒的究竟是誰?你別講笑話了!是一天到晚在演戲的你!」他侮辱擰弄她的胸部,存心以最冷血無情的方式對她。

  他不想再當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從他們開始這段曖昧的肉體關係,雖然他不曾對她說過什麼甜言蜜語,然而每次擁抱她時,他總是體貼地注意她的反應、耐心取悅她,希望她能在他的懷中,得到一次又一次的狂喜悅樂。

  她是那麼大膽、那麼會享受身體的快樂,他當然也以最多的熱情回饋她。

  他對她用過的心,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不會感受,只會擺冷淡的臉色給他看,只會違背他的心意,跟卓永熙暗中糾纏不清……

  「放開我!」整個人陷入瘋狂的恐懼,李薰衣張開口咬住了關傑的手臂。

  在她受傷已深的心靈中,眼前的男人已經化成童年時對她施暴的惡徒。

  「該死!你竟敢咬我!你未免入戲太深了!」他狠狠推開她,乾脆抓住她的小臀,暴虐撕掉她的小內褲。

  「放開我!放開我!」她悲哀地大叫,腦中唯一的認知,就是她微小的力氣,根本無法抵抗對她施暴的男人。

  她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切,彷彿再度重演了。

  此時,關傑的撫摸和碰觸,對她來說,根本就是讓她極度排斥、感覺作嘔……

  不!她要逃!她要逃!

  他的大手直接探入她的雙腿間撫弄,由於感覺不到她歡迎的蜜液,他更是莫名地憤怒。

  「你不是很愛被我逼嗎?怎麼?現在又不喜歡了?」

  李薰衣渾身發抖、冷汗直流,希望自己快一點像以前那樣,暫時失去意識,好讓「另一個小薰」快些出現!

  「她」才是勇敢的!才是能承受一切可怕壓力的人!

  她沒辦法!做不到!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她」一直不出現?「她」跑去哪兒了?為什麼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她」竟然不出現了?

  莫非,「她」也跟她一樣是太害怕了,害怕眼前這個討厭又嘔心的男人……

  「嗚嗚……永熙!永熙救我!」李薰衣放聲哭了出來。

  聽到她喊出這個名字,關傑簡直快氣炸了!

  她……她竟敢在他的床上,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你給我問嘴!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還有臉叫他?」

  「永熙……永熙……」

  宛如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她悲傷地哭叫著能拯救自己的人的名字,想逃也逃不開、又無法反抗眼前男人的強迫求歡,她只能這麼無助地喊叫著。

  「可惡!你又在演戲了,是不是?」他憤怒地吼叫。

  「嗚……嗚……」

  看到她哭得如此淒慘,彷彿受到什麼天大的委屈,任關傑再怎麼慾火熊熊,也被澆熄得一絲不剩。

  他乾脆放開她、並恨恨地說:「好!我原本不想拆穿你的假面具,這全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永熙,是嗎?我現在就叫他來!」

  事到如今,他們三人之間,必須做個徹底的了斷了!

  他再也不要顧忌永熙的心情和立場!他再也不要被嫉妒感和猜忌,折磨得那麼痛苦了!

  李薰衣已經是他的人,他絕對不許她再跟車永熙牽扯不清、藕斷絲連!!

  她是個壞女人,他要讓永熙看清她、離開她,不再被她的種種偽裝欺騙。

  在那之後,他就要讓她認清,唯有他,才是最懂她、最適合她的男人!只要她肯安分地、乖乖地待在他身邊,他會疼她、寵她,把她最想要的,統統捧到她眼前送給她,讓她再也無心水性楊花、「另謀發展」。

  他是「曜揚電子科技」的總裁,外表也十分出色,他就不相信在各方面,還有哪個男人能比得上他!

  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李薰衣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哭泣,只想要永熙快點出現,快點將她救出「地獄」!

  她已經快受不了了!恐怖感已經快讓她窒息死亡了!

  看她依然不為所動地哭泣著,關傑氣憤離開臥室,重重甩上房門,把自己往客廳沙發一拋,馬上打了電話給卓永熙,通知他前來認清「真相」。

  由於上午自己才向總裁表明辭意,對於關傑突然在下午時電召他,語意不明地要他去他家報到,卓永熙雖然有點莫名所以,卻也準時從公司離開、去赴這場意外之約了。

  一走進總裁家門,他就看見他衣著凌亂,滿臉陰鬱的表情,隱隱約約還可以聽見,某個房間內傳出女人的微弱哭泣聲。

  「關先生,你有事找我?」

  「過來坐,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清楚。」

  「是誰在哭?不要緊嗎?」卓永熙無法對那悲哀的哭聲置之不理,一坐下就開口問自己的上司。

  「我說了,你也不要嚇到。」關傑咬牙回答:「是李薰衣。」

  「什麼?是誰?」他根本不敢相信。

  「是你的前未婚妻,你都叫她小薰。」他陰沉地說。

  一確認自己理解了總裁的回答,卓永熙馬上站起來,直接往傳出哭聲的房間衝過去。

  關傑硬是扯住他。「站住!我們先談談,你再去找她。」

  他甩開他的手,連理也不想理他,用著跑百米的速度、飛快奪門進入小薰所在的地方。

  「永熙!我不准你對她動手!」他隨即追進來,以為他想教訓對自己不忠的女友。

  「小薰!」心急如焚的卓永熙,急急叫喚瑟縮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她。

  但是他的叫聲無法達傳進她的內心,她還是動也不動,好像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小動物。

  關傑根本不懂為何他會這麼反常,失去平時的溫文和理智,直覺就想把他帶離李薰衣。

  「你想幹什麼?!你給我出去!」

  「關先生,請你先出去,不要阻止我跟小薰講話!她現在需要的人,絕對不是你!」他義正詞嚴地說。

  「我為什麼要出去?李薰衣已經是我的女人,今天我就是叫你來,看清楚這件事!」關傑又發火了,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讓他聽了實在覺得刺耳!

  他又轉向床上發話。「你給我起來!我已經幫你找你的前未婚夫來,你為什麼故意裝死?想逃避現實嗎?」

  深陷夢魘、無法感覺外在環境變化的她,依然維持同一個姿勢,只是嚶嚶哭泣著,似乎誰也不願理會了。

  「你給我起來!」他氣得又想走過去拉她,但一下子就被卓永熙阻止了。

  他憤怒又莫可奈何地問上司:「你什麼都不知道,對不對?」

  「我必須知道什麼嗎?」

  「我曾說過,小薰的身體不太好,你還記得嗎?」

  「她怎麼了?」關傑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我一定要在這兒說嗎?」

  卓永熙真的很氣!氣小薰明明就在他的守護下,為什麼她還是遇到了這麼可怕的難題!

  而這個「肇事者」,竟然還是他最尊敬、也最心服口服的上司兼好友!

  怪不得!怪不得那一天,她會哭得那麼悲淒……

  「不然你要在哪兒說?!」關傑怒瞪他,也很火大他的拖延時間。

  「好!反正我也打算讓小薰知道了,我不妨現在順便告訴你,小薰她病了!她病的不是身體,是心,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他如遭雷擊。

  「她病了,無論她曾經做出什麼事,你都沒有責怪她的理由。而且,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心靈已經生病。」

  「你確定?你並不是精神科醫師,你的父親才是!」

  「你也知道,我跟我的父母學過這方面的課程,我又是她青梅竹馬的朋友……唉!其中有些事解釋起來很複雜,我等一下會跟你說個明白,現在麻煩你出去,我得幫幫小薰……」他擔憂望向她。

  「我要在這兒。」關傑不再廢話。「我不會吵你,也不會阻撓你,可以嗎?」

  「隨你吧。」

  卓永熙立刻拋下他,直接靠近李薰衣的身畔坐下,輕輕將她的淚臉轉過來面對自己。

  「小薰、小薰。」他柔和喚她。

  「嗚嗚……」她哭得紅腫的眼睛,視而不見地看著來人。

  「小薰!是我,是永熙。」

  彷彿剛剛從惡夢中甦醒,她瞪大眼睛瞧著他。「永熙你……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對!我來找你、救你了!」

  她立即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哇——剛剛好可怕!好可怕!那個嘔心的男人又出現了!他又要欺負我了!」

  他好溫柔地安慰:「他走了,他被我趕走了,你根本就不必害怕。」

  「永熙,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可是……我不能讓媽媽看見我哭!我不能!」

  「等一下好不好?你先睡個覺,我會在這兒陪你、直到你入睡。」卓永熙輕聲細語地說:「當你醒來時,你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了。」

  「真的嗎?你不能騙我哦!」她抽抽噎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那……那我要睡了,我好累、好累……」

  她一邊低喃、一邊沉重地合上眼皮,剛才過度的精神衝擊,讓她在放了心後,馬上進入真正的睡眠。

  卓永熙細心地替她揩掉臉上的淚水,再替她拉上被子,才站起來轉頭面對自己的上司。

  「我們出去談吧,我也有很多話想問你。」

  表情已變成一片空白的淡漠,關傑點點頭。

  

  淺灰色沙發上坐著的兩名男子,一個冷然,一個卻困惑又憤怒,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對方說話。

  「你……」

  「我……」

  不約而同出聲,又不約而同住口,那尷尬難堪的安靜依舊持續,關傑乾脆起身倒了兩杯酒再走回來,將其中一杯推給卓永熙。

  「為什麼你要這麼對待小薰?」他忍不住氣憤了。

  「我並不知道她生病了。」

  「可是你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

  關傑冷漠地啜一口酒。「永熙,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一直在找一個跟我一夜情的處女,你知道她是誰嗎?」

  「小薰。」事實已不言而明。

  「那一夜在麗都酒吧,一大堆男人圍著她,她衣著暴露、談笑風生,一看就是那種個性開放大膽、勇於追求男女悅樂的女孩子,所以我們一拍即合,度過纏綿悱惻的一夜。」

  卓永熙推理。「小薰送衣服來公司給我的那天,你才知道那個女孩就是她,我說的沒錯吧?」

  「是。而且,我也被她從頭到尾一臉不知情的樣子惹火了。」

  「你大可以告訴我!」

  「我怎麼能?」關傑反問:「她是你的女朋友,是你考慮婚嫁的對象,我怎麼能讓你知道這麼可怕的事?當時我的想法是,你得自己去發現她的不貞,而不是由我這個不小心跟她一夜情的人警告你!」

  「結果,你必定是威脅她,迫使她不得不跟你在一起吧?」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要她。」他依然冷淡。

  「關先生,我一直很尊敬你、也很崇拜你,沒想到你竟是這樣卑鄙、欺侮弱女子的男人!」卓永熙憤憤不平地說。

  「說話公平一點!」他一臉冷厲。「她給我的感覺一直是善於偽裝、喜愛欺騙人的,我真的不知道她生病了!後來,她自知羞愧、跟你解除了婚約,我當然可以『接收她』。」

  「難道你一直都沒發現她的異狀?你不是一向聰明、直覺敏銳嗎?」

  「我以為她只是在作戲。」

  「現在你知道不是了吧?你知道自己多殘酷了吧?」

  「你以為我願意讓事情變成這樣嗎?」關傑神情更是冷漠,仰頭喝下了一大口酒。

  「既然你都明白,自己對她有多不公平,我想你也該放她一馬了!她已經夠可憐了!不需要你再為她雪上加霜!」卓永熙怨氣沖天地瞪著他。

  「這個以後再說。我要先問你,她到底受過什麼傷害,才導致精神疾病?」

  「那不干你的事!關先生。」

  「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不再是了!」

  他失去耐心地咆哮:「你最好快點說!不然我會不擇手段去調查,深入她的生活和家庭,搞得雞犬不寧!」

  卓永熙投降了,他歎了口氣道:「她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被兩個男人強暴未遂。」

  「難怪……」關傑早已有心理預期,會聽到類似的答案,還是不免受到某種程度的震驚。

  那時候的她,根本還是個小小的女孩啊。

  「如果她的父母能幫助她,她心靈上的傷痕,或許可以慢慢痊癒。可惜的是,他們太愛面子了!一直給她太多壓力!也因此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不知不覺間,她終於變成了雙重人格。正常的時候,她安靜、拘謹、保守,但是一碰到生活上的重大困境,她就會以『另一個她』來面對、化解自己的壓力。」

  「另一個她,就是我在酒吧遇見的那一個?」

  「沒錯。」卓永熙又歎息。「我在猜,小薰會跟我解除婚約,除了是被你逼迫之外,可能也是因為,她已經發現她自己的病情了。」

  「你何時知道她有雙重人格?」

  「她念大二時,我曾經跟她去花蓮玩。兩天一夜的行程中,她就出現過另一個人格。前陣子,她跟我哭訴過,她做了一夜情的夢之後,我更是確認我的懷疑!我早就該出手救她!可是她跟我解除婚約之後,我卻因為自尊受傷,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痛苦……」他越說越激動、越自責!

  「永熙,你有治癒她的自信嗎?」

  「就算沒有,我也會去做!」他倏地站起來,冷冷地說:「關先生,事情已真相大白,你也聽夠了別人的悲劇,可以讓我帶她回家嗎?我已經答應過她,我不想失信!」

  「我不是你的敵人,你不用句句劍拔弩張!」

  「有一句話雖然很情緒化,卻是我內心的聲音,我對你真的很失望!你欺侮了一個可憐的女孩,也沒有絲毫悔意,我看我是交錯朋友了!」

  拋下這段話,卓永熙快速衝進房內,用薄被裹住沉睡的李薰衣,又快速抱著她離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遲疑。

  轉眼間,關傑的寓所變得跟原先一樣寂靜,只有手持烈酒的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原處。

  他慢慢地回到沙發坐下,懶懶地將沒拿酒的那一手枕在腦後。

  原來……他弄錯了……

  她不是偽裝,不是欺騙,只是身不由己。

  他讓她看過自己的裸照後,她一定知道自己病了,但是她不敢對誰說,連永熙也不給知道,只是默默忍受,默默承受他對她的譏諷和折磨。

  他罵過她好多次,殘忍的程度,連他現在自己回想起來,都不禁一陣畏縮。

  而她,沒有辯白,也沒有試著對他說明什麼。

  精神已出現問題、求助無門的她,就是那麼安靜、那麼膽小地在掙扎著。

  懊悔的淚水從關傑閉上的眼皮下緩緩流了出來,一滴接著一滴,崩解了原先冷漠空白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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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兩個星期後

  位在小巷子內的這家咖啡館,以它從南美洲進口咖啡豆的香氣而聞名,優雅貴氣的裝演,幽靜、充滿綠意的空間,更是讓附近的粉領新貴們趨之若騖。

  在窗邊角落的位子,關傑和卓永熙若有所思、靜靜對坐,引來不少女子們愛慕的偷窺目光。

  她們所不知道的是,這兩個男子的友誼,其實早已瀕臨決裂邊緣。

  「你找我出來做什麼?」卓永熙冷冷發話。

  「我希望你能回『曜揚科技』上班。我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也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關傑誠懇地說。

  「我說過,我必須幫忙爸媽治療小薰。」

  「那不是問題,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陪著她吧?她也不會因為你這樣犧牲自己的生活和前途,就快速痊癒的。難道你要一輩子窩在家中,就為了陪她?」

  「過一段時日,我會另外找工作。」

  「永熙,回『曜揚』吧!我已經很後悔我對小薰做過的事了,你難道不能原諒我嗎?俗話說,不知者無罪,我不敢說我沒犯錯,但我是真心想要在未來的日子裡彌補這個過錯。」

  一向心高氣傲的上司,竟然在他眼前謙卑認錯,卓永熙是極容易心軟的個性,他歎口氣,冷漠的表情終於卸下,恢復了原本令人感到放鬆的溫和。

  「最近我一直很氣,氣你,也氣我自己。」

  「怎麼了?你連自己也不放過?」

  「都是我太疏忽、太在乎自己的自尊心受傷,才沒發現小薰正在受苦,才會讓她的病情更加嚴重!」

  關傑微微皺眉,知道自己正是那個害慘她的「罪魁禍首」,他又能說什麼?

  「她現在還住在家中嗎?」

  「不,我已經跟她溝通過療程的事,她也已經以未婚妻的身份搬到我家來,準備好好接受專業治療了。」

  「她爸媽知道她的病嗎?」

  「不,我們一致決定,對外隱瞞她的病。」

  「這樣也好。」他深思地說:「看來,你真的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她是我最重視、最愛的人,我甘之如飴。」

  「永熙,我想見小薰一面,你能幫我嗎?」關傑突然謹慎地問。

  他頗有戒心地說:「這是你今天找我出來的主要目的吧?」

  「我不否認,可是,我也是真心想找你回『曜揚』做事,這兩件事,我都是一樣重視。」

  「為什麼要找小薰?她不會想見你的!」

  「就算她不想見我,我還是想找她,跟她說一聲抱歉。」

  「她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只要遠離她,就是她最希望的結果。」卓永熙無情地否定這個可能。

  現在的她心情平靜、放鬆、又愉快,他怎能冒險讓關先生去見她,讓她又產生心理上的負面壓力?

  「你希望我偷偷進行這件事嗎?」關傑皺眉反問。

  「你是在威脅我嗎?若是我不讓你見小薰,你一定會想盡辦法接近她,甚至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帶走她,我說的對不對?」卓永熙生氣了。

  「其實我大可以不知會你,就擅自去找她。但是,我已經不願意這麼做,今天才會低聲下氣請求你,我尊重你和你父母的專業醫療能力,就是不願小薰再因為我而受傷害。」

  「既然知道她會因你而喚起不愉快的回憶,為什麼你不放棄她呢?為什麼你不乾脆當成、你從來就不曾認識過她呢?」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他苦澀微笑了。

  「別告訴我,你已經愛上小薰!」

  「我無法確認我心底的感覺,但……我忘不了她是事實,我又有什麼辦法?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去想有關她的事。」

  看到他無可奈何、活似陷入戀愛中的人的神情,卓永熙也不禁自問,他是否對他過度嚴苛了?

  「你不會只滿足一次的碰面,你要的是她的全部。」

  「永熙,你不愧是我的好友,你很瞭解我。」他也不想隱瞞自己對李薰衣的企圖了。

  「她是個精神分裂患者,你若只是想談戀愛,她絕對不是理想對象。」

  「這應該是由我自己決定。」關傑堅決地說。

  「你會給小薰的療程帶來太多的變數,我不放心!」

  「雖然目前你是她的救世主,但是,她並不是你的所有物,總有一天,她還是要過屬於她自己的日子,她有權選擇心愛的男人,和他共度未來。而不是因為基於報恩的心態,就勉強自己待在卓家、待在你身邊。」

  「反正你就是不能放過小薰,是吧?」被說中痛處,卓永熙冷冷回應。

  「別把我看得那麼卑鄙!我想關心她、也想照顧她,你不認為多一個人的關愛力量,對她而言是好事嗎?」

  「若是你們見過面後,她還是討厭你,你能否答應我,從此不再見她?」

  「不,我不能答應。我需要時間追求她,你怎麼能對我開出這麼不人性的條件呢?」關傑悠然笑道。

  「我也愛小薰,你竟然要我答應這種事!你會不會將我看得太心胸寬大了?」他憤慨地問。

  「永熙,我們何不公平競爭之後,再讓小薰來選擇呢?現在,我只希望能真正瞭解她,碰觸到她的心。說實在的,在這件事上,我需要你的建議和意見。」

  「你只是一個局外人!一個勉強想介人她人生的陌生人!」

  「我吻過她、抱過她、愛過她的身體,這也叫局外人?」關傑動氣了。

  「那只是毫無價值的肉體關係!」

  「不,在我心中,這些是無價之寶!因為這些,是我和她之間僅有、僅存的,除了這些之外,我什麼也沒有!」他苦笑道:「不像你,你知道她的喜好,你知道她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你還是她難過痛苦時、傾訴求救的對象,我可是在打一場沒有勝利希望的苦戰哪!」

  明知她的心門已對他合緊,明知她的身畔,已有最適合她的男人照顧她,他還是不想放棄她,這不是苦戰,又是什麼?

  卓永熙的表情變得凝重。「我看你是愛慘小薰了。」

  「是嗎?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痛苦掙扎,我想在她努力擺脫舊日噩夢的時候,多多少少扶她一把。」

  「關先生,若是你一直無法做到你的承諾,反而讓她更痛苦,到時候,我希望你離開她!這個要求應該不為過吧?」

  關傑思考了好一刻,才咬牙道:「好,我答應你!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死心,我會離她遠遠的,我會……祝你們幸福。」

  「我想問你,你可以選擇更好、更健康的女人,為什麼選擇小薰?」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要選她?」

  「我問了個傻問題。」卓永熙露出今天的第一個微笑。「其實,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我們應該可以聯手治好小薰,因為,我們都是那麼愛她!」

  「你別一直說我愛她了!我並不確定!我只是對她放心不下而已。」

  「我認識你快十年,從沒看過你為一個女人這麼傷心傷神、這麼謙卑溫柔過,你甚至不在乎,她現在住在別的男人家中,被別的男人照顧著。」

  「我知道。」他瀟灑一笑。「我自己也很訝異!如果可以,我當然也希望親自治癒她,不假他人之手,但是我深知自口己沒有這方面的能力,我也只能倚賴你和你的爸爸、媽媽。」

  「就如你剛剛所說,一場苦戀。」

  「你就別再嘲笑我了!」

  「機會難得,我得好好把握啊!關先生。」

  兩個男人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後來達成共識,進而恢復往日的友情說說笑笑。

  咖啡館內彷彿可以感受到這種轉變,近午的陽光也將整個室內,照得更窗明几淨、清朗明亮。

  住在卓家的李薰衣,平日除了定期接受卓伯父的問診、和卓伯母的心理咨詢,偶爾也會回家,和自己的爸媽一起吃飯。

  現在的她又能享受閱讀之樂了!總是放任自己遨翔書中夭地,常常差點兒錯過用餐時間。

  對於卓伯母建議她拓展生活圈的事,她也在自我心理建設,考慮要參加某些社團活動、或是好好找個工作,讓自己不再局限在自閉的小天地中。

  總之,一切都是充滿希望,她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好像正在蛻變的蝶蛹,正漸漸擺脫禁錮自己的包袱,一天比一天更輕盈自在。

  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著!每當想到這一點,她就有點迫不及待,有如等待新年快到的孩童。

  前幾天永熙跟她說,他又要回「曜揚科技」上班了,昨天正是他接續之前曾經中斷的工作、開始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聽到這件事,她竟然覺得有點淡淡的心慌意亂。

  她感覺永熙好像背叛了她。他不是應該跟她站在同一陣線,討厭那個姓關的男人嗎?為何又回到他的手下做事?

  那個男人……為什麼又要叫永熙回去?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嗎?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唉!她不想管了!

  永熙回去其實也好,他在「曜揚」發展得很好,她怎能因為自己對「那男人」的厭惡感,就遷怒他選擇回原來的工作崗位呢?

  看看手錶,也差不多是永熙跟她午餐約會的時間了!她得快點出門才行!

  位在「曜揚」電子科技大樓附近商圈,有一家國外廚師駐店的義大利餐廳,李薰衣依約前來,讓服務生帶位到訂好的位置。

  一看到原來應該是永熙坐的位子上,竟然坐了那個姓關的男人,她驚喘一聲,轉頭就想離開。

  但是,她當然無法離去,因為關傑已經追過來、拉住她的手腕,並迅速遣退了服務生。

  「你……」她怒瞪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是大震驚、太心慌了!

  「坐下吧!這是我請永熙安排的約會,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我,好嗎?」他溫柔地說,輕輕將她拉向兩人的座位。

  膽小的她就這麼不由自主地,被他一步一步慢慢拉走,再被他安置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她現在一點都不餓了!只想快速奔離現場!她無法直視他那雙太明亮、又太銳利、似乎有所期待的黑眸,只能低頭垂視雪白的桌巾。

  「我能叫你小薰嗎?」

  她不想回答,只是臉上泛起紅暈。他以前都叫她「衣衣」,一個只供他上床用的女人的名字。

  「你不回答,我就當是默許了。」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發現他依然專注凝視她,她嚇得飛快移走視線,重新盯住桌巾。

  關傑被逗笑了!他的緊張並不比她少,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彼此,你說好嗎?」

  被這個預期之外的約會弄得思緒混亂、心神不寧,李薰衣終於抬頭說話:「似乎沒有這個必要,我並不想記起,曾經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往事,那個女人不是我!你認識的人並不是我!」

  他的心立刻被她的回答刺傷了!然而,他裝成不在意地笑道:「你不想認識我也沒關係,就當成我迫切想要認識你吧。」

  「你在跟誰說話?」她的神情淒迷。「是小薰?還是衣衣?你自己清楚嗎?」

  她說這些話,無非是想逼退他,讓他打消靠近她的念頭,她不認為自己想再被他干擾平靜的心情。

  有關他的一切,都讓她好想盡快遺忘!

  「我不清楚。可是只要是你,我都想得到再一次認識的機會。」

  「是永熙默許的嗎?他明知道你的意圖,還安排我們碰面?」她想知道他是否也是主謀者之一!

  「是我再三說服他的。」

  她生氣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薰,我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你還不懂嗎?」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小手。

  「放開!你放開我!」她氣急地小聲命令,生怕引來別桌客人側目。

  關傑柔情地說:「你從來不曾對我發過脾氣,這是第一次,我很高興,我們的關係終於邁向前一小步!」

  「你快放開我!我已經打算嫁給永熙了,你不能再對我毛手毛腳!」

  「你騙人。」

  「為什麼這麼說我?」她大驚失色。

  「你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你不可能讓自己害了永熙,對不對?」

  有一剎那間,李薰衣傻住了!

  他怎麼會知道她內心的真正想法?連永熙都不曾察覺這一點呀!

  很快又回過神的她,神色凝重地說:「既然你知道,我不預備和誰步入結婚禮堂、也不期待和誰談戀愛,你也應該死心了吧!」

  「不,我想和你在一起,並不是要你對我付出對等的感情,我只想守護你,如此而已。」

  「我不喜歡這樣!我只想平靜度日,好好讓自己痊癒,你這麼執著只會讓我覺得很困擾!」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搞不好我也可以幫你,加速你精神治療的進展。」

  她驚訝否定。「不,你不能!」

  「我能。」關傑堅持地說:「在你生活圈內所有人之中,只有我最清楚『另一個你』,那個我叫做『衣衣』的女孩,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連你自己也不能,這就是我可以為了醫治你所貢獻的部分。」

  李薰衣的小臉迅速泛紅。「夠了!我不需要你的這份『好心』,我只求你,快點遺忘那個不是我的『我』!」

  另一個她無道德感、無羞恥心、只喜歡床上運動,他怎能故意在她眼前不紳士地提起呢?

  「你害羞了。是不是想起之前的我和你?」他放開了她的右手,卻不放過她的左手,只是將自己的手指,硬是跟她的交錯纏緊。

  「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她的臉更紅了!

  雖不知情,但她的潛意識裡,恐怕已經刻印了「衣衣」所經歷一切的感受,不容她想抹殺就抹殺。

  他故意挑逗。「我可以告訴你,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我不想!」她羞得簡直無地自容,偏偏左手又被他強握住,坐也不是、逃也不是,她幾乎挫敗得想尖叫出聲。

  然而,她加快的心跳鼓動,不由自主的身體悸動,又是怎麼回事?她應該很討厭關傑才對,怎麼會這樣隱隱約約有點快樂、又有點興奮?

  莫非「衣衣」又在她的體內作祟了?她不要啊!

  「小薰……不,我決定了!從今以後我要叫你『薰衣』,因為『小薰』和『衣衣』這兩個女人,我都要!」他堅定又深情地凝視她。

  「你不要這樣一廂情願!」她怒斥他,美眸卻忍不住泛起淚光。

  她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不懂得眼前男人所宣言的決心,他說他要守護她,並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他是真的全心全意要接納她的全部,無論好或壞。

  「我就是一廂情願。」他溫柔地說:「對了!我只顧說服你,都忘了我欠你一聲『抱歉』。對不起!我之前傷害你太多次,你能否給我機會補償你?我發誓,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了!」

  「不要!我不要你的補償!我只請你……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纏著我!」

  怕自己的眼淚會當場掉下來,她急急抽回手,抓起包包就衝出餐廳外,根本不理會後方他心急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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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已數不清是第幾次,李薰衣偷偷掀起窗簾,望著站在午後雨中、卓家大門外的俊挺男子。

  他為什麼不走?為什麼?

  她明明就讓卓伯母請他回去了,為何他還是堅持要待在那兒?她不會同情他!不會的!

  從義大利餐廳回來那天,她著實對永熙發了一頓脾氣。

  她責罵他不該不顧她的心情,責怪他不該偷偷背著她、跟關傑做了秘密約定,對於他自以為對她好的安排,她更是無法領受!

  她曾經很慎重地對他說明,自己絕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的決心,她還鄭重請他轉告自己的上司,別再想要追求她!

  但是,不知是永熙沒說,還是那男人根本不想聽,他每天一到下午兩、三點,就會來卓家報到,積極想要見到她、還想約她出去。

  不用說,在李薰衣的刻意迴避下,他沒有一次成功。

  受到她太多次的回絕,關傑竟然不退縮,還改變策略、採取類似為她站崗的行動。

  他不進來卓家坐、也不乾脆離去,就站在卓家門口,眼睛直盯她臥房位置的窗戶,常常一站就是兩、三個小時之後才離去。

  她將窗簾再拉開一點點,想看看在雨中撐傘的他,是否被雨水濺濕了衣服,畢竟他已經在外頭站了好久、好久……

  突如其來地,他竟然將傘面往後放、微仰頭看過來,一眼就看見她在偷看他。

  關傑對她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黝黑的眸中閃爍欣喜的光亮。

  她猛然拉上窗簾,整個人從窗前閃開,背靠在牆壁上喘息,萬分後悔自己對他一時的好奇……和關心。

  他笑得那麼得意,必定以為她心軟了吧?

  不!她沒有!她沒有!

  只是,為何她又變得不喜歡看書了?每天一到下午,她就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書看不到兩頁,就焦慮地抬頭望向拉緊的窗簾。

  因為她知道,窗外有一道溫柔的眼神在等待她。

  夠了!夠了!

  為什麼她要為他這般自我囚禁、被他限制了行動自由?原本她可以隨時去外頭的小公園散散步、欣賞花花草草的。

  現在,她竟然被活生生剝奪了這個權利,她一定要抗議!一定要親自趕走他,叫他別再自討沒趣!

  這股衝動一湧上心頭,李薰衣拿出了自己的傘,就想奔下樓去。但走沒幾步,她又回頭走到永熙的房間,抓出一件男生的薄外套,才一路跑下去。

  看到苦苦守候的伊人,竟然打著白色小傘開門出現,緩緩朝自己走過來,關傑不敢相信地微笑,點亮了原先黯然的表情。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柔柔地問。

  「拿去!」她埋怨地嘟起小嘴,將手上的外套遞給他。

  「你怕我著涼?真是謝謝你了!這是永熙的外套吧。」他一邊笑道、一邊將那件防水質料的外衣穿上。

  「為什麼你每天下午都要來這兒站?你已經造成我和卓伯父他們的困擾了,你知不知道?」李薰衣幽怨瞪著他。

  他突然逼近她,將她逼到牆角去,直到她無路可退、無處可逃。

  綿密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一黑一白兩隻傘上,再從他們身畔掉落,為他們形成了一個與外面世界隔離的小天地。

  彷彿置身在一片汪洋中,兩人是彼此唯一可得的溫暖和真實。

  「你……」

  「你想做什麼?!」她驚慌打斷他的話。

  「我只是想問你,你近來好嗎?」關傑微笑地說,被濕氣浸染的黑髮,略略伏貼在他的額前。

  「我很好,你真的不用為我費心!」她刻意冷淡回答。看到他的濕發,擔憂不自覺在她清澈的眼中浮現。

  「你老是撐著這把白色的傘,翩翩出現在我眼前,每次我都在懷疑,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美、這麼純的女孩……」

  「別花言巧語!」李薰衣微怒地說:「我還記得,原先你對我種種的『批評指教』。」

  「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但是我得告訴你,打從我在『麗都酒吧』看見你,我就真的被你迷住了!那一夜之後,你悄悄離去,我不停地在找你,我找你找得好苦……」他沙啞的嗓音中有壓抑不住的酸楚。

  「我不想聽這些!」

  「你一定要聽!我一直在找你,最後,卻發現你竟是永熙的女朋友!那時,我真的氣瘋了!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是屬於我的!」

  他把握她因為同情心而出現的這一刻,盡情傾訴自己對她的愛戀,他怕他不快點說,下次就別想有機會告訴她了!

  「不要以為你抱過我幾次,就有權利對我宣言什麼!在我心中,你根本沒有任何地位,以後你再繼續站下去,我也不會有一絲絲感動。」

  「你就這麼討厭我?」關傑瞇起眼,心中受到不小的打擊。

  「對!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李薰衣滿心只想趕離他。

  以她的精神狀況,她怎麼可能有心情和誰譜出戀曲呢?他的執意守候,對她來說……太沉重了!

  他強自壓下滿腔的苦意,依然溫柔地說:「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你可以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間,永永遠遠不理我,為什麼又要替我送外套下來?」

  「我只是不想讓你感冒,沒別的意思。」

  「薰衣,莫非你還在顧慮自己的病嗎?我已經說過我不在乎……」

  「別說了!想跟一個精神病患談感情,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你的意思是,若是你沒有雙重人格,你就會考慮接受我,對吧?」

  她無奈又悲哀地望著他。「你可曾經想過,萬一我們真的在一起後,哪天我的病發作,又隨隨便便找別的男人上床,你能忍受嗎?」

  「我可以。」

  「你別騙我了!」

  「有我在你身邊,那種事不可能發生的!因為在那之前,我會想盡辦法讓你痊癒,讓你變成全新的李薰衣,她不必拘謹、也不必放蕩,可是,她可以好好地當她自己,勇敢享受她自己的戀愛。」

  李薰衣的眼眶立刻泛紅。

  這個男人太敏銳、太聰明,竟然看出她內心最秘密的願望,那是她自己想要、卻一直無法讓自己完成的難題啊!

  她根本沒有那種自信,他卻說得如此肯定。

  「你以為你是全能的造物主嗎?你以為自己隨便說幾句好聽話,我就可以從雙重人格的夢魘中解放出來嗎?」

  「當然不是!可是我想我有耐心、也有毅力,我相信我的堅持,一定可以帶來美好的結果。」

  「萬一不能呢?」

  「那也沒關係,能夠陪著你、守著你,我就覺得很幸福了!即使,你永遠都不敢愛我,永遠都覺得躲在不同的人格中,才會感到安全……我也無怨無尤。」

  「關先生,你不會懂的!」李薰衣有些悲哀地笑道:「我沒有你那麼有力量、有自信,我只是個渺小、怯懦又沒用的女人。像我這種女人,不但無法成為一個男人的伴侶,更可能成為他最大的絆腳石!你真要我背負這自卑、自責的壓力,接受你的感情嗎?」

  「我要你,不是因為你可以成為幫助我的伴侶,而是因為你就是你,就算你會成為我的牽絆,那又如何?」他肯定地說:「而且,除非你真的放棄了你自己,否則你一定可以改變自己的悲傷宿命,你一定可以破繭而出、迎接新的人生,不再是附屬於任何人的絆腳石。」

  「你不要再說這些話了!你讓我壓力好大!你為什麼喜歡一再折磨我?我只想在卓家平平靜靜治好我自己,為什麼你就是要來破壞呢?」她困難地喘息,冷汗又開始冒出額際。

  「怎麼?不舒服嗎?我扶你進去。」關傑心疼地問。

  「不用了!你離我遠一點!」

  倏地伸出雙手推開他,李薰衣踉踉蹌蹌跑進卓家,連頭也不回,就這麼消失在失落極了的他的眼前。

  

  每天晚上十點,卓永熙會到書房和李薰衣聊聊天,討論她一整天接受精神治療的心得,掌握她的最新進展,然後,他們再各自回房睡覺。

  今日一如往常,他打開了自己書房的門,就看見她坐在窗邊的位子,遙望著遠方的星空。

  「小薰。」他輕喚。

  她突然回頭,臉上的表情竟是憤怒又悲哀的!

  他急急走向前,在她的對面落坐。「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為什麼不幫我阻止你那個偉大的上司?我明明告訴過你,他真的讓我覺得很困擾了啊!」她的淚水止不住奔流而下。

  「關先生究竟做了什麼事?!」

  她將怒火一股腦兒發洩出來。「他每天在你家外頭站崗,今天我氣不過跑出去趕他,他就一直說什麼他會包容我、他會等待我,還有我可以改變自己、邁向新的人生這一類漂亮話。他真以為他隨便說一說,我就可以做得到嗎?那對我來說是多麼困難,他根本無法體會!」

  「你真的這麼討厭他?」

  「我討厭他!我恨死他了!」李薰衣搗住小臉哭泣。

  經過這陣子積極參與她的精神療程,對於她的心理狀態,也有一定理解程度,卓永熙靜靜思索好一會兒,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小薰,你記得你最近幾次發脾氣,都是為了什麼嗎?」他開始引導她,幫她解開糾纏不清的心結。

  她抬起掛著淚水的小臉,不解地望著他。

  「每一次都是因為關先生。他的出現,讓你不知不覺顯現出真正的感受。」

  「你在胡說什麼?哪有這回事?」

  「你面對每一個人,都是安靜拘謹的。獨獨遇到他時,你才會像正常人一樣有喜、怒、哀、樂。」卓永熙語重心長。「小薰,雖然我很不願意告訴你這個,但是我得說,你的內心深處已有關先生的存在了。」

  「我才沒有!我只是很生他的氣,絕對不是在意他!」她氣呼呼地否認。

  「你的心已經因為他,而得到了一點點自由,你不覺得嗎?」

  「永熙,你為什麼要替他說話?我只是想解決問題,而不是讓問題更複雜!」

  「我也不願替情敵說話,但是我更不願意看到你,因為害怕談感情、而壓抑自己的真正感覺。」

  「我對關傑真正的感覺是憎恨!」

  「愛與恨,有時是一體兩面。」

  李薰衣的臉色變得慘白。「連你也要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嗎?」

  「不是的。」卓永熙溫柔地說:「我是為了你好。」

  「不要!我不要聽你這樣說!你根本不知道,每次我看到他,我就覺得心上有一股好沉重的壓力!」

  「壓力不見得是壞事,你會感覺到這個,是因為在你的潛意識裡,也想為關先生而努力治好自己。」

  「你的分析是錯的!我沒有!」她更生氣了。

  「小薰,我和關先生都是愛著你的,我們也常常為了你,聚在一起討論有關你的療程的事,如果可以讓你盡速痊癒,即使要採取非常手段,我們也在所不惜。」

  「你怎麼可以跟他討論我的病情?你太過分了!」她氣得快哭出來。

  「他是你喜歡的男人,有何不可?」

  卓永熙直截了當的結論,讓李薰衣更焦躁不安。「我不喜歡他!」

  「小薰,他不會放棄你的。」

  「你怎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難道你忘了自己說過愛我?難道你想把我讓給他嗎?」雖然不期待成為誰的新娘,她也對童年好友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決定感到驚訝。

  「我愛你,所以我最想做的,就是讓你得到幸福。而我認為,關先生會是治好你的關鍵人物。」

  「你們……你們也一起討論這個?」

  「沒錯,只要是你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她簡直快暈倒了!

  他溫和笑道:「小薰,若是你真的不在乎他,你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

  「那是我的隱私,你怎麼可以背叛我的信任?」

  「別這麼害怕!關先生非常愛你,他永遠不會傷害你,所以,我可以很放心地把你的未來交給他。」

  她終於忍不住激動情緒而哭了。「我不要!我才不要!」

  「人的一生那麼漫長,你要勇敢向前走啊!你總不能一輩子躲在自己的小角落裡,不想去愛任何人哪!」他將她攬進懷中安撫。

  「不要!我怕他!」

  「你不是怕他,你怕的是自己,你怕你配不上他,對吧?」

  「我沒有!我又不在乎他!」她抽噎著。

  「關先生為了你,可以說是費盡心機、用心良苦。從你們第一次相遇,他就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前一陣子,他會對你那麼殘忍,也是因為他誤會了你,現在他已經知錯,而且全力以赴想挽回你的心。偶爾,你不妨想一想,世界上不會有人像他那樣愛你了!」

  「不!我沒辦法接受!我不是個健康的女孩,就算他真的愛我,那又怎樣?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後悔!」

  「他不是那種人。」

  「別說了!永熙,我求你別再說了!」她傷心地啜泣。

  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淚顏,他終於不忍心地停止說服她。

  人心真的很複雜。原本,他並不想成全她跟關先生,只想在一旁靜觀其變,可是不知為何,今天他竟然把一些感想全說出來。

  推究原由,大概也只能說,他實在看不下去,兩個他喜歡的人繼續受感情的折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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