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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曉叁]記憶缺了角[全文完]

記憶缺了角 作者:曉叁

拜託,這傢伙未免也太自戀了吧!
她承認自己第一眼見到他時被電得暈頭轉向,
但兩人接下來N百次巧到不行的不期而遇,
她可以舉雙手雙腳發誓絕對是巧合,
可聽聽他說這些是哪個星球的話──
「你就真的這麼不死心?」
「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我對你從來就沒有任何感覺!」
看來這個人簡直臭美到沒藥……咦,什麼以前?
難道自己車禍失憶之前和這傢伙結過樑子?
反正她都已經忘記,這筆陳年爛賬乾脆裝死混過去,
可翻書有沒有他翻臉這麼快?
怎麼一看到她所珍藏,車禍時緊緊抓在手裡的鋼筆,
他臉上表情竟比看到鬼還激動…

楔子

    車來人往的馬路上聚集了一票圍觀的民眾,民眾前方停著輛汽車,車主神情慌亂地望著前方地上。

  一名身穿國中制服的女孩渾身是血倒在馬路上,鮮血仍不斷地從她嘴角里冒出來。

  劇烈的撞擊讓倒在地上的女孩失去了意識,對於圍觀民眾的議論毫無反應。

  儘管如此,女孩手中仍緊緊握著一隻長形禮盒。

  雖然不清楚禮盒裡的東西,但從外頭精美的包裝不難看出女孩的用心,只是原本精美的包裝這會正逐漸被她的鮮血給染紅。

  伴隨著救護車駛來的聲音,儘管她早已陷入昏迷,手中的那只長形禮盒卻始終不曾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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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和日麗的早晨,空氣中帶著太陽的溫度,伴隨著一兩隻麻雀飛過。

  這樣美好一天的開始,就算不出門踏青,起碼也該在被窩裡再賴個床,結果這會……

  「等一下!司機先生等一下!」

  一名穿著國中制服的女生背著書包拚命跑來,眼看公車就要從站牌前開走,讓她顧不得旁人的目光扯開嗓門喊。

  國一下學期開始的第一天,程卉敏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會這麼命苦,一大早就得背著書包追公車。

  所幸,公車司機因為她的叫喊停了下來,卉敏見狀連忙三步並成兩步跑向公車,後方車門重新開啟,她一鼓作氣跨上公車。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頓時向前撲倒。

  就在公車乘客的驚詫聲中,預期會摔個慘重的卉敏雙手往前一抓,勉強穩住了人。雖然還是撞疼了膝蓋,卻不至於整個人趴倒在公車上。

  「啊……好痛!」伴隨著膝蓋上的痛楚傳來,意識到丟了大臉的她,直想就這麼找個地洞鑽下去,省得還得起來面對整車的人。

  就在她困窘地要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抓在某人的兩隻褲管上,讓她倏地一驚抬起頭來。

  預期更深的困窘就要襲來,她卻在抬起臉來的剎那僵住了,一瞬間,她的心像觸了電似地,劇烈地鼓動起來。

  活了十四個年頭,她第一次對一個男孩子產生這樣的感覺,雙眼像被牢牢定住似地無法移開。

  被卉敏抓住褲管的男孩子身上穿著其他國中的制服,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就如同車上其他乘客一般,只是單純看戲的旁觀者。

  直到,身下的人遲遲沒有起身放開自己的褲管,讓他也跟著捲入周圍乘客的側目之中。

  察覺到自己也成為別人看戲的一部份,男孩皺起了兩道濃眉。「你要抓到什麼時候?」

  冷冷的一句話讓她倏地回神,跟著才記起自己眼下的處境,連忙困窘地鬆開對方的褲管,慌亂的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

  卉敏連聲道歉,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尤其耳邊還聽到些許其他乘客的笑聲,更讓她恨不得能鑽進地洞裡去。

  之後的時間裡,因為擔心看到別人的注目,她始終低著頭沒敢抬起來,雖說她心裡一直惦記著剛才的男孩子。

  儘管只是短短不到幾秒的一眼,他的臉已深刻地烙印在她腦海裡,儘管沒能抬起臉來看他,卻能在心裡清楚地刻畫出他的長相。

  直到許久之後她才猛然想起,除了長相之外,自己對剛才的男孩子一無所知。

  意識到這點的卉敏倏地抬起臉來,顧不得旁人的側目,視線在公車裡焦急地搜尋他的身影。

  然而,剛才的男孩子不知何時已經下車離開了。

  

  為了能再次見到那個男生,接連兩天卉敏儘管準時出門,卻是在站牌等到跟第一天差不多的時間才上公車。

  因為這個緣故,她無可避免的上學又遲到了。

  只是比起遲到這回事,她心裡更介意的是沒能再見到那個男孩子。

  所幸皇天終究不負苦心人,第三天的早上,她終於在公車上再次見到那個男孩。

  「終於讓我等到了!」

  不同於上回的疏忽,這回她在第一時間記下了他的制服,以及他書包上的學校名稱。

  可單是知道這些對卉敏來說是不夠的,為了更清楚他的事情,她鼓著勇氣悄悄地往他站的地方移動。

  對於卉敏的悄悄靠近,男孩起先並未察覺,直到……

  站在離他一個手臂的距離,她小心地以眼角瞥到他的學號跟年級,知道他目前國三。但她最渴望知道的是他的名字,偏偏,名字繡在制服的另一側。

  儘管並排站在離他一個手臂遠的地方,她仍是試圖傾身向前瞥清楚他的姓名。

  這樣拉長頸子微傾上半身的動作,男孩要再不察覺也未免過於遲鈍。

  就在卉敏試圖再更往前傾時,原本並排站在一旁的男孩突然側過身來,她直覺仰起臉來查看。這一看差點嚇了她一跳,因為他正好回過臉來望著自己。

  她倏地心虛地別開臉,熱氣跟著竄上兩頰。

  跟著,像是要確定自己是否看錯,她又悄悄地瞥過眼角,發現男孩的視線依然定格在她身上。

  一時間,她啞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窘於解釋自己剛才的行逕,卉敏在尷尬了片刻之後終於回過臉來。「上次……謝謝你。」

  雖然說她不敢奢望對方跟自己有相同的感覺,但是他的反應卻讓她心裡掩不住失望。

  他看著卉敏,臉上的表情好像壓根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在失望之餘仍試圖想提醒他,「那天上公車的時候我不小心摔倒,剛好抓到你的腳。」雖然那天的情形實在說不上光彩。

  經卉敏這麼一說,他顯然是記起了那天的事,只是臉上的表情看來仍沒什麼熱度。

  沒有開口說什麼,他一語不發地移開視線。

  原本期待兩人能從這一刻起有所交集的卉敏,面對他冷淡的反應不禁更加失望。

  直到男孩到站下車,卉敏始終沒能再跟他說上話,濃濃的失望在她心裡頭蔓延。勉強能讓她感到些許欣慰的,是她終於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在他剛才側過身時所捕捉到的。

  「畢崇琰……」她反覆的念著這個名字。

  

  雖然沒能得到畢崇琰的回應,情竇初開的卉敏還是渴望能再見到他。

  所以每天一早,她總是在特定的時間跟他搭同一班公車上學,因為這樣,她天天遲到。

  這樣的情形引起了導師的注意,在跟卉敏談過卻依然沒有獲得改善後,終於決定通知她的父母。

  「不是每天都一早就出門了?怎麼還會遲到?」程母不能理解地看著女兒。

  雖然說不是做了什麼壞事,但是要卉敏當著父母的面承認暗戀男孩子的事,還是讓她說不出口。

  「因為……」

  「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沒什麼事。」卉敏直覺否認。

  「那老師怎麼會說你天天遲到?」

  卉敏在心裡頭苦思著借口,「那是因為……」

  見女兒遲遲說不出來,程父也在這時開了口,「爸媽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看這情況,她知道沒給個說法是不行了。「……因為我不想早自習。」

  「不想早自習?」女兒的說法無疑地令程氏夫婦意外。

  明白父母的詫異,卉敏只能硬著頭皮再掰,「最近早自習都有數學小考,所以……」

  「就算是這樣也不應該故意遲到。」明白女兒在數理方面沒有天份,程氏夫婦也並沒有刻意要求她。

  「對不起。」卉敏低著頭,除了是無法對父母實說外,也是擔心被他們識破自己的謊言。

  聽出女兒已有悔意,程氏夫婦也不忍過於苛責。

  程母這時提議,「這樣吧,明天開始讓你爸上班時順便送你去學校。」

  「什麼?」

  「總不能因為怕數學小考就老是遲到。」

  「不、不用了,媽,我自己搭公車去上學就可以了。」要是讓父親送自己去上學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了。

  「那以後不能再遲到。」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得到女兒的保證,程氏夫婦才不再追究。

  

  基於對父母的承諾,她雖然想跟心儀的男生搭同一班公車上學卻沒有辦法如願,只得改變策略,改搭同一班公車放學。

  只是彼此放學的時間更難拿捏,為了能趕上畢崇琰放學的時間,她幾乎是一下課便背起書包往外跑。

  搭上公車的卉敏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他學校的那個站牌下車。

  因為無法確定他是否在自己抵達前便離開,卉敏只能在心裡祈禱讓自己能遇上他。

  幸運的是,因為已經國三的關係,畢崇琰放學的時間要比她晚上半個鐘頭。當她看到他和同學一塊走向站牌時,心裡不免感到竊喜。

  然而,注意到她的畢崇琰並沒有相同的心情。

  打從那天在公車二度遇上開始,他便察覺到每天兩人總會搭上同一班公車,但她不曾再試著接近自己,儘管猜到她是為了他才特意搭同一班公車,卻也沒有理由反對什麼。

  今早,當他過站後沒瞧見她上車,認定她應該是放棄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會竟在放學要搭車的站牌前看到她。

  「出現了……」

  卉敏的行為雖然沒有對畢崇琰造成什麼實質的困擾,卻讓他感到擺脫不去的勉強,因而下意識的皺起眉來。

  有鑒於他那回冷淡的態度,卉敏不曾再試著接近他,這會也只是在他跟同學一塊上車後默默地跟了上去。

  甚至,擔心引起他的不快,卉敏不忘跟他保持著距離。

  雖然說她並沒有刻意接近畢崇琰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每天看到他,但是就算再怎麼低調,她的行為還是免不了引起旁人的注意。

  穿著女校的制服,每天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現在站牌前,總是在畢崇琰上公車後才跟著一塊上來。

  漸漸的,一塊搭公車的同學也察覺到,卉敏是為了畢崇琰而來。

  「崇琰,那個女生又來堵你了耶!」

  「帥哥,魅力很大喔!哈哈……」

  十五、六的男孩子正當是愛玩愛鬧的年紀,尤其當事人又是自己的同學,他們不免要開起他的玩笑來。

  雖然說受到女生愛慕不是什麼壞事,但是一旦成為同學間玩笑的話題,可就不是誰都笑得出來。

  尤其這樣的玩笑經過同學口耳相傳後,很快地在班上蔓延開來。

  當然,每天只要能搭同一班公車放學,就感到滿足的卉敏,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為畢崇琰帶來困擾。

  雖然察覺到旁人的側目,但她只是將心思專注在畢崇琰身上,只要能每天看到他,旁人的視線她可以盡可能的忽視。

  對卉敏來說,每天跟喜歡的男生搭同一班公車回家就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只是沒有料到,今天她的幸福就要有所變化。

  走下公車的卉敏正準備回家,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等一下!」

  回過頭,她簡直不敢相信,喊住自己的人居然是畢崇琰?

  他怎麼會跟自己在同一站下車?

  由於無法置信,她吶吶的開口問道:「請問……你是在叫我嗎?」兩頰不爭氣地泛紅。

  「我有話要跟你說。」

  當下她更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會主動來找自己攀談?

  「好、好的。」卉敏慎重的語氣就像是在課堂上回答老師的問題,腰桿同時下意識的挺直。

  將她慎重其事的態度看在眼裡,畢崇琰只是皺起眉頭。

  聽到心儀的男生有話要對自己說,卉敏雖然不能事先猜到內容,心裡還是免不了對他將要說出口的話產生期待。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畢崇琰一開口說的竟是──

  「你不是我喜歡的女生類型。」

  頓時,卉敏怔住了,因為他的話完全超出自己的預期。

  沒有存心刺傷人的意思,他這麼說只是單純的要跟她把話說清楚,同時解決自己的困擾。

  雖然知道自己的話會讓一個女生感到難堪,但畢崇琰並無意改變說詞。

  原本他還想再說什麼,但是見到卉敏臉上難過的表情,這才打住沒有再往下說,只生硬地下了結語,「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跟著轉身準備離開。

  身後的卉敏在這時冒出一句,「可以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嗎?」

  冷不防聽到的畢崇琰先是詫異,不意她會突然有此一問。

  只是對於她的問題,他壓根沒有想過,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拒絕她罷了。

  因為沒有答案,也因為無意再跟她談下去,畢崇琰只以一句,「總之不是你這樣的女生。」作為回答。

  公車在這時駛來,他沒有再多看卉敏一眼便離開,心裡猜想明天開始應該不會再見到她。

  

  隔天放學時間卉敏果然沒有再出現,跟畢崇琰一塊搭公車的同學還為此感到詫異。

  面對同學的詢問跟議論,畢崇琰儘管知道原因嘴上卻沒有多說。

  「人家不要你了,你被甩啦!」

  「應該不會吧,她都堵崇琰這麼久了,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搞不好只是有事不能來而已。」

  兩天之後,同學的臆測被證實了,同樣的放學時間,卉敏再次出現在站牌前等候。

  勉強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她似乎更加刻意規避畢崇琰的視線,因為她知道他看到自己不會開心。

  而事實也確實是如此,見到卉敏重新出現,前一秒還跟同學有說有笑的畢崇琰隨即斂起臉來。

  倒是身旁的同學在經過她面前時,幾次見面下來也像認識似的,主動跟她打起招呼。

  卉敏自然是沒敢出聲回應,只是看著畢崇琰板著臉走上公車。

  對於這樣的情況她早有預期,那天在被當面拒絕之後,心裡其實也想過要放棄。只是按捺不住想再見到他的心情,才會重新來等他。

  明知道這樣一來可能會讓他討厭自己,可她只想每天看到他,跟他一塊放學就滿足了。

  所以儘管察覺到他的不悅,她只是低調的避開他的視線,如同接下來的每一天。

  時間久了,原先開玩笑的那些同學漸漸被卉敏的執著所感動,甚至替她向畢崇琰說話。

  的確,如果身為旁觀者,畢崇琰也許也會受到感動,但事實不然,身為當事人的他只感到困擾。

  向來不喜歡被勉強的他,對卉敏的執著絲毫不感到欣賞,尤其同學的說項更讓他感到被勉強。

  在反感卻又擺脫不了的情況下,畢崇琰只能選擇無視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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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對於國三的畢業生而言,最後半學年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畢業時節。

  今天是畢崇琰畢業的日子,暑假過後隨著父親調回台北的關係,他也將跟著搬回台北就讀高中。

  近四個月來,他對卉敏從沒放在心上,對她的態度從引起注意、甚至是反感,到最後選擇無視她的存在。

  不可諱言,她的執著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不表示他會因此被感動,因為她的執著為他帶來的是無形的困擾。

  就像現在,才踏出校門,身旁便有同學說起,「明天起就見不到面了,好歹今天就對人家好一點,起碼打聲招呼嘛。」

  面對同學的幫腔,畢崇琰只是沉默。

  另一名同學跟著說道:「人家知道你今天畢業,也許會有什麼表示。」這麼說是希望畢崇琰別讓卉敏太難堪。

  因為被卉敏感動的關係,時間久了周圍的同學不單是會幫她說話,私底下也會透露些畢崇琰的訊息讓她知道。

  聽到這話的畢崇琰皺起眉來,想到待會可能發生的情形。

  當幾個人來到站牌時,出乎他們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熟悉的女校制服沒有出現,附近也全然不見卉敏的蹤影。

  「怪了,怎麼還沒來?」

  對於同學的疑惑,畢崇琰其實也有相同的感受,倒不是說他期待卉敏出現,事實上她沒來還讓他鬆了口氣。

  只是從她近四個月來的執著研判,她的缺席確實出人意料。

  雖然不清楚她缺席的原因,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終於不需要再面對她了。

  想到這裡,畢崇琰再次鬆一口氣。

  

  十一年後

  黑色休旅車駛到位在陽明山上一棟大宅門前。

  休旅車內的畢崇琰才關掉引擎下車,就注意到一旁停著輛白色賓士轎車。

  宅裡的傭人見到他進門,畢恭畢敬的喚,「二少爺。」

  穿著西裝的他手裡提著公事包,顯然是剛下班回來。

  「我姊回來了?」

  「大小姐在樓上,說是要等二少爺回來,要人開飯的時候才上去喊她。」

  聽到姊姊的來意是為了自己,畢崇琰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傭人在一旁問起,「二少爺,是不是要準備開飯了?」

  「爺爺呢?」

  「老爺人不舒服在房裡休息。」

  他蹙了下眉。「看過醫生了嗎?」

  「老爺說躺一會休息就沒事了,吩咐別去吵他。」

  正準備到爺爺房裡看看的畢崇琰,聽到傭人末了那句才打住腳步。

  傭人跟著說道:「先生跟大少爺晚上都不回來吃飯。」

  他點頭表示聽到。「我回房換完衣服就可以開飯了,順便煮些鹹粥,晚點送去爺爺房裡。」

  「好的。」

  傭人在畢崇琰上樓後也跟著下去張羅。

  當他換完衣服下樓進到飯廳時,姊姊畢靜雯已經在座,年方三十的她儘管嫁做人婦,舉手投足間依然優雅不失嬌氣。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坐下的畢崇琰順口回應,「被一個委託人耽誤了點時間。」

  畢靜雯點了個頭,對弟弟的回答並不是真的很在意。

  他也沒有要認真往下解釋的意思,直接切題問道:「傭人說你在等我?」

  剛吃兩口的畢靜雯接口提起,「你姊夫的堂妹最近剛從國外回來,今年二十五歲,跟你差了兩歲,家世背景各方面都很不錯,找個時間姊介紹你們認識。」

  畢崇琰聽完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對姊姊的來意也沒有太大的意見。

  對他來說,所謂的婚姻就是兩個門戶相當的男女結合,共同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如此而已。

  父母的婚姻、姊姊的婚姻,以致兄長交往的對象都是如此。

  現實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愛情,他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去尋找,既然眼下有適當的對象出現,他不認為有反對的必要。

  「你拿主意吧!」

  聽到弟弟同意,畢靜雯進一步說道:「還是晚點我把佳琪的聯絡電話給你,你再找時間約她出來吃飯。」

  「也好。」

  

  一早開始,畢崇琰的眼皮便不時跳著,但趕著出庭的他並沒有理會。

  只是沒有料到,就在他開車出門後不久,休旅車竟在路上拋錨,尤其車子才剛保養過沒多久。

  身為律師的他雖然不迷信這套,但也沒有太多時間在路上瞎耗,急忙打了手機聯絡助理小米過來處理後,趕忙要到對面馬路去攔計程車。

  就在他跑向對面馬路時,正好看到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立刻跑過去一把拉開車門。

  同一時間,計程車另一邊的車門也正被拉開,畢崇琰跟另一邊的乘客同時坐了進去,先後的關門聲讓兩人回頭見到彼此。

  乍見身旁坐進來的女人,畢崇琰第一時間便意識到計程車是對方攔下的,偏偏他這會正趕時間,沒空跟她客氣。

  女人見到畢崇琰亦感詫異,只是她詫異的表情裡還多了些什麼。

  卜通卜通的心跳聲在鼓動著,卉敏的雙眼像被身旁的男人給攫住。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一種說不出的悸動。

  司機這時為難的出聲,「先生、小姐……你們……」不知道該請哪位客人下車。

  趕時間的畢崇琰也顧不得先來後到,一口對司機丟出地點,「地方法院。」

  卉敏在談話聲中回過神來,見到司機不甚確定地望著自己。

  就在畢崇琰打算開口請她退讓時,只聽到她對司機表示,「我不急,你先送他。」

  一時間,司機跟畢崇琰的難題同時迎刃而解。

  「好的。」預期要少個客人的司機不意卉敏會這麼說,跟著連忙開動車子,像是擔心她改變主意下車。

  不過既然人家幫了自己,畢崇琰不忘道謝,「謝謝。」

  心思繞在他身上的卉敏,只是開心的回應,「哪裡。」心裡期待著更進一步的互動。

  只是接下來畢崇琰並沒有再開口,腦子裡全專注在待會要出庭的細節上。

  期待落空的卉敏心裡不無失望,雖然想主動找機會攀談,偏偏他神情專注像是在想事情,讓她無法打斷他的思緒。

  一直到計程車在法院門口停了下來,她都沒能再跟畢崇琰搭上句話。

  眼看身旁的男人就要下車,卉敏心裡暗自著急。

  畢崇琰在這時掏出張千元大鈔交給司機,同時交代,「剩下的錢不用找了,送這位小姐到她要去的地方。」

  她聽到這話一陣開心,就要順勢道謝問他的姓名。

  只是趕時間的畢崇琰壓根沒給她機會,交代完司機便一把推開車門匆匆下車離去。

  由於他的動作實在太快,卉敏甚至來不及出聲喊他,只能扼腕地看著他走進法院。

  之後坐在計程車上,她的腦海裡依然是畢崇琰的影子,想到他剛才匆匆走進法院,暗自猜測他是不是在那裡工作。

  

  開完庭跟委託人談過,再隨便找個地方解決午餐,畢崇琰進到事務所已經是下午的事。

  助理小米隨後替他倒了杯咖啡進辦公室。

  他在她放下咖啡後問起,「上午有沒有什麼事?」

  「車子已經送到車廠修理,修好後會馬上打電話過來通知,還有照護協會來過電話,希望能跟老闆見個面。」

  「照護協會?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好像是希望老闆能為協會擔任法律咨詢的工作。」

  畢崇琰點點頭,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老闆的媽媽來過電話,問你最近方便的時間,或者請你撥個電話給她。」

  他沉默了下才交代小米,「如果再打來都告訴她我不在辦公室,說我最近可能抽不出時間。」

  她雖然覺得奇怪卻不便多問。「好的,我會這麼告訴她。」

  等她出去後,畢崇琰整個人靠向椅背,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只是沒鬆懈多久,內線電話裡又傳來小米的聲音,「老闆,照護協會的人來了。」

  儘管意外於對方的積極,他想了兩秒還是說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敲門聲響起。

  「進來!」畢崇琰從椅背上直起身。

  就在對方進門剎那,他立刻覺得來人很面熟。

  「畢律師你好,我是──」

  帶上門的卉敏才回過頭要自我介紹,見到裡頭的人居然是早上在計程車上遇到的男人,直覺先是一怔。

  「是你?」詫異之中顯得有些興奮。

  畢崇琰也認出卉敏,只是正面看她更加覺得面熟。

  卉敏直覺提示,「早上我們在計程車上見過。」心裡對待會要談的事情更有信心。

  他自然記得早上的事,只是對眼前這張臉孔的印象並不單是這麼簡單。

  之前因為趕時間,沒花什麼注意力在她身上,這會他不禁認真端詳起來,幾乎是馬上就想起了眼前這張臉孔。

  是她!國中的那個女生。

  儘管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畢崇琰這會還是認出她來。

  等不到他答腔,卉敏在不明就裡之餘,轉而按下興奮的情緒,試探性的問:「請問是畢崇琰律師嗎?」

  這話聽在他耳裡無疑是明知故問。早上才在計程車上碰到,下午就自稱照護協會的人員出現在自己面前,世上真有這麼湊巧的事?

  這一切就像是人為刻意安排,她的再次出現絕非偶然,就像當年她一再的找機會接近自己。

  早上才意外再遇到,下午便假借名目上門來,他對於她一如當年的積極態度依舊不感到欣賞。

  因此,沒有多餘的廢話,他直接問:「有什麼事嗎?」

  明知道她接下來說的也只不過是借口,畢崇琰仍是決定聽她把話說完,好打發她離開。

  不意對方開口的語氣會這麼嚴肅,卉敏儘管感到詫異,還是把握機會說明來意。

  「畢律師你好,我是家庭救助照護協會的社工人員,我叫程卉敏。」卉敏說著拿出一張名片走向畢崇琰。

  然而座位上的畢崇琰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表情嚴肅的看著她。

  他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打算再花費多餘的心力應付這個女人,因而故意將態度表現得十分明顯。

  當下卉敏不免愕然,停頓了幾秒後,只得尷尬的收回手上的名片,接著把話說完,「協會方面希望能請畢律師擔任法律咨詢的工作,不知道畢律師是不是願意?」

  「抱歉,你可以回去了。」

  意外的簡潔拒絕讓她楞了下,跟著就想再開口說服,「可是──」

  「我還有事,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這下她就算再怎麼不想死心,也清楚的瞭解了畢崇琰的堅決態度。

  進門之初,她原本還因為早上的偶遇充滿信心,誰知結果非但不如預期,甚至還得到冷淡的態度跟回應。

  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心動的男人,卉敏感到難以置信。

  由於畢崇琰已經開始做自己的事,她只能失望的轉身離開。

  

  房間裡,卉敏盤腿坐在床上講電話,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把玩著一支鋼筆。

  「心蘭臨時有事請我替她代班……對,所以我這星期不回去了……我知道,那媽再幫我跟爸和阿俊說一聲。」

  跟母親講完電話後,她的注意力才又落到手上那支鋼筆。

  手上的鋼筆跟著自己已有十一年的時間,除了偶爾想到拿出來看看外,她從來不曾用它寫過字。

  雖然不清楚這支鋼筆對自己的意義,不過從父母跟醫生的轉述,卉敏知道自己在昏迷被送進醫院時,手上依然緊緊地握著它。

  根據父母的說法,鋼筆原本是裝在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裡,看起來像是要送人的禮物。

  只是這禮物究竟是要送給誰,她自己卻沒了印象,雖然她曾努力地試著要回想。因為在車禍中受了重傷,她整整在醫院裡躺了三年的時間,痊癒後就對以前的事情沒了記憶。

  除了偶爾心血來潮想到拿出來看看外,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至今還保留著它的原因。

  跟卉敏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心蘭這時進來,一眼就看到她望著手上的鋼筆出神。

  「又在看你的寶貝鋼筆?」心蘭語帶調侃的走了過來。

  卉敏聽到聲音抬起臉來,反駁好友誇大的說法,「什麼寶貝鋼筆?」

  心蘭在床上坐下後,拿過她抓在手上的鋼筆。「認識你到現在,老看你在看這支鋼筆卻一次也沒用過,不是寶貝是什麼?」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卉敏說著便伸手拿回鋼筆,此舉換來心蘭的調侃,「看你,寶貝成這樣還不承認。」

  「那是因為我正打算要收起來。」

  「是喔……」心蘭拉長語調挖苦。

  「又沒有什麼特殊用意,反正就留著嘛!」

  「是啊,留到變成古董的時候就值錢了。」

  對於好友調侃的說法,卉敏自然是沒聽進去。「反正收著也佔不了什麼空間。」跟著將鋼筆收起來。

  看在心蘭眼裡忍不住懷疑。「真不知道你當初到底打算拿這支鋼筆做什麼?」

  卉敏沒有答腔,她心裡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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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週末夜晚,正是男女相約碰面的絕佳時間,宋佳琪從在餐廳坐下開始,便一直目光含媚地注視著對面的畢崇琰。

  雖然是頭一次見面,她已事先從堂嫂畢靜雯那裡聽過許多關於他的事,對他其實早有不錯的印象。

  尤其這會見著本人,雙目含神、鼻樑挺直,兼以臉上線條分明,是個不論在相貌或是外在條件都足以令女人傾心的對象。

  因為這樣,從見面那一刻開始,她便收斂起平日的大小姐脾氣,極力表現出小女人的嬌羞。

  相較之下,畢崇琰對眼前的女人則沒有太大的興趣,或許是因為初次見面,加上心裡沒有太多憧憬的關係。

  服務生在這時為兩人送上前菜,視線才跟畢崇琰打上照面就震住了。

  「是你?」卉敏詫異地脫口而出。

  因為室友心蘭臨時有事,卉敏替她來餐廳代班。

  畢崇琰見到她亦感意外,跟著不禁皺起眉來。

  前天才在事務所裡見過,這會又在餐廳碰個正著,律師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單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釋得過去,尤其她前天還自稱是照護協會的社工,這會搖身一變竟又成了餐廳服務生?

  回想起國三下學期的那段日子,他不得不懷疑,眼前女人的老毛病該不是又犯了,即便她裝得一臉詫異。

  對面的宋佳琪見狀客氣地向畢崇琰問起,「你們認識?」眼神裡隱約流露出對卉敏的防備。

  他只是一句,「不認識。」未再多瞧卉敏一眼。

  宋佳琪的表情鬆懈下來,掃過她的眼神轉為輕蔑。

  對於宋佳琪的反應她根本沒有察覺,注意力仍停留在畢崇琰身上。

  前天在計程車上乍見到的第一眼,她就對他心動,哪裡知道事務所的再度碰面,他的態度竟是莫名其妙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甚至是這會,她還在為兩人的第三度偶遇感到詫異,卻聽到他冷漠地一口撇清,像是壓根不願跟自己扯上關係似的。

  她也無意再自討沒趣,放下前菜後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裡,卉敏雖然偶爾仍送菜過來,也謹守服務生的本份,拿他們當一般的客人看待。

  直到用餐接近尾聲,就在她準備為兩人送上飲品時,身後那桌的客人正用完餐準備離開,其中一人不經意撞到她的手肘,她手上的飲品頓時灑向宋佳琪。

  宋佳琪驚叫一聲,「你搞什麼?」胸前的衣服毀了大半。

  「我不是──」卉敏直覺回頭要尋找元兇。

  撞到她的那個客人因為背對著在跟同行的友人聊天,壓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過失,直到宋佳琪的驚叫聲才將他引回頭。

  看在卉敏眼裡當即明白,對方根本渾然不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讓她到嘴的解釋頓時啞住。因為自己這一開口豈不成了在指責客人的不是。

  無奈之餘,她只得回頭改口認錯,「實在很對不起,是我一時不小心。」

  宋佳琪的大小姐脾氣才要起來,突然記起畢崇琰在場,而不得不硬生生打住。

  她隱忍住心中的情緒,無視卉敏的道歉,牽強地勾起嘴角對畢崇琰說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以為要被狠狠罵上一頓的卉敏頓感意外,對於還留在座位上的畢崇琰,她不忘繼續表達歉意,「真的是非常抱歉,因為我的不小心造成疏失。」

  卻聽到他冒出一句,「你再怎麼做也只是浪費時間。」

  「什麼?」

  原本低著頭道歉的卉敏不解地抬起臉來,對上他一臉洞悉似的神情。

  「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

  「……什麼?」她不懂面前的男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你知道我說什麼。」

  毫無頭緒的她正打算再進一步追問,腦子裡突然想到什麼──

  難道說,他以為我是故意弄倒飲料,好支開他的女伴?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是因為不小心才會把飲料弄倒。」她急忙解釋。

  但聽在畢崇琰耳裡無疑是欲蓋彌彰。

  卉敏見他不搭聲,本能的再為自己澄清,「因為剛才我的手被撞到,所以才會弄倒飲料。」

  不過畢崇琰看著她的神情,擺明是沒聽信她的解釋。

  她雖然想再為自己辯解,但見對方的神情已然認定,再說下去反而顯得刻意,在沉默了半晌之後,她只能悶聲說道:「抱歉,我這就再去送杯飲料過來。」

  畢崇琰冷冷的制止,「不必了。」

  「可是──」

  「結帳吧!」他掏出信用卡放到桌上。

  卉敏見狀只得改口說道:「弄髒的衣服我會負責賠償。」

  「沒那個必要。」他根本不打算再給她接近自己的機會,一口回絕了她的善意。

  卉敏縱使有心為自己的疏失負責,也明白人家根本不打算接受,最後,只得收妥杯子拿起信用卡離開。

  

  醫院走廊上,已經恢復氣色的老人從急診室裡出來,司機不甚放心地跟在身側。

  「老爺,要不要再詳細做個檢查?」

  「一點小毛病要檢查什麼?」老人隨口否決,接著問起,「費用都付過了?」

  「已經付完了。」

  「那走吧!」

  「可是老爺,我已經通知少爺他們過來了。」

  「通知他們做什麼?我人又沒什麼事。」

  見老人不以為然,司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先回去再說,這種地方待著就不舒服。」

  對方都這麼說了,司機也不便再多說什麼,於是讓他在醫院門口稍作等候,自己先行去停車場開車過來。

  就在老人等待的時間裡,一輛計程車開到他面前停了下來。

  他正打算向車裡的司機說明,一名壯年男子已先一步過來,搶先要拉開計程車門。

  老人見狀也無意制止,然而一個女人的聲音卻在這時插了進來。

  「等一下!」

  只見卉敏快步來到壯年男子面前站定。「先生,難道你沒有看到這位老先生嗎?」

  她突然出現,甚至提及自己,老人一時沒能明白她的用意。

  壯年男子雖然也看到一旁的老人,卻沒有打算退讓的意思。「我趕時間,沒空跟你──」隨口就要打發卉敏。

  他的話被卉敏半途截斷,「你趕時間別人就不趕嗎?難道你沒有看到這輛計程車是這位老先生先攔下來的?」

  「計程車再攔就有了。」壯年男子辯道。

  「那你自己不攔還搶老人家的計程車?」她對壯年男子的行為感到不恥。

  在醫院裡當義工久了,這類沒水準又沒公德心的人她見多了,態度也從原先的不以為然到現在的挺身而出。

  壯年男子被卉敏這麼直指,面子有些掛不住,於是惡聲道:「關你什麼事?」

  老人為卉敏的行逕感到意外,但考量到自己其實不打算搭乘,於是開口說:「算了,這計程車──」

  「不可以這樣。」卉敏一口否定,隨即又轉向壯年男子,「這位先生,就算你不知道敬老尊賢的道理,也該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怎麼可以搶老人家的計程車?」

  壯年男子雖然惱羞成怒,但見她一臉無所畏懼,加上這裡眾目睽睽,終於理屈的拋下一句,「要你多事!」便甩頭轉身離開。

  沒有絲毫的得意,卉敏在對方離開後,為老人拉開計程車門。「老先生,你可以上車了。」

  他見卉敏開著車門,雖然想說什麼,可一對上她毫無所覺的神情,不忍讓見義勇為的她沒面子,終於還是無奈地坐上計程車。

  自覺做了一件好事,等她結束義工的工作,開心地準備要離開醫院時,竟在走廊上跟畢崇琰遇個正著。

  「是你?」

  短短一個星期之內四度碰面,卉敏已不知道該作何想法,尤其之前三次碰面的經驗,讓她對畢崇琰的好感已所剩無幾。

  同樣準備離開的畢崇琰見到她,眉頭當即一沉。

  注意到他的反應,卉敏無意自討沒趣,正準備舉步離開。

  他卻突然說道:「你就真的這麼不死心?」

  正要離去的卉敏疑惑的轉頭。「什麼?」

  如果說上回在餐廳自己還說得不夠明白,那麼這回,他決定徹底把話講明。「不管你再怎麼密集的出現,也不可能改變我對你的想法。」

  「你說什麼?」卉敏明顯提高了音量。

  如果說剛才是因為沒聽清楚而感到疑惑,那麼這會則是因為聽得太過清楚,而覺得不可思議。

  「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我對你從來就沒有任何感覺。」

  雖然是遲了點,她終於聽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敢情他以為他們之所以一再碰頭,是因為自己的刻意安排?

  沒錯,見面之初自己是對他心動了,要不是之後他給她的印象一再地打折扣,也許她真會有所行動也說不定。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一度讓自己心動的男人,骨子裡竟是如此的自戀。

  「畢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她刻意慎重地稱呼他。

  像是早料到卉敏不會承認,畢崇琰只是說道:「是不是誤會你心裡清楚。」

  卉敏被他的自以為是激怒,忍不住加強了語氣,「我當然清楚,雖然我人在醫院,但是我絕對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到你。」

  對於她的否認畢崇琰根本無意理會,他的目的只是要她徹底放棄,因而鄭重的說:「你的出現對我來說已經成為困擾。」

  聽到他把話說得這麼重,卉敏不得不懷疑,他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解釋聽進去。

  「畢先生,我想你並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在這裡擔任義工的關係。」

  先是社工人員,之後是餐廳服務生,現在又成了醫院義工,短短一個星期不到,她就換了三種身份?

  當卉敏是因為不願放棄在尋找托詞,他的語氣也不禁轉為嚴厲,「就算你以任何借口出現,我對你的觀感也不會改變。」

  這人簡直是……

  就算要往臉上貼金也應該有個限度,真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在聽她說話。

  「你簡直是莫名其妙!」卉敏只能擠出這句。

  這話聽在畢崇琰耳裡,只當她是惱羞成怒。

  就在她含冤莫白之際,正好經過的一名醫護人員喊住她。

  「卉敏,還沒回去?」

  簡單的一句話當即為卉敏昭雪陳冤,只見她先是看了畢崇琰一眼,跟著才開口回應,「正要回去。」

  醫護人員聽了她的回答後,好奇地看了畢崇琰一眼。「男朋友來接送?」

  此話一出,她先是停頓了兩秒,跟著就嚴詞否認,「不是,只是不認識的人。」

  一旁的畢崇琰這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醫護人員聽了她的回答,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跟著也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才不甚自在的應了聲。「這樣啊……」

  沒有多解釋什麼,卉敏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邁開步伐離開,根本不曾再回頭多看畢崇琰一眼。

  

  卉敏趁著排休假日回到南部老家,一覺醒來精神百倍的她興致一來,決定趁今個將自己的房間徹底整理過。

  當年她因為車禍重傷的關係,被家人送到台北治療,病癒後為了方便定期回醫院複診,於是就轉學到台北,直到出社會。

  這些年除了放假回家之外,她待在家裡的時間其實不多。

  趁著今個難得的興致,她決定將自己的房間來個徹底大掃除,把陳年的舊東西全清一清,該丟的就丟省得佔空間。

  然而就在她將舊書桌上那片厚重的玻璃舉起來時,竟在底下夾層發現一張壓著的陳年舊照。

  她不以為意地拿起那張舊照片,料想應該是自己或是家人的照片之類的,沒想到卻是一個穿著國中制服的男生。

  照片裡的男生側臉對著鏡頭,離拍照的點有些距離,顯然是沒有察覺正被拍照。

  因為確定照片裡的人不是弟弟阿俊,卉敏不由得更加看個仔細,雙眼不覺詫異地瞠開來。

  「這不是……怎麼會是他?」

  照片裡的男生雖然側著臉,又只有國中年紀,看來卻與畢崇琰有七、八分似。

  「一定是看錯了。」她嘴巴上這麼說,雙眼卻是盯著照片不放。

  「難道我們以前認識?」

  她不由得回想最近跟畢崇琰的四次偶遇,從他那冷漠甚至是自以為是的態度,她可以得到結論──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跟那種人認識,而且以他那種差勁的態度,我們要真認識,關係豈不是很差。」

  只是卉敏心裡卻依然無法釋疑,為手上的這張照片。

  「還是下次遇到再──呸、呸、呸,我在說什麼啊?」

  人家才當她是故意安排,要真再遇到,不就說破嘴也洗不清冤枉了。

  何況以他目前的認定,自己要真的遇到再問他,肯定要被當成是故意找借口接近他。

  「算了!誰知道這傢伙是誰。」

  她隨意又瞥了眼照片裡的男生,就將他丟回桌上。

  

  雖然說卉敏壓根不期待再遇到畢崇琰,但是她顯然忘了要向老天爺加注,拒見黑名單中也要列入與他相關的人。

  以致這會,她到宋氏企業拜會請求捐款,要離開時卻在企業大樓門口碰上了宋佳琪。

  留學歸國的她目前暫時在家族企業裡佔了個缺消磨時間,這會正跟畢崇琰約好要一塊去吃飯。

  她不經意瞥了眼經過的卉敏,起先沒有留意,但冷不防突然記起──

  「等一下!」她一把拽住正要離開的卉敏。

  突然被抓住的卉敏詫異地回過臉來,還來不及開口,抓住她的宋佳琪已先出聲。

  「真的是你!」

  上回在餐廳礙於畢崇琰在場,她儘管有氣卻是不便發作,怎知這會竟讓她再次遇上。

  她武斷的語氣引起卉敏的遲疑。「請問你是……」

  宋佳琪已按捺不住大小姐脾氣,先聲奪人。「上回在餐廳你把我衣服弄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

  經她這麼一說,卉敏依稀記起了她,那天因為忙著低頭道歉,對她的長相其實沒有太深的印象。

  「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卉敏再次為當天的失誤道歉。

  只是宋佳琪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你以為一句抱歉就能了事嗎?」

  看出她有意追究,卉敏索性說道:「關於弄髒的衣服,我願意負起賠償的責任。」畢竟那天她原本就打算這麼做。

  哪知宋佳琪聽完,卻不屑的說:「你以為你賠得起嗎?我隨便一件衣服都抵過你一個月的薪水。」

  卉敏自然看得出來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但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該負起賠償的責任。「錢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

  宋佳琪聽得更不開心。「你這是什麼態度?」

  說到態度,卉敏懷疑眼前的女人才應該要檢討自己。

  看出對方根本是在找碴,她也不禁有些不耐。「那你說好了,你究竟想怎麼樣?」那天的事自己其實也頗無辜。

  此話一出,當即惹來宋佳琪的大小姐脾氣,身為宋氏企業的千金,哪個人對她不是畢恭畢敬,卉敏的態度讓她毫不猶豫便揚起手來,B的一聲,清脆的巴掌甩在卉敏臉上。

  突如其來的巴掌讓她錯愕,宋佳琪則為她的反應感到得意。

  同一時間,剛在路旁停下車的畢崇琰也看到這幕,正為宋佳琪此舉蹙眉。

  下一秒,被打的女人竟也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宋佳琪臉上的得意當場被打掉,語氣明顯不敢相信。

  「在你動手之前就應該想到這種後果。」卉敏不客氣地回道。

  「你……」宋佳琪氣得伸手過去拉扯她。

  如果是以前,卉敏或許會避開,但是因為擔任社工跟義工的關係,各式各樣的人她看多了,清楚的知道許多時候只是避開衝突是不夠的,必須要讓做錯事的人得到教訓才行。

  因此,她並沒有避開宋佳琪,反而不客氣地出手還擊,兩個女人就這麼當場拉扯起來。

  所幸他在這時趕來,拉開率先動手的宋佳琪。

  乍見到畢崇琰出現的宋佳琪一楞,頓時也忘了要如何反應。

  卉敏則在宋佳琪停手後,彎下身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提袋。

  就在她抬起臉時,畢崇琰才詫異地認出她來。

  只是這回她對他的出現不再感到絲毫意外,反而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究竟是走了什麼霉運,才會跟眼前這對男女一再地糾扯不清。

  猜想他可能又要往臉上貼金,她已懶得再理會甚至是解釋,直接轉向宋佳琪。「今天的教訓你最好記住。」

  宋佳琪氣惱,要不是礙於畢崇琰在場,她恐怕又要出手。

  卉敏接著掃過畢崇琰。「至於你要怎麼想,就隨便你好了。」說完也不等他回應便轉身離開。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出乎畢崇琰的意外。

  除了是因為他根本還無暇思索她在這裡出現的巧合,也為她語氣裡明擺著不在乎的態度,跟印象中的她著實有段出入。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眼中的意外依然沒有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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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事務所裡,畢崇琰的好友兼合夥人古振修趁著拿文件過來之便,順勢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閒聊。

  「怎麼樣?跟小堂妹走得還順利吧?」古振修隨口關心起好友的交往近況。

  對於好友把感情當成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古振修其實是不贊成的,也試著說服過他,可惜成效不彰。

  畢崇琰反應冷淡的問:「你希望聽到什麼答案?」

  「總不是打算定下來了吧?」雖說以他對感情甚至是婚姻的態度,的確很有這個可能。

  「再說吧!」

  因為目睹了宋佳琪動手打人的行逕,讓他質疑起兩人的合適度。

  儘管她事後的解釋將過錯全歸咎到對方身上,但從她主動動手這點,他便不得不重新思考。即便他對交往的對象沒有太多期待,但品行到底還是得注重。

  輕描淡寫的一句,聽在瞭解他的古振修耳裡,當即察覺出其中不對勁。

  「怎麼?出了什麼問題?」

  「能是什麼問題?交往總有不適合。」

  古振修卻不這麼認為。「那是對有認真在考慮對象的人來說。」而不是像他這樣對感情不抱憧憬的人。

  明白好友對自己選擇對象的心態並不贊同,畢崇琰也懶得反駁。

  等不到他進一步說明,古振修索性趁勢說起,「現在你總該知道感情這種事,不是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畢崇琰並不這麼認為。「該說是你想得太過複雜。」

  「既然這樣又怎麼會不適合?」

  好友的追問讓他想起跟宋佳琪發生爭執的程卉敏,重逢以來他一直認定她像當年一樣,不斷的故意找機會接近自己。

  直到在醫院跟宋氏企業門口遇到,他才不得不相信,也許她的一再出現當真只是巧合也不一定。

  尤其是她面對自己的態度,像是沒有認出他似的。

  「我改變很多嗎?」畢崇琰不自覺脫口問出。

  冷不防聽到這話,古振修只覺莫名其妙。「什麼?」

  意識到自己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他隨口帶過,「沒什麼。」

  但卻引起了古振修的好奇。「怎麼?難道是你被嫌棄了?」

  「隨你高興怎麼說。」他也懶得解釋。

  「你這傢伙,要不是認識你太久,我真要以為你是受過什麼感情創傷,才會對感情這麼不信任。」

  他不否認,自己對男女間的感情確實不信任,父母的婚姻就是最佳的例證,更別提眼下還有現成的例子。

  就算曾經再怎麼喜歡過的人,一旦時間久了、感覺淡了,再碰面後連人都沒能認出來。

  他挖苦的說:「真要對別人的感情這麼好奇,我看你律師也別做了,改行當兩性專家算了。」

  古振修只能對好友的冥頑不靈搖頭。

  

  畢靜雯利用碰面的機會,向宋佳琪關心起她跟自己弟弟交往的情況。

  「你跟崇琰還好吧?」

  原以為會得到正面的回答,卻見宋佳琪嘟起嘴來抱怨,「這幾天根本就沒機會見面。」

  「崇琰沒約你?」

  她的沉默證實了畢靜雯的疑問。

  「是工作忙?」畢靜雯直覺比較有可能是這原因。

  「我不知道。」

  畢靜雯看出她對弟弟的好感,於是進一步問道:「崇琰沒跟你通電話嗎?」

  「助理說他在忙。」

  畢靜雯不禁懷疑,就算再怎麼忙也不至於連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何況以弟弟的個性,既然同意要交往,便不至於無消無息才對。

  「你跟崇琰見面的時候,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雖說兩人才吃過幾次飯,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問題,但是為了弄清楚原因,還是問仔細點比較好。

  關於這個問題宋佳琪其實隱約有底,應該跟那天在公司門口發生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只是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在自家公司門口跟人動手,叫她如何說得出口。

  她借口道:「也許是跟她有關係吧!」

  「跟誰?」

  「第一次見面吃飯的時候,在餐廳裡遇到的女服務生。」儘管知道根本的問題是在於自己,但是為了顧及顏面,她仍推得一乾二淨。

  「服務生?」畢靜雯不解。他們兩人交往,跟服務生有什麼關係?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宋佳琪進一說道:「前幾天我們約見面的時候,剛好又在路上遇到那女的。」

  她多少明白了宋佳琪的意思。「崇琰認識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時我問過崇琰,他說不認識。」宋佳琪語帶含糊。

  「以崇琰的個性,既然說不認識就應該是沒什麼交情。」

  宋佳琪並不是真認為兩人之間有什麼曖昧,只是為了轉移焦點才這麼說。

  「可能是因為在那之後一直沒有時間見面,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她刻意保留了自己跟卉敏動手的部份。

  畢靜雯雖然不認為弟弟跟這女服務生有什麼關係,不過眼下聽了宋佳琪的說法,心裡也不免疑惑。

  「崇琰怎麼會認識什麼服務生?」

  「我公司的總機小姐說,她是什麼照護協會的社工。」

  那天下午她氣不過問了公司櫃檯的人,得知那女人的來意後,隨即便要求負責的部門拒絕了對該協會的捐款。

  「社工?」

  雖然不清楚對方確切的職業是什麼,但是不管是服務生也好,社工也罷,畢靜雯都不認為她的身份配得起畢家。

  辦公室裡,畢崇琰正跟委託人就事發經過再做確認。

  「劉太太,你再仔細想想看,目前的案情對你很不利,除非能找到有利的不在場證明。」

  「我那時被打完後很害怕,根本就不敢出門。」

  「那有沒有鄰居可以替你證明?」

  除非能證明那段時間她一直待在家裡,否則要想洗脫嫌疑恐怕不容易,尤其她又具備了殺人的動機。

  「那時間附近的鄰居都出門上班了,根本就沒有人在家。」否則被打當時也不至於求助無門。

  「醫生呢?在那之後你有沒有出門去看過醫生?」

  「沒有。」劉太太搖頭,「我怕他知道後會更生氣,根本不敢出去。」

  畢崇琰的眉心不覺糾結在一塊。

  對面的劉太太看在眼裡,心中的不安更甚。「畢律師,我丈夫真的不是我殺的,你一定要幫幫我。」

  「我一定會盡全力,但是你必須再想得更清楚一點。」否則他就算有心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畢崇琰的要求讓劉太太更加心急起來,桌上的手機正巧在這時響起。

  「抱歉!」畢崇琰向她道了聲歉,才接起電話。

  那頭的畢靜雯一等電話接起來,立刻就出聲,「崇琰——」

  「姊,我正在忙。」

  畢靜雯並沒有就此結束電話,「我知道,我聽佳琪說,你這幾天忙到都沒有時間約她見面。」

  他根本沒有閒暇討論這種事,立刻回道:「我現在沒有時間,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可是——」

  不等姊姊再往下說,他逕自掛了電話。

  也是在這時,劉太太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抬起臉來。

  畢崇琰注意到了,忙問:「是不是想到什麼?」

  劉太太不甚確定的說:「那時我一個人在家裡,不過有接過一通電話。」

  「什麼電話?」

  「程小姐正好打電話過來,我因為很害怕,所以跟她聊了好一會。」

  畢崇琰眉頭一挑。「打家裡的電話?」

  「對,本來程小姐要過來陪我去看醫生,但是我說不要,所以她在電話裡安慰了我很久。」

  他的表情一震。「記得是什麼時候結束電話的嗎?」

  「我沒有留意,只記得聊到超過了程小姐六點下班的時間。」

  聽到這話,畢崇琰不禁露出笑容。

  「畢律師,這樣能不能幫我證明?」

  他肯定的道:「如果你剛才說的是事實,就能證明你確實跟命案沒有關係。」

  一臉憂心的劉太太這才鬆了口氣。

  畢崇琰跟著問起,「你說的程小姐,可以聯絡到她嗎?」

  「可以,程小姐是協會裡的社工,很容易找到的。」

  「協會社工?」

  「對,家庭救助照護協會,我因為家裡的問題,所以才會認識程小姐。」

  當初劉太太原本還羞於向外人求助,沒想到如今竟成了救自己一命的有力證明。

  家庭救助照護協會……

  畢崇琰忍不住在心裡復誦了一遍。

  

  協會門口,看著手上從劉太太那裡抄來的資料,畢崇琰有些遲疑。

  「程卉敏……」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當時的造訪便是確有其事,並不是用來接近自己的借口。

  換言之,兩人的一再偶遇,也都只是再單純不過的巧合,純粹是自己誤會了她。

  在會客室等待的時間裡,畢崇琰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會客室的門在這時推了開來,進門的正是卉敏。

  怎麼會是他?

  她看著畢崇琰,表情明顯感到意外。

  儘管強烈懷疑,她還是開口確認,「是你找我?」

  以為他來意不善的卉敏,怎麼也沒有料到他一開口就是道歉。

  「之前的事很抱歉,是我個人的誤會。」

  靜了半晌,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擠出一句,「……算了。」畢竟也不是多麼嚴重的事。

  清楚自己之前的失禮,畢崇琰對於她如此輕易便原諒自己不無意外,尤其是對她沒有認出自己是當年的那個男生。

  不過他也無意再為之解釋什麼,直接進入主題,「程小姐認識住在復興國宅的劉太太吧?」

  卉敏先是感到奇怪,跟著才遲疑的問:「有什麼事嗎?」

  「她是我的當事人。」

  「當事人?」她很意外聽到畢崇琰這麼說。

  「劉太太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是她先生被殺的事嗎?」

  「對,目前的案情對劉太太很不樂觀。」

  卉敏聽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雖然同情劉太太,但在案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也無法為她辯駁什麼。

  畢崇琰話鋒一轉,「不過你的證詞也許能替她洗脫嫌疑。」

  「我?!」卉敏掩不住詫異。

  「劉太太說案發當天曾跟你通過電話。」

  「對。」那天的事她還有印象,只是不明白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是你主動打的電話?」

  「對,因為劉先生長期對劉太太施暴,所以我那天才會打電話過去關心劉太太的情況。」事關一個人的清白,卉敏回答得很小心。

  「還記得通電話的時間嗎?」

  「差不多是下午快四點的時候,到六點半左右才掛電話。」

  「那就對了。」劉家的電話並沒有來電轉接到手機的功能,這樣一來就能證明那段時間劉太太確實不曾出門。

  卉敏雖然不清楚什麼對了,不過聽畢崇琰的語氣,自己顯然是幫上了忙,心裡多少也替劉太太感到開心。

  「只要你向檢察官說明,應該就能洗脫劉太太的嫌疑,這也是我今天過來找你的目的。」

  說明、目的?

  她這才明白,畢崇琰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過來,她還在奇怪他怎麼會特地來道歉。

  這樣一想,她忍不住要懷疑,他該不是因為要請自己幫忙才開口道歉的吧?

  只是看著畢崇琰正直的神情,卉敏又覺得他不是這種人,或許是因為心底始終對他存有好感的關係吧!

  因此,對於他的道歉她仍是欣然接受。

  

  當他們離開法院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今天謝謝你的幫忙。」畢崇琰道。

  「哪裡,其實也沒什麼。」

  他取出車鑰匙,友善的說:「我送你回去。」

  卉敏直覺婉拒。「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畢竟先前的誤會才剛解開,多少仍有些尷尬。

  但在畢崇琰的堅持下,她最後還是同意由他接送。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先帶她去吃晚餐。

  當休旅車在一間餐廳門口停下來時,她對一旁的畢崇琰說道:「其實真的不需要這麼麻煩。」她能理解他是為了要答謝自己的幫忙。

  不想讓她有負擔,他體貼的說:「就算沒有跟你在一起,我也需要吃飯。」

  跟畢崇琰一塊吃飯是卉敏沒有想過的事,當兩人一塊在餐廳裡坐下來時,她心裡無可避免有絲欣喜。

  只是為免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將注意力專注到劉太太的事情上。

  「劉太太應該沒事了吧?」她不確定的問。

  「根據你的證詞跟通聯紀錄,應該能讓檢方採信。」

  卉敏聽了才算安心,跟著隨口問起,「那我需要像電視上演的那樣,上法庭作證嗎?」

  「除非是劉太太被起訴。」

  「那就好。」

  「不想上法庭?」

  「一般人應該都不想吧!」她直覺回道。

  「看來我不能算是一般人。」

  他隨口的玩笑提醒了卉敏。「對喔,第一次遇到的時候,你就剛好要去法院。」

  他想起那時要不是有她的退讓,自己恐怕趕不上開庭,結果在那之後自己的表現卻是極為差勁。

  見畢崇琰沉默,卉敏也不覺想起之前的誤會,因而有些尷尬。

  正當她不知道該如何圓場時,卻聽到畢崇琰主動說起,「在協會裡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可能得花點時間才能說服你。」

  她一時沒能會意,問:「說服什麼?」

  「要你跟我去趟法院。」

  他的說明讓她更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說?」能幫上劉太太的忙,她也很高興。

  「之前我的態度並不是很好。」畢崇琰坦承不諱。

  卉敏這才會意過來,跟著直率地脫口回應,「怎麼可能?就算再怎麼討厭你,也不可能拿別人的清白開玩笑。」

  畢崇琰怔了下,很意外討厭他這種話會從她嘴裡說出來。

  卉敏則察覺到他微怔的神情,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補充解釋,「不是,我是說我很高興能幫上劉太太。」擔心他誤會自己真的討厭他。

  原本只是單純感到詫異的畢崇琰,因她的急忙解釋揚起了嘴角。

  坐在對面的卉敏因為不清楚他心裡究竟怎麼想,只能不大好意思地陪笑。

  他不禁要承認,自己犯了身為律師最忌諱的偏執毛病。

  重逢以來自己一直因為過去對她的印象而執著地認定,兩人的數度偶遇全是她刻意接近,因而產生那些不必要的誤會。

  結果她非但輕易接受了他的道歉,對他的來意也沒有絲毫刁難,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對她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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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隔天,照護協會接到畢崇琰助理的電話,說他考慮接受協會內部法律咨詢的工作。

  卉敏在聽到這消息時,心裡猜想他應該是因為對自己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才考慮答應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協會確實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協助,因此她拿了些資料過來,要當面向他解說。

  人到了畢崇琰的辦公室門口,她正想向助理說明來意,對方已先一步認出她來。

  「麻煩請等一下。」

  「好的。」

  小米按下桌上的內線電話鈕,通知辦公室內的畢崇琰,「老闆,照護協會的人來了。」

  「請她等一下。」

  小米結束通話後,卉敏不安的問:「我是不是打擾到畢律師了?」她覺得自己來得似乎不是時候。

  想不到卻得到小米奇怪的回答,「老闆應該會很高興吧!」

  高興?

  她不由得多看了助理一眼,而對方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一會,辦公室的門被推了開來,她看到一個五十來歲的貴婦人從裡頭出來。貴婦人儘管上了年紀,外表看來仍是雍容華貴。

  小米跟著對卉敏說道:「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她這才往辦公室走。

  推開辦公室的門,裡頭的畢崇琰見到代表協會過來的卉敏沒有太多意外。

  「抱歉,我好像打擾到畢律師了。」

  然而就像小米說的,他臉上並沒有受到打擾的不快,反而像是鬆了口氣。

  「沒事,過來坐吧!」

  因為感到不好意思,卉敏坐下後隨口攀談道:「剛才的太太也是畢律師的客戶?」她好奇像那樣的貴婦人也來找律師。

  畢崇琰看了她一眼。

  只是想隨口找話聊的卉敏見狀,意識到自己似乎在探人隱私,連忙要改口解釋,「抱歉,我——」

  「我媽。」

  或許是因為對她的印象改觀,見她急忙想解釋,畢崇琰倒也無意要隱瞞。

  話到一半的卉敏先是意外,跟著才理解為什麼那樣一個貴婦人會出現在這裡。

  「你媽真關心你。」她料想畢母是過來關心兒子的工作情況。

  畢崇琰只是苦笑。

  注意到他的反應,她不確定自己說錯了什麼。「我說錯了嗎?」

  他看著卉敏,沒有開口說話。

  就在她以為他應該是沒有意思要回答時,卻聽到他說起,「她是為了辦理跟我爸的離婚而過來的。」

  「什麼?」卉敏詫異,脫口而出。

  他不難理解她的反應,事實上他也沒料到自己會對一個外人提這件事。

  或許是因為對她不再防備,也或許是因為自己心情鬱悶,更或者什麼也不是,單純就只是她問了所以自己回答。

  卉敏望著畢崇琰,想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卻見他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疑惑了幾秒才像會意過來似地問:「你開玩笑?」

  雖說心裡不免意外他會跟自己開玩笑,但是想想也對,有誰會把自己的家務事隨口對外人提?

  料想他應該是無意多談私人的事才會開這樣的玩笑,卉敏正打算為自己的失禮道歉,卻見他看著自己的臉上並沒有笑容。

  她不覺怔住了,跟著下敢確定的再問:「是真的?」

  按理說他該要不悅地皺起眉來,然而卉敏的反應卻讓他覺得眼下的情況莫名地有趣起來,在他心情鬱悶的此刻。

  「你說呢?」他注視著她,靜待她的反應。

  下一秒,卉敏簡直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人家父母鬧離婚,她居然說是開玩笑?法律咨詢的事這下要沒搞砸才真是奇跡。

  她遲疑了幾秒才語出安慰地硬拗,「呃、其實……離婚這種事找自己的兒子是可靠些。」

  畢崇琰為卉敏無厘頭的回答怔了下,接著在她困窘的表情下揚起嘴角。

  或許她是想安慰他,雖說找了個很爛的理由。

  見他揚起嘴角,卉敏這才鬆了口氣。

  擔心再下去又說錯話,她決定直接切入主題,「早上協會接到電話,說畢律師考慮要接受協會法律咨詢的工作,所以我拿了些資料過來跟你說明。」

  畢崇琰沒有多說什麼,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順勢接下她的話題。

  

  客廳裡,卉敏跟心蘭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因為年底立委選舉將屆,各家電視台全是有關於選舉的報導。

  「真的好帥喔!要是我男朋友該有多好。」心蘭癡迷地盯著電視螢幕,裡頭是現任立委畢崇民競選連任的新聞。

  三十二歲的他出身政治世家,長相帥氣加上又未婚,非但是熾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更是政壇上的明日之星,擁有光明的大好前景。

  卉敏故意伸手摸向心蘭的額頭。「我摸摸看你有沒有發燒。」

  「討厭啦你!」心蘭拍掉她的手。

  「政治人物就跟電視明星一樣,靠的都只是包裝,私底下是什麼樣的人誰也不知道。」

  心蘭卻不在意。「反正長相是不可能變到哪去。」

  的確,對於這點她是無從反駁。

  「要是我也住在那個選區肯定選他。」

  「可惜你——」卉敏正要接口,視線不經意捕捉到螢幕裡出現在畢崇民身旁的那名貴婦人。

  「怎麼啦?」心蘭不解地問。

  「我認得那個太太。」

  心蘭跟著轉向電視螢幕,畢崇民的父母就站在他身旁。

  「你說他媽?」

  卉敏意外的喃喃自語,「原來他哥哥是立法委員。」

  心蘭一聽,好奇地想知道她在說什麼。「誰啊?你說誰哥哥?」

  卉敏注意到電視機裡的畢氏夫婦雙手交握,感情看來十分熱絡和睦。

  原來他爸媽根本就沒有要離婚,他果然是因為不想跟自己談私人的事才開那樣的玩笑。

  儘管察覺到被耍了,她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人家是有選擇不談的自由。

  一旁的心蘭等不及,又追問:「你到底在說誰啊?怎麼會認識畢崇民的媽媽?」

  卉敏這才解釋,「是幫協會擔任法律咨詢顧問的律師,那天到事務所去的時候正好就遇到他媽媽。」

  「你說他弟弟是你們協會的律師?」心蘭掩不住驚喜。

  「應該是吧,他們兄弟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幫我介紹,叫他幫我介紹!」她非常期盼當面一睹心上人的風采。

  「介紹什麼啊?又不是很熟。」

  「反正也差不多,認識就行了。」

  這句話聽得卉敏翻白眼。

  心蘭進一步探問:「那他弟弟呢?長得怎麼樣?像不像他哥哥那麼帥?」

  「有錢人都娶漂亮的老婆,生的小孩能差到哪去?」卉敏嘴上這麼說,下意識裡卻不自覺比較起兩兄弟。

  雖然說翠崇民因為身份的關係,舉手投足充滿明星魅力跟風采,但是比較起來她還是喜歡畢崇琰的內斂。

  「也是,那這樣好了,弟弟就留給你,哥哥介紹給我。」

  對於好友的奇想,卉敏根本不敢奢望,畢竟之前才有過那樣的誤會。

  「我看你還是作夢比較快。」

  心蘭雖然也知道,仍是忍不住埋怨,「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有夢最美?」

  卉敏吐槽,「那叫白日夢。」

  「至少也是夢啊!」

  「是,隨便你高興怎麼說。」

  她雖然也想相信夢想,但或許是社工人員做久了,人情冷暖看得多了,對於生活裡的現實已有一定體認。

  

  事務所裡,卉敏趁著下班前過來跟畢崇琰拿份咨詢的資料。

  辦公桌後方的畢崇琰將準備好的資料交給她,並沒有招呼她坐下。

  理解他的忙碌,卉敏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加上自己也只是在下班前繞過來拿份資料,並沒打算逗留。

  「那我先回去了。」

  就在她收起資料準備離開時,原本忙碌的人匆道:「不忙的話一塊吃飯吧!」

  「嗯?」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她詫異了下。

  雖然說兩人因為法律咨詢的工作而有所接觸,但也僅止於公事上的往來,畢竟不到相熟的地步。

  而今他突然開口邀約吃飯,卉敏不無意外。

  她驚訝的反應畢崇琰自然看在眼裡,事實上就連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開這個口,只是已經說出口的話他並不打算改口,「還是要回協會?」

  卉敏直覺回道:「沒有,拿完資料就要順便下班。」

  畢崇琰沒有再往下說。

  她這才意識到他是在等自己的回答,連忙接腔,「喔……好。」

  他沒有再說什麼,動手闔上手邊的文件,起身穿上外套準備離開。

  就在兩人相偕離開後不久,小米也收拾東西就要下班,而畢靜雯正好在這時到訪。

  她禮貌地叫人,「畢小姐。」

  「崇琰在忙嗎?」

  小米回答,「老闆已經下班了。」

  畢靜雯頓感意外,原本她之所以會選在這時間過來,是要避開弟弟工作繁忙的時段,以便有時間跟他談宋佳琪的事,也順便瞭解一下父母的情況。

  「是去跟客戶見面嗎?」她直覺的想。

  「老闆沒有說。」

  聽到小米也不清楚他的行蹤,她更加不能理解,按理說如果是約了客戶見面,助理應該會知道行程。

  雖然意外弟弟提早下班,但是既然沒碰到人,她也就打算離開。

  只是還沒轉身,她突然又想起什麼,於是停下來問:「崇琰最近很忙嗎?」她想知道他跟宋佳琪遲遲沒有進展,是否與工作有關。

  「還好。」

  小米的回答並不在畢靜雯的預期,她跟著想起宋佳琪說曾經來過電話被擋駕的事。

  「宋小姐說你接過她的電話?」

  小米想了下,回答,「對。」

  「是你告訴她崇琰在忙?」

  聽出她語氣裡的責問,小米連忙澄清,「老闆那時是這麼說。」

  確認是弟弟的意思,畢靜雯更加不能理解。

  小米見她沒有說話,雖然不清楚情況,仍試著替老闆解釋,「可能是因為老闆最近剛接下協會的工作,所以時間比較調配不過來。」

  「協會?什麼協會?」

  「家庭救助照護協會,老闆替他們擔任法律咨詢顧問。」

  畢靜雯乍聽還沒有什麼想法,但仔細一回憶,就想起宋佳琪說過的話——

  總機小姐說她是什麼照護協會的社工。

  「剛才老闆是跟協會的程小姐一塊離開。」

  「什麼程小姐?」她心裡暗忖,難道跟宋佳琪提過的是同一個人?

  「是協會的社工人員,一開始就是她來拜訪老闆的。」

  雖然說曾經從宋佳琪那裡聽過有這麼一個人,但她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直到這會又聽小米說起,才覺得有蹊蹺。

  畢靜雯沉默了幾秒,才對小米確認,「你說家庭救助照護協會?」

  「對。」小米不清楚她再三確認的用意,只能老實回答。

  

  日本料理店的包廂內,卉敏跟畢崇琰對坐用餐。

  雖然說兩人是一塊吃飯,但是從坐下來開始,畢崇琰壓根不曾說過一句話,就是在來的這一路上,他也只是專注地開著車。

  將他的沉默看在眼裡,卉敏禁不住要懷疑他稍早的邀約,應該只是禮貌性隨口問問,不料自己非但當真還答應了,這讓她後悔起自己的草率。

  問題是人已經坐在這裡,後悔也已經來不及,為了打破尷尬的沉默,她試著想找話題。

  只是兩人實在說不上什麼交情,話題有限的情況下,又不方便在吃飯的時間談公事。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找話題時,腦海裡突然想起前天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呃……那天我在電視上正好看到你爸媽。」

  畢崇琰抬起臉看她,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定。

  「他們在幫你哥助選,感情看來很好。」她預期畢崇琰應該會因為玩笑被識破而笑一笑。

  正為找到話題而欣喜的卉敏哪裡會知道,她選了個極差的話題。

  等不到他接話,又見他只是看著自己,她才慢半拍的想起他好像不愛談私人的事。

  就在卉敏尷尬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時,只聽到畢崇琰冒出一句,「不然你以為幫兒子站台也要吵得面紅耳赤?」

  語氣雖然沒有明顯起伏,卻讓卉敏頓時啞住。

  的確,夫妻倆就算再怎麼不合,幫兒子站台總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如何還能拉得到票?

  換言之,他父母要離婚的事情並不是在開玩笑。

  想到這裡她更加尷尬,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接下來的時間裡,卉敏只是沉默地用著餐,擔心自己再說錯話。

  好不容易終於挨到吃完飯,就在她期待要結束飯局時,侍者推開包廂的門送來了清酒。

  侍者離開後,她看畢崇琰逕自拿起酒瓶要倒酒,顯然不急著離開。

  她告訴自己要有自知之明,既然人家根本不是有心邀約,再待下去搞不好要被誤會是在等他接送,她還是識相的告辭比較好。

  「呃……我先回去了。」她沒有說明理由,彼此應該心照不宣。

  她說完就要支著桌面起身,料想畢崇琰應該也不會挽留自己。

  「別走!」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讓她頓時一陣詫異。

  「就當是坐下來一塊喝杯酒。」

  儘管這會沒有心思跟人聊自己的心事,他仍希望面前能有個人,這或許就是自己突然對她提出邀約的原因。

  意外被拉住的卉敏以為畢崇琰會再說什麼,但是並沒有。

  不過他的挽留也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不受歡迎,於是她重新坐下。

  然而說是坐下來一塊喝杯酒,畢崇琰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卉敏終於意識到,他的沉默並非不歡迎自己,而是他似乎心情不好。

  明白自己應該要繼續保持緘默,但或許是社工做久了,知道別人有困擾她實在無法裝作不知道。

  她按捺不住,試探的問:「心情不好?」

  他沒回答,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就此打住,不過嘴上卻道:「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聽到她說要幫忙,畢崇琰懷疑這種事她怎麼能幫得上。

  看出他的懷疑,她儘管沒有十足的把握,仍是希望能幫得上他,只是當事人不說,她縱使有心也無能為力。

  她忽然想起剛才他提到父母時的語氣,暗忖他會不會是因為父母的事所以心煩。

  「是為了你爸媽的事?」

  這句話換來了畢崇琰的一眼,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雖然說已經是成年人不再需要依賴父母,但是父母親要離婚,對子女來說畢竟不是高興的事。

  卉敏試著安慰他,「其實只要還沒有簽字應該都遺有機會。」心裡其實不確定他能否聽得進去。

  說也奇怪,他雖然沒有心思跟人談父母的事,卻自然的接口——

  「簽了。」

  「什麼?」她很意外聽到他接腔。

  畢崇琰看著卉敏,說得更明白些,「今天簽了。」

  她總算是明白他在說什麼,也終於確認了他心煩的理由。

  本意是要安慰他,沒有想到話說出口竟又弄巧成拙,心下不免尷尬起來。

  「這樣啊……」她懊惱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挑錯話說。

  平常當社工的時候明明就好好的,為何對像一換成他就老出紕漏?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她尷尬地陪著笑,不甚自在地拿過旁邊另一瓶清酒,佯裝低頭為自己倒酒。

  畢崇琰看著她,前一秒明明還熱心想要助人,這會卻像突然啞了,讓原本心情鬱悶的他不覺有了笑意。

  上回在事務所似乎也是這麼回事,明明心情該要感到抑鬱,卻為她的反應莫名感到有趣。

  「沒有話要說了?」他嘴邊噙著笑意。

  她抬起頭來,意外地發現他似乎不以為忤,心裡因而鬆了口氣。

  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卉敏脫口接道:「反正要緊的是人還活著嘛,離婚後你還是喊他們爸跟媽,不像他們得改口叫前夫跟前妻。」

  她無厘頭的回答讓畢崇琰一時無語。

  發現自己又說錯話,前一秒還懊惱沒能謹言慎行的她,這會不禁要擔心被當成少一根筋。

  將她像是想咬掉舌頭的懊悔神情看在眼裡,畢崇琰終於說道:「那些被你輔導的人還活著也算是奇跡。」

  卉敏頓時心下一糗,嘴巴上雖然想解釋,但是想到自己今晚頻頻挑錯話說,就實在擔心再開口。

  看著侷促不安的她,畢崇琰意外轉換了情緒,原本鬱悶的心情似乎不再那麼沉重。

  因為擔心再說錯話,接下來的時間裡,卉敏謹守著沉默是金的原則,跟他並沒有太多交談。

  明白她心情的畢崇琰也沒說什麼,只是喝著手邊的清酒。

  直到飯局結束,兩人步出料理店,卉敏見他掏出車鑰匙,連忙開口建議,「還是搭計程車吧?車子等明天再來開。」

  畢崇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放心他喝了酒開車。

  就在卉敏不確定對方是否會聽她建議時,只見到他收起車鑰匙。

  她開心的走到路旁攔計程車,一輛正好經過的計程車在這時停了下來。

  她對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車。「改天見。」

  「你不上車?」

  「我等下一輛。」她想兩人的住處應該不順路。

  畢崇琰卻拉開計程車門,對她說:「上車吧!」

  「我等下一輛就可以了。」

  他只是重申,「上車。」

  看出他的堅持,卉敏只得上車。

  打算回頭跟車外的畢崇琰道別時,她才發現他跟著坐了進來。

  就在她感到意外時,聽到畢崇琰對司機說出她住的地方,這才知道他是要送自己回去。

  她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又未必順路。

  畢崇琰沒有說什麼。

  這讓她不禁想起兩人初次見面的情形,只是那時是自己要司機先送他。

  想起那回的情況,卉敏不覺偷覷了身旁的畢崇琰一眼,怎麼也沒想到兩人會有機會再次一塊搭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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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早到協會上班後不久,卉敏就聽說有人來找她,於是納悶地進到會客室,想不到在裡面等著她的是個壓根不曾見過的女人。

  三十來歲的年紀,穿著打扮時髦不失貴氣,她不記得自己曾認識過這樣的人。

  「請問是你找我?」

  畢靜雯在見到進門的卉敏後,眉頭即蹙了起來。

  在她眼中,眼前的卉敏要想跟宋佳琪相比,無疑是天差地別。

  因此,她一開口便不甚客氣,「聽說你跟崇琰認識?」

  聽到來人提起畢崇琰,卉敏直覺意外,不解她來找自己有什麼目的。「請問你是?」

  「我是崇琰的姊姊。」

  她不明白,畢崇琰的姊姊怎麼會來找自己。

  「有什麼事嗎?」雖然覺得對方的語氣不是很客氣,她仍是維持基本的禮貌。

  畢靜雯開門見山說道:「你應該知道崇琰跟佳琪正在交往。」

  「嗯?」她為對方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感到疑惑。

  「佳琪說她跟你已經見過。」

  她因而猜想,畢崇琰的姊姊口中說的,應該是之前遇過的那個千金大小姐。

  雖然之前就已經見過他們在一塊,但這會從別人口中證實了兩人的關係,她心裡仍不免有些許失落。

  只是儘管如此,她仍不明白這跟她今天來找自己有什麼關係?

  「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卉敏據實說出心裡的疑惑。

  這話聽在畢靜雯耳裡只當她是在裝傻,「你應該清楚佳琪才是適合崇琰的女人。」符合他們畢家的身份跟地位。

  那會是畢崇琰的悲哀……她在心裡嘀咕,沒忘記宋佳琪的大小姐脾氣。

  見卉敏沒有答腔,以為她仍不想放棄,畢靜雯又道:「如果你以為堅持介入他們之間就會有結果,那你就錯了。」

  「什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既然你跟崇琰認識,也應該清楚我們家是什麼身份跟背景,你以為自己能配得起崇琰?」

  雖然說之前跟畢崇琰的誤會已經解開,但這會她還是忍不住要問,這家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喜歡自以為是。

  天曉得她什麼時候介入過畢崇琰的感情了?

  就算她對他有好感,但是他之前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很明白,她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機會,更別提是介入他跟別的女人之間。

  因此在他接下協會的工作後,兩人雖然偶有機會接觸,自己仍是盡可能地避免洩漏對他的好感,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想不到自己都已經刻意在避免了,誤會還是莫名其妙找上門來。

  雖然覺得倒楣,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還是捺著性子解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是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畢靜雯的語氣裡明顯透著質疑。

  「我跟畢律師之間只是單純的工作關係。」

  卉敏雖然誠懇的解釋,但畢靜雯仍是懷疑,「只是工作關係就同進同出?」

  同進同出?有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畢靜雯根本無意多跟卉敏廢話,只是重申自己的來意,「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你跟崇琰之間是絕對不可能,我爸媽他們也絕對不可能會答應。」這點她十分自信。

  她簡直要懷疑,她究竟是耳聾,還是耳背聽不清楚自己的解釋?

  「我已經說過——」

  「你什麼也不需要再說,總之我說過的話你最好想清楚。」說完不待她再開口,畢靜雯便逕自舉步離開。

  留下卉敏在會客室裡,懷疑自己究竟是招誰惹誰了。

  

  雖然卉敏認為畢靜雯的話應該只是誤會,但是協會畢竟好不容易才請到畢崇琰擔任法律咨詢顧問,因此她下意識裡仍是決定避嫌。

  所以她請同事代為接洽和畢崇琰那邊的業務。

  當畢崇琰見到來人時心裡不無意外,因為之前一直是卉敏負責與他接觸。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神色自若的跟來人討論起個案的細節。

  直到事情告一段落,來人起身準備離開時,他才隨口問起,「程小姐今天休假嗎?」

  對方回道:「沒有。」

  他聽了心裡不免納悶,嘴上卻沒有再問什麼。

  對方見他沒打算再開口,這才轉身離開。

  就在人離開後不久,畢靜雯也到事務所來了。

  由於前兩天已經從小米那裡聽說了姊姊來過的事,他對於她的來意多少有譜。

  畢靜雯坐下來後先是關心父母的事。「聽媽說,她跟爸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

  「都好了。」對於彼此都已經知道的事情,畢崇琰沒有再多加解釋。

  「那就好。」畢靜雯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父母想離婚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明白彼此都無意深入這個話題,他直接切入主題,「找我有什麼事?」

  「最近工作還忙嗎?」

  「跟平常差不多。」

  「那找個時間約佳琪吃飯吧?」畢靜雯提議,「我聽佳琪說你們最近都沒什麼時間見面。」

  關於宋佳琪的事他早有定論,這會聽姊姊提起便順勢說道:「不用了,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再碰面。」

  聽出弟弟的意思,她仍不放棄,「怎麼會沒有?只要抽點時間,多得是機會見面。」

  「既然不適合,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你們才見過幾次面,怎麼就知道不適合?再說姊看得出來佳琪對你很有心,真有什麼不適合的地方也會為你改。」

  雖然他一開始對姊姊的介紹並不反對,但是現在對於她的遊說力勸卻覺得反感。

  「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姊就不需要再擔心。」言下之意是不想她再干涉。

  他的堅持讓畢靜雯禁不住要懷疑。「難道你真的喜歡那個社工?」

  突然聽到姊姊提起卉敏,畢崇琰詫異的問:「姊怎麼會知道她?」

  「原來佳琪說的是真的。」

  瞭解了姊姊消息來源的同時,他也懷疑她在說些什麼。

  「不管她跟你說了什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畢靜雯根本沒聽進去,自顧自的說:「像她那樣的身份怎麼配得上我們家?她自己應該也十分清楚。」

  「事情跟她沒有關係。」他對於姊姊一再將問題的癥結設定在卉敏身上感到不耐煩。

  「怎麼會沒關係?她自己也沒有否認。」

  這句話隨即引起翠崇琰的注意。「你見過她?」

  畢靜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要改口也已經來不及,索性承認,「我聽助理說你跟她一塊下班,所以才想說去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你跟她說了什麼?」

  看他關心的反應,讓她毫不懷疑弟弟對那女人的在意。「既然沒有關係,說什麼也不是那麼重要。」

  這話讓畢崇琰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跟著才改口回到原先的話題,「總之我的事情,姊就不需要再操心了。」

  聽出他的不悅,畢靜雯因而放軟語調,「姊只是覺得佳琪在各方面都很適合你。」

  「是不是合適我自己清楚。」語氣裡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明白弟弟已經不可能改變心意,她只得放棄說服他跟佳琪的事情,但是對於那個社工……

  「既然你不喜歡佳琪,那也沒有辦法,但是如果是那個社工,你應該知道,爸媽是不可能會同意的。」

  既然宋佳琪的事情已經說清楚,畢崇琰也懶得再多做解釋,「沒其他事的話,姊可以回去了。」

  該說的話都說了,她也沒有再留下的意思。

  等姊姊離開後,他才突然想起,今天沒見到卉敏過來,會跟姊姊去找過她有關嗎?

  心裡頭如此臆測,畢崇琰卻無法斷定。

  

  晚上七點多,卉敏剛下班回來不久,突然接到畢崇琰的電話,意外得知他居然在自己住處外頭,她連忙下樓查看,見到他的休旅車就停在路旁。

  「你怎麼會過來?」語氣裡依稀還透著訝異。

  對於這個問題,其實自己也還沒有弄懂,在他有機會想清楚前人便已經到了這裡。

  見畢崇琰沒有答腔,卉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得禮貌性的問他,「要上來坐嗎?」

  由於也想弄清楚自己心裡的想法,畢崇琰並沒有拒絕,跟著卉敏進到她住的地方。

  「你一個人住?」

  「不是,室友在餐廳工作還沒有回來,就是那回我去代班的那間餐廳。」她招呼他進客廳,「你先坐一下,我去替你倒杯飲料。」

  畢崇琰連忙阻止,「不用了,我一會就走。」

  卉敏因而停下腳步,同時也好奇他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既然他一會就要離開,為什麼不直接打通電話過來說一聲就行了?

  畢崇琰看著她,嚴肅的問:「我姊去找過你?」

  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卉敏直覺意外,但因不確定其中到底發生什麼事,所以沒有立即證實,「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他?她壓根沒有想過。

  除了因為不清楚其中的事,也因為認識之初兩人才發生過那樣的誤會,如今好不容易才解開,不希望再引起他的誤解。

  卉敏於是隨口搪塞,「可能是因為以前出過車禍,所以記憶力不是很好,忘了。」

  這樣的借口任誰聽了都知道很破,卻意外引起了畢崇琰的注意。

  「車禍?」

  她正在懊惱自己的蹩腳理由,不料竟真轉移了畢崇琰的注意。「其實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什麼時候?」他不自覺的關心起她來。

  沒想到他會繼續追問,但是比起原先的話題,她更樂意回答。

  「國中時候的事,大概是國一快放暑假的時候。」

  原本只是單純對她發生車禍感到開心的畢崇琰,被她說的時間進一步吸引起注意力。

  「快放暑假的時候?」

  見他似乎真感興趣,她索性說得更仔細。「因為傷得很重,所以在醫院裡躺了三年。」

  三年?!畢崇琰心頭一震。

  「出院後因為要定期回醫院複診,所以就直接留在台北唸書,畢業後才會乾脆留在台北工作。」

  那時他回了台北,一心慶幸終於擺脫她,壓根沒想過她會在南部發生車禍。

  他的沉默讓卉敏感到不解,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聽自己說話,但是又不希望拉回到原先的話題,在等不到他接話的情況下,她只得接著繼續說。

  「聽說我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手上還緊緊抓著一個禮盒。」

  「禮盒?」

  「確實的情況我也不記得了,只知道包裝得很漂亮,可能是要送人的禮物,因為裡面裝了支鋼筆。」

  卉敏隨口說來,畢崇琰起先將注意力落在禮物上頭,跟著才想起她話中的語病。「不記得?什麼意思?」

  「因為腦部受傷的關係,所以車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她輕描淡寫的話,卻引起畢崇琰明顯的反應,「什麼?!」

  她意外地看著他。

  他也不必這麼驚訝吧?畢竟失去以前記憶的人又不是他。

  隨著早先的誤會解開,他一直以為她是因為事隔多年,所以沒認出他來。

  如今真相揭曉,他才終於明白,她壓根是因為不記得他了!

  當年,他因為卉敏的一再出現而感到不耐煩跟困擾,甚至不止一次希望根本不曾認識過她。

  現在他的希望實現了,按理說該感到高興才對,結果自己卻沒有這樣的心情,甚至是感到莫名的失落。

  就在他還厘不清自己的心情時,腦海裡冷不防地又想起剛才卉敏提到關於鋼筆的事。

  送人的禮物……快放暑假的時候……

  難道是畢業那天?!所以她才沒有出現。

  「你說快放暑假的時候?」

  儘管對畢崇琰的追問感到納悶,卉敏還是老實回答,「對,應該還差兩個多禮拜。」

  霎時,畢崇琰彷彿挨了記重擊,因為她居然是為了要送他畢業禮物,才在途中發生車禍。

  望著眼前的這一張臉,曾經,他多麼的困擾。

  但是這一刻,他也不禁為之動容。

  見他的神情像是受到什麼衝擊,她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她一無所悉的神情,讓畢崇琰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一把抱住她。

  突然被抱進懷裡的卉敏一陣錯愕,壓根忘了該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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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心儀的男人一把抱在懷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卉敏不是沒有期待過。

  但是這會事情真的發生了,卻跟她所想的有極大的出入,尤其兩人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眼看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為了讓時間重新回復推進,卉敏試著在他懷中淡化道:「其實已經沒什麼事了。」她當他是對自己車禍的事情太過激動。

  感覺到懷裡人兒的僵硬,畢崇琰這才放手鬆開她。

  重新回復自由的卉敏在心裡鬆了口氣,剛才有那麼剎那,她甚至忘了要如何呼吸。

  將她擁進懷裡是自己下意識的舉動,他卻在要放開她時感到些許遲疑,因為不想鬆手,這樣的心情是他所沒有過的。

  卉敏被畢崇琰的眼神望得不自在,想找話題緩和氣氛,於是想起剛才提到的鋼筆。

  「那支鋼筆我還留著,要不要看?」接著也不等他回答,她就轉身走開,「等我一下,我去拿。」

  明白卉敏只是在找借口離開自己的視線,畢崇琰並沒有攔她。

  房間裡,卉敏才帶上門,便按捺不住重重吐了口氣,讓心裡的緊張全寫到臉上。

  望著帶上的房門,畢崇琰心中的衝擊亦未完全平復。想到她早已忘了自己,他便無法揮除心底的失落。

  當她重新回到客廳時,手上就拿著自己一直妥善保存的那支鋼筆。

  調整好心情的她像是刻意淡化剛才的事,佯裝輕快地漾著笑容道:「就是這支鋼筆。」

  畢崇琰接了過來,以為經過這麼多年應該是很舊了才對,不意卻像全新剛買來似的。

  看出他的疑慮,卉敏不好意思的解釋,「雖然不知道一開始是為什麼買它,還是忍不住把它留下來了。」

  即使失去了對他的記憶,潛意識裡卻依然珍視著要送他的禮物,這份執著叫他如何能無動於衷。抓著手上的鋼筆,理該覺得輕盈,心情卻莫名的沉重。

  明明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卉敏卻覺得他的眼神灼熱,原想轉移氣氛的她被瞧得不自在。「我拿回去放好了。」

  就在她要抽走鋼筆時,畢崇琰下意識地握住。

  卉敏頓時詫異地看著他。

  一瞬間,手中的鋼筆之於畢崇琰,彷彿就像發生車禍的她,差點就要在他的生命裡失去。

  「即將失去」的這層體認,讓他決定不再放手。「不用了。」

  「嗯?」

  「既然是要送我的禮物,我就直接收下了。」

  「什麼?」她懷疑自己什麼時候說要送他了?

  將卉敏詫異的神情看在眼裡,畢崇琰不覺有了笑意。「這支鋼筆是你原本打算送我的禮物。」

  「什麼?!」她再也按捺不住,驚訝全寫到臉上。

  「寄放了這麼久,也該拿回來了。」

  畢崇琰將鋼筆插到胸前的口袋裡,看得卉敏一楞,也無法當他是在開玩笑。

  「你說……寄放?」

  他決定讓當年才響起前奏便戛然而止的戀曲,在十一年後的今天重新接續下去,而這次,他絕不再任她孤掌難鳴。

  「你發生車禍那天是我的畢業典禮。」

  「什麼?!」

  「不過你並沒有出現。」當時他竟還因為她的缺席感到慶幸,完全不知那時的她正承受著多大的痛苦與折磨。

  儘管難以置信,但是從畢崇琰認真的神情,卉敏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我為什麼要送你鋼筆?」

  雖然他可以輕易向她說明,但是他卻不想告訴她,自己那時對她感到不耐煩跟困擾。

  他將問題丟回給卉敏,「你以為是為什麼?」

  「我……」

  女孩子送男孩子禮物,而且還是在畢業典禮,她懷疑還會是為了什麼?

  很顯然的,這個男孩子對她具有特殊意義。

  跟著,她想起壓在老家桌子底下的那張照片。「這麼說那張照片裡的男生真的是你?」

  照片?畢崇琰心裡打了個突。

  「上次我回家在整理房間的時候,發現一張你學生時代的照片。」

  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拍照,但是以那時的情況,照片裡的人應該是他沒錯。「對,那是我國三時的照片。」

  情況再明顯不過,自己為他買了畢業禮物,他又說那天沒等到自己出現……

  呼之欲出的答案讓她幾乎不敢相信,「你是說……我們在交往?」

  對於這樣的結論卉敏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但他卻沒有否認。

  見到畢崇琰形同默認,她頓時更感錯愕。

  他甚至自然的接續道:「不過那天之後你再也沒有出現,直到在計程車上又遇見。」

  這麼說,他打一開始就認出她了?

  她不覺想起重逢以來兩人之間所發生的種種……

  你可以回去了。

  你再怎麼做也只是浪費時間。

  不管你再怎麼密集的出現,也不可能改變我對你的想法。

  是不是誤會你心裡清楚。

  就算你以任何的借口出現,我對你的觀感也不會改變。

  「所以在重新遇到我以後,你才會那麼生氣?」她為他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按理說畢崇琰該解釋,結果他卻順勢說下去,「沒有任何的解釋就突然消失,然後又一聲不響重新出現,你以為我應該怎麼做?」

  卉敏本能的要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因為我發生車禍忘了以前的事,所以才會……」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她的抱歉之情溢於言表。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從第一眼就讓自己產生好感的男人,居然會是自己的初戀情人?

  雖然看出卉敏所受到的震撼,畢崇琰的心情卻意外輕鬆起來,甚至抹去了心底的那股失落。

  

  昨晚,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送走畢崇琰的,對於那之後的事情更是渾渾噩噩,所以早早便上了床。

  只是早早上床卻不表示就睡得好,一整夜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根本就無法好好入睡,以致這會,準備出門上班的她氣色看來頗差。

  尤其卉敏沒有想到,才下樓竟然看到熟悉的休旅車停在路旁。

  沒等她反應過來,前座的車門已經被推開,是駕駛座上的畢崇琰橫過身來開門。

  「上車吧!」

  她雖然覺得詫異,還是依言上車。

  將卉敏不甚自然的神情看在眼裡,他不難理解她所受到的衝擊,他會慢慢讓她適應的。

  卉敏坐進來後並沒有說什麼,以為畢崇琰應該會直接開車,卻見到他欺過身來,她瞬間心跳加速,全身僵硬不知如何反應。

  看著畢崇琰為自己繫上安全帶,她暗自鬆了一口氣,但心裡卻有一股莫名的失落,她本能的道謝,「謝謝。」

  他在這時抬起臉來,視線正好瞥見遮在卉敏劉海底下的那一道疤。

  「你受傷了?」他關切的問。

  「嗯?」

  卉敏先是一楞,接著才意識到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額頭上的那道舊疤,因而隨口解釋,「不是,是車禍那時留下來的。」

  雖然昨晚已經知道她當時受了很重的傷,但是這會親眼看到那時所留下來的傷疤,仍是讓他心頭一緊。

  卉敏被他的視線看得不自在,試著輕描淡寫帶過,「已經沒事了。」佯裝不經意地撥了下額頭的劉海。

  看出她的不自在,畢崇琰不再說什麼,繫上自己的安全帶後發動車子。

  卉敏這才鬆了口氣。

  一天的開始,她的心情已經被搞得十分複雜,一路上除了偶爾以眼角偷覷他之外,她始終刻意注視著窗外。

  明白她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畢崇琰也沒說話。

  直到休旅車抵達家庭救助照護協會,卉敏已按捺不住要下車。

  「謝謝你送我,再見。」

  她說完就想下車,一旁的畢崇琰突然開口,「以後協會裡有什麼事情,就自己過來找我。」

  知道他指的是昨天自己請同事代勞的事,她頓了下才接口,「好。」跟著推開車門。

  見她慌張的離去,畢崇琰不覺揚起了嘴角。

  

  晚上下班回來後,心蘭就注意到卉敏的不對勁,一個人坐在房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尤其她昨晚更是早早就睡了。

  心蘭於是來到她房裡關心,「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她有氣無力的道:「我找到男朋友了。」但臉上絲毫沒有開心的樣子。

  彷彿聽見什麼天大的消息,心蘭大叫,「什麼時候?居然都沒有告訴我!」大有要開始質問她的意思。

  「昨天晚上。」她的語氣聽來沒什麼勁。

  「昨天晚上?」

  對於室友的反應卉敏完全可以理解,事實上就連她自己到現在也還無法完全相信。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總希望夢想能夠成真,但是真的實現了卻又不知所措。

  就如同眼下的她,對畢崇琰是有好感,也幻想過他也許會有喜歡上她的一天,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夢想一夕成真不說,對於兩人交往的過去更是沒有絲毫記憶。

  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蘭進一步追問:「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就是畢崇民的弟弟。」

  「你開玩笑吧?!」心蘭驚訝的脫口而出。

  卉敏的表情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你還這種苦瓜臉?」她未免也太不知足了吧。

  是啊,明明是夢想成真,自己還心煩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的?居然一點口風也沒有洩漏,前幾天看電視的時候還說我是在作白日夢。」心蘭的語氣明顯對她的隱瞞感到不滿。

  「昨天晚上。」卉敏仍是有氣無力的回答。

  心蘭一心只專注在事情的發展經過。「他向你告白了?」

  「不是告白。」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那算什麼,就是把兩人過去的事情交代一遍而已。

  「不是告白?」

  「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你什麼時候有過初戀情人了?」她壓根就沒聽她說過。

  「昨天晚上。」

  又是昨天晚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懷疑自己的耐性要被磨光了。

  這麼戲劇性的變化,再不找個人說真要瘋了,於是她娓娓道出昨晚所發生的事。

  「什麼?!」心蘭聽完後難掩吃驚的表情,「所以他真的是你的初戀情人?」

  「應該是。」

  「難怪你那麼寶貝那支鋼筆,原來是要送給初戀情人的禮物。」

  她也才瞭解,卉敏剛才之所以說「找到」男朋友的意思。

  「所以你們又在一起了?」

  「沒有。」

  「沒有?」

  卉敏的回答壓根不在心蘭預期,而她也注意到卉敏絲毫沒有開心的表情。

  「你不相信他?」

  卉敏搖頭。

  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是他的態度,跟在桌面下發現的那張照片,都足以證明他說的是事實。

  見到卉敏否認,心蘭話鋒一轉,「別告訴我你不喜歡他?」語氣明擺著她就算說是她也不打算相信。

  雖然她沒看過畢崇琰,但是基於對畢崇民的崇拜,兩人又是親兄弟,打死她也不相信兩人能差到哪去。

  何況對方是個律師,家世背景又好,好友要再覺得不滿意,連她都要看不過去。

  卉敏沒有否認,對於畢崇琰的好感她自己清楚。

  看她的反應不像不喜歡人家,心蘭不免悲觀的猜測,「還是他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什麼回答?

  「你沒問?」都已經談到這麼重要的話題了,怎麼可能沒有提及對彼此的感覺?

  卉敏搖頭,那時的她腦袋早已一片空白。

  這也不是、那也不對,心蘭都問急了。

  「那是為什麼?」

  卉敏沮喪地看著心蘭。「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錯,或許這才是自己心裡真正的癥結。

  跟初戀情人重逢,對像又是自己心裡早有好感的男人,按理說該是要躲在棉被裡偷笑才對。

  偏偏,對方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叫她怎麼能不悶啊!

  對畢崇琰來說,他們也許只是單純的老朋友敘舊,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錯過了什麼,便禁不住心裡萬般懊悔。

  意料之外的狀況讓心蘭頓時啞住,半晌才遲疑的確認,「他說的?」

  「之前就已經見過。」

  聽到她連人都見過了,心蘭也只能替好友惋惜。

  搞半天是找到男朋友沒錯,不過是找到「別人」的男朋友。

  她這下終於可以理解好友郁卒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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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辦公室裡,畢崇琰正為了件案子在跟古振修討論。

  桌上的內線電話這時傳來小米的聲音,「老闆,程小姐來了。」

  畢崇琰一聽,立刻回答,「請她進來!」沒有絲毫遲疑。

  古振修直覺問起,「誰啊?」

  他沒打算多說,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交代,「等會記得別多問。」

  原本只是隨口問問的古振修因而被引起注意,「是什麼事?」

  沒等畢崇琰進一步解釋,卉敏已經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

  原本就因為要跟畢崇琰碰面而有些侷促的卉敏,見到裡頭除了他外還有別人,心裡不覺一陣詫異,她壓根沒有想到裡頭還有其他人在。

  就在她不確定是不是應該要先出去時,畢崇琰已經招手要她過去。

  「過來坐吧!」他起身去替她拉另外一張椅子。

  雖然只是一個平常的動作,古振修卻察覺到好友難得的熱切,因而注意起卉敏。

  卉敏來到兩人面前,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不是什麼客人。」畢崇琰拉過椅子,接著向她介紹,「振修是我事務所的合夥人。」

  古振修哪曾見好友對女人如此和善過,尤其聽他引薦自己的語氣就像是在替熟稔的朋友做介紹,對她更是好奇。

  卉敏禮貌的回應,「你好!我叫程卉敏,是家庭救助照護協會的社工人員。」

  「坐吧!」畢崇琰招呼她坐下。

  當朋友這麼久,要再看不出端倪,他這律師也白幹了!

  礙於好友剛才的交代,古振修按下心中的疑慮,調侃道:「好小子,居然瞞著我交了女朋友。」

  原本就不甚自在的卉敏聽了,直覺想要否認,「不是的——」

  卻被畢崇琰打岔,「怪你自己來不及參與。」

  「什麼意思?」

  「卉敏跟我國中的時候就已經認識。」

  「什麼?!」古振修乍聽還當是好友在誆他。

  凝於卉敏在場,畢崇琰沒有多解釋什麼。

  看出好友有所保留,古振修儘管滿腹疑慮,終究也只是開玩笑道:「我還當你對女人沒興趣,原來是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

  話雖然不是對自己說,但卉敏卻聽得更不好意思。

  留意到她的侷促,翠崇琰代為護航,「少在這邊說些有的沒的,要沒其他事你可以回辦公室去了。」

  卉敏一聽連忙表示,「不用了!你們有事繼續談,我只是拿資料過來。」其實她早想離開了。

  聽到她要離開,畢崇琰立刻說:「其實也沒什麼事。」

  看出好友有意留她,古振修跟著幫腔,「在同間事務所工作,我們什麼時間不能聊,你既然來了就多坐一會。」

  「真的不用了。」人家都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自己再坐下去也只是尷尬,「協會裡還有事情。」

  在卉敏的堅持之下,畢崇琰只得讓她離開。

  她前腳一走,古振修隨即回過頭來追問:「到底怎麼回事?」他壓根不相信好友真有什麼初戀情人。

  兩人從高中認識到現在,就算是真的來不及參與,也不可能連一次也沒有聽說過。

  剛才要不是礙於好友早先的交代,他老早就問出口了。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

  「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她聽?」他明白其中絕對有隱情。

  知道瞞不過去,也為免好友哪天在卉敏面前說漏了嘴,畢崇琰終於說道:「卉敏國中時曾經暗戀過我。」

  古振修乍聽不免有些意外,尤其剛才從她的表現實在看不出來有這回事。

  「前不久才在路上又遇到。」

  「所以她又重新追你?」自己還真是看走了眼。

  畢崇琰解釋,「卉敏以為我們曾經交往過。」

  以為?這是什麼說法。

  「什麼叫她以為?」

  「在那之後卉敏發生過車禍,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包括暗戀你的事?」

  「直到前幾天聽我說起她才知道。」

  古振修仔細一想察覺不對,這話明顯有語病。

  「那她怎麼會以為跟你交往過?」

  畢崇琰沒有接腔。

  這一沉默反倒讓他明白了什麼。「是你讓她這麼以為的?」

  畢崇琰沒有否認。

  正意外好友居然會這麼做,他突然又聯想到一件事。「原來你接下照護協會的工作是因為她?」

  原因雖然不盡相同,畢崇琰倒也沒有否認。

  下一秒,古振修看著好友的眼神像有了重大發現。

  「你這傢伙終於也知道什麼叫感情了。」

  「你在說些什麼?」

  以為他還想否認,古振修開門見山直指道:「否則你沒事幹麼誤導她?」

  的確,那天他大可以把事實告訴她,但他不忍心讓卉敏再受傷害,同時也出於私心的想把她留在身邊。

  雖然家裡的情況讓他根本不相信什麼感情,但是如果要有個人在自己身邊的話,他倒不反對那個人是她。

  見好友默認了自己的感情,古振修在替他高興之餘,也不免要提醒,「不過看情況你還有段路要走。」

  這話換來了畢崇琰的注意。「什麼意思?」

  「剛才介紹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她顯然還不能完全適應你們的關係。」

  這點他也注意到了,但猜測她應該是因為有別人在場而感到不自在。

  見好友似乎不把問題看在眼裡,古振修不得不再三提醒,「如果只想用過去來綁住一個人是不夠的。」尤其過去對這個人來說已經不存在。

  畢崇琰因為這句話蹙起了眉,看在古振修眼裡更加肯定他是動了真感情。

  雖然只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但是考量到好友的情況,古振修還是把話說白,「要真喜歡她,就得讓她也喜歡你才行。」如此一段感情才能經營下來。

  畢崇琰雖然沒有搭話,不過這回古振修確信他是聽進去了。

  

  因為聽了好友的話,畢崇琰終於正視自己跟卉敏間的問題。

  雖然說兩人見面的機會是增加了,但是彼此間的距離並未因此拉近,他甚至依稀感覺到卉敏對他的規避。

  之前他一直以為她是因為不自在的關係,所以給她時間適應,但是情況卻依然不見改善。

  或許正如振修所說,只想用過去來綁住一個人是不夠的,他一直因為卉敏當年對自己的態度而過於自信,以致忘記現在的她對以前早已不復記憶。

  就在他思考的同時,卉敏正打算推開車門下車——

  喀的一聲,車門重斬落了瑣。

  她頓時意外,正想回過臉來詢問,就聽到畢崇琰問出一句話。

  「為什麼上車?」

  「嗯?」卉敏一怔。

  畢崇琰只是重申,「為什麼上車?」還加重了語氣。

  不是他自己來接她的嗎?卉敏心裡頭納悶。

  但見他執意要問出個回答,她只得不甚確定的開口,「因為你……」

  明白她想要說什麼,他先一步替她把話說完,「就因為我要你上車,你就上車?」明顯對她的回答感到不滿意。

  聽在她耳裡反倒像是自己錯了,嘴裡沒說完的話不覺啞住。

  「那是不是我現在吻你,你也不會反對?」

  「什麼?」卉敏詫異的問。

  跟著,就見畢崇琰動手解開安全帶,上半身從駕駛座上靠過來,卉敏心頭一驚,情急地伸出雙手阻擋他。

  她的手擋住了畢崇琰的臉,阻止他進一步靠近。

  就在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時,聽到指間傳來一句——

  「原來不是嘛!」冷硬的語氣不知道是因為證實了她的規避,還是因為她的拒絕。

  見畢崇琰坐回原位,她尷尬的收回手,心裡因為他意圖要吻自己的事實而起伏著。

  不等卉敏的心情平復,他已問出口,「是什麼理由?」

  理由?

  經過剛才畢崇琰那一舉動,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既然上車為什麼又要逃避?」感情的事他不擅長繞彎,如今既然確定了問題就要直接弄懂。

  他的單刀直入讓她無法閃躲,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上車,只是私心裡又忍不住想待在他身邊。

  見他仍執著於她的回答,卉敏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選擇說道:「你有女朋友了。」

  「什麼?」意料之外的回答讓他詫異,「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他壓根沒想過她有這樣的誤會。

  意外的人不單是畢崇琰,卉敏聽了他的回答也有相同的反應。

  「之前見過的那個小姐……」

  「遇到你那回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之前也只是吃過幾次飯。」他據實說道,沒有刻意迴避自己跟宋佳琪之間。

  「可是你姊說你們正在交往,不是嗎?」加上之前的兩度偶遇,她才從沒想過要懷疑。

  畢崇琰正要質問究竟是當事人的親口證實可信,還是旁人的道聽途說可信時,腦海裡冷不防想到——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刻意和我保持距離?」

  而她既然認定自己有女朋友,卻又同意讓他接送,這其中所代表的含意……

  擔心被畢崇琰瞧出自己的心意,卉敏下意識地規避他的視線。

  此舉讓他臉上有了笑意,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被瞧得不自在,她手指著窗外想要離開。「我上班要遲到了……」

  畢崇琰看了窗外一眼,拉回視線道:「不急。」

  卉敏還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就見他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兩人的唇在她瞠大眼的瞬間緊密地貼合在一塊。

  這一刻,她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他心裡的想法。

  

  感情的事常只是一線之隔,跨過去後即步入坦途。

  雖然說在那之後彼此都沒有提過什麼,可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就這麼定了。

  而卉敏對於兩人的過去也不免好奇起來,畢竟初戀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珍貴的回憶,即便對交往過的事情不復記憶,她遺是希望能從畢崇琰口中瞭解經過。

  因此這會趁著兩人一塊吃飯時,她沒有預警地問起以前的事。

  「我們為什麼會交往?」

  畢崇琰因為她的話而抬起臉來。

  接觸到他疑惑的眼神,卉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說……以前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畢崇琰沒想到她會問起以前的事。「為什麼突然想知道?」

  她語帶遲疑道:「因為以我們的背景跟成長環境,實在不太可能會認識。」

  對於這個問題畢崇琰倒能輕易解答,「高中之前因為我爸工作的關係,所以我才會到南部唸書。」

  卉敏接著想起在桌子底下發現的那張照片,他身上穿的制服跟自己並不是同一所國中。「可是我們好像不是念同一所國中?」

  「看來你還記得自己念的是女校。」他的語氣裡不無調侃的味道。

  「那要怎麼開始?」總得要有一方主動才能交往。

  雖然說兩人其實沒真正交往過,但如果要說開始也不是沒有,於是他含糊的說:「我們認識之後,你一直特地等我搭同一班公車。」

  「什麼?」

  很顯然,他的回答跟卉敏原先預期有很大的出入。

  他能理解她的訝異,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她穿著女校制服每天來等自己放學,確實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只是那時自己因為同學的玩笑,心裡對她只感到困擾,根本就沒能去注意她對自己的心意。

  儘管對這個事實感到意外,但是因為清楚畢崇琰認真的個性,她知道他不是在誆自己。

  換言之,兩人之所以會在一起,是因為自己採取主動的關係。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羞窘。

  將卉敏的反應看在眼裡,畢崇琰不覺揚起嘴角。「為什麼不說話?」

  雖然再問下去也只是沒面子,但她心裡對後續的發展仍有期待,她才勉強按下心裡的困窘,正色道:「所以是我主動纏著你?」

  「不能說纏,只是等我一塊搭公車。」畢崇琰替她緩頰,不想她太尷尬。

  要是這麼簡單,兩人要如何開始交往?

  「就這樣?」她料想他是在替自己保留面子。

  卉敏的質疑讓他不禁回憶起那時。「雖然你沒有試過要接近我,不過你的行為卻引起我周圍同學的注意。」

  「是嗎?」好糗!

  「因為被同學拿來開玩笑,所以連帶也把錯怪在你身上。」

  那時的事卉敏早已不記得,可畢崇琰仍是希望藉這機會讓她明白,他當時並不是真的討厭她,純粹因為同學的玩笑而感到困擾。

  意外聽到他這麼說,卉敏下意識地解釋,「我不知道會造成你的困擾,我只是想看到你。」

  「我知道。」所以那時在困擾之餘心裡其實也對她過意不去,畢業典禮當天沒看到她出現才會鬆了口氣。

  「那後來呢?」既然糗也糗了,索性問個明白。

  「後來那些同學被你的毅力感動,回過頭來替你說話。」現在想來,他也不免對當時的情況有了笑意。

  卉敏先是意外,跟著才想到。「所以你也被我感動了?」

  這個問題讓畢崇琰一時沒能接下去回答。

  當他是默認,卉敏因而漾起了笑容。

  看著她臉上幸福的笑容,畢崇琰還是順著她的誤會沒有多做解釋。

  卉敏聯想到後來的發展,她好不容易讓他答應交往,卻又突然一聲不響的消失,難怪他會那麼氣她。

  想到這裡,卉敏不覺感到歉然。「要是我沒有忘記以前的事,身體好了以後我一定會去找你的。」而不會讓他一直誤會著自己。

  她還記得上回在事務所,古振修說過他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心裡因而更加覺得抱歉。

  「過去的事就算了。」他不希望她因為根本不曾發生過的事情覺得歉疚。

  何況真要認真說起來,該覺得於心有愧的人應該是他。

  對於畢崇琰的體恤,卉敏在感動之餘也不禁保證,「我一定會認真想起來的。」

  過去她因為覺得沒有什麼迫切需要記起來的事,所以在想不起來後,也只得說服自己放棄。

  但是現在,跟畢崇琰曾經交往的過去,又讓她重新燃起要想起以前事情的鬥志。

  畢崇琰一聽,立刻說:「想不起來就算了。」他並不希望她記起自己以前的態度。

  「為什麼?」

  「不要太勉強自己。」他一語帶過。

  聽在卉敏耳裡當他是因為捨不得,嘴邊笑得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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