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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爬爬牆、聊聊天

      這邊母子夜話,那邊寧禹疆卻沒有乖乖去睡覺,按照她的習慣,現在才晚上八九點,實在還沒到睡覺的時候。
  
  但是阿姨明顯心情不佳,不想任何人去打擾她,白靈與白精因為水流觴的關係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自己去妨礙人家兄妹相見,好像也不是太好。
  
  眼睛轉了轉,正好看見窗邊掛著的水晶風鈴,寧禹疆覺得,去看看那個心靈手巧的傷患也不錯。
  
  雅土園中,水成壁正坐在燈下,聚精會神地做著什麼,聽見院子裡有聲響,連忙把手上的東西往桌子下一收,轉身向窗外看去,只見寧禹疆如上次一樣,趴在牆頭看他,暗暗鬆了口氣,忍不住笑起來。
  
  「你很愛爬牆?」水成壁笑問。
  
  「什麼啊!我不是不想走正門嘛!我擔心你一個人悶在這裡窮極無聊,特地來看你的!」寧禹疆大言不慚道。
  
  「多謝關心了!你法力很強,念個咒語應該就可以在十里之內暢行無阻,何必這樣辛苦爬牆?」水成壁沒有諷刺寧禹疆的意思,這麼說純粹是真的好奇不解。
  
  寧禹疆翻落牆頭,走到窗邊道:「什麼咒語?你可以教我嗎?啊!我記得春雨節那天晚上,你一閃身就消失了,然後又把小寒帶了過去,用的就是這種咒語嗎?你快教教我!」
  
  水成壁疑惑道:「這麼基本的法術你都不會?」說著慢慢念了一串奇怪的字串,人眨眼間就從屋內消失了。
  
  寧禹疆「咦」的一聲,轉身張望看他跑到哪裡去了,忽然聽見身邊一陣輕輕的咳嗽聲,水成壁正站在她的右手邊,按住傷處一臉蒼白痛苦。
  
  「你怎麼啦!」寧禹疆伸手去扶住他。
  
  「沒什麼,這個法術有些耗力,我一時沒想到。」水成壁故作無事,擺擺手表示自己不要緊。
  
  「你教就教嘛,我這麼聰明,你還用親自示範?」寧禹疆瞪了他一眼把他扶進房中。
  
  「這是什麼法術啊?怎麼用起來這麼費勁?」
  
  「其實這個法術沒什麼神奇,例如要到十里之外,用不用法術要花的力氣是一樣的,不過用法術可以眨眼就到。」水成壁解釋道。
  
  「我又不趕時間,就慢慢走好了!」
  
  「用法術不用爬牆……」
  
  寧禹疆強辯道:「爬牆的是我又不是你!走那麼快做什麼,你們命這麼長,還用省時間省成這樣?路上的風景都看不到了。」
  
  「明明是你要我教你的……」
  
  「我忽然覺得不想學了!」
  
  房裡燈光很亮,寧禹疆低頭一看他手上似乎拿著什麼東西,想起剛才在牆頭上看到的情景:「你剛剛在做什麼啊?鬼鬼祟祟的,聽到有人就藏起來?」
  
  水成壁瞪眼道:「什麼鬼鬼祟祟的,你把我的風鈴要去了,我想趁著養傷,另外做一個罷了。」
  
  「啊?有成品嗎?拿出來給我看看!」寧禹疆開心道。
  
  水成壁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塊拳頭大的水晶遞給她。
  
  水晶被雕成鈴蘭花苞的形狀,花瓣玲瓏剔透,已經大致完成,正在雕的是花托連接掛繩的部分,似乎是花枝形狀,巧妙地盤旋成一個小圈。
  
  寧禹疆捧著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你真厲害,這樣好看的東西都能雕出來,簡直就是個藝術家啊!這些切面是怎麼定的?折光度很好啊,放在燈下尤其漂亮!」
  
  切面、折光度之類的話,水成壁從沒有聽過,但是經常偷偷雕刻水晶,也琢磨出一些門道來,一聽就覺得這樣的說詞十分貼切有理。
  
  「你也懂得雕刻水晶?」水成壁問道,心中止不住的興奮。
  
  從小他就極好此道,可惜從不曾獲得過他人的支持讚賞,更別提有人願意與他交流技藝,都是他一個人偷偷瞞著父母和兄弟姐妹在做,難得碰到一個「同道」,那種喜悅比起法力境界提升突破更要強烈得多。
  
  寧禹疆搖搖頭,遺憾道:「我哪懂得這樣厲害的本事,不過是很喜歡水晶飾物,所以見得多一些罷了。」
  
  水成壁有些失望又有些遲疑:「你覺得這是很厲害的本事?」
  
  「當然啦!難道沒有人誇獎過你嗎?」寧禹疆漫不經心地回道,一邊忍不住又把桌面上的水晶鈴蘭放到燈邊細看。
  
  水成壁暗自打量寧禹疆的神態,確實不像是作偽,事實上她也沒必要討好他,心中感激,輕聲道:「你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嗎?君父與母親常說我應該像大哥一樣,多在修煉上下功夫,這才不枉我的天賦。」
  
  「這也是你的天賦啊!而且我相信在這方面能比你強的沒幾個,你喜歡做這個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去做,自己開心最重要!」
  
  寧禹疆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家裡面的天才們雖然在某方面擁有比一般人高的天份,家中長輩卻從不強迫指定他們必須走的路,用外公的話說:「人活在世上,首先要讓自己過得爽,如果天天要死不活的,就算名利雙收也不過是個屁!」
  
  水成壁只是苦澀一笑,他與寧禹疆不同,他身上背負著母親幾十年的期望,他知道母親這些年過得有多委屈不甘,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再失望?
  
  寧禹疆看得出來他的不快,她不過是個過客,更不會天真地以為,只要有夢想一切可成功,水成壁有他的牽絆難處,這些事自己還是不要涉入太深的好。
  
  兩人對這個話題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水成壁難得碰到知音,將自己日常珍藏的作品一件件拿出來讓寧禹疆看。
  
  他身上有傷,動作不能過大,到後來只好靠在床上指揮寧禹疆從牆邊的百寶格中取出自己的作品來看。
  
  這個百寶格也是一件法寶,看著只有半人高,一米寬,跟中藥房裡放藥材的小抽屜櫃子差不多,實際上放得下的東西卻遠遠超過了它的外觀容積。
  
  寧禹疆在百寶格旁擺弄了好久,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琳琅滿目、目不暇接。上輩子見過的什麼施華洛世奇水晶,什麼意大利設計跟這個一比都顯得太過匠氣了。
  
  真恨不得面子裡子一扔,直接化身劫匪把百寶格劫回家去。
  
  水成壁看她真的喜歡,便大方道:「喜歡的就拿回去好了,反正放在我這裡,也就我自己偶然拿出來看看。」
  
  語氣中帶著藏不住的落寞。
  
  寧禹疆聽了開心不已,可轉眼間又開始唉聲歎氣:「我把這些都搬回去也沒用,我早晚要回家的,這些……肯定帶不會去。」
  
  水成壁訝異道:「回家?」
  
  他記得寧禹疆是要嫁給自己大哥的,回家?莫非是指她的風族娘家?
  
  「嗯,我是從……從另外一個世界來到這裡的,總有一天要回去,這些好東西都沒法帶走啊。」
  
  水成壁聽了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寧禹疆看著他忽然笑道:「我想起一個笑話哦!」
  
  水成壁捧場道:「說來聽聽?」
  
  「從前有個神仙,想找一個不貪心的凡人渡他成仙,他向幾個凡人展示了點石成金的本領,結果那些凡人一個個變得貪得無厭,都想問他要更多的黃金。最後終於碰到一個財主,看了神仙變出來的黃金,依然不為所動,神仙大為感動,說道: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財主說:我想要你點石成金的那根指頭!」
  
  抬頭看水成壁還沒有很懂,嗔道:「笨啊!我要這些東西做什麼?把你拐回家去,要多少就讓你雕刻多少,豈不是更好?!」
  
  水成壁哈哈笑起來:「你這個最貪心的財主!」
  
  「好了好了,天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阿姨發現了又要擔心,你好好養傷吧,過陣子找到玄冰藻,你就可以馬上好起來了。」寧禹疆打個呵欠,決定遠離誘惑,回房睡覺。
  
  水成壁忽然道:「你這些天到夢湖去,就是為了採集玄冰藻?」
  
  「是啊!小寒說這是個好東西,我反正閒著,到時候給她多采一點備用,下回你再被人打傷了,就不用慢慢養傷啦!」寧禹疆說著說著忍不住虧水成壁一下。
  
  水成壁哭笑不得:「像你這麼暴力的,也不是天天能遇到。快要仙魔大戰了,你還是小心一點,沒事別去夢湖了,反正我這個傷多休養一陣就好,我正好趁這段時間放鬆一下,可以一個人靜靜,刻些東西。」
  
  寧禹疆心中對這個少年生出無限同情,雖然他是為了安慰自己,不讓自己冒險,但是這話裡的意思分明是,如果他不受傷,根本就不能抽出時間來做想做的事。
  
  法術修為真的那麼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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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你輕浮,不正經!

      第二天一早,寧禹疆沒有去叫白靈,一個人繞到水流觴居住的涓滴居。
  
  今天她要找的人是水流觴!
  
  來之前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應該把面子一抹,找杯子男幫忙。
  
  她不是那種滿腦子只有衝動和個人英雄主義的呆瓜,昨天的經歷已經足以說明,她對法術的瞭解太少,萬一撞上魔君級別的高手,很容易著了別人的道。
  
  本來好心想幫忙,最後很可能反而變成累贅人質,拖累一堆關心自己的人。
  
  但是要她放棄下夢湖採玄冰藻,她又不願意,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有足夠實力的「合作夥伴」,杯子男無疑就是首選!
  
  他本來每年就會下水去採玄冰藻的,現在等於平白多了自己一個幫手嘛!他只要負責在岸上做看護以防有高手突襲之類的意外狀況就行!
  
  寧禹疆越想越覺得可行,可是真正面對水流觴時,卻發現說服他比想像中的更難。
  
  「母親說了,仙魔大戰前,你都不可以出宮去。」還是一句命令意味很重的話,但是此時從水流觴嘴裡吐出來卻沒有了以往的冰冷嚴酷不近人情,反而帶著空靈恬淡的感覺……彷彿任何反抗在這樣的寧靜話語面前都變成了無理取鬧。
  
  可是寧禹疆也不是輕易改變主意的人:「你陪我去,阿姨一定會放心的!」
  
  水流觴看著她,輕輕一笑:「如果我不陪你去呢?」
  
  她該把這句話理解為挑逗還是挑釁?
  
  寧禹疆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變得……非常奇怪俊美青年,一句話不經大腦就直接吐了出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言下之意,對杯子男的態度轉變竟然很有點痛心疾首。
  
  水流觴笑道:「我怎麼樣?」
  
  這個小姑娘一臉見鬼的驚詫神情,看得他心情大好。
  
  把心思都直接放在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生動得令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你,你以前明明是個冰塊臉,怎麼現在變得這樣不正經!」寧禹疆嚴肅沉痛,語帶控訴。
  
  「我怎麼不正經了?」被一個小姑娘說「不正經」,向來以品行端方著稱的水流觴真有些哭笑不得。
  
  寧禹疆眼珠子轉了轉,想起阿姨曾經說過,之前水流觴態度冰冷,是因為修煉冰凌境界導致的,這修煉的副作用真大!
  
  搖搖頭道:「你修煉完冰凌境界了?聽阿姨說,你現在應該是到化汽境界了吧,難怪這麼輕浮!」
  
  好吧,再說下去,水流觴不知道自己會被批評成什麼樣了!
  
  只得道:「採玄冰藻的事情我去就好,你還是乖乖待在宮裡陪伴我母親好了!」
  
  「不行!你在岸上幫我壓陣,玄冰藻我自己去採!我都準備好了!玄冰藻應該就這兩天內成熟。」寧禹疆揚揚手上烏黑發亮的玄鐵鉗。
  
  水流觴一臉不敢苟同,寧禹疆堅持道:「我害水叔叔修為受損,又不小心打傷了阿壁,自然應該讓我去採玄冰藻!」
  
  「這些事,君父和四弟都不介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水流觴淡然道。
  
  「阿壁」?這小丫頭什麼時候跟四弟關係這麼好了?
  
  「反正我是非去不可的,你愛來不來!」寧禹疆脾氣上來,轉身就跑。
  
  一路跑到宮門前,斜眼一看,果然水流觴不甘不願、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寧禹疆心中大是得意。
  
  現在的杯子男似乎變得好說話多了!
  
  宮中門衛這些天經常看見寧禹疆進出,何況今天竟然還有久未露面的大公子陪著,更加不敢攔阻,由著她大模大樣出了宮城,頗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架勢。
  
  夢湖就在宮門前,湖水如鏡,偶然泛起片片微波,倒映著週遭的風景城樓,就好像湖面下有著另外一個虛幻的世界,就算是寧禹疆這些天已經見慣了這樣的風景,依然不得不讚歎迷醉。
  
  「我聽說,雲夢澤與離火殿並稱雙絕勝景,雲夢澤這麼漂亮,不知道離火殿又是什麼光景?」這話自然是對跟上來的水流觴說的。
  
  水流觴聽了眉頭輕皺:「你想到火族去?」昨夜水向天曾向他提及火彥陽想「邀請」寧禹疆到火族去之事,他聽了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陣煩躁。
  
  他沒有向任何人說起,他在閉關修煉的緊要關頭,曾經看見很多幻象,雖然只是片段,其中卻大部分都有眼前的小姑娘,又或者說,是一個與她很像的女子。
  
  幻象十分零碎,但他有預感,那些是對他十分重要的東西。昨夜他連夜查找了很多修煉相關的典籍,想知道幻象的由來。
  
  典籍上並沒有直接記載,只有幾位先輩曾經提及,有可能是前生的記憶。
  
  如果這個可能性成立,幻象中的女子與前世的自己是什麼關係?眼前的女子與幻象中的女子又是什麼關係?
  
  寧禹疆忙著做下水前的準備,沒注意到他疑惑的神態,答道:「是想去見識一下,如果我回家前有機會的話。」
  
  水流觴不再多說,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寧禹疆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世界,只是這個小姑娘非常頑固,根本不知放棄為何物,在雲夢澤的這些日子裡,每天除了學習法術,就是查閱各種書籍,包括她手上的那本「無字天書」,尋找一切可能的方法與線索,積極地為回到原來的世界做準備。
  
  「你原來生活的地方很好嗎?」值得為之放棄這裡人人夢寐以求的強大法力。
  
  寧禹疆皺眉想了想道:「環境比這裡差很遠,污染嚴重,空氣混濁,到處都是些很沒勁的高樓大廈,人也長得沒這裡的漂亮,不過那裡有我的親人朋友,而且生活很有趣!」
  
  「有趣?」有趣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水流觴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似乎過得……不曾有趣過。
  
  「對啊!有很多娛樂活動,有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有互聯網,有娛樂大片,有明星八卦,可以逛街購物,有卡拉OK,還有各種各樣的食肆餐館……你聽不懂?呃,晚上我再跟你慢慢說!我先下水去看看!」寧禹疆向水流觴揮揮手,就想跳入湖中。
  
  水流觴忽然一手抓住她的手臂道:「我陪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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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深淵水怪!

      夢湖的水下世界,寧禹疆已經見識過很多遍,下了水馬上熟門熟路地潛到湖底,開始水底漫步。水流觴與她一道,兩人保持著幾步的距離。
  
  在水中就是水族的天下,寧禹疆已經掌握了在水下呼吸的竅門,行動起來雖然不如水流觴靈便,但是也利索得讓人詫異。
  
  玄冰藻的特性她早就打聽清楚了。
  
  玄冰藻說是藻類,特性卻跟冬蟲草有些相近,未成熟之時名叫玄冰魚,通體灰白,在水中到處漂游,與普通魚蝦無異,既不「凍人」也無什麼特色,極不好辨認。
  
  待快要成熟之時,它們就會附著到湖底深處的珊瑚岩石之上,顏色慢慢加深,身體不再動彈,直到徹底變成一株株低矮幼小的黝黑小草。
  
  隨著玄冰藻顏色的加深,附近的水域溫度也會隨之下降,但不會結冰,水中的生物除了天生不畏嚴寒的,都會遠遠避開玄冰藻所在的水域。
  
  玄冰藻從附著到岩石上開始,到完全成熟,只是三天的光景,成熟之後一日之內如果沒有接觸到空氣,就會枯萎失效。
  
  因為必須要成熟之後方可下手採集,因此採集時間十分有限,每次都只能採到零散幾株,有時好不容易採集到了,未及到水上便已經枯萎。
  
  二人在水下走了一段,越走越深,慢慢地靠近湖心。寧禹疆依稀記得此處有一條深溝,黑洞洞的讓人看了就心寒,不過此刻身邊有個強大的夥伴,倒不妨下去看個究竟。
  
  伸手扯扯水流觴的袖子,試著在水中開口道:「這裡有條深溝,我還沒下去看過,我們去看看如何?」開口之時特地呼出一口氣,將之控制在嘴巴外邊,形成一個小小的風罩,避免水湧進嘴裡。
  
  水流觴看她那個怪樣子,心中好笑,伸手塞給她一顆拇指大的小珠子,指指她的嘴巴,示意她把珠子含進嘴裡。
  
  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吃,不過眼前這個據說還算親戚,而且是含不是吃……寧禹疆猶豫了一下,把珠子放到口中,再開口便發現一如在陸地上一般自在了。
  
  「這是什麼東西?」寧禹疆眉開眼笑道。
  
  「避水珠。這顆比較小,只能含著在水中說話。」水流觴隨口解釋。
  
  頓了頓又道:「湖心的深溝確實是玄冰藻較多之處,只是那裡日光已經無法照到,漆黑一片,如果遇上有提早成熟的玄冰藻又或其他水中怪物,會十分危險。」
  
  「你有避水珠,我有夜明珠!放心吧。」寧禹疆得意洋洋地從懷裡取出從毓秀老童子手中奪來的「照夜神珠」。
  
  「如此甚好。等下如果遇上意外之事,你記得馬上躲到我身後……」話說到一半,果然看寧禹疆一臉的不以為然,「我是水族之人,在水中總還佔著地利。」
  
  「好啦好啦!」寧禹疆覺得現在的水流觴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從悶騷冰塊男變身唐僧的跡象。
  
  不過,他似乎從坎元宮出來後,對自己便和顏悅色起來,態度好得都快讓她產生受寵若驚的感覺了,跟帶自己到水族一路上的冷淡戒備試探形成鮮明對比,如果僅僅是因為練功所致,那真是令人有些難以置信了。
  
  照夜明珠的光華並不刺眼,淡淡的金光將兩人身邊十數米的地方照得清清楚楚。
  
  在漆黑的深溝中越往深處潛,身周的生物形態便越詭異龐大,經常迎面游來一條十幾米長的大魚,斜裡伸出一條大腿粗的觸手。
  
  寧禹疆看得目瞪口呆,只覺得比之前電視上看的什麼揭秘大自然之類的奇聞節目還要精彩千萬倍。
  
  再往深處潛了好一陣,身邊的奇怪生物便再不見蹤影,整個水底世界一片寧靜死寂,連水流湧動都感覺不到了。
  
  「小心,這裡附近可能就有玄冰藻,而且已經成熟了。」水流觴臉上不見半點喜色,反而有些凝重。
  
  寧禹疆也緊張起來,根據之前向白靈打聽到的消息,玄冰藻一旦成熟就跟強力冷凍劑差不多,於是暗暗調理內息,加速收集附近水中的氣泡,將它們吸引到身邊形成一層薄薄的隔離層。
  
  轉眼之間,她人在水中,身體卻跟周圍的湖水隔開了幾厘米的距離。
  
  玄冰藻的冷凍能力既然一旦離水便會消失,變成加熱能力,那就是說,玄冰藻的冷凍作用,只在水中有效,只要把水隔離開,應該就不會對自己造成影響!
  
  水流觴見寧禹疆施法,心中暗暗驚奇,這個小姑娘的防禦手段真真與眾不同,而且在這樣數百尺深水之中,仍能使用御氣之術,法力委實非同小可。
  
  「失禮了。」見她自保不成問題,水流觴告罪一聲,伸手捉住她的小手,凝神起步前行。
  
  寧禹疆根本還沒到對男女之別產生明顯感覺的時候,對於這樣的牽手動作也沒有多想。此刻兩人心中都產生一種奇怪的預感,似乎前面有什麼未知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吼!」一陣雷鳴般的巨響之中,平靜的水底忽然迎面湧來一股大力,兩人在水底無處著力,順著水勢向後急退。
  
  但他們退得顯然還不夠快,一個巨大的黑影隨著水流向他們撞來,腥氣撲鼻,剛剛明明還在十多米外黑暗之中隱藏的威脅,轉瞬已到面前,行動之迅速根本超越了任何生物所能有的速度,彷彿完全不受水中阻力的影響一般。
  
  黑影衝到近前,也衝進了照夜明珠的光線範圍,寧禹疆匆忙中掃了一眼,差點被怪物詭異的外形噁心到——怪物體形極大,至少還有近半身體在照夜明珠的光照範圍之外,黑得發亮的魚形身體長滿一個個醜陋的疙瘩,腦袋卻是龍頭形狀,只是這個龍頭同樣長滿了古怪的肉瘤。怪物正張大血盆大口,亮出上下兩排參差不齊的利齒向他們咬噬過來。
  
  水流觴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快,在千鈞一髮之際帶著寧禹疆從容地向右一閃,一轉身繞到了龍頭怪魚的背上。
  
  「什麼怪東西啊?!」寧禹疆大叫一聲。
  
  水流觴沉聲道:「是窫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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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剩菜」竟然不打包

        怪物現身,水流觴反倒比之前還要平靜,有形的怪物總比無形的威脅要好。
  
  只是窫窳從來都只在水勢洶湧的江河中出沒,怎麼會跑到夢湖底下的深溝中來?
  
  但此刻已容不得水流觴細想,寧禹疆的法力在水底能施展的十分有限,而窫窳的動作更靈活快速得嚇人,他們才繞到它的背上,它忽然在水中一仰身子,以背向兩人撞去。
  
  水流觴帶著寧禹疆順勢再向後閃,這窫窳可能在水底餓了很久,難得看到有生物出現,不依不饒死死追著他們不放。
  
  寧禹疆被水流觴帶著連連躲閃,火氣上衝,開口道:「它再衝過來你引開它的注意力,我去打它的眼睛!」
  
  一般生物無論如何強大,眼睛都是極敏感脆弱的所在,水流觴也想到這一點,只是顧著寧禹疆,不願貿然出手。
  
  這怪物動作太快,而寧禹疆在水底施展不開手腳,萬一自己與她分開進攻,這怪物趁機攻擊她,很有可能還未把它擊傷,她就先遭殃了。
  
  所以聽了寧禹疆的話,不但不放手,反而把她捉得更緊。
  
  寧禹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猜到他是不放心自己,有些氣惱又忍不住覺得心裡暖洋洋的,這個表哥也不是太壞嘛,跟那個世界的表哥一樣都把自己當成需要照顧的小孩……
  
  「你不要逞強,到我背上來,我去收拾它。」水流觴忽然道。
  
  他身為仙族公認的青年強者,怎麼可能忍受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一隻怪物攻擊得無還手之力?
  
  寧禹疆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爬到了他的背上,既然他願意出力,那她就歇著看戲好了。
  
  水流觴確定她抱穩了自己,心下再無顧忌,面向緊追不放的窫窳,雙掌齊出!
  
  這一雙肉掌推出去,水流觴面前的水域瞬間變成沸騰的滾水,窫窳皮粗肉厚不怕燙,但是張大的嘴裡一下子灌下去一大口熱開水,喉舌口腔灼痛難忍,加上眼睛也被燙到,當場痛得悶吼一聲在水中瘋狂掙扎打滾起來。
  
  那一聲悶吼在水中激起一陣震盪,寧禹疆本來看水流觴一擊得手,正笑得歡暢,忽然被狠狠震了一下,只覺得胸悶頭暈,難受之極。
  
  水流觴察覺她的不妥左手拈個法訣,一個水泡從他的指尖冒出來飛快變大,將兩人罩在其中,水下的波動統統被隔絕在外。
  
  寧禹疆頓時輕鬆不少,瞪大眼睛回頭看那條在水裡痛苦掙扎著的窫窳,笑道:「你幹嘛不把它燙熟了?現做一鍋水煮窫窳?」
  
  水流觴苦笑道:「它體型太大了,要把它燙死怕沒有三五個時辰辦不到,再說煮熟了你吃得下嗎?」
  
  咦?冰塊男現在竟然還會說笑?
  
  寧禹疆道:「那我們繞過它繼續到下邊找玄冰藻吧。」
  
  「還不行……」水流觴語氣有些奇怪。
  
  「怎麼?」
  
  「這裡的窫窳不止一條……」
  
  「啊?」
  
  寧禹疆來不及細問,耳中已經聽到一陣陣窫窳的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過來,應該是那條受傷窫窳的悲吼聲把同伴引來了。只是這夢湖底下何時來了這麼許多的窫窳?
  
  「真該把白靈白精帶來。」水流觴忽然歎氣道。
  
  「多兩個幫手嗎?」
  
  「嗯,窫窳腦髓對蛟龍族來說是增強法力的大補之物。」
  
  「白靈吃得下這麼噁心的東西?」寧禹疆想像不出來嬌滴滴的白靈扒開窫窳腦袋吸食它的腦髓是個怎麼樣的情景,太可怕了!
  
  「白靈吃不下,但黑蛟龍是一定吃得下的。」水流觴想到昨日白靈和寧禹疆曾在夢湖「偶遇」黑蛟龍,一下子明白了這些窫窳的來歷。
  
  想必是黑蛟龍想飽餐一頓,故意用什麼誘餌將別處的窫窳引到夢湖底下的深溝之中困住,結果剛好撞上白靈和寧禹疆。因為雙方不歡而散,黑蛟龍把剩下的「食物」留著沒吃完就走了。
  
  「那個露體狂臭黑泥鰍果然不是好東西!」寧禹疆怒罵。
  
  要殺幾條窫窳,以水流觴的功力來說不難,只是帶著寧禹疆多有不便,而且這深溝裡的窫窳不知還有多少,要是一條條地宰殺,先不說耗時費力,窫窳的血液腥臭無比,把這裡弄得烏煙瘴氣,他們還怎麼去找玄冰藻?
  
  說話之間,他們身邊黑影幢幢,起碼聚集了十多條窫窳。
  
  「該死的!比蟑螂還多!黑泥鰍胃口真大!」寧禹疆啐道。
  
  剛剛那條受傷的窫窳灌了很多口涼水,慢慢緩了過來,瞪著一雙受創甚深的「死魚眼睛」也湊過來想要報仇。這些深水生物原不靠眼睛視物,張不張眼對它們而言區別不大。
  
  水流觴道:「說不得,只好放手殺了,大不了殺完後我留在這裡用淨水術清理乾淨。」
  
  寧禹疆眼睛左轉右轉,忽然道:「它們會流血?」
  
  「自然會的。」水流觴有些奇怪,這算什麼問題?
  
  「它們的血也是水的一種吧,能不能把它們的血都凍成冰?」
  
  水流觴渾身一震道:「你怎麼會這樣想?!」語氣十分嚴厲。
  
  「怎麼了?不行嗎?」寧禹疆一下子不能習慣他忽然又變身冰塊男。
  
  「這是魔道,過於霸道殘酷,以後切莫再想這些旁門左道的法子!」水流觴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仍是嚴肅得很。
  
  寧禹疆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氣惱,大聲道:「都是殺,這樣殺跟用其他法力殺死它們又或者開膛剖腹地,有什麼差別?它們死相還沒那麼難看呢?」
  
  那邊窫窳已經蠢蠢欲動要發動進攻了,水流觴無瑕多說,只得硬聲道:「你聽話就好,回去再跟你解釋!」
  
  一邊說一邊背著她閃過兩條窫窳的夾擊。
  
  寧禹疆心中有氣,念頭一轉,想到了另一個方法,也懶得再與水流觴囉嗦,安靜伏在他背上暗暗催動法力。
  
  她施法原本只是動念間的事情,無需唸咒也無特別動作,水流觴雖然覺得背上的少女身體緊繃,氣息沉凝,但忙於應付四面八方襲來的窫窳,以為她只是心神緊張又或是被自己喝止所以心中惱火,也沒有多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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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使你為我窒息

     水流觴攤開雙掌,掌心向上,一個小小的晶瑩劍尖從掌心憑空伸出,一路往上「生長」,呼吸之間變魔法一樣長成兩柄三尺長的水晶劍,劍身通體晶瑩透明,放在水中幾乎與水融為一體,看不出形態,劍上寒氣逼人,正是他修煉冰凌境界之時修成的神兵利器,名為「盈坎」。
  
  雙劍一交,水波一蕩,本來環繞在兩人身外的水泡消失了,尖銳冰冷的劍氣直指向迎面而來的一條窫窳。
  
  窫窳剛此明明動作迅疾,但此刻卻忽然遲鈍了許多,發現不對想閃避可偏偏動作遲緩,劍氣如針般穿透龍頭前額,直插入腦。窫窳巨大的身子一陣抽搐,連叫都叫不出來,就一命嗚呼。
  
  總算水流觴不願污染湖水,所以出劍十分小心克制,盡量不留下巨大傷口,均以劍氣直刺首腦為主,如此一來,動作便慢了一些。
  
  出奇的是,他慢,他攻擊的窫窳動作更慢。
  
  水流觴一邊閃避著其他窫窳的攻擊,一邊從容出劍,轉眼間又一條窫窳斃命於劍下。
  
  這十多條窫窳被黑蛟龍無衣以法力困在湖底深溝之內,它們食量巨大性情兇猛,不過半天,能吃的魚蝦已經吃盡,剩下的也都早已逃去,餓得快要互相撕咬吞食了,此時眼見水流觴一陣手腳就刺死了兩個同伴,一時不敢再主動攻擊他們。
  
  窫窳不餓的時候都不會講什麼仁義道德,何況現在都快餓瘋了?水流觴不好惹,但現成兩條死掉的同類屍體近在眼前,怎麼捨得放過?
  
  十幾條窫窳幾乎同時改變方向,紛紛衝向兩條死去的窫窳,張開血盆大口開爭先恐後地撕咬起來。
  
  水流觴本意不想弄髒湖水,這下卻更糟,濃烈的腥臭和血淋淋的肉碎骨渣從瘋狂進食的窫窳群中飄散出來,湖水霎時變得渾濁不堪。
  
  放出水泡重新將兩人包圍起來,水流觴皺著眉頭背了寧禹疆打算先離開避過這血腥殘酷的一幕。水泡剛才飄開幾丈,那些貪吃的窫窳已經將兩個同伴吞吃乾淨,剩下兩副骨架殘骸。
  
  吃得半飽的窫窳回過頭來,又再躍躍欲試想圍攻兩人。
  
  寧禹疆剛才就在暗中施法幫助水流觴,見自己的方法果然有效,心中大定,又見這些窫窳如此凶殘噁心,更加堅定了她大開殺戒的決心。
  
  一言不發,掃視一眼團團圍上來的窫窳,心道:今天就把你們這些噁心的東西統統憋死在水裡!
  
  那邊廂,水流觴正打算拋開顧忌,不再考慮環境污染問題,加快殺魚速度,忽然見本來虎視眈眈的窫窳一條條張大嘴巴,抖動身子逃命一樣往水上竄。
  
  窫窳習慣於在深水中生活,偶然為了捕食才會游到水面上,一旦捕獲食物,馬上又會游回水底深處,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極不尋常。
  
  這片湖底深溝水域被無衣下了禁制,寧禹疆與水流觴二人穿過禁制時沒什麼感覺,後者雖然感覺到有蛟龍族的氣息,但以為不過是因為白靈曾到附近,也不以為意。
  
  但此刻窫窳龐大的身軀要穿過禁制逃出去卻絕無可能。蛟龍族是水底霸王,地位猶如陸上山林猛虎,窫窳雖然凶狠霸道,在蛟龍族的法力面前依然不堪一擊。
  
  水流觴想跟去看看那些窫窳究竟為何忽然這麼急於衝破禁制逃出去,但是寧禹疆卻心知肚明為何會有這樣的異狀,不想浪費這個時間,扯扯他的衣袖道:「別管它們,我們下去找玄冰藻,千萬別讓這些餓鬼都吃掉了。」
  
  「它們不吃素的。」水流觴微笑,收起盈坎劍。
  
  寧禹疆從他背上下來,兩人牽手繼續往深溝中潛去。
  
  這湖底深溝似乎深不見底,潛了好一陣依然沒有落到實處,只是因為之前的其他生物都被窫窳吃得乾乾淨淨了,再也沒有遇上什麼奇怪的東西。
  
  開始時寧禹疆還有說有笑,慢慢地就不再開口講話了。
  
  「你可覺得氣悶?」水流觴忽然道。
  
  「有點。」越往深處,水中空氣含量越低,寧禹疆也慢慢覺得有些吃力了,所以不太願意開口說話,專心「吸氣」。
  
  水流觴張口呼出一粒與避水珠差不多大小的珠子,遞給寧禹疆道:「含著就好了。」
  
  寧禹疆這下真的「僵」了,這個這個,從他嘴裡吐出來的東西……讓她怎麼吃得下?!他們也沒這麼熟好不好!
  
  「這是我的內丹。」水流觴淡然道。
  
  什麼?!寧禹疆想起自己在無字天書上看到的內容——對於仙人來說,內丹等於命根子,他怎麼可以輕易就把內丹交到她手上?
  
  定睛看看漂浮在眼前的「內丹」,烏黑中透出淡淡的銀光,按照她稀少的仙族常識,這應該是水族裡練到很高境界的內丹了。他也太信得過她了吧!
  
  「快些含住吧,有了它,你潛得再深也不會有事。」
  
  「謝謝!」寧禹疆感動地將珠子取過,正想放入嘴裡,忽然想起一事,遲疑道:「我嘴裡含了兩個珠子,萬一不小心吞下去怎麼辦?」
  
  水流觴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打趣道:「到時候把你倒吊幾天,吊到你吐出來為止好了。」
  
  寧禹疆嘻嘻一笑,放心將內丹送入口中。既然能把這個拿來說笑,那自然是無大礙的了。
  
  珠子入口,整個人輕鬆不少,好像回到了陸地上一樣,呼吸不再是要刻意花力氣做的事情,含糊地讚歎道:「好厲害啊,果然不氣悶了。」
  
  「你還是不要講話了。」水流觴含笑道。
  
  寧禹疆眨眨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我不想上岸了還要把你倒吊起來。」話音剛落,肩上挨了暴力女一拳,附送齜牙咧嘴鬼臉一張。
  
  「前面那些一閃一閃的是什麼東西?」寧禹疆很堅定不移地含著兩顆珠子,以周天王唱歌的方式說話。
  
  「應該就是玄冰藻,你含了我的內丹,應該不會被寒氣所傷,但還是小心一點,等下過去了,千萬不要用手碰觸它們。」水流觴已經快成老媽子了。
  
  「我沒那麼呆!」寧禹疆伸手從背後取下準備已久的玄鐵鉗,得意洋洋地當先向前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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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殺魚背後的三觀問題

      採集玄冰藻的過程出奇地順利,寧禹疆「物盡其用」地要求水流觴現做一個「冰箱」,用來做收集容器。
  
  「帶個大水晶缸下來好麻煩,既然你會製冰,現做一個冰盒就好,還能按玄冰藻的多少來確定冰盒的大小,多方便啊!法術也要用在刀刃上!」
  
  水流觴無奈道:「如果我沒跟你下來,你要用什麼來裝玄冰藻?」
  
  寧禹疆伸手取下背後的包袱,取出一團東西抖了抖,一個大皮袋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個皮袋不會漏水,帶水晶缸下來太沉太麻煩了,一點都不實用。」她是環保的好孩子,出門自備購物袋的。
  
  水流觴無語,只得按要求就地取材製出一個巨大的冰盒。
  
  寧禹疆也沒閒著,拿著玄鐵鉗,玄冰藻見一個採一個。
  
  鑒於玄冰藻成熟一日不接觸空氣就要失效的特性,寧禹疆特地帶了一個大筆筒來,將筆筒倒轉,底朝上,口朝下,驅動法力收集附近水域中的空氣注入筒中,因為水壓極大,收集來空氣都被牢牢封在了筒裡,成了一個小小的「氣艙」。
  
  每採到一株玄冰藻,就先用玄鐵鉗夾住伸進筆筒中「透氣」,然後再扔進冰盒內存放。
  
  水流觴看著寧禹疆的系列奇怪舉動,大覺新奇,卻也不得不稱讚她的聰明。
  
  往年他與白靈白精潛入湖底,只想著由兩人輪流把採到的玄冰藻送到岸上透氣,以求在有限的時間內保住盡量多藥藻的效果,沒想到寧禹疆竟然想到辦法讓這些玄冰藻在水下先透氣,這樣晚些帶到岸上的玄冰藻,將全部是有效的藥草!
  
  水族幾乎每年都會派人下夢湖采玄冰藻,卻從不曾有人想過這一節,不過即使想到,如果沒有擅長御風的風族人相助,也難以辦到就是了。
  
  兩人配合著水底作業,速度飛快,但是仍無法完全趕上玄冰藻凋謝失效的速度,大概把所見的玄冰藻採了個七八成,剩下的就已經全數陸續枯萎了。
  
  寧禹疆看著來不及採集的玄冰藻一點點黯淡下去,歎著氣直道可惜。
  
  水流觴道:「走吧。這次採到能用的玄冰藻已經是歷年最多,怕用個兩三年都不成問題。剩下的採不到也是天意。」
  
  「下次把白靈白精帶上,一定可以採完!」寧禹疆總結經驗,她才不管什麼天意地意呢!
  
  今天一個是沒有預料到玄冰藻竟然已經成熟,另外一個是撞上窫窳,浪費了太多時間。
  
  裝滿了玄冰藻的冰盒子寒氣更盛,只是寧禹疆含著水流觴的內丹,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
  
  到了水面上,寧禹疆把冰盒子推給水流觴,吐出兩顆珠子交還給他道:「謝謝!」
  
  水流觴吞下內丹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岸上人聲鼎沸,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們都沒有預料到今天會採集到玄冰藻,岸上的人顯然不會是為了他們而來的,兩人對視一眼,托著冰盒向岸邊而去。
  
  快到岸邊,水流觴總算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十幾條窫窳的屍體一字排開停放在湖岸邊上,宮城中的侍衛與附近前來看熱鬧的民眾圍著正在猜測究竟為何夢湖會忽然浮上這麼多死去的窫窳,白靈白精也在人群之中。
  
  他們與水流觴自有感應,眼光一下找到了兩人的所在,水流觴不欲驚動旁人,向他們比了個手勢,帶著寧禹疆繞過人群聚集之處,到夢湖另一側僻靜的角落上岸。
  
  白靈白精見到他們十分興奮,白靈首先衝上來道:「公子,那十多條窫窳是你們殺的?好厲害,都看不見傷口!奇怪,昨天在湖裡怎麼就沒看到它們呢?」
  
  水流觴不動聲色,將施過法不再冰寒凍人的冰盒交給他們道:「旁的事情先不說,你們先把玄冰藻送回去給瀟寒煉藥,我與風小姐另有要事商談。」
  
  白靈滿肚疑問,但是看自家公子的臉色,顯然是不准她繼續問了,只好扁扁嘴巴乖乖跟白精一起抬了冰盒回去。
  
  看著兩人的身影走遠,水流觴忽然轉身對寧禹疆道:「那些窫窳是怎麼回事?」語氣森寒,再無半分之前的和顏悅色。
  
  寧禹疆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它們是怎麼浮上來的?黑泥鰍在深溝裡下了禁制失效了?」
  
  「活的自然衝不出法力禁制,死了就不再受禁制所限,我要問你的是,你用什麼方法不聲不響殺死它們的?」
  
  此刻想起之前寧禹疆對窫窳在水底的異動全不好奇,大概就是因為她根本就知道那些窫窳馬上要一命嗚呼,而下手的正是她本人。
  
  寧禹疆不高興了,這是什麼態度,把她當殺人嫌疑犯嗎?
  
  「很簡單,你不願意把它們的血凍住,我就在它們身上施法,讓他們再也吸不到半口氣,悶死它們囉,也不用把湖水搞得髒兮兮。」
  
  其實被水流觴殺死的那兩條,寧禹疆在它們身上用的方法更巧妙,是直接把它們頭部的氣體抽走,兩條窫窳腦缺氧了,自然反應遲鈍,就算沒有受那兩劍,過得一時半刻也必死無疑,而且連掙扎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那十多條因為數目比較多,所以她才改為整體施法,阻絕它們附近的空氣。
  
  那些窫窳吸不到氣,本能反應自然是要衝到水面上求生,但是又被黑蛟龍的禁制所阻,結果統統被悶死在深溝之中。
  
  死去的窫窳不再受法力禁制影響,於是飄到了湖面上,才被附近的人發現。
  
  「你!你怎麼可以輕易用這些魔道手段?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嗎?」水流觴臉上可以隨便刮下幾層冰霜。
  
  「有什麼不可以的?什麼仙道魔道,都是殺,哪有這麼許多講究?又能有什麼後果?」寧禹疆氣道。
  
  冰塊男就是冰塊男,剛以為他改過自新了,馬上就故態復萌!
  
  水流觴深深吸兩口氣,勉強平靜下來道:「你剛剛回來,什麼都不懂,我便一件一件告訴你。」
  
  「仙魔有別,是因為兩者一個是順天而行,行的是正道,而另一個則是倒行逆施,以旁門左道之術修煉。我們天生有駕馭五行神力的根基,說到修煉方法,仙魔開始之時並無區別。蝕月魔君曾經是水族中不亞於君父的高手,兩人法術並無差別,只是後來他行事走了偏鋒,又去修煉各種妖術,這才最終墮入魔道。」
  
  頓了頓,看寧禹疆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樣子,繼續解釋道:「遇敵搏鬥之時,光明正大以法力武力從外攻擊,傷敵殺敵便仍是仙道,以五行之術去毀其軀體根本、絕其五行生息的,便是魔道。」
  
  寧禹疆向天拋個白眼道:「我不過殺幾條怪魚,哪來的這麼許多狗屁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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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有冤還是有緣?

      所謂的代溝就是如此,水流觴說了半天,寧禹疆完全不懂,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跟她糾結半天。
  
  水流觴定定看著她,終於發出一聲長歎,肅容道:「不管如何,今日你以這種方法殺死窫窳之事絕對不可透露給其他任何人知道,否則不但你會成為仙族的公敵,就是君父和母親也可能因此受到牽連,這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他那個無奈的樣子,令氣惱不解的寧禹疆忽然想起剛剛在水底,他只因為她覺得難受不適就主動將仙族視若性命的內丹交到她手上,心中一個聲音肯定道:這個杯子男雖然陰晴不定,但是他對我是真的好,順他的意一次又如何?橫豎自己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
  
  點點頭算是答應,反正殺魚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光輝事跡,不說就不說。真要有人問起就說那些窫窳是飢餓過度集體自殺好了。
  
  「以後也別用這種方式去攻擊敵人,包括妖魔野獸!」水流觴稍稍鬆口氣,不放心地繼續要求。
  
  真囉嗦!如果人家要殺我難道我還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不動手反擊?
  
  寧禹疆一邊腹誹,一邊勉勉強強地再點一下頭。
  
  水流觴看了她一陣,確定她沒有反悔的意思,這才溫言道:「我們回去吧,在水下待了這麼久,天都快黑了。母親一定很擔心你!」
  
  說得她好像是到處闖禍的壞小孩一樣!嘖!
  
  不過,寧禹疆不否認,聽到這樣的話,心裡還是軟軟地很舒服。
  
  與水流觴並肩一路往宮城方向走去,那感覺就像在從前的世界裡回家的心情一樣——不管多累多煩,家裡有關心自己的人在等著!
  
  如果有開心的事,還可以一起分享,讓開心用力地翻幾倍!
  
  水流觴此刻的心情卻比較複雜。
  
  從小他就被教育著區分仙魔之別,要與魔道劃清界線。發現寧禹疆明顯的入魔傾向,本該立刻上報君父,將她關到雲山中去嚴加看管,直到她誠心改過為止。
  
  但是,他卻選擇了包庇。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自從閉關時看到那些幻象後,對眼前刁鑽嬌蠻的小姑娘就再也冷不下心腸,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是對是錯。
  
  只是直覺地擔心她會受到傷害,直覺地希望能讓她的笑容再多一些……與自己親近一些……
  
  也許入魔的其實是他,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違反自己一直以來的原則,主動替她遮掩過錯。
  
  所有人都以為他天生是一個溫柔知禮的翩翩公子,只是前幾年修煉冰凌境界才導致性情變得冰冷孤僻,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腸本來就是冷的。
  
  所謂溫柔知禮,不過是順應父母與族中長輩的期望,表現出來的一種假象罷了。
  
  他是各族公認的天才,走到哪裡都備受讚譽,但他卻甚少覺得高興得意,只覺得那是完成一件必須做的事情。
  
  別人送上珍寶神器、佳釀美人,他也覺得可有可無,別人羨慕的、渴望的在他看來都不難得到,也沒什麼興趣。彷彿世上已經沒有太多可以挑起他興趣的東西。
  
  與其說修煉冰凌境界導致他性格清冷,還不如說這是給他一個不再需要掩飾真實性情的理由。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無論如何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直到寧禹疆的出現,在他發現之前,已經不自覺地忘記了防備她,不自覺地隨著她的表現行為而觸動各種情緒,氣惱、疑惑、信任、得意、妒忌……這些之前從不曾明顯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意識情緒,紛紛爭先恐後地湧現出來。
  
  莫非兩人真的前世有夙緣?
  
  回到靜風院,風聆語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她遠沒有水流觴囉嗦,但是難得沉下來的臉色還是讓寧禹疆知道,阿姨生氣了!
  
  偷偷瞄一眼阿姨,還好,眼神很溫柔,代表後果不嚴重!
  
  蹭過去乖乖賠幾聲不是,果然風聆語根本捨不得太生她的氣,嘴角一彎,戳戳寧禹疆的額頭,輕易饒過了她陽奉陰違的行為。
  
  吃過晚飯,寧禹疆報備之後就一個人跑去看水瀟寒,她很好奇玄冰藻的製藥過程,當然也要順道跟新朋友邀功啦。
  
  水瀟寒是寧禹疆在這個世界裡交上的第二個閨中密友,尤其她小小年紀就有高超的專業技能,更讓寧禹疆十分佩服,這些天為了請教關於玄冰藻的特性藥性,兩個小姑娘幾乎三天兩頭碰面,已經熟得可以。
  
  「小寒小寒,你在哪裡?」寧禹疆從踏入青木苑就開始大呼小叫地找人。
  
  青木苑地如其名,宮苑範圍內都是參天大樹,還有各種灌木花草,跟原始森林差不多,最快的找人方法就是放聲大叫。
  
  果然叫了兩聲,就聽到水瀟寒的聲音從左前方傳來:「小薑糖?我在這邊!」
  
  寧禹疆快步繞過樹叢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跑了過去,意外看到原來水瀟寒不是一個人,身邊還站了一名神韻與她頗為相似的美麗夫人。
  
  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一下,幾乎馬上猜到這位夫人的身份:「木阿姨?」
  
  這位應該就是水瀟寒的生母,水向天的八夫人,來自木族旁系的女子。
  
  八夫人怔怔看著寧禹疆,眼神中有震驚有懷念有溫柔,這樣似乎透過她在緬懷另一個人的眼神,寧禹疆不是第一次見了:「木阿姨認得我的母親?」
  
  完全是個肯定句了。
  
  自己的母親這樣看人,水瀟寒也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推推她的手臂提醒。
  
  八夫人一下子醒來,似是強行壓抑著激動,對寧禹疆道:「你,你跟你母親長得真像……我、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與寒兒慢慢聊,有空多到阿姨這裡玩……」
  
  說完自顧自起身,點點頭,繞過身邊的大樹,幾下就走得不見蹤影。
  
  寧禹疆看她的背影,竟似乎是在顫抖著的——看見她至於這麼激動嗎?跑那麼快幹什麼?好像她很嚇人一樣。
  
  水瀟寒抱歉道:「母親昨天剛剛與大哥一起出關,可能……可能有些累了。你不要介意。」
  
  寧禹疆聳聳肩,這位阿姨明顯是對自己挺有好感的,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緣故要避開自己,這個估計還是跟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名譽母親」有關吧。
  
  上一輩的事情,自己也管不到的。
  
  「白靈白精把玄冰藻送來了嗎?能不能用?我採了好久的哦!」現在邀功要緊!
  
  水瀟寒笑道:「送來了,好多呢!我正奇怪,你用的什麼方法?竟然沒有一株失效,你真厲害!」
  
  「那當然!」寧禹疆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采藻方法說了一遍,說完發現水瀟寒卻沒有像平常說起藥草時候那樣的興奮,反而有些懨懨地,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木阿姨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好像有些不高興?」怎麼不但母親不妥,連女兒都不妥了。
  
  水瀟寒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道:「金族的人來提親,要我、要我嫁給他們的嫡長公子做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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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聊的不是天,是寂寞!

      「什麼?」高八度的叫聲,當場把青木苑林子裡休憩的鳥兒們嚇得紛紛振翅亂飛。
  
  水瀟寒連忙抓住反應過度的寧禹疆,用力搖頭,希望她能冷靜一點。
  
  「他們那個嫡長公子什麼來路?太過分了,已經有老婆了還敢來打你的主意!」寧禹疆聲音降了下來,但氣憤依然。
  
  水瀟寒鬱鬱不歡,低聲道:「金族的長公子,你見過的,就是上次春雨節來的那位金平眉公子。他……他好像還沒訂過親的。」
  
  「那個傢伙?!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名字難聽死了!他沒有老婆怎麼一開口就要你做側夫人?」
  
  「我不是君父的嫡女,以他的身份,自然不願意娶我做正妻了。」水瀟寒淡然道,並沒有憤憤不平的意思。
  
  「啊?你不是水叔叔的親生女兒?」寧禹疆吃驚道。
  
  「我是君父的親生女,但是不是正妻的女兒。」水瀟寒對寧禹疆的缺乏常識已經比較習慣了,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真的不懂這些,所以雖然心裡難受,還是慢慢地解釋。
  
  來自現代社會的寧禹疆,所見都是一夫一妻,頂多就見過私生子女,自然沒有什麼嫡庶概念,都是親生的,為什麼還要分高下貴賤?
  
  「不管如何,也沒有要你做側夫人的道理!你……你不會喜歡他吧!」寧禹疆覺得這個問題要確認一下。
  
  「當然不會!」水瀟寒才說完,臉就紅了。
  
  寧禹疆很瞭解,新朋友雖然性子柔和,卻不是扭扭捏捏口是心非的小女子。
  
  「你有喜歡的人?」
  
  「……」
  
  「如果你喜歡別人,那更沒有嫁給那個騷包金公子的必要!太欺負人了!」
  
  「婚姻之事,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水瀟寒垂頭道。
  
  「那應該是你爹娘說了算吧,我找水叔叔說去!」寧禹疆從來是個行動派,話一出口轉身就想去找水向天。
  
  水瀟寒伸手去拉她,卻連衣角都沒抓住,真真一個典型的急驚風。
  
  轉念一想,君父從來對寧禹疆都十分縱容寵愛,說不定有她說項,真會做主推掉這門親事呢。
  
  水瀟寒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
  
  寧禹疆走到半路才慢半拍地想起,現在已經是入夜了,還不知道水叔叔今晚在哪個夫人的院子裡過夜呢。
  
  自己冒冒失失跑過去,不說那些夫人們生氣,就是阿姨也會很難做人。
  
  忽然想到,水瀟寒的母親也是側夫人,剛剛在她面前說到這個問題,估計她也很難過吧。真是討厭!討厭!討厭!
  
  所有種馬後宮都討厭!
  
  不辨方向地又走了一段,抬頭茫然看了一眼四周,此刻她正站在宮苑的大花園中,近處是連片的荷塘,荷花朵朵暗送清馨,遠處是一座座宮殿透出的點點燈火,天上明月一彎,星光燦爛,一切一切都好像夢幻般的不真實。
  
  來到這裡已經有幾個月,但是每當一個人靜下來打量這個世界,依然覺得那麼虛幻,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回家呢?她在這裡雖然每天都能碰到新鮮刺激的事情,但總覺得格格不入,雖然可以隨意使用自己的法力,不用再小心壓抑,可是她還是想念那個世界的家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如何,是不是還在為自己擔心憂愁……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水流觴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
  
  寧禹疆難得的多愁善感一下被打得七零八落,沒好氣地回頭瞪一眼唐僧先生:「我在賞月!」
  
  水流觴也不生氣,一言不發,抬頭望向半空中的新月。
  
  這個傢伙不說話的時候悶得可以!
  
  「你一個人跑出來又是想幹什麼?」寧禹疆終是不慣這樣冷場的。
  
  「賞月!」
  
  瞪眼,這個傢伙!竟然拿她的話來回堵她。
  
  「你慢慢賞,我還有事,先走了!」不跟你玩了。
  
  「君父在寢殿裡,你可以去找他。」水流觴忽然道。
  
  「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去找瀟寒。」
  
  「你偷聽我們說話?!」
  
  「剛好聽到。」
  
  「哼!」
  
  「瀟寒終是要嫁人的,不是金平眉,也會是其他五大族中的子弟。」水流觴平靜道。
  
  「她不喜歡金平眉,而且她這樣好的女孩子,怎麼可以嫁給別人做小老婆?」寧禹疆哼道,忽然想起眼前這一位,娶的小老婆也不少,也是個討厭鬼!
  
  「還好我不用真的嫁給你!」一句話不經大腦地衝口而出。
  
  水流觴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沒有接口。
  
  寧禹疆知道自己這麼說很失禮,但又不知如何補救,跺跺腳道:「反正你也不想娶我的,正好!」
  
  說完轉身就跑,竟有些不敢看水流觴的反應。
  
  水向天的宮殿還亮著燈,侍從遠遠見寧禹疆過來,就已經去通報了,以水向天對這位小族長的縱容,不長眼的才會上前去攔阻。
  
  水向天見到寧禹疆一個人跑過來,有些意外,這個小姑娘對自己時冷時熱,他心中大約猜到原因,但是也只能無奈歎氣。
  
  寧禹疆心裡很喜歡他這個叔叔,但是又因為他的某些「缺點」,不願意與他太親近。
  
  她跟靜語一樣,不喜歡一夫多妻的男子,不喜歡自己的親人受委屈,風聆語雖然是自己的正妻,地位尊崇,但是小姑娘依然覺得他娶那麼多夫人是對她阿姨的不尊重,是嚴重的人品問題。
  
  會忽然找上門來,定是有事的。
  
  水向天微笑著招待小嬌客,沒有半點族長的威嚴和架子,平靜地等待寧禹疆說出來意。
  
  寧禹疆本來準備了一肚子慷慨激昂的說辭,可是對手太溫和,搞得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對付惡人她很有經驗,直接拳頭過去就什麼都解決了,對付笑面虎就要麻煩一些了。
  
  扁扁嘴,她還是決定使用自己的習慣方式,直來直去就好:「水叔叔,你不要讓小寒嫁給那個『金瓶梅』好不好?小寒不喜歡他!」
  
  「喜歡不喜歡,從來與親事無關,五大族中子弟聯姻,是責任。」水向天正色道,不知道是要說服寧禹疆,還是要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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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如果和親有用,還要打架幹嘛?

     「藉口!」寧禹疆瞪大眼睛,斬釘截鐵。
  
  水向天身為一族之長,近幾百年來還沒幾個人敢這麼跟他說話的,尤其還是個年輕小輩。不過他沒有生氣,反而放任冒犯者繼續洋洋灑灑說下去。
  
  對著與百年前那個驟然逝去的女子一摸一樣的臉孔,他有無限的容忍度。
  
  「水叔叔,我聽說五大族內裡的紛爭不是一天兩天,如果結個婚就能解決問題,不會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你們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如果野心矛盾、權力爭端是這麼容易解決的,你們跟妖魔界聯姻不是更好,也不用每百年就打一次群架了。」寧禹疆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環境寬鬆的家庭,與長輩的相處跟平輩差不多,自然也不會客氣,當場據理力爭。
  
  轉轉眼睛,看水向天並未生氣,於是膽子更大:「再說,就算要聯姻,也沒有道理要小寒做人家小老婆的,小寒嫁過去不過是那『金瓶梅』的妻子之一,又能說得上什麼話?她那麼聰明能幹,水叔叔怎麼可以把她隨便送給別人?」這就是誘之以利了。
  
  水向天搖頭笑道:「好,瀟寒的婚事我會好好考慮。」
  
  寧禹疆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拖長聲音道:「考慮啊……」
  
  「好吧,水叔叔明天就拒絕金族的使者。」水向天苦笑著從善如流。
  
  寧禹疆當場笑逐顏開,狗腿道:「謝謝水叔叔!水叔叔真是個好父親!」
  
  水向天哭笑不得,看著目的達成的寧禹疆告辭離開,抬頭仰望高高的殿頂,低聲歎息道:「如果你當年願意嫁給魔主,這百年一次的群架,確實是不必打了……」
  
  第二天,金族來使見過水向天後,忿忿地帶著他的親筆信折返金族,他們都萬萬沒有想到,水族竟然會一口回絕這門親事。
  
  水瀟寒嫁到金族雖然不是正妻,但也是第二夫人,妻妾中不過是一人之下,以她母親不過是一個出自木族旁枝的水族八夫人身份來說,並不吃虧。
  
  四長老與長公子也是看在她有醫術長才的份上才這般抬舉,主動求親,沒想到昨天還說得好好地,今天水向天就婉拒了。
  
  水瀟寒聽到消息,十分開心,親自做了好吃的小點心酬謝寧禹疆,這個手藝是她煉藥的閒暇琢磨出來的,水族中親人,大多極少進食,她身為小姐,一般凡人侍從也不敢逾越去吃她做的東西,平常都是偶然做了自己母女嘗嘗當是消遣,現在終於碰上知己了。
  
  「你不要一次吃那麼多,你想吃,我下回再給你做。」水瀟寒擔心地看著寧禹疆越來越鼓的肚皮——第一次看到這麼能吃的!
  
  寧禹疆打個飽嗝,摸摸肚子要求道:「不許賴皮啊!我記住你了,你下回一定要給我做更多好吃的!哎!你不知道我多久沒吃過一頓好的了。」
  
  這裡碰到的人十之八九都是餐風飲露,辟榖修煉的,每天吸取天地精華日月靈氣就差不多了,吃飯是偶然行為。
  
  主人不在意飲食,僕從們自然也不在這上頭下功夫,阿姨那邊的點心師傅雖然已經絞盡腦汁,可是幾個月下來,也再弄不出什麼新意,來去三板斧,做的味道還很普通,都快把她吃出厭食症來了。
  
  果然做好事有好報!
  
  「土族那個傢伙還是沒說當初是怎麼回事嗎?哼!你確定他的眼睛沒有問題?好端端地誣賴我,搞得我和阿壁白打了一架。」寧禹疆對正在收拾草藥準備去雅土園看病人的水瀟寒抱怨道。
  
  水向天與水成壁服用了玄冰藻製煉的藥物,傷勢復原甚快。因為水流觴和寧禹疆二人這次採到的玄冰藻很多,所以那個在雅土園養傷的少年也沾了光,傷勢一日好過一日,但是依舊沉默寡言,對當日如何受傷不肯多說一個字。
  
  水瀟寒發揮醫者父母心的精神,對他細心醫治,幾乎每天都會去探視問診。
  
  「他都這麼慘了,你就不要記仇啦。」水瀟寒好笑道。
  
  以她對這位四哥的瞭解,他不是個衝動的人,會因為那土族少年的一句話而找上寧禹疆挑釁,很可能是因為想引起她的注意。
  
  四哥總是這樣,越是在意的,越是裝得桀驁不馴,對君父是如此,對大哥是如此,對寧禹疆也是如此。
  
  平時裝得像個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實際上不曾看他真的對女孩子上心過。可惜寧禹疆已經跟大哥訂親,否則配四哥也不錯呢!
  
  「那個傢伙的法力真的復原不了了?」寧禹疆只是嘴巴硬,心腸還是很好的。
  
  這個世界的仙人沒有了法力,就跟武林高手一朝被廢了武功,別提有多慘。尤其這裡的仙人都是從出生不久就開始修煉了,那個少年看起來比自己大一些,怎麼也是修煉了上百年的,一下子清零,是挺令人遺憾的。
  
  水瀟寒點點頭,也覺得很是可惜:「要重新修煉了,不過他吃了那麼多玄冰藻,把根基鞏固了,修煉起來會比從前快一些。還要多謝你了。」
  
  「哼!他下回不要盯著我說我是兇手就好了,還多謝呢!」
  
  出了青木苑,寧禹疆回到靜風院求得了風聆語的准許,帶著白靈一同到宮外去見那個被冷落了好一段日子的毓秀老仙童。
  
  昨夜想起回家之時,她就想起了帶自己來這個世界的接引人,最近所見所聞與打聽到的消息,讓她對毓秀老童子的話產生了一些懷疑,所以決定還是自己問個明白。
  
  風聆語聽說她要去見毓秀童子時,神色有些奇怪,但最終還是答應讓她出宮。
  
  以寧禹疆的本事,要出宮自然無需要誰的許可,但是風聆語是她親近尊重的人,所以還是乖乖的去請示了。
  
  毓秀童子還是上次那副畏縮沒用的樣子,一見面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寧禹疆放人。
  
  寧禹疆想了想道:「現在還不行,過陣子我跟你一起去風族。」
  
  她已經考慮清楚了,目前要回去的事情毫無頭緒,幾乎每條路都被堵住了,總覺得水叔叔和阿姨似乎在隱瞞自己些什麼,看來只有親自到當初自己離開的地方看看,或許還能找到蛛絲馬跡。
  
  她並不認為阿姨一家有害自己之心,但是不排除會為了某些原因對自己說一些善意的謊言又或者故意遮掩一些自己該知道的事情。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人,幾乎都是水叔叔和阿姨那一邊的,找他們幫忙,總有些不放心,眼前這個老頭子是自己認識的唯一一個目前跟水族無關又瞭解這個世界的人,正是自己最好的旅伴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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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失憶是種流行文化

      寧禹疆向毓秀童子問了很多關於風族以及風靜語的事情,當然還有將自己送到那個世界又重新接回來的相關細節,但是奇怪的是,毓秀童子彷彿得了老年癡呆症一般,有些事情無論如何就是記不起來。
  
  導致寧禹疆問他的問題,他有時候回答的細緻流暢,有時候又顛三倒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連我母親喜歡在衣服上繡什麼花,小時候從樹上掉下來,手臂上有塊疤都知道,竟然不記得她是怎麼死的,你具體是怎樣用風環把我送走的,現在竟然說連怎麼用風環把我帶回來的都不記得了?老頭,你耍我啊?!」寧禹疆終於被毓秀童子的「意識流」敘述法搞得忍無可忍。
  
  「我、我不是老頭!」毓秀童子弱弱地抗議道。
  
  「你不老難道我老?!」寧禹疆一把揪住他的鬍子,非常懷疑這個傢伙由始至終都是在忽悠自己。
  
  「我老、我老!你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毓秀童子哀叫著求饒,一副沒用到了極點的德行。
  
  寧禹疆上下打量他一陣,看他又不像是在作假,怎麼偏偏就忘記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呢?
  
  風靜語的事本來她完全可以去問阿姨風聆語的,但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下意識的想抗拒自己跟這個世界的關係會越纏越深,所以極少主動在雲夢澤提起自己母親的事。
  
  上次一時好奇隨口問了一下火彥陽,聽到了一堆溢美之詞,想也知道是火彥陽情人眼裡出西施,做不得準的。
  
  從毓秀童子嘴裡,倒是聽到了不少關於風靜語的生平,唯一欠缺的是最重要的結局。
  
  例如風族的上上任族長,也就是風靜語、風聆語兩姐妹的父親,其實還有一個女兒,名叫風妍語,容貌與風靜語甚為相像,因為總想在姿容上勝過姐妹,於是暗中吸食凡人少女的鮮血以修煉魔功,事發後被風族逐出嫡系,更要將她治罪,她得了消息連夜畏罪出逃,至今不知所蹤。
  
  又例如與水向天有婚約的本來是風靜語,後來出嫁的卻成了風聆語。
  
  奇怪的是,隨口八卦地問起魔主與風靜語的一段情時,毓秀童子的老年癡呆症又發作了,捧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回答不上來幾句話。
  
  白靈見寧禹疆生氣,偷偷拉過她道:「小姐,我看不是他不記得,應該是有很厲害的人在他身上施了法,將他的一些記憶強行鎖住了。」
  
  「咦?」寧禹疆恍然想起來自己似乎確實曾在無字天書上看到有類似的記載。
  
  這類法術名為「鎖魂術」,類似現代的催眠,但使用鎖魂術之人法力必須比被施法者強,方能有效,被鎖住的記憶,需要有一些特殊的咒語之類的話才能破解,又或是施法者離世後也會自行破解。
  
  「而且不但他的記憶被鎖住了,可能法力也被鎖住了……」白靈猜測道。
  
  「你怎麼知道?」
  
  「我聽族裡的老人說,鍾靈毓秀兩位仙童,當年都是以法力高強享譽五大族的,族裡的長老還曾經很羨慕地說,當年風族如何人才濟濟。如果他真的是毓秀童子,沒道理這麼弱的……」
  
  寧禹疆狐疑地看向毓秀老童子,後者小心地討好地回她一個「羞澀」的微笑,一張老臉上的皺紋跟著攪成一團,只把她笑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樣的人,會以法力高強享譽五大族?!開什麼國際玩笑啊!
  
  如果白靈說的是真的,那封住他的法力和記憶的又是什麼人?
  
  寧禹疆心中的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水向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
  
  在毓秀童子處待了大半天,依然不得要領,寧禹疆只好帶著白靈怏怏離去。
  
  要說這次出門毫無收穫,那也不完全是,起碼殺害土族長老,重傷土族少年的兇手有了眉目。
  
  疆聽說風家姐妹竟然還有一個與風靜語樣貌相似的風妍語,幾乎馬上靈光一閃,想到了土族少年指認自己是兇手的可能原因——襲擊他們的人與自己長得很像。
  
  據說風靜語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風妍語跟自己的模樣也是十分相像的,想到這個,寧禹疆又鬱悶了,那個眼神不好的土族小笨蛋,難道看不出來自己年紀比風妍語小很多嗎?
  
  當然,這些推斷的成立,是基於當年被逐出風族的風妍語還活著,而且法力已經很強又或者是找到了強而有力的幫手,否則不會輕易殺得了土族的長老,寧禹疆可是親眼見識過土族長老的本領的。
  
  回到靜風院,寧禹疆把這些推測都告訴了風聆語,對方卻毫不意外,笑道:「你水叔叔早就想到了,不過因為終究涉及到風族,所以一直秘密派人追查,沒有對外公佈。」
  
  寧禹疆鬱悶了:「害我還背了這個黑鍋好久!白白打傷了阿壁……」
  
  風聆語攬著她的肩頭安慰道:「好啦好啦!其實也是壁兒太衝動了,你天天在雲夢澤待著,又跟那兩個土族的人毫無干係,誰會相信你有那麼大的本領忽然能到路上去截殺他們?還好阿壁傷得不重,過陣子就能好了。」
  
  水成壁與水瀟寒兩兄妹聽說了這事,首先想到的卻是去找那受傷的土族少年解釋此事,他們都不願意好朋友被冤枉誤會。這一點,倒令寧禹疆覺得十分窩心。
  
  兒子與寧禹疆過從甚密,日子長了,自然瞞不過土雅曼的耳目。
  
  這日水成壁正在房裡偷偷雕刻一個打算送給寧禹疆做禮物的水晶項鏈墜子,忽然母親身邊的侍女前來請他去見土雅曼。
  
  水成壁對於嚴厲的母親,向來敬畏遠大於親近,母親除了關心他的修煉,甚少會主動找他。
  
  土雅曼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不是問他的身體狀況,果然問的就是他的修為進展:「瀟寒說你的傷勢已經好了一半,下個月就可重新開始修煉,這一個多月荒廢的修為,可要盡快補回來。」
  
  水成壁木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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