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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背叛婚約【一夫多妻之一】[全文完]

背叛婚約(一夫多妻之一)作者:安琪

「梁小姐有她的期待,而我有我的理想,在我們心平氣和的討論下,
決定和平分手,我誠心地祝福她未來有更好的對象。」
梁心倫難以置信前一天還與她共度美好夜晚的溫柔未婚夫,
今日卻冷血無情地召開記者會,發表他們決定解除婚約的聲明!
面對她疑惑傷心的眼神,他竟毫不眷戀的說出殘忍決絕的真相——
對他而言,她只是乖巧聽話的工具,一旦沒有利用價值就可以一腳踢開!
心碎欲裂的她遭逢接踵而來的變故,眼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一離開,
她一改柔弱乖順的模樣,開始學著獨立、不想依靠任何人。
她只不過想要過平靜的新生活,但他卻回過頭來不斷糾纏她、羞辱她,
甚至連他的現任女友都找上門示威,狠狠地毀壞了她最心愛的小提琴。
天啊!他們分手後應該再無瓜葛了,他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呢……

  

  楔子

  
  天亮了。
  
  細微的聲響,將淺眠的梁心倫從睡夢中吵醒。
  
  她悠悠睜開眼,發現自己身旁的枕頭已經空了。
  
  她沒有太詫異,將視線移向房間的另一側,果然看見熟悉的身影正從容不迫地著衣。
  
  先套上襯衫,然後是長褲,最後繫上領帶,動作利落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道身影有個寬闊的背、緊窄的腰與臀,還有一雙修長得不可思議的長腿。
  
  他是她愛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的未婚夫,他們在半年前訂婚了。
  
  「妳醒了?」
  
  闕御堂對著鏡子調整領帶的位置時,從鏡中看見她凝視的美眸,唇畔勾起淡淡的笑意。
  
  「怎麼不多睡會兒?」
  
  他旋身走向她,貼在床沿,朝她的臉龐俯下身。
  
  梁心倫下意識仰起秀麗的臉龐,以溫潤的唇去迎接,但他卻技巧地避開它,將那個吻印在她的臉龐上。
  
  梁心倫心裡有點失望,他的熱情似乎只限於床上,下了床之後,他對任何人都淡然有禮——包括她這個未婚妻。她一直覺得,他似乎防備著所有人。
  
  不過沒關係!如果沒有意外,再過幾個月,他們就要結婚了,相信婚後憑著她的努力,一定能讓他漸漸敞開心房。
  
  她如此安慰自己。
  
  「你要去上班了?」她有些不捨地問。
  
  多希望他能偷個一小時的空閒,留下來陪她吃頓早餐,但那似乎只是個夢想。
  
  「早上有個會議,不去不行。妳多睡一會兒,晚點我請司機送妳回家。」他低下頭,又在她頰邊印了個吻。
  
  「嗯。」梁心倫紅著粉腮輕輕點頭。
  
  他轉身拿起掛在衣櫥門上的西裝外套穿上,隨即快步走出房間。
  
  梁心倫幽幽歎了口氣,實在睡不著了,索性起身梳洗,打算早點回家去。
  
  闕御堂的司機盡責地將她平安送到家,她越過庭院走進客廳,發現早該去上班的父親竟然還在家,神情鬱悶,臉色不怎麼好看。
  
  母親坐在一旁,臉上也有著憂心忡忡的表情。
  
  「爸、媽!」她輕喊道。
  
  「啊,心倫,妳回來了。」母親抬頭看她,卻沒有露出慣常的笑容。
  
  「爸、媽,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不禁關心地問。
  
  「沒什麼大事,小孩子不要多問!」向來嚴肅的父親大手一揮,梁心倫也不敢多問。
  
  「那我先回房去了。」
  
  就在她轉身要回房時,父親又突然喊住她。
  
  「心倫,妳和御堂的感情,還穩定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父親問這句話時,眼中似乎帶著一抹強烈得可怕的冀盼。
  
  「嗯,很穩定啊。」
  
  每週固定一起吃兩次飯,飯後她會留在他家過夜,隔天早上再由司機送回。
  
  這樣的模式,在他們訂婚後就一直持續著,並沒有任何冷淡的跡象。
  
  「那就好!本來打算年底才讓你們完婚,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想下個月就提前讓你們步入禮堂。」梁心倫的父親梁靜波突然下令道。
  
  「噢。」梁心倫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沒表現出來。「如果爸爸您和御堂都這麼決定,那麼提前也沒關係。」
  
  「嗯!好了,沒事了,妳回房去吧。」
  
  「好的。」
  
  回到房間,推開窗,梁心倫望著窗前的庭園景致,想起了即將完婚的未婚夫。
  
  與他的相識,是在大約一年前,有回她去參加宴會,因為會拉小提琴,挨不過大家的要求,在宴會上演奏了首曲子。
  
  會後有人引薦他們認識,她便對他一見鍾情,但他冷淡又自持,她原以為他對自己沒什麼特殊的感覺,沒想到兩天後他突然打電話給她,邀她一起吃晚餐。
  
  然後他們開始固定約會,每週一次,都是一起用餐。
  
  半年後他向她求婚,訂婚後改為每週碰面兩次,而且也有了肌膚之親,但她始終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離她很遠很遠,在一個她碰不到的地方那般遙遠……
  
  不過,這可能只是婚前焦慮症吧!
  
  想到婚禮即將提前,她心裡是既期待,又有點忐忑不安。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闕御堂的妻子呢?
  
  她愛他,她想成為他的好妻子。
  
  真的真的這麼想著。
  
  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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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總經理!」
  
  闕御堂一踏進公司氣派堂皇的大門,便有無數恭敬的招呼聲,此起彼落響起。
  
  他淡漠地點點頭,昂然闊步朝專用電梯走去。
  
  他是聞名商場的闕氏集團的少東,家中共有五個兄弟,他排行第三。雖然不若長子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但自小表現優異,無論是學歷、能力都強過其它兄弟,當然也對兄弟們造成威脅,因此手足之間的關係並不好,與父母之間的情緣也感覺很淡。
  
  他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冷淡、陰鬱的,像團陽光穿不透的濃密烏雲。
  
  其實他正如給人的感覺,是個陰冷深沉的男人,他有目標、有野心,他想一手獨攬闕家的事業,現在他想搶下的是自家大哥的權位,但他真正覬覦的目標是——他父親的權位。
  
  「你說什麼?!」
  
  回到辦公室,人都還沒坐下,男秘書呂仁鈞便慌慌張張地前來報告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你再說一次!」闕御堂震驚的黑眸瞪得極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親信秘書。
  
  呂仁鈞又說了一次:「總經理,梁家即將破產了!」
  
  秘書面容焦急地道:「這件事是馳揚銀行的貸款部游經理私下透露給我的,他知道我們與梁家關係密切,所以才特別讓我們知道。」
  
  「那麼是真的了?」闕御堂緩緩跌坐回皮椅上,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事實。
  
  「梁靜波要垮了?」
  
  「是的。根據游經理的說法,梁董事長投資海外的大型購物商場失利,資金周轉困難,而且缺口過大,所以他們銀行決定抽銀根,停止貸款給梁氏企業,並且積極索回之前貸出的款項。而梁董不止向一間銀行貸款,這件事的後續效應恐怕會更驚人,只怕爛帳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因為知道闕御堂與梁靜波關係密切,所以他做了很詳盡的調查。
  
  他未來的岳父要垮了?他以為能讓他如虎添翼的翅膀——斷了?
  
  闕御堂怔立沉默著,還在消化這件事帶給他的衝擊。
  
  不知過了多久,闕御堂轉向他的親信秘書,瞇起眼問:「如果拿闕氏集團的資金來補梁家的大洞,需要多少才足夠?」
  
  「這……」呂仁鈞猶豫了下,還是照實說:「只怕拿闕氏集團總資產的三分之一都不夠填補。」
  
  「那麼就是沒救了?」闕御堂跌進皮椅裡,失神地喃喃自語。
  
  「總經理……」呂仁鈞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闕御堂不發一語沉思著,許久後起身命令道:「仁鈞,馬上聯絡公關部通知記者,下午我要召開記者會。」
  
  「是!但是……是為了什麼事呢?」
  
  「這個部分我會在記者會中宣佈,只要通知媒體到場就行了。」
  
  「是的,我馬上去辦。」
  
  他都這麼說了,呂仁鈞也不敢多問,立即離開去聯絡公關部。
  
  闕御堂走到窗前,陰鷙地望著三十五層樓下的地面,那些熙來攘往、車水馬龍的喧鬧,更反映出他內心的冰冷。
  
  「可惜了……」他喃喃自語。
  
  他真的很滿意梁心倫。
  
  她是個乖巧聽話的——
  
  工具。
  
  ◆◆◆
  
  「這是怎麼回事?!是怎麼回事啊?!」
  
  梁心倫正在廚房裡替近來身體欠佳的父親準備蔘茶,突然聽到父親暴怒地大吼著,急忙放下茶杯,快步走向客廳。
  
  「爸爸,您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生氣?」
  
  「妳看!妳看看這沒天良的小子在說什麼——」梁靜波指著電視,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梁心倫轉向電視屏幕,發現闕御堂竟然出現在裡頭,再仔細一看,屏幕的下方排排坐著許多記者,顯然正在召開記者會。
  
  發生什麼事了嗎?
  
  「闕副總,請問您為什麼突然與梁氏企業的梁心倫小姐解除婚約呢?」一位記者舉手提問。
  
  解除婚約?!
  
  梁心倫愕然睜大眼,呆愣地看著電視屏幕裡熟悉的人,但他說出口的話,卻是她全然陌生,根本是前所未聞的。
  
  「為什麼解除婚約?」闕御堂思考狀地沉吟了會兒,才又道:「解除婚約,我想其中有許多因素,而最大的因素,應該是我們彼此個性不合吧。」
  
  「請問您所謂的個性不合是——」
  
  「應該這麼說,我們對未來的看法有很大的歧見。梁小姐有她的期待,而我有我的理想,雙方想法落差太大,距離也越來越遠,後來在我們心平氣和的討論下,決定和平分手,我誠心地祝福她未來有更好的對象。」
  
  個性不合?梁心倫愣到不能再愣。他在說什麼?他們甚至不曾爭執過!
  
  他們昨天才一起共度熱情的夜晚,而今天他卻突然對著記者、透過電視屏幕告訴全國的觀眾,他們即將解除婚約,而她這個未婚妻——竟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望著電視屏幕裡那個她最熟悉也最愛的自信笑容,如今看來,卻是無比冰冷,好像她永遠碰觸不到那般遙遠……
  
  「心倫,這到底怎麼回事?妳說!」父親激動地質問她,但她什麼也回答不出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比父親還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
  
  開完現場直播的記者會,才剛離開充當臨時記者會場的會議室,口袋裡調為靜音的超輕薄手機便震動起來。
  
  他取出一看,毫不意外是她打來的,冷冷一笑,他按下接聽鍵。「闕御堂。」
  
  「是我。」話筒那端傳來她略帶遲疑的聲音。
  
  「我知道。有什麼事?」他的語氣既生疏又冷淡,再也不復昨日之前的溫柔。
  
  「你……現在有空嗎?我爸爸……想請你過來家裡一趟。」可悲的是,梁心倫還不知道該怎麼詰問他,只好按照父親的旨意傳遞消息。
  
  「可以,我現在馬上過去。」
  
  他回答得既乾脆又利落,顯然早有心理準備。
  
  收線後,梁心倫放下話筒,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淒楚悲涼。
  
  他們真的完了!
  
  從他的語氣中,她可以感覺得到。
  
  每當他想結束某種令人厭煩的膠著狀態時,就是這麼利落痛快。
  
  只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
  
  半個鐘頭後,闕御堂來到梁家——望著華麗的門廊,他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來到這裡了。
  
  「梁董,您找我?」
  
  被傭人帶領進入客廳,他假裝沒看見面色蒼白的梁心倫,只笑著與梁靜波打招呼,不過稱謂已從「伯父」改為「梁董」。
  
  「闕御堂,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梁靜波沒心思跟他追究稱謂問題,他只想搞懂他突然退婚的原因。
  
  「我退婚的理由非常明顯,我不相信梁董您會不曉得。最近您為了填補財務上的大漏洞,想必也很辛苦吧?」他淡然諷刺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梁靜波有點心虛,刻意拉大嗓門壯大氣勢。
  
  「珠海百貨的投資案,不太順利吧?」闕御堂別有含意地問。
  
  梁靜波立即震驚地瞪大眼。「你……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呀,梁董。」
  
  「什麼珠海百貨的投資案?那個投資案怎麼了?」梁靜波的妻子薑霞月緊張地追問。
  
  「哎,這件事妳先別管!」梁靜波不耐地擺擺手,要妻子住嘴。
  
  闕御堂瞄了眼始終沉默,卻句句聆聽在耳的梁心倫,然後神色一凜,對梁靜波厲色道:「我想從一開始,您就是想利用我、利用闕氏集團替您補這筆爛帳吧?難怪你如此積極撮合我和心倫。」
  
  「我……」梁靜波無法否認。
  
  「一開始沒有那麼嚴重,那時候若讓闕氏集團接手,絕對不是負擔……」他心虛地辯解。
  
  梁心倫錯愕地看著父親,感覺自己再一次受到傷害。父親連她的終生幸福也拿來算計嗎?
  
  「只可惜,您還是沒有經商才能,珠海百貨的投資案遭人虧空數百億,這個大洞誰能替你補呢?梁董,您竟然還奢望我下個月提前與令嬡完婚?哼,我說您免也太天真了!」
  
  「我、我以為你是真心愛著心倫!」梁靜波紅著臉大嚷。
  
  「在商場上,沒有金錢權勢就沒有真愛,您還不懂嗎?虧您虛活這麼多歲,竟連這道理也不明白。」
  
  「你——」梁靜波被他氣得快吐血了。「難道這一年來,你都是在玩弄我的女兒嗎?」
  
  「說玩弄太難聽了,梁董。我可是曾經真心誠意地想與令嬡結為連理,只可惜您這父親太不濟,竟把好好的事業玩垮了,連累了她的幸福,您——」
  
  「夠了,不要再說了!」
  
  從未大過嗓門跟他說話的梁心倫突然站起來大喊,讓闕御堂微微一愣,因為她從來不曾用這種語氣和音量與他說話。
  
  「請你不要說這種話來傷害我的父親!」梁心倫悲慟地高喊。
  
  他可以羞辱她,但不能辱罵她的父親。
  
  闕御堂很快恢復鎮定,略微勾起嘴角,冷冷地嘲諷道:「不錯呀,都到這時候了妳還全力挺他,果真是父女天性,挺讓人動容的嘛。」
  
  不過接著他神色更加冷酷,冰冷地警告道:「我相信你們已經明白,算計我的人是何下場,你們最好別再想這麼做——永遠永遠!」
  
  說完,隨即漠然轉身離開梁家,不再回頭瞧一眼。
  
  「請等一下!」
  
  梁心倫快步追出去,在庭院裡喊住他。
  
  「有什麼事?」闕御堂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看著她。
  
  她——實在很美!他在心裡讚歎道。
  
  端莊秀麗,纖細優雅,有如一朵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直到現在,他有時仍會眩惑於她的美麗,但他知道這只是鏡花水月,虛幻不實。
  
  當金錢堆砌出來的魔力消失了,任何人都會變得醜陋,沒有人能夠例外。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你對我……真的只有利用,沒有真感情?」她美麗卻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晶瑩的薄淚在眼中滾動。
  
  「妳說呢?」他輕蔑地撇唇訕然一笑,已經清楚說明一切。
  
  「為什麼?難道你對我——連一點點喜歡都沒有?」
  
  她不相信!曾經吻著她,那麼溫柔抱過她的男人,竟然可以說變就變,毫不留情,冷酷得可怕。
  
  闕御堂冷笑道:「哼,這麼比喻吧!以前妳背景好、自身條件也好,是大家眼中的高檔股票,而我這投機份子當然也不例外,自然會想盡辦法要逢高接手。但現在妳父親經商失利,負債數百億,受妳父親所累,妳現在的行情就像——」
  
  「跌停板的股票,是嗎?」她悲傷地自嘲一笑。
  
  「不,是下市股票!股東倒了,那些股票只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廢紙。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知道丟棄它才是唯一的辦法。」
  
  下市股票?他殘酷的話,讓她原本就蒼白的小臉,更是毫無血色。
  
  「很遺憾我們走到這一步,但這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請你們死心吧,放棄這段婚約,好好想想未來該怎麼走才是上策。」
  
  說完,闕御堂轉身走向大門。
  
  「我會的!」梁心倫哽咽的嗓音從後頭傳來。
  
  「我會努力忘了你,忘了曾經有過這一段情。我一定會的!」
  
  闕御堂頓了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頭也不回地走出梁宅大門。
  
  我沒有錯!他告訴自己。
  
  比起父親闕盛強的無情,他還算剛入行的呢。
  
  反正他們闕氏一家本來就是無血無淚的魔鬼,她早些知道這一點也好。
  
  ◆◆◆
  
  在那之後,梁心倫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
  
  梁家宣告破產,梁氏企業徹底崩盤,而父親梁靜波也病了。
  
  身體的不適外加失志落魄,他整個人宛如戰敗的公雞,頹喪消瘦,好幾天不肯進食,最後病倒被送入醫院。
  
  但入院後身體狀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因為他根本連求生的意志都沒有。
  
  「媽媽。」
  
  梁心倫來到醫院,在走廊上看到正將餐盤端出病房的母親。
  
  「心倫,妳來了。」姜霞月見到女兒的模樣,眼眶霎時一紅。
  
  一身簡便的衣衫,雖然不掩清麗,但看得出是風塵僕僕趕來的。
  
  「搭車來的?」
  
  「嗯,搭捷運來的。」
  
  「委屈妳了。」姜霞月好難過。
  
  以前她們一家出入都有高級轎車接送,曾幾何時,她打小嬌寵的女兒竟也要跟人去擠大眾運輸工具?
  
  「怎麼會呢?捷運方便又快速,搭了才知道真的很舒適。」梁心倫淺笑著安慰母親。
  
  「這要端到配膳室是嗎?我來幫忙。」伸手接過母親手上的餐盤,梁心倫瞧見餐盤上完整未動的飯菜,清亮的眸光頓時一黯。
  
  「爸還是不肯吃飯?」
  
  「唉!這兩天更加嚴重,連一口飯都不肯吃,要不是醫院替他打營養針撐著,只怕早已餓死了。主治醫師說他這已經是憂鬱症了,要安排精神科醫師來會診。」姜霞月重重歎息。
  
  「爸怎麼這樣想不開呢?公司垮了就垮了,沒錢也沒關係,不求享受的話,還是能活得下去。而且只要堅強起來好好努力,將來總有一天能有機會東山再起,他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想到父親接連數日不肯進食,梁心倫實在萬分心疼。
  
  「他就是那脾氣,頑固好強,從來不肯服輸,他將畢生心血全投注在公司裡,萬萬沒想到公司竟會在他手上倒閉,再加上妳又被退婚……唉,他當然受不了這打擊。」
  
  想到這件事,姜霞月不免心裡有怨。
  
  「都怪闕御堂那無心無肺、無血無淚的負心漢!要是他肯伸出援手幫幫我們,梁氏企業就不會垮台,妳爸爸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一切都是他害的,我們真是看錯人了!」
  
  「媽,妳別這麼說。」梁心倫連忙搖搖頭,勸阻道:「今天梁氏企業會垮,是因為爸爸決策失誤,和他沒有關係,並不是他造成的,說是他害的對他並不公平。雖然他拒絕援助我們,導致梁氏企業垮台,是無情了點,但他並沒有義務一定得幫我們,梁家的債務是一筆天文數字,真要幫我們,可能連闕家自己的財務也會出現狀況,要人家賠上自己來救我們那是強人所難。我雖然也很希望他能幫幫爸爸,但也理解他為什麼不肯幫忙。」
  
  「哼,那無情的小子實在有夠現實!一知道我們家出現財務危機,立刻和妳解除婚約,讓妳和我們梁家成了商界的大笑話,我想到就有氣。」
  
  想到寶貝女兒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她心疼又氣憤。
  
  對於母親的憤慨,梁心倫只能苦笑以對。
  
  婚約被片面解除,她也有如被甩了一個大耳光,但是冷靜過後,她試著去諒解他。
  
  他也有他的難處吧!
  
  她知道他的,他終究是人,還是有心、有感情的,或許人人都說闕御堂冷血無情,他本人也從不承認自己有所謂的感情,但是她知道,他的心也是柔軟的。
  
  她不想恨他。恨一個人對自己並無好處,再說現在她有太多的事要忙——家裡的債務必須處理,不動產、珠寶、名車等值錢的物品都急著變賣還債,還有父親的病也夠她操心的,她實在無力再去怨恨一個與她不再有瓜葛的人。
  
  雖然夜深人靜時,想起這段莫名其妙消逝的感情,她也會忍不住落淚,但她都告訴自己要堅強。
  
  失去一切已經夠了,別再讓她失去面對逆境的信心與勇氣。
  
  「媽,別多想了。妳出來也好一會兒了,我們先回病房去吧,爸爸可能在找妳了呢。」
  
  梁心倫放好餐盤,按住母親的肩,安撫地摟著她走回病房。這時,幾名護士忽然神色慌張地朝她們跑來。
  
  「梁太太、梁小姐,請問有沒有看到梁先生?」
  
  「靜波?他不是在病房裡嗎?」姜霞月納悶地問。
  
  「剛才我們要去替他量體溫和血壓時,發現房間裡沒人,梁先生不在床上。」
  
  「咦?!他不見了?」姜霞月大驚。「剛才端餐盤離開病房時,他明明還躺在床上睡覺,所以我才敢出來的呀。」
  
  「可是房間裡連個人影都沒有,醫師有交代他有憂鬱症的病徵,要我們特別注意他的行動,這下人不見了,會害我們被醫師罵死啦!」小護士抱怨著。
  
  「對不起!我們馬上幫忙找。」
  
  梁心倫一聽,驚覺非同小可,連忙跟母親分頭去找,她找遍醫院上下,都沒看到父親,過了不久,有一名護士慌張地衝來找她。
  
  「梁、梁小姐!找到梁先生了,現在人在急診室裡。但是非常對不起,他……他已經……」
  
  看著護士臉色蒼白、欲言又止的模樣,梁心倫心頭一凜,邁著顫抖的雙腿,飛快衝向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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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梁靜波跳樓自殺身亡。
  
  這消息很快傳開,闕御堂自然也得知這個消息。
  
  乍聽聞這個驚人的消息,他心裡五味雜陳。
  
  雖然梁家周轉不靈,不是他造成的,但他拒絕伸出援手,確實是讓梁靜波走上絕路的導火線。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即便打小就對感情淡薄,甚至可說是個無情之人,但他仍不免唏噓感歎。
  
  沉吟許久,他問秘書:「告別式是什麼時候?」
  
  「這個週末,將在市立殯儀館舉行。」呂仁鈞立即回答。
  
  「先以我的名義送幾個花圈過去,週末替我騰出時間,我要去上炷香。」
  
  「您要去參加梁家的告別式?」呂仁鈞面露驚訝。
  
  「這陣子梁靜波的新聞炒得很大,那天想必會有很多媒體過去,我這個前任準女婿要是不出席,只怕會招來負面的批判。」
  
  人言可畏,他個人是不在乎,但他不想因為自身的私事,而影響到闕氏集團的名譽。
  
  「但是您突然解除婚約,梁家的人必定不能諒解,現在梁董事長又自殺身亡,您去了只怕會激怒梁家的人……」場面想必不會太好看。
  
  「我去不是為了讓梁家人看,而是給媒體看,這種小事我不會掛在心上。」闕御堂一揮手,暗示他可以下去了。
  
  呂仁鈞知道他心意已定,不可能改變,只好憂心忡忡地轉身離去。
  
  他走後,闕御堂放下筆開始出神。
  
  梁靜波過世了,梁心倫該怎麼辦?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他的前未婚妻——那個溫柔優雅、才華洋溢的女孩。
  
  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直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記得是在一場非公務的聚會中遇見她,邀請人是華洋海運的總裁孫正銘,因女兒孫玉露自國外的音樂學院畢業回國,所以特地廣邀眾人前往與會,席間還安排女兒露一手絕技,彈幾首她拿手的鋼琴曲以饗眾人。
  
  結果不知誰提起,梁董的女兒也剛從紐約音樂學院學成歸國,專攻小提琴,同樣擁有一手好琴藝,而且當天正好也陪梁董事長一起出席,大家便嚷著要她也露一手瞧瞧。
  
  他看得出孫正銘並不希望有人瓜分女兒的光環,但還是假裝大方地請傭人取來當年買給女兒的一把高價名琴。
  
  他說當年一心希望女兒學習小提琴,沒想到後來女兒選了她自己喜歡的鋼琴,這把小提琴便一直擱置著。
  
  小提琴取出後,被送到一位身著白色洋裝,清麗可人的年輕女子面前。
  
  她就是梁心倫,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第一眼見到她,他就覺得她非常美麗,而且不只是皮相好看那麼膚淺而已,除了美貌,她身上還有一種脫俗高雅的氣質,他想那大概就是所謂的音樂人特質。
  
  清純秀麗的她,牢牢攫住了他的視線。
  
  他與其它男人有些不同,他向來最討厭時髦性感的辣妹型美女,欣賞的是有氣質、有智慧的女性,因此他開始密切注意她。
  
  她面頰微紅,接過小提琴後,稍微試了下音,大概是很滿意小提琴的音色,便露出淺淺的笑容,甜美的淺笑,當場迷倒了不少年輕男人。
  
  他當然沒那麼容易被迷倒,但不可否認,他以從未有過的高度注意力,萬分專注地聆聽她表演的樂曲——聖桑的名曲:天鵝。
  
  她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連他這對音樂毫無興致的外行人,都聽得出她曲子裡澎湃洋溢的感情。
  
  相較之下,孫玉露所彈的鋼琴曲便讓人覺得只是華麗技巧的組合,沒有扣人心弦的豐沛情感。
  
  她的琴藝滋潤了他的耳,而她的人,則莫名牽動了他的心。
  
  他也差不多到了適婚的年紀,如果真要結婚,何不選擇一個對他有利、又是他欣賞的女人呢?
  
  於是那天的宴會結束後,他第一件事便是要秘書去查清楚梁家的資產與背景,詳詳細細,不許有任何一點不確實。
  
  事後秘書交給他的報告,並不是很突出,比起梁心倫,絕對還有更合適締結姻緣的人選,但他評估後認為並非沒有好處。
  
  梁氏企業主要經營販賣銷售事業,擁有國內十幾間連鎖百貨,那時候他正有意自海外引進一批法國波爾多地區的葡萄酒到國內銷售,非常需要借助梁家的銷售通路。
  
  梁氏近年來雖然有點走下坡的趨勢,但整體本質還算不錯,他相信對他還是有所助益。
  
  於是他便開始追求梁心倫——說是追求其實太過,他並沒有花費太多心力就得到梁心倫的青睞。
  
  梁心倫曾經對他坦誠,那天在宴會中第一次見到他就對他傾心了,所以後來當他致電邀約吃飯,她立即就答應,之後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順利交往。
  
  如果不曾發生這些意外,他們原本會在明年春天完婚。
  
  但如今……
  
  梁心倫,恨他嗎?
  
  起身走到窗前,燃起煙,闕御堂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眉頭不由自主微微擰起。
  
  應該是恨的吧?
  
  想起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眸染上恨意,他不由得深深吐出一口煙霧。
  
  恨他也好,不恨他也罷,總之他們已經分開了,這輩子不可能再交往,又何必在意她恨他與否呢?
  
  捻熄香煙,他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批閱桌上的文件。
  
  梁氏企業是梁靜波的生命,同樣的,闕氏集團也是他的。
  
  梁靜波在商場上戰敗了,最後還賠上自己的性命,但他沒有。
  
  他不但會守住自己的這片江山,還要繼續開疆拓土,他對權力的慾望是永無止盡的,他將永遠追逐頂峰的烈日,至死方休。
  
  ◆◆◆
  
  梁心倫身著一身黑色洋裝,面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她雙眼茫然無神,完全沉浸於自己的悲傷中。
  
  今天是她父親的告別式,誰也料不到,她強悍、頑固的父親,竟是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他明明有機會東山再起的,但是他卻連試都不願嘗試就放棄了。連同自己的生命,一起放棄了!這個挫折,完全將他擊倒了。
  
  一切的一切,多像是場惡夢——
  
  先是父親的事業遭逢危機,加上她無預警地被突然退婚,接著梁家破產、父親入院、然後過世……一連串殘酷的打擊,真的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原清企業周清旺董事長上香……」司儀高聲唱名前來上香的來賓姓名,梁心倫與母親則機械式地在他們上完香後鞠躬答禮。
  
  父親在商場多年,往來的朋友客戶不少,雖然公司倒閉時他們大都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完全沒幫上忙,但至少父親的告別式他們肯來,她已經很感激了。
  
  此時,會場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但她以為又是記者所引起的而無心理會。沒多久,她聽到司儀唱名:「闕氏集團闕御堂總經理上香。」
  
  她心底一撼,連忙抬起頭,果真看見她以為永遠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人,跨入告別式的會場。
  
  霎時守在會場外的新聞記者開始狂按快門,無緣的前任準女婿來替前任丈人上香,這是多麼好的八卦題材啊。
  
  一身合宜的黑色西裝,套在闕御堂挺拔的身軀上,顯得莊嚴隆重,而他臉上的神情也是無比肅穆凝重,接過一旁的禮賓點燃的香,便開始捻香默禱。
  
  「你來做什麼?!」梁心倫的母親姜霞月氣憤不平,站起高聲叫嚷:「回去!若不是你見死不救,心倫的爸爸也不會想不開,你今天有什麼資格來?!回去!你給我回去!」姜霞月歇斯底里地高喊。
  
  「媽!」見母親已經失控,梁心倫趕緊上前勸阻道:「您別這樣,冷靜一點!我說過,爸爸自殺不是任何人的錯,是他自己走不過這一關,不能怪別人。」
  
  「叫我怎麼冷靜?只要他肯幫幫妳爸爸,哪怕只是一百萬,妳爸爸或許就會感到欣慰,也不會絕望地尋死,都是他害的……啊啊……都是他!都是他……」姜霞月說完,掩面放聲痛哭。
  
  面對姜霞月的叫嚷,闕御堂依然鎮定地默禱完,才從容不迫地將清香交給禮賓插上,然後轉身對梁心倫及姜霞月行禮道:「梁家遭逢巨變,闕氏集團全體上下深表遺憾,往後如有任何需要闕氏的幫助,請儘管開口,只要是闕氏能力所及之處,闕氏必定鼎力相助。」
  
  梁心倫聽了,心口重重一痛。
  
  他說「闕氏」,不是他自己,他是真的將她當成陌路人了。
  
  一個人,為什麼能絕情至此呢?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姜霞月一聽,情緒又激動起來。「如果真的有心要幫忙,你早就幫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媽,您別激動啊!先冷靜下來——」梁心倫按住母親的肩,安撫她的情緒,然後才抬起頭,對闕御堂道:「謝謝闕總經理今日前來,你的善意我們感受到了,但是事到如今,我們什麼都不需要,請你回去吧!」
  
  她竟在眾人面前要他回去?
  
  闕御堂微微沉下臉,瞇起眼,頰畔的肌肉輕微抽動著。
  
  「拜託你。」梁心倫閉上眼,無力再承受更多。
  
  她沒預料到會再見到他——尤其是在她最脆弱的這一天。
  
  他為何出現呢?他們已經解除婚約,闕梁兩家再無關係了,不是嗎?
  
  闕御堂面色更沉,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反而萬分溫柔地一笑。
  
  「請節哀順變。如果需要,請儘管開口。那麼——再見了。」
  
  闕御堂轉身,領著秘書與兩名幹部,從容不迫地離開,也代表的以最完美的姿態,從她的人生中退場。
  
  梁心倫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無法抑制地流洩出來。
  
  她最重要的人,都從她的人生中離席了,接下來她還能依賴誰呢?
  
  還有誰呢?
  
  ◆◆◆
  
  解除了婚約,闕御堂很快將梁家的一切拋諸腦後。
  
  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他沒有太多時間緬懷過去,家族裡的內鬥日益加劇,他必須在惡鬥正式展開前先為自己鋪路,這才是他目前的當務之急。
  
  梁靜波的告別式之後不過兩個月,他身旁的女友空缺已找到新的一位遞補者,不用說,當然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全國連鎖超市大王周正昆的千金,又是獨生女,將來兩家若是真能聯姻,對他所主導的紅酒輸入那一條線絕對幫助不小。
  
  而屆時,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便能更上一層。
  
  他很實際,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最好的。婚姻——只不過是通往頂峰的一塊石頭,好的婚姻會是成功的墊腳石,而毫無利益的婚姻,只是一塊擋路的碎石子,半點用處都沒有。
  
  而所謂的戀愛?不過是愚蠢的腎上腺素分泌過剩罷了,他連浪費一分鐘去談情說愛的意願都沒有!
  
  「總經理。」
  
  秘書呂仁鈞敲門進來,將幾份卷宗交給他,順便報告道:「您要我代訂的餐廳已經訂好了,是近來相當有名氣的綠緹餐廳,這間餐廳有現場表演,氣氛很好,相信周小姐一定會感到滿意。」
  
  「唔,很好。」
  
  闕御堂隨意哼了聲,隨即將注意力放在剛送來的卷宗上。
  
  他根本不在乎在哪間餐廳約會,反正對他而言,這樣的約會就和商場的餐敘差不多,都是為了盡自己的義務而出席,沒多少樂趣可言。
  
  傍晚六點,因為和新女友周亭陵有約,所以向來忙到很晚的他提早離開了辦公室,去接周亭陵。
  
  「御堂!」
  
  闕御堂的司機打開高級轎車的後門,周亭陵立刻鑽進來,甜甜地向他打招呼。
  
  她剛從美容院出來,一身肌膚保養得白泡泡、幼綿綿,整個人容光煥發,身上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他立即皺起眉頭,微微別開頭。
  
  以周亭陵的家世,當然不可能使用廉價的劣質香水,只是那香氣太濃,在密閉的車廂裡有點嗆人。
  
  「你看我的指甲,漂不漂亮?美甲師剛做的。」她炫耀地伸出十根手指頭,讓他瞧瞧桃紅蔻丹上頭的水鑽和小珍珠。
  
  「嗯,很漂亮。」闕御堂敷衍地瞥了一眼。
  
  漂亮是漂亮,但他只懷疑她這樣怎麼打計算機、敲鍵盤?還有處理公事時一不小心,也會把指甲弄斷吧?
  
  噢,他忘了!
  
  像她這類的千金大小姐是不做事的,不必做、也不想做,這輩子她們大概都不會有倒霉到得去做苦活的一天,出生在那樣富裕的好人家,可能真是她們上輩子燒來的好香。
  
  沒來由地,他想起了梁心倫。
  
  打從她父親的喪禮過後,他便把她拋諸腦後,也幾乎忘了她,現在忽然想起才發現——她沒有來開口求援。
  
  他原本已經打算,念在好歹曾經訂過婚,只要她開口,他願意撥個幾百萬款項資助她,就當作是與她解除婚約的賠禮,但——
  
  她一次也沒出現過!
  
  梁家在她父親過世後就已徹底崩盤瓦解,後來也不曾再聽到梁家人的消息。
  
  梁心倫的母親出身還算可以,雖然比不上他們這些豪門大企業出身的富家公子千金,但也算書香世家,據說梁心倫的舅舅還是大學教授。
  
  擁有那樣學識與地位的人,應該不會棄她們母女不顧,所以對於梁心倫這個過去式的女友,他也沒什麼好掛心的。
  
  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司機已將車停在秘書為他們訂的餐廳前。
  
  「總經理,到了。」
  
  司機下來先替闕御堂與周亭陵開車門。
  
  「進去吧!」
  
  闕御堂略微彎起結實的手臂,周亭陵立刻甜膩膩地掛上自己甘蔗般纖細雪白的手臂,踩著鑲有碎鑽的高跟鞋,風姿綽約地與他步入餐廳。
  
  這是以現場演奏聞名的高級餐廳,音樂與料理都是一流的,再加上是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來,周亭陵顯得特別興奮。
  
  只可惜闕御堂平素沒什麼時間聆賞音樂,對於食物也沒特別的要求,所以臉上依然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
  
  點了菜,餐點很快送上來了,這時,現場演奏也正式開始。
  
  首先是優雅的鋼琴曲悠揚入耳,闕御堂垂眸切著盤中鮮嫩的日本米澤牛排,對於美妙的樂聲聽若未聞。
  
  「好棒!彈得真好,是吧?」
  
  不知道是否為了刻意強調自己也有鑒賞美樂的能力,周亭陵非常用力地拍手。
  
  「嗯,還不錯。」闕御堂盯著盤子,敷衍地點點頭。
  
  鋼琴在一連演奏了幾曲之後停了下來,接著周亭陵道:「好像要換演奏者耶。咦,那個人好眼熟喔……好像梁心倫耶。」
  
  同是上流社會出身長大的,就算不交好也都還認識。
  
  「怎麼可能?」闕御堂嗤笑,瞄都懶得瞄一眼。
  
  就算家道中落了,她也沒必要來這裡賣藝維生不是嗎?
  
  「說得也是,大概只是長得像吧。」
  
  「唔。」闕御堂依然對舞台上的人不感興趣,眼也不抬,將切下的牛排送入口中,再慢條斯理地繼續切下一塊。
  
  這時,短暫寂靜之後的舞台上,傳來悠揚的美妙樂聲,那是小提琴手熟練的演奏。
  
  闕御堂一聽到樂聲,整個人忽然一震。
  
  因為他對那小提琴的樂聲非常熟悉,過去一年裡,經常在他的生活中縈繞。
  
  他的前未婚妻梁心倫很會拉小提琴,經常拉琴替他解悶。
  
  不過——不可能!
  
  幾乎是立即的,他放鬆緊繃的身軀,平靜地繼續進食。
  
  不可能會是她,一定是他誤會了。大千世界,小提琴拉得好的人多得是,未必是她——不,應該說絕不可能是她!
  
  她好歹也是名門閨秀,怎麼可能來這裡賣藝呢?
  
  他不相信是她,所以態度依然冷靜——在第二首曲子演奏之前。
  
  當第二首曲子樂音傳來,原本瞧都不瞧舞台一眼的闕御堂立即震驚地揚起頭。
  
  這首曲子?!
  
  這正是他與梁心倫初次在宴會上相遇當天,她所拉的曲子——聖桑的天鵝。除了她,他不相信還有誰能拉出同樣的韻味。
  
  是梁心倫嗎?真的是她?
  
  闕御堂猛然調頭,凌厲的雙眸掃向前方的表演舞台,瞧見那道自己曾經摟在懷中愛憐過的身影,穿著一套白色的露肩晚禮服,正聚精會神地演奏著她拿手的小提琴曲目。
  
  真的是她!她竟然在餐廳裡表演?!
  
  他不敢置信,她落魄到必須靠賣藝維生嗎?
  
  他說過,她若需要錢,可以來找他,無底洞的債務他或許填不平,但區區幾百萬他還拿得出來,她有必要出賣自己的尊嚴,拉琴維生嗎?
  
  他闕御堂的前未婚妻落魄到必須拋頭露臉地在餐廳拉琴賣藝維生,這不等於間接羞辱他嗎?
  
  他先是錯愕地瞪大眼,接著一股滿滿的怒氣從胸膛逸出,他無法克制地猛力捶了下餐桌,怒眸瞠大,銳利的眸光直瞪向舞台上的身影。
  
  周亭陵看見他可怕的表情,有點被嚇到了,有點結巴地問:「御……御堂,你怎麼了?」
  
  闕御堂發現自己在女伴面前失控了,很快地道:「沒事!」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闕御堂雙唇緊抿,直瞪著舞台上的人兒。
  
  見她拉完曲子,將小提琴收在身側,然後勾起甜美的笑容,梭巡下方用餐的賓客,一一朝大家行禮致意。
  
  在對上闕御堂那雙隱含憤怒的精銳目光時,她明顯一愣,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但在瞄見與他同桌的女伴時,她眸光略微一黯,露出稍嫌僵硬的淺笑,朝他們微笑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舞台。
  
  接下來,又是先前那位鋼琴手的表演,闕御堂立即起身道:「我有點事要先離開,等會兒馬上回來。」
  
  「噢。」周亭陵以為他大概是去打電話之類的,便安心地繼續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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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我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闕御堂走到餐廳後方,在舞台後方的走道上,攔住正要進入休息室的梁心倫。
  
  「啊!你——」
  
  看見他突然出現在眼前,梁心倫露出活像見到鬼的震驚表情。
  
  「能否告訴我,妳在這裡做什麼?」他咬牙質問,臉色不好,口氣更糟,活像看到自己的老婆偷人。
  
  「如你所看到,我在這裡工作。」
  
  看到他,梁心倫慌張了一下,但她很快藏好慌亂的表情,平靜地回答。
  
  「妳已經落魄到必須在這種地方討生活了嗎?!」這樣的想法,很直接地蹦入闕御堂腦中。
  
  這種地方?梁心倫沒生氣,只覺得好笑。怎麼說得好像這間餐廳是什麼下三流的地方?他自己不也來「這種地方」嗎?
  
  「妳舅舅呢?他不管妳們母女死活嗎?」闕御堂惱怒地逼問,非常生氣她母親娘家的寡情。
  
  「當然不是!舅舅有照顧我們,現在我母親搬去和他一起住了,但是——不能連我也依賴他,我必須學會自己獨立才行。」
  
  「妳想獨立,就一定得在這種地方賣藝嗎?」他臉上的表情仍然很臭。
  
  「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技能,就只會拉小提琴而已。」
  
  幸好當年她父親積極栽培她學才藝,對於她不想繼承公司、一心只往琴藝上鑽研也沒有太大意見,否則此刻她連這口飯都沒得吃。
  
  「那麼,妳是需要錢對嗎?好,妳要多少我給妳,妳立刻辭掉這份工作!」他命令道。
  
  「為什麼要逼我辭掉這份工作?」梁心倫納悶反問。
  
  她覺得很奇怪,他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他何必管她做什麼樣的工作。
  
  「那還用問?如果妳在這裡拋頭露臉、賣藝維生,那麼大家會怎麼想?當然會認為是我沒好好照顧妳,才讓妳淪落到這裡來!」
  
  或許是他心虛,他確實沒好好照顧她,所以更不願落人口實。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在哪裡工作,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別人哪還會這麼想呢?」
  
  她真的覺得很好笑,他該不會忘了他們已經分手了吧?幾時她的事又跟他牽扯上關係了呢?
  
  「總之,明天我就開五百萬支票給妳,妳馬上辭掉工作。」
  
  他根本不聽她說,逕自對她下了命令。
  
  他的霸道讓梁心倫有點不高興了。她板起小臉,嚴肅地道:「很抱歉,我並沒有辭職的打算。」
  
  以前交往時,他或許還有權利左右她的人生,但現在的他憑什麼呢?
  
  他們早已經分手了!
  
  「我不會拿你的錢,而且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所以我不會辭職!」
  
  說完,她發現前方的鋼琴演奏曲已經停止,接下來又該輪到她表演,她沒有時間休息了。
  
  她輕歎口氣,無奈地道:「抱歉,借過一下,輪到我上場了。」
  
  闕御堂依然冷著一張臉,但也沒刁難,默默地側開身子讓她通過,陰鬱的黑眸看著她纖細的身影翩然走向舞台。
  
  他有點不敢置信,她竟然拒絕他!
  
  以前交往時,她從來不曾對他說過一聲「不」,永遠以最甜美的笑容面對他,但如今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的要求。
  
  他很難接受這種轉變,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原本,她不想辭去工作他就打算罷休了,也沒想過再逼她,但偏偏很不巧,遇上那樣的事——
  
  ◆◆◆
  
  那一天,闕御堂前往新竹開會,回程時在公司門前下車時,被幾名狗仔堵住。
  
  「闕總!闕總,可以請教幾個問題嗎?」
  
  不知打哪鑽出來的狗仔,將幾支麥克風擠向闕御堂,闕御堂的俊顏立即拉下,惱怒地掉頭搜尋保全人員的蹤影。
  
  但——大門前的保全人員竟然不在!
  
  「非常抱歉,各位!我們總經理現在真的很忙,沒辦法回答各位的問題。」他的秘書也發現保全不在場,趕緊親自上陣,推開幾名死纏著闕御堂的狗仔。
  
  但狗仔根本不理他,依然死纏爛打追問問題。
  
  「闕總,聽說您最近與周大王的千金走得很近,有結婚的打算嗎?」
  
  「恕難奉告!」
  
  闕御堂對媒體一向冷淡,必要時他很擅長利用媒體的力量達成目的,但非必要時,他連理都不想理,更何況是這些無聊的八卦問題。
  
  「請問闕總,您知道您的前未婚妻梁心倫在綠緹餐廳拉小提琴的事嗎?她淪落到必須賣藝維生,不知道闕總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八卦記者的口吻,活像梁心倫是在酒店陪酒。
  
  「那是她的選擇,與我無關!」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闕御堂臉更臭了。
  
  他奮力擠出重圍,震怒地快步走向電梯,讓後頭的秘書替他擋住那票煩人的狗仔。
  
  這時,剛蹺班回來的保全這才發現出了問題,急急忙忙奔過來,但已經來不及挽回他的失職。
  
  闕御堂從他身旁快步走過,冰冷地拋下一句:「你被開除了!」
  
  「啊?」保全整個人都呆住了。
  
  可恨!闕御堂走進電梯,用力搥了下金屬牆面。
  
  想到剛才那些狗仔嘲諷似的問題,闕御堂就有氣。
  
  他早知道這件事會落人口實,但沒想到他們竟然有膽當面來質問他。
  
  還有梁心倫——早告訴她,要她別繼續在那種地方拋頭露臉,她偏不聽,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他抿緊唇,眼中隱隱噴出怒火。
  
  今天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她離開那個鬼地方!
  
  ◆◆◆
  
  傍晚時,梁心倫準時到餐廳,準備晚間的表演。
  
  正式表演前不久,服務生來通報外頭有人找她。
  
  她覺得奇怪,因為她那些同是上流社會的朋友,在她家出事之後,大都沒再往來了,有些偶爾還有聯絡的,也不曉得她在這裡工作。
  
  到底是誰找她呢?
  
  疑惑地步出休息室,看到等在會客區的人時,頓時瞭然。
  
  她真傻,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整頓好心情,輕輕步向他,在他面前的位子坐下。
  
  「闕先生。」
  
  闕御堂不會傻到沒注意她喊他的稱謂也變了,或許她是故意的,但他不在意這些小細節,他只在乎一件事——
  
  「妳辭職。」他取出支票,放在小茶几上。「只要妳辭掉這裡的工作,這張一千萬的支票就是妳的了。」
  
  一千萬?梁心倫忍不住挑起秀眉。短短幾天從五百萬漲到一千萬,也未免漲得太離譜了。
  
  如果他是出一千萬買她的琴藝,她會感到很光榮,但他花費這樣龐大的金額,卻是要買斷她拉小提琴的自由,她只覺得自己被深深污辱了。
  
  「對不起,我沒打算辭職,上回我就說得很清楚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梁心倫起身,打算離開。
  
  「慢著!」闕御堂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
  
  「啊!」梁心倫沒想到他會碰觸她,嚇了一大跳。
  
  而闕御堂也在抓住她手腕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電流竄過,這讓他詫異得微微鬆開手。
  
  一感覺他的手勁鬆了,滿臉通紅的梁心倫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闕御堂!你到底要什麼呢?」自己的心弦再次被撥動,她不覺有些惱怒了。
  
  「我要妳離開這裡。」
  
  闕御堂再次將支票遞到她面前。「這筆錢妳收下,找個地方好好住下,應該足夠妳生活好幾年。」
  
  「我不需要!」梁心倫真的生氣了。為什麼他總是聽不懂她的意思?她不要他的錢!
  
  過去不要,現在不要,將來也不會要!
  
  「闕先生,在你眼中,我或許是個微不足道的窮人,我在這裡工作,也或許很礙你的眼、讓你沒面子到了極點,但——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們已經分手了,很抱歉我沒辦法因為你的期望而改變我的生活方式,請你認清事實,這就是現在的我。我不能和你多說了,我該上場了,再見!」
  
  說完,梁心倫努力平穩急促的呼吸,快步走離。
  
  這就是她目前仰賴的生存方式,她不能放棄,也不會放棄的。
  
  目送梁心倫遠離的背影,被毫不留情拒絕的闕御堂滿腹氣悶,但同時發現一股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自心底竄起。
  
  這樣的梁心倫,令他感到很意外。
  
  過去他一直認為,梁心倫不過是朵被嬌寵的溫室之花,和其它豪門千金一樣,沒主見、沒思想,只會依靠仰賴他人。
  
  所以在她家發生經濟危機時,他毫不猶豫地甩掉她,因為她已經成了包袱,對他再無幫助,只會拖累他。
  
  但是今天的她,真的令他刮目相看。這樣堅強、勇敢的梁心倫,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那張素來柔和的小臉,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耀眼光芒。
  
  「呵!呵呵……」闕御堂撫著額頭,抑制不住地笑了。
  
  想到她竟然那麼大聲地拒絕了他的金援,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想得到,那個溫溫順順、好似沒脾氣的梁心倫,竟會那樣大發脾氣?實在令人感到意外!
  
  不過——
  
  闕御堂的笑容緩緩斂起。
  
  他不會放棄的!
  
  只要她一天不離開這間餐廳,那些狗仔就會緊咬著他不放,為了自己的前途與將來,他絕不會容許她繼續留在這裡賣藝。
  
  ◆◆◆
  
  氣氛高雅的餐廳裡,流洩著琴韻悠揚的小提琴樂聲。
  
  前來用餐的人,大都是喜愛音樂的音樂人或雅士,所以在這裡演奏,能用音樂和大家交流,對梁心倫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只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例外的。
  
  砰!
  
  突然傳來的酒瓶碎裂聲,引起一陣尖叫與慌亂,也打斷了梁心倫的演奏。
  
  「喂!妳——」一名肥壯的壯漢,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表演的小舞台前,指著她的鼻子叫嚷,那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喝醉了。
  
  「妳拉這是什麼曲子?老子聽不懂啦!拉些老子喜歡的曲子來聽聽,像那個什麼『哇一定噯成功』、『愛拚才會贏』,這些歌才好聽。」男人哈哈大笑說道。
  
  梁心倫哭笑不得地說:「對不起,我不會拉那些曲子,我的專長是古典樂。」
  
  「什麼古典音樂?老子聽了就愛困!快拉老子指定的曲子,聽到了沒有?」男人大嗓門地吼道。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那些曲子,手邊也沒有樂譜,很抱歉。」梁心倫堅定地道。
  
  她是音樂人,她的專長是古典音樂,就算手邊有樂譜,她也不會拉那些通俗樂曲。
  
  「妳說什麼?!」男人發惱了,肥壯的身子吃力地爬上舞台,一把拍掉她架上的樂譜。
  
  「老子花錢來就是要享受的,不是要聽妳拉那些讓人打呵欠的曲子,妳不要以為老子沒錢喔,老子最近賣了好幾甲的地,有錢得很。妳快點拉我愛聽的曲子,只只要妳拉,老子這些錢都給妳——」
  
  男人從皮夾取出一迭鈔票,拉起梁心倫的手,想要塞進她手裡。
  
  梁心倫沒想到他會動手動腳,嚇得低叫一聲,慌張地連忙往後逃開。
  
  「妳躲什麼?我是要給妳錢,又不是要吃人,來啊,妳拉了我想聽的曲子,這些錢就給妳。」男人手裡抓著鈔票,不斷地逼近她。
  
  「我不要那些錢,請你別這樣!」梁心倫害怕地直往後躲,但對方還是不斷逼近。
  
  這時,台下正在用餐的客人全嚇呆了,也沒人敢上前阻止,現場一片寂靜,只聽到男人粗魯的聲音。
  
  「先生!請你別這樣,這位先生——」
  
  幾名服務生有人急忙去找經理,有人則試圖上前阻止,但又怕激怒他會引發更大的混亂,只能在一旁無力地勸阻。
  
  「妳怕什麼?過來啊!妳真漂亮,要不要當我的女人啊?當我的女人有錢又能享受,好得很哪,哈哈哈!」
  
  粗俗的男人根本不理會服務生的叫喊,持續朝梁心倫逼近。
  
  眼看著男人肥大的手就要朝她伸來,孤立無援的梁心倫只能閉眼放聲大叫,而下一刻——
  
  「滾出去!」一道冰冷而憤怒的男聲,冰刀似的劃破緊繃的氣息。
  
  「你是誰?」男人瞇起眼,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第三者。
  
  「我是誰不重要,我比較想知道你是誰。」
  
  剛進門就撞見這情景的闕御堂眼中幾乎要噴出怒火,如果讓他知道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是誰,他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大庭廣眾下調戲無力反擊的弱女子,這是文化昌明的現代會發生的事嗎?而現場這麼多人看著,居然沒人出來阻止?這更令闕御堂憤怒。
  
  「老子是誰?你不知道老子的名字?你想知道,老子偏不告訴你,老子這麼偉大,大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哇哈哈哈!」
  
  男人無聊地兀自大笑,闕御堂卻是不耐又厭煩地閉閉眼,根本懶得跟他廢話。
  
  「發生什麼事了?」這時,餐廳的經理才匆匆忙忙趕來。
  
  「啊,是鄭董。」這男人最近常來,因為常惹出問題,所以餐廳經理早已認得他。
  
  而且他其實根本不是什麼董事長、大老闆,只是剛好賣了一大片土地成了暴發戶,所以老要人喊他鄭董、鄭老闆過過乾癮。
  
  「我說鄒經理啊,你這裡的小姐怎麼這麼不上道?我要她拉個『愛拚才會贏』來聽聽,她居然說她不會?啊不會還在這裡賣什麼!」
  
  男子羞辱的話語,聽在梁心倫耳裡是又羞惱又氣憤,淚珠在眼眶裡滾動。
  
  他憑什麼這樣羞辱她?他可知道她花了多少時間學音樂?
  
  六歲開始拉小提琴,每天練習八個小時以上,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她天天如此辛勤地練習,練到手指長繭、甚至流血,也從來沒放棄過,才不是他所說的「不會拉」。
  
  是他根本不懂音樂!
  
  「夠了!」見她難過得紅了眼眶,闕御堂也沒來由地感到火大。「你滾出去!這地方,根本不是你這種人來的!」
  
  「你憑什麼叫我滾?!」
  
  男人氣沖沖地衝過來想打人,但反被闕御堂一手撂倒,手臂被用力往後反折,痛得他哇哇大叫。
  
  沒人知道,闕御堂學過空手道,還是黑帶高手。
  
  「啊!好痛好痛——」
  
  「滾!」闕御堂用力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再說一次,男子這回不敢逞威風,連忙拔腿就跑。
  
  不過臨走前不忘憤慨地大吼:「哼!這種爛餐廳,以後我再也不會來了!」
  
  「不來最好,反正也沒人歡迎你!」這時才有人放馬後炮地喊回去。
  
  「闕總,這樣不好吧!」餐廳經理一臉為難地道:「再怎麼說,他都是客人,這樣趕走客人,以餐廳的立場來說實在……」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餐廳裡的樂手被人騷擾也無所謂嗎?」闕御堂冰冷地質問。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的立場……」
  
  當然他私心也希望那種奧客永遠別再來,但以餐廳經理的身份,也不好光明正大地縱容闕御堂把客人趕走。
  
  而這時,梁心倫已無力再面對眾人的竊竊私語與窺探打量的目光,紅著眼眶,收起小提琴飛快躲入後台。
  
  闕御堂見狀,立刻跟了進去。
  
  他知道她正脆弱,但他仍毫不留情地問:「這就是妳所期望的工作?」
  
  他就不信被人這樣羞辱,還被當成歡場女人般調戲,她還能堅持這是理想的工作環境。
  
  他這樣硬生生闖進來,梁心倫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他,但是他的問題並沒有將她擊潰,因為答案只有一個。
  
  「是的,這就是我喜歡的工作!」梁心倫逼回眼眶裡的淚,堅定轉身面對他。
  
  「離開這裡,有了一千萬,我相信妳可以過著更好、更有尊嚴的生活。」
  
  「我不要!我喜歡音樂,在這裡拉小提琴,以琴音與喜愛音樂的人交流。雖然偶爾會有不懂音樂的人來鬧場,但那並不會改變我對演奏的肯定態度。我說過了,你的一千萬我不需要,請你回去吧!」
  
  「妳——」闕御堂這回不是憤怒,而是震驚。
  
  過去他一直認為她是一株柔弱的菟絲花,沒想到她竟如此固執。
  
  他以前究竟認識她多少?
  
  究竟是她變了,還是他從未好好瞭解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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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最近,真是不順利到了極點!
  
  幾天後,演奏結束了,梁心倫疲憊地步入休息室,取下她戴不習慣的長耳環,捏揉不舒服的耳垂。
  
  即使再怎麼喜愛音樂,在長時間的表演下,也不由得感到疲累,還得不時應付一些鬧場、老想偷吃她豆腐的客人。再加上—
  
  「那個人」又一直來騷擾!
  
  想到早已恩斷情絕的前未婚夫,她不由得氣呼呼地鼓起了小嘴。
  
  他到底存著什麼念頭?
  
  為什麼非得逼迫她辭掉這份工作不可?她高興在哪裡拉琴,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嗎?
  
  「心倫?」餐廳的經理敲門後走進來。
  
  「經理。」梁心倫微笑打招呼。
  
  「外頭有位先生找你。」經理指著後門的方向道。
  
  「是嗎?」又是他吧?唉!
  
  「我馬上出去。」梁心倫無賴地起身。
  
  「啊,心倫。」經理突然喊住她。
  
  「經理,還有什麼事嗎?」梁心倫停下腳步。
  
  「那天……鄭董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我處理得不好,沒幫到你。」經理特地為了那天的事向她道歉。「我看你這幾天好像都沒什麼精神,如果有什麼煩惱,儘管跟我說,我一定會好好幫你處理。」
  
  「經理……」梁心倫感動地笑了,她本來就沒怪過他。
  
  「謝謝你!不過不要緊的,目前還不需要,我可以應付。那我先走了。」
  
  梁心倫安撫地對他笑了笑,這才拿起皮包和小提琴,轉身朝外走去。
  
  她下定決心,要叫闕御堂好好說清楚。
  
  他別想再來干擾打亂她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她要請他離開她的生活!
  
  「你能不能別再來—」
  
  用力推開後門,打算開門見山地跟闕御堂把話說清楚,但卻發現—那個人不是他。
  
  「凱彥?」梁心倫好驚訝,她一直以為他還在國外。
  
  「心倫!發生這麼重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啊?什麼?」沒頭沒腦的,梁心倫一頭霧水。
  
  「你家裡發生這麼多事,為什麼都不告訴我?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連朋友都算不上嗎?」
  
  丁凱彥又急又氣,一回國就得知她家破產、父親自殺身亡,而她也解除婚約,並且不得不外出工作,可以想見他的震驚程度有多大。
  
  「凱彥,對不起,你別這麼生氣嘛。」染心倫趕緊道歉安撫:「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啊。」
  
  丁凱彥是她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朋友,同樣是台灣的富豪之子,但為人和善親切,沒有有錢人家少爺的派頭,以前在國外也非常照顧她。
  
  當初他本來也和她一起回一了,但是在她訂婚後,他又突然出國繼續深造,因此她家遭逢劇變才沒有告知他,因為不想讓他為了課業外的事情擔心。
  
  「你真是—」丁凱彥真是又生氣又心疼,想到她獨自面對這些劇變,就不由得一陣憐惜。
  
  「別生氣嘛,笑一笑啊!」
  
  梁心倫甜甜笑著,像對自己哥哥一樣挽著他的手臂撒嬌道。
  
  以前在國外時,有時因為她的固執惹他生氣了,她都是這樣撒嬌讓他消氣的。
  
  「唉……真拿你沒辦法!」
  
  丁凱彥就是對她的笑容沒轍,只要她一笑,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過去是他太愚蠢,才會成全別人,讓那個無情的男人得到她又傷害她,這回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停靠在路旁的高級轎車裡,一雙深思的黑眸定定地打量著他們的身影。
  
  丁凱彥?他回來了……當初闕御堂決定追求梁心倫時,早就知道有這號人物,當然也知道他是自己的情敵。
  
  不可否認,丁凱彥是個優秀的強敵,但反而因此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本以為得與他纏鬥許久,沒想到在他火速宣佈與梁心倫訂婚後,丁凱彥就黯然出國進修,兩男一女的戰爭出乎意料地輕鬆解決了。
  
  沒想到現在,他又回來了!
  
  丁凱彥對梁心倫的執著,讓闕御堂心裡頗不是滋味。
  
  雖然梁心倫已經不再是他的情人,但好歹也曾是他的未婚妻,才分手沒多久,當年不戰而降的情敵便出現了,看來他早已等待已久,還是他們一直暗通款曲?
  
  這個念頭讓闕御堂因為丁凱彥出現而變壞的心情更加惡劣。
  
  她應該很高興吧?有個男人這樣仰慕她,不離不棄地守候在她身旁。
  
  取下嘴邊的煙,重重噴出一口煙霧,闕御堂從瞇起的利眸中打量那對人兒。
  
  他看見丁凱彥取出一個類似珠寶盒的小盒子,硬要塞進梁心倫手中,梁心倫原本不肯,丁凱彥打開盒蓋讓她看了看內容物,她才笑著收下。
  
  原來不是不要,而是嫌東西不夠好!闕御堂嘲諷的勾起嘴角冷笑。
  
  在依依難捨的話別之後,丁凱彥揮揮手走了,闕御堂將煙丟奪上,非常用力地以腳輾熄,然後邁開大步,筆直朝梁心倫走去。
  
  梁心倫正要進門,忽然一雙猿臂伸出,擋住門框,阻止她走進門內。
  
  「慢著!」
  
  「咦?」梁心倫轉頭一看,竟然又是闕御堂。
  
  她不覺露出無奈的表情。「怎麼又是你?」
  
  怎麼?是他就這副不樂意的表情,是其它男人就笑得春花燦爛?
  
  闕御堂說不出心裡快要暴沖的那股氣是什麼,就只是——很嘔!
  
  「我還以為你多清高呢,不知道丁凱彥送了多麼昂貴的珠寶,才能買到你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生氣,但就是很想傷害她,想看到她受傷痛苦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梁心倫又驚又氣。「你是怎麼了?」
  
  他突然冒出來,彷彿吃錯藥一樣胡言亂語,根本不若以往冷靜無情得像冰塊一樣的他。
  
  「我怎麼了?應該問你怎麼了吧?原來你不是不要錢,而是嫌不夠,如果忍嫌一讚成的支票太少,要不要我多給幾張?」
  
  說著,他當真取出支票本,打算多開幾張支票給她。
  
  「一二千萬夠嗎?還是要五千萬?要多少你說一聲,我開給你!」
  
  「你—」梁心倫這輩子從沒受過這麼大的污辱,他的傷害比其它人的羞辱更厲害,她氣得立刻落下淚來。
  
  「我不會嫌一千萬太少,因為我根本沒打算拿!你有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會拿你的錢,你也別拿錢來羞辱我!你想知道凱彥送了什麼昂貴珠寶給我嗎?讓你看,如果你想要,留著也沒關係,送你好了!」
  
  大聲喊完,梁心倫將剛收到的小珠寶盒子塞進他手裡,然後轉身衝進門內,用力將門關上。
  
  「心倫—」
  
  話一說完,闕御堂就後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從沒打算說這些話來羞辱她。
  
  他低頭打量手中的小盒子,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啟它。
  
  藍色的緞面上,躺著一個精巧的小玩意兒,那不是什麼名貴珠寶首飾,而是一隻大約拇指大、可愛貓咪造型的水晶雕塑品。
  
  東西很小巧精緻,但絕對沒有太昂貴的價值。
  
  他真的誤會她了!闕御堂從沒像這一刻這麼後悔過。
  
  她沒離開,他知道,他聽見門內哭泣聲。
  
  「我……」
  
  他想道歉,但卻開不了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霸道又自我中心的人,幾乎從不向人道歉的。
  
  「對不起。」
  
  最後,他終於困難吐出歉意。
  
  「真的—很抱歉!」
  
  他不該說出那樣的話,他從未看過她那樣傷心的表情,見到她的淚,他才知道自己傷她有多深。
  
  但是現在道歉,是否已經太遲了?
  
  門內沒有任何響應,不知她是已經離開了,還是拒絕接受他的歉意?
  
  「怎麼又來這音餐廳吃飯呢?」
  
  當看到綠緹餐廳的招牌時,周亭陵的臉色立刻變了。
  
  最近他們約會都來這間餐廳,她已經吃得很膩了。
  
  「怎麼,不喜歡這裡?如果不喜歡,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闕御堂淡淡說完,隨即開門下車,沒有絲毫安撫與挽留之意。
  
  「我又沒說不吃!」周亭陵嘟起嘴,但敢怒而不敢言。
  
  她在其它人面前向來都是驕縱任性的,唯獨在闕御堂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因為她很清楚優勢掌握在誰手上,那個人絕對不是她。
  
  她知道萬一真的鬧翻了,他絕對會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人。但她真的很喜歡他,所以願意為了他而壓抑自己驕縱的脾氣。
  
  踩著高跟鞋追上前,緊抓著他的手臂,彷彿深怕他跑掉似的。
  
  進了餐廳,在待者的帶領下坐定位後,點了餐,也開始上菜用餐了,但周亭陵發現,闕御堂沒什麼動餐點,而且視線不時往舞台的方向瞟。
  
  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告訴他音樂演奏很精彩、他還懶得瞄一眼,怎麼最近來這裡,好像忽然對表演感興趣了?
  
  她將視線轉向舞台,訝然察覺舞台上表演者—後來她才知道,那真的是梁心倫。
  
  梁心倫以前曾是闕御堂的未婚妻,周亭陵自然也知道。當初他們解除婚約時,正是梁家處境最糟的時候,對於闕御的無情,她也是深深明白,所以一直未曾懷疑他們有可能死灰復燃。
  
  但現在看來,或許她錯了,他們之間還藕斷絲連。
  
  周亭陵注視著舞台,眸中透出利刃般鋒利的光芒。
  
  她自認很瞭解闕御堂,他絕不是那種分手還糾纏不休的人,換句話說東道西—死纏爛打的人一定是梁心倫!
  
  表演告一段落,梁心倫鞠躬行禮準備下台,協走前不經意地往他們的方向望過去—闕御堂的視線一直緊鎖著她,梁心倫立刻迴避地轉開視線。
  
  周亭陵瞧見這一幕,肯定他們之間絕對有什麼,悄悄捏緊修整美麗的指甲,忍住衝上前抓花梁心倫臉蛋的衝動。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自己家破產、淪落到餐廳來賣藝就算了,為什麼還無恥地來勾引她的男朋友?!
  
  若是不教訓她,她周亭陵的面子還往哪裡擺?
  
  但是週遭人這麼多,她再氣也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只好硬生生忍下滿腹的怒火。
  
  梁心倫下場後,換了其它樂手上來,闕御堂的視線便於工作不再轉向舞台,專注地吃著他的餐點。
  
  周亭陵見狀,更回肯定他全是為了梁心倫才來這裡的,當下妒火更熾。
  
  用過餐,闕御堂不急著離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咖啡,目光不時飄向舞台,似乎正在等待什麼。
  
  周亭陵知道他在等什麼,等會兒梁心倫還有一場子表演。
  
  這時,梁心倫上台了。
  
  果然梁心倫一上台,闕御堂的態度跟剛才面對她時的淡漠完全不同,背脊倏然拉直,黑眸中透著她解讀不出來的複雜情緒。
  
  周亭陵再也掩藏不住滿腹的妒意,杏眸惡狠狠地瞪向剛跨上舞台的梁心倫。
  
  梁心倫再度上台,先是對在場的賓客甜甜一笑,目光梭巡現場一周。
  
  只不過目光在繞到闕御堂那一桌時,刻意跳過。
  
  他真的傷透了她的心,她的自尊被他踐踏在地,她實在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
  
  假裝沒看見那雙緊盯著她的黑眸,她將小提琴架在纖細的肩上,兀自拉起馬斯奈的泰綺思冥想曲,只有在演奏音樂的時候,她才能完全忘卻煩惱。
  
  梁心倫的表演結束後,闕御堂和周亭陵也要離開了。闕御堂要司機先送周亭陵回去,但周亭陵笑著婉拒。
  
  「你還有事吧?我叫出租車就好了。我有個朋友今晚開生日Party,堅持叫我一定要過去捧場。」她今天特別善解人意。
  
  「是嗎?」闕御堂也不是很在乎,就隨她自行離開了。
  
  而他並沒有走,一直在後門等梁心倫出來。
  
  「要回家了?」
  
  梁心倫背著包包,提著心愛的小提琴,一走出後門,就看到堵在門前的高大身影。
  
  闕御堂?
  
  梁心倫還在生氣,所以根本不看他一眼。這人愛找她麻煩,又愛惹她生氣,還喜歡來堵她。他到底想怎樣呢?
  
  她不肯辭掉餐廳的表演,在他眼中真提那麼罪無可這的事的?
  
  「你又有什麼事呢?」她揪緊包包的背帶,瞪大的美眸防備地瞅著他。
  
  闕御堂走向她,定定望了她幾秒,才從西裝的口袋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梁心倫低頭一看,正是丁凱彥那天帝她的水晶貓包裝盒。
  
  「你……」她愣了愣,但隨即鼓起小嘴。
  
  他以為把東西還給她,她就不生氣了嗎?
  
  她一把搶過小盒子,賭氣地撇過臉不理他。
  
  闕御堂無聲地笑了,他向來對鬧脾氣的女人沒半點好感,更沒耐心誘哄,但她使小性子的模樣,卻讓他覺得很可愛。
  
  或許是因為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吧?
  
  「你還在生氣?咳,好吧,算、算我不好,別生氣了。」他又取出一個盒子,遞到她面前。「這你收下。」
  
  什麼叫「算我不好」?那又是什麼?
  
  梁心倫偷瞄了他遞過來的東西一眼,也是一個看起來像珠寶的小盒子。
  
  他想幹嘛?用昂貴的珠寶來羞辱她?
  
  她才不拿呢!梁心倫依然別開頭,不肯伸手去拿。
  
  「不是什麼會惹你生氣的東西,你看了就知道。我—先走了!」闕御堂好像有點不自面,將盒子塞進她手裡,便轉身匆匆離去。
  
  「是……怎麼回事啊?」
  
  他人走了,梁心倫沒辦法把東西退還給他,只好打開盒子,看看裡面是什麼。
  
  「啊?這是—」
  
  裡頭不是什麼高價珠寶,而是一隻水晶貓,跟丁凱彥送的那只一模一樣!
  
  她記得丁凱彥說過是在國外旅遊時買的,闕御堂怎麼找得到一模一樣的東西?梁心倫很驚訝,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水晶貓底下還壓著一張紙,她取出打開一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走:剛好湊成一對,別生氣了。
  
  「這人真是……」梁心倫忍不住笑出來,所有對他的埋怨與怒氣瞬間消失了。
  
  他那樣忙的人,要找得到一模一樣的水晶貓,必定也費了不少工夫,也真虧他有心,看來他是誠心向她賠罪吧?
  
  思及此,梁心倫縱使有天大的氣,也發不起來了。
  
  算了,就原諒他好了!
  
  含笑收好兩隻水晶貓,轉身正要離開,忽然眼前一道影子閃過,又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咦?」
  
  她抬起頭,發現是一名漂亮貴氣的女孩。那是闕御堂的新女友—周亭陵。
  
  梁心倫幾乎忘了他已有新女友,當下眼眸一黯,收到禮物的喜悅,瞬間消失無蹤。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分手了,為什麼還要纏著他?!」周亭陵憤怒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他?」梁心化立即會意過來,趕緊解釋道:「不是的,你誤會了!不是那樣的—」
  
  「我誤會了?哈,我怎麼可能誤會呢?我親眼看見了,你有夠不要臉,勾引御堂,他可是我男朋友耶,你向簡直無恥透頂!」
  
  「我沒有!」梁心倫連忙否認。「我承認他有來找過我,但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事實上,他只是要我離開這裡而已。為了這件事,我們幾乎每次碰面都鬧得很不愉快……」
  
  「你們如果真的沒什麼,他幹嘛管你在哪裡工作?你們分明是藕斷絲連!一定是你主動勾引他的,對不對?」
  
  「我真的沒有!」
  
  「好,如果你們之音真的沒什麼,那你離開這裡!」
  
  「啊?」
  
  「離開這裡,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周亭陵命令道。
  
  怎麼又來一個?梁心倫覺得很無奈。
  
  為什麼他們動不動就要她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難道在這裡工作真有那麼糟嗎?
  
  「對不起,這點我做不到!我的工作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沒辦法說離開就離開。」她拒絕答應這無理的要求。
  
  「所以說,你根本無心離開御堂是嗎?」
  
  「這跟他沒有關係,只是我—」
  
  「夠了!你這不知羞恥的女人,反正你就是想留在這,勾引我男朋友對吧?」
  
  周亭陵的妒火與怒氣瞬間爆發,潑婦似的用力推打梁心倫。
  
  「不要臉!不要臉的狐狸精!」
  
  「住手!你、你不要這樣……請你住手!」
  
  「淪落到這種地方賣藝已經夠羞恥了,還妄想搶我的男朋友,你真的有夠不要臉!」周亭陵發狠地推她打她,目光一閃,看見她手中珍惜保護的小提琴。
  
  她嘴角勾起一抹凶狠的微笑,趁梁心份不備時一把搶過琴盒,惡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
  
  梁心倫看見這一幕,驚駭得心魂俱裂。
  
  琴是不能重摔的,只要一摔,音箱就毀了,再怎麼修補,也挽救不回原來的音色。
  
  雖然有琴盒的保護,但是一把脆弱的琴,根本禁不住不起這樣重摔。
  
  那可是她最珍視的寶物啊!
  
  這把小提琴,是她六歲生日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已經陪伴了她將近二十年。
  
  對她來說,這把小提琴就像家人一般,每當她傷心失意時,只要看見這把琴,摸摸它、拉拉它,心情就會平靜許多。
  
  而今這把琴卻毀了。
  
  「這是我的琴,是我過世的爸爸買給我的,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活該!誰教你要搶我男朋友?這是你咎由自取,活該!活該!」
  
  周亭陵不但沒有半點悔意,還硬把梁心倫推開,繼續用蹬著三吋高跟鞋的腳去踢踹、踐踏那把琴。
  
  「不要!不要—」原來就受到重創的小提琴這下更加淒慘,梁心倫心碎地聽到琴弦斷裂的聲音。
  
  「這就是搶人男朋友的下場!今天只是給你一點小教訓,沒了琴最好,你趕快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周亭陵滿意了,扭腰擺臀笑著離去。
  
  梁心倫整個人都失魂了,無力地緩緩跪坐在地上,顫抖的雙手打開小提琴的琴盒,當她看見已經破碎變形的小提琴時,心痛得忍不住眼淚直流。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這是爸爸買給我的……是爸爸留給我唯一的寶貝,為什麼要摔壞它?」
  
  太多太多的悲傷情緒,一下子蜂擁而至。家裡破產、婚約破局、父親自殺,這些事她不是不難過,只是一直強忍悲痛,而今她連自己唯一僅存的寶物都保不住。
  
  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她什麼都沒有了。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梁心倫緊緊抱著琴,發生變故之後,第一次縱容自己放聲大哭出來。
  
  「心倫?!」
  
  餐廳的經理聽到外頭的聲音,匆匆趕出來,看見她抱著琴坐在地上痛哭,連忙衝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心倫?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呢?心倫?」
  
  梁心倫什麼都無法回答,只能不斷搖頭,她止不住喉頭的哽咽,停不住心頭的悲傷。
  
  這一生,她從未如此痛苦難受過。
  
  所有的悲痛,全部化為淚水,不斷地傾洩。
  
  不斷地傾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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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闕御堂很快察覺到,一定出了某些事。
  
  首先是那天將禮物送給梁心倫之後,她差沒有來電致謝—並不是他在意一句道謝,而是他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據他對梁心倫的瞭解,她是那種收到禮無論如何一定會道謝的人,但她卻毫無反應,他才會感到奇怪。
  
  她應該還記得他的電話號碼,但卻沒有傳來任何訊息,甚至連一封簡短的E-MALL都沒有。
  
  原以為她還在生氣,所以他又去了一趟綠緹餐廳,在台下用餐等她表演完時,他發出一件奇怪的事。
  
  她換了小提琴。
  
  如果是她最近有了收入,換了台更好的琴,那並不奇怪,問題是她換了琴後,那琴卻明顯變差了。
  
  小提琴的音色並不好,連他這個自認外行的人都聽得出來。
  
  當然她的琴藝還是沒變,一樣技藝純熟、情感豐沛,但是因為小提琴的緣故,演奏的精彩度似乎也打了折扣。
  
  因為疑惑,所以在她下場後,他到後台去找她。
  
  「心倫?」
  
  「嚇!」一見到他,梁心倫好像受到驚嚇似的立刻跳起來。
  
  「怎麼了?」闕御堂覺得她的反應很怪異。他有那麼可怕嗎?
  
  「沒、沒什麼!那天的水晶貓,謝謝你,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很忙,沒時間向你道謝。」
  
  說完,梁心倫低著頭,抱著向廠商借來的小提琴,便匆忙要離開。
  
  「你要去哪裡?」闕御堂有點不高興地攔住她。怎麼才說兩句話,她就急著要離去?
  
  「我還有急事……你、你不要攔著我,還有……以後請別再來了,拜託你!」
  
  梁心倫宛如驚弓之鳥,倉皇地從他身這的縫隙間鑽過,頭也不回地逃了。
  
  「慢著!梁心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站住—」他惱怒地大吼。
  
  但即使他發怒也攔不住她,她活像見到鬼般,頭也不回地跳上出租車,飛快離去。
  
  闕御堂一臉錯愕。她跑得那麼快,他會吃人是不?他或許脾氣不算溫和,但幾時傷害過她了?
  
  闕御堂心裡很生氣,但也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她的態度說不上是很厭惡、很排斥,但倒像害怕似的。
  
  她在怕什麼?
  
  他望著出租車消失的街道,兀自沉吟著。
  
  片刻後,他也打算離去時,一轉身,去看見餐廳的經時站在他身後。
  
  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什麼都看見了。
  
  「就如心倫所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吧!」
  
  身為餐廳的經時,他實在不該說出這種話,但是他真的不忍再看梁心倫痛苦難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闕御堂陰冷地瞪著他。
  
  他憑什麼要他別再來?他打著什麼主意?
  
  「你的接近,只是增加心倫的痛苦而已。如果你對她還有一點在乎,就請憐惜她的痛苦,別讓她連最後一塊立足之地都沒有。」經理語重心長地要求。
  
  「說清楚!我的出現,帶給她什麼痛苦?」闕御堂面色一凜,聽出餐廳經理話中有話。
  
  他想,那就是梁心倫突然變成驚弓之鳥,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
  
  「心倫不希望我多說,所以我也不會說,我只能說,希望你放過她,給她一個安靜的生存空間吧!」
  
  經理轉身走回餐廳裡,但闕御堂卻更想知道,空間發生了什麼事。
  
  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梁心倫才會變得那樣懼怕他,他要弄清楚。
  
  絕對要!
  
  他立刻取出行動電話,打給自己的心腹秘書。
  
  「仁鈞,立刻去替我調查,梁心倫最近在綠緹餐廳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再小的事我都要知道,馬上查清楚。」
  
  收了線,他眼神陰鷥地瞪著漆黑的夜色。
  
  最好不要讓他查到有人在背後搞鬼,如果讓他查到—
  
  那個人就死定了!
  
  「總經理。」闕御堂開完會剛回到辦公室,呂仁鈞便捧著文件,面色猶豫地走進來。「什麼事?」
  
  闕御堂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淡淡地問。
  
  「關於您吩咐的……梁小姐的事—」
  
  「查出來了?」闕御堂用力放下茶杯,飛快追問:「結果如何?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是的,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但是……」
  
  秘書欲言又止,老闆的前未婚妻跟現任女友的戰爭,說出來不知道老闆會有什麼反應?
  
  「說清楚!你幾時變得這樣吞吞吐吐了?!」闕御堂震怒地拍桌喝斥。
  
  「是!」呂仁鈞嚇了一跳,連忙報告道:「根據我們的調查,最近梁小姐曾經遭受到攻擊,不但人受了傷,連她父親所送、她最珍視的小提琴也被摔壞了。」
  
  「遭受到攻擊?!」闕御堂真不敢相信,她雖然已下堂,但好歹曾是他闕御堂的未婚妻,那個攻擊她的人是長了多大的膽子?
  
  「是誰有這樣的膽子去攻擊她?」他怒聲質問。
  
  秘書低著頭不敢回答。
  
  「仁鈞?」闕御堂瞇著眼,又喊了聲。
  
  秘書的沉默讓他察覺到,這個人的來頭可能真的不簡單。
  
  「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一再逼問,秘書才鼓起勇氣輕輕回答:「是……周亭陵小姐。」
  
  砰!
  
  周家的傭人才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大門就被人猛力撞開,當她看見面色鐵青的闕御堂闖入時,當時嚇了一跳。
  
  「啊!闕先生——」
  
  傭人還來不及通報,他便推開擋路的傭人大步朝內走去。
  
  「周亭陵!」他一路往內闖去,幾名傭人想攔都攔不住。
  
  「周亭陵!你在哪裡?馬上給我出來!」
  
  「御堂!你來了?」當他到達大廳時,聽到騷動的周亭陵下樓來,看見是他開心得不得了,沒察覺他臉色很難看,立即快步衝下樓來。
  
  「我正要跟朋友去吃飯逛街呢!幸好你來得早,再晚一步,我就出門了。」周亭陵跑上前,撒嬌地挽住他的手臂,但卻被他用力甩開。
  
  「你是怎麼了?」周亭陵這才發現闕御堂的臉色不對……不只不對,而是非常可怕,那雙瞪大的陰險眼眸,好像要將她撕碎似的。
  
  她不覺驚駭地倒退一大步。
  
  交往以來,他對她一向不冷不熱,冷淡有禮,而她也習慣了,所以一直以為他的性子就是那樣,她從未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御、御堂……你怎麼了?是誰惹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是誰?除了你周大小姐,還有誰呢?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
  
  「我?」周亭陵立刻聯想到自己砸壞梁心倫小提琴的事,但她故意裝傻。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好嘛,如果你生我的氣我道歉就是了,往後周闕兩家的生意,我會讓我爸給予最大優惠,你說這樣好不好?別生氣了啦!」
  
  周亭陵一再撒嬌,但闕御堂甩都不甩。
  
  「你知道我生平最厭惡的是什麼嗎?」他冷冷的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她,那嫌憎的眼神讓她渾身發毛。
  
  「是……是什麼?」
  
  「潑婦般吵架鬧事的女人。」
  
  「我才不是那樣的女人!」周亭陵一聽,立刻大聲抗議。「都是她不對!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不知羞恥地糾纏你,我也不會那樣生氣,所以都是她不好呀。你是我的,她憑什麼跟我搶?」
  
  對於她激動的言詞,闕御堂只冷冷拋出一句:「你以為你是誰?」
  
  「啊?」他過於冷酷的神情,讓周亭陵呆愣住。
  
  「你以為自己是誰呢?我娶你了嗎?你有什麼資格娶跟她吵?」
  
  「但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周亭陵委屈地大喊。
  
  「我隨時可以甩掉你,你就什麼也不是了!」
  
  「御堂,你怎麼能這樣?!」周亭陵被他的威脅嚇得面色發白,但又心有不甘地高喊。
  
  「善妒的女人最令人厭惡!你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嫉妒的嘴臉有多醜陋!」說完,闕御堂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周家。
  
  當然,這段感情也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最厭惡吵鬧的女人,周亭陵犯了他的大忌,捨棄她,他半點都不心疼。
  
  唯一讓他覺得有點遺憾的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有力靠山,又得重新再找了!
  
  傍晚,梁心倫剛到餐廳上班,還沒進門,遠遠看見熟悉的身影佇立在前頭。
  
  她愣了愣,直覺地轉身想要逃離。
  
  「等一下!」
  
  闕御堂見她想逃,立刻追過來喊住她:「你別走!我只是有話想跟你說,說完我馬上離開。」
  
  聽到他這麼說,梁心倫才怯生生地停下腳步,但還是不敢靠近他,惟恐又惹惱他那凶蠻驕縱的女朋友。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麼,歎了口氣,安撫道:「你不用再害怕,我已經跟周亭陵分手了。」
  
  「唉?」聽到他這麼說,梁心倫猛然抬頭看他,面露驚訝。「分、分手,為什麼?」
  
  「我已經知道她找你麻煩的事了,我最討厭善妒的女人,她不該踩我底限。」
  
  「她也是因為太愛你了,才會……」同為女人,梁心倫雖然對周亭陵的行為也很反感,但還是忍不住替她說話。
  
  「愛?」闕御堂嗤笑一聲。「並不是打著愛的名號,就能走遍世界暢行無阻,為愛犯法依然有罪。總之,我和她已經完了,永遠也不可能復合,你也不必替她說話了!」
  
  「是嗎?」就像她一樣。梁心倫黯然苦笑。
  
  她當然也知道,已經分手的戀人,他是絕對不會回頭一顧的。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等等,我去拿。」闕御堂走向自己停在路旁的車,從車廂裡取出一樣東西,梁心倫看到那熟悉的外形,雙眼立即睜大。
  
  「這是——」
  
  「送給你的小提琴。周亭陵打壞你的琴,就當作是我代替她賠償你。你若想繼續在這裡拉琴,就繼續拉沒關係,我也不阻止你了。」
  
  「可是……」
  
  梁心倫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接受,而闕御堂卻不由分說,將琴塞進她懷裡。
  
  畢竟是愛琴的人,她其實很心動,忍不住打開琴盒,想瞧瞧裡面的琴,但才看一眼立刻發現,這不是一把普通的琴。
  
  因為習琴也愛琴,所以她對小提琴還算有些研究,如果她沒看錯,這應該是意大利製作的名琴,價值不菲。
  
  「這把琴多少錢?」她立即抬起頭追問。
  
  「二十萬美金從拍賣會上標到的。」闕御堂實話實說,沒瞞她。「很抱歉它不是什麼頂級的骨董名琴。」
  
  「你在開什麼玩笑?二十萬美金,折合台幣有六百多萬呀!當年我爸給我買的琴再好,頂多也只值一百多萬而已,這麼貴重的琴我不能收。」她急著想退回那把琴。
  
  「你退還給我,只是平白辜負這把好琴!因為我會將它束之高閣,永遠封存。對你來說,它或許是一把無價之寶,但是對我來說,它只是一個沒用的物品,放在家裡我還嫌佔地方。再不然,拆了拿去回收還有點用處。」
  
  「你怎麼這樣說?」
  
  梁心倫聽到他的話簡直心疼死了,緊緊抱著那把小提琴不忍放手,惟恐自己一放手,琴就真的被他拿去當廢木材回收。
  
  「好琴就是要有讓人使用才有價值,你有才華,搭配這把琴相得益彰,這才是它最好的歸處。如果你真的不要,那我寧可燒了它,也不要其它人碰它。」
  
  明知道他是在嚇她,但梁心倫還是被嚇到了。
  
  他是說到做到的人,萬一他真的燒了這把琴怎麼辦?
  
  「收下它吧!」闕御堂沉聲低勸道。「就當我補償對你的虧欠,你不需要覺得自己欠我什麼,真正有虧欠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個無情有可恨的人,負了她很多,但他還是沒打算改變自己。
  
  他有自己必須走的道路,不可能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的目標,很遺憾他必須在人生的道路上放棄她,但那也是因為他們人生方向的不同。
  
  或許無情,但也無可奈何。
  
  聽他這麼說,梁心倫苦澀地一笑,幸好她已經想開了。
  
  愛情還有,傷心也還有,但是她已經能夠平靜面對。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緬顏收下了。謝謝你!」梁心倫知道再推辭下去也是沒完沒了,便不再拒絕他。
  
  「謝謝你願意接受它,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闕御堂輕聲吩咐。
  
  「嗯。你也是,別讓自己太累。」
  
  梁心倫有些感傷,她知道,他不會再來了。
  
  「我會的。」闕御堂點點頭,默默望著她許久,才道:「那我先走了。」
  
  「嗯,晚安。」
  
  「再見。」
  
  道別後,闕御堂立即坐上駕駛座,頭也不回地駕車離去。
  
  利落果斷,冷心冷情,這就是他的處事方式,連離別時也是如此啊!
  
  呆呆望著街頭許久,梁心倫收起感傷,轉身步入餐廳。
  
  之後,闕御堂果然沒再出現過。隔了一陣子,梁心倫從報章雜誌上得知,他又有了新女友,對象是華洋海運的千金孫玉露。
  
  梁心倫人的孫玉露,她也是學音樂的人,只不過孫玉露專攻鋼琴,而她是小提琴。
  
  孫家的家世自然是不用說,孫正銘主掌華洋海運的大權,而孫玉露本人則是位愛好音樂、知書達理、溫婉大方的女性。
  
  從照片中看來,兩人也確實郎才女貌,梁心倫還是忍不住心痛,但也真心地祝福他們。
  
  而這時候,她的人生也出現了巨大的變動——那就是她要加入交響樂團了。
  
  大約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吧,餐廳出現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每天都來聽她演奏小提琴,久了自然變成固定的熟客,但是他們從未交談過。
  
  然後某天,他突然找上她,一開口就語出驚人地邀請她加入他們的交響樂團。
  
  原來他正是「愛悅基金會交響樂團」的指揮兼團長。
  
  他說他一直在尋找一位好的提琴手,但一直未能如願,後來聽聞綠緹餐廳有位很棒的提琴手,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一聽之下果真不同凡響。
  
  連續到場聆聽了一個月之後,他主動找上她。
  
  「你願意加入我們樂團嗎?」
  
  「欽?」
  
  「加入我們的交響樂團,和我們一起表演。」
  
  「交響樂團?」
  
  一開始,梁心倫很猶豫。
  
  畢竟餐廳的表演與交響樂團是截然不同的,餐廳的演奏是個人的演出,但交響樂團卻是講究團體精神的地方,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勝任。
  
  再說她對自己的琴藝還不是那麼有信心,加入交響樂團對她來說,是很大的挑戰。
  
  但樂團的陸團長一直很有耐心地鼓勵、力邀,最後她終於被他的誠意感動,答應加入樂團。
  
  當然,餐廳的工作勢必無法再繼續。所以她向經理提出辭呈。
  
  想到要離開工作了半年的地方,她還真有點捨不得,有不少人是為了她的演奏而專程來用餐的,她一直很感動。
  
  「心倫。」
  
  今天是她在餐廳工作的最後一天,明天之後,她即將到樂團赴任。
  
  餐廳經理送她到門口,臉上滿是依依不捨的神情。
  
  「經理,這段時間真的非常謝謝你的照顧,希望你將來有空能夠來欣賞樂團的演出。」梁心倫笑著邀請道。
  
  「嗯,我會的。我……其實我……」經理不敢開口,張著嘴欲言又止。
  
  「嗯?」梁心倫眨著眼看著他。
  
  經理幾番猶豫,最後當他下定決心,想要表白自己對梁心倫的好感時,來接她的人已經到了。
  
  「心倫!」丁凱彥的跑車停在餐廳門前,爽朗地喊道。
  
  「凱彥?我得走了,經理,謝謝你,再見!」梁心倫提著心愛的小提琴,朝丁凱彥跑去。
  
  「啊,再……再見。」經理只能含淚揮手送別,懊悔自己的懦弱。
  
  很多時候,錯過了一次,機會就再也不會降臨了。
  
  丁凱彥接了梁心倫之後,請她去吃宵夜。
  
  小小的餐館裡,梁心倫吹涼熱熱的粥,小口小口秀氣地喝著,丁凱彥不知為何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直勾勾地凝視她許久,直到她察覺異樣的注視目光,疑惑地抬起頭來。
  
  「怎麼了嗎?是不是我臉上沾到什麼了?」
  
  她緊張地用手撫摩自己的嘴角和臉頰。
  
  丁凱彥笑了。「沒事,你臉上沒沾到東西,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梁心倫好奇地問。
  
  「你還愛著闕御堂嗎?」
  
  梁心倫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我不知道。應該……是吧!」她只是盡量不讓自己想他,至於愛不愛他——她想,應該還是愛的。
  
  否則,看見他出現,她不會暗自欣喜有暗自傷懷,當他身旁出現的伴侶時,她也不會感覺心口一陣強烈的刺痛。
  
  「是嗎?」丁凱彥神情感傷地苦笑。
  
  即使闕御堂傷她這麼深,她還是無法忘記他嗎?
  
  「沒關係,才半年而已嘛。等到時間久了,或是他結婚了,你應該就能夠完全忘記他了吧?」他打起精神道。
  
  「是啊……」她也這麼希望。
  
  「心倫,你知道我一直對你……對你……」
  
  「我知道。」梁心倫點點頭,沒有假裝不知情。
  
  他對她的好、對她的關懷,她一直銘感於心。
  
  「但是,我只把你當成哥哥,並沒有……」
  
  「我曉得!」丁凱彥激動地說:「我知道你只把我當成哥哥,原本我也認為這樣就好,所以才會看著你被闕御堂傷害。現在我不希望永遠只是你的哥哥,我想要好好照顧你,永遠地保護你,希望你給我照顧你的機會。」
  
  「凱彥……」
  
  「好嗎?」丁凱彥急切地問。
  
  「凱彥,我現在沒辦法給你答覆,我的心情還沒平靜下來,況且我還沒完全忘記他,如果我在心裡還有別人的情況下,答應與你交往,那對你很不公平,所以請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梁心倫柔聲道。
  
  「好,我會給你時間。」丁凱彥只能苦笑。
  
  他當然只能給她時間,不然還能怎麼辦?她總像團雲,柔軟溫和,但卻難以捉摸。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十分沮喪的預感。
  
  他終究還是得不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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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各位,這是梁心倫小姐,她將從今日起加入我們樂團。」
  
  初到愛悅基金會交響樂團的第一天,陸團長將她介紹給樂團其它的團員。
  
  「大家好!從今天開始,我們將一起練習、一起演出,希望以後大家能夠好好相處,以音樂共同交流,一同演奏出全世界最美好的樂章。」
  
  梁心倫誠摯地說完,微笑著向大家鞠躬行禮。
  
  週遭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現場的反應不怎麼熱絡,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奇怪,好像她是擅自闖入的陌生人。
  
  梁心倫有些尷尬,心裡也覺得奇怪。
  
  是大家不善於與新朋友交際,還是本來就有藝術家特有的怪脾氣?還是……有其它她不曉得的原因?
  
  陸團長接著又說:「還有另一件事要宣佈,就是往後樂團的首席就由心倫來擔任,大家好好培養默契,互相配合。」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團長,不公平!」立刻有人出聲抗議:「論資歷、論技巧,沛瑞都比她強,首席小提琴手應該是沛瑞,為什麼是她?」
  
  大家的目光落在一名瘦高的女子身上,梁心倫心想,她應該就是大家口中的沛瑞。
  
  「沛瑞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小提琴手,但心倫有其他沛瑞所沒有的優點,她的加入,將會為我們樂團帶來新的氣象。」
  
  大家顯然無法接受陸團長的解釋,現場仍不斷響起不平的竊竊私語聲。
  
  「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先休息十分鐘,稍後開始今天的練習。」
  
  陸團長離開後,大家立即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打量的視線紛紛掃向梁心倫,像火焰般灼人的目光,好像要將她瞪穿。
  
  梁心倫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尷尬地對大家笑笑,隨即轉身離開,追著陸團長的腳步而去。
  
  「陸團長?」
  
  她看見他走進辦公室,便停在門外輕喊。
  
  「是心倫嗎?進來吧!」
  
  等她走進來,他立刻問:「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剛才……」
  
  「你想問大家的反應是嗎?」陸團長點了根煙,道:「你別太在意,他們只是一時還不習慣由新人擔任首席的位置,等大家適應了,就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
  
  「但是……我只是剛加入的新人,而且絲毫沒有交響樂團的演奏經驗,一入團就讓我擔任首席小提琴手的重要職務,是不是有點不恰當?」
  
  連梁心倫都怕毫無經驗的自己會無法勝任,也難怪大家心裡不平。
  
  「那是大家不瞭解你的音樂水平,當他們瞭解之後,就會明白我的決定是正確的。至於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我從來不會看錯人,你正是我們樂團最合適的首席小提琴手人選。」
  
  「可是我……」她還是覺得很不安。
  
  「放心吧!不要還沒嘗試就先否定自己,除非你完全沒有努力的上進心,否則將來你的表現,連你自己都會大吃一驚。」
  
  「是嗎?」梁心倫頓時覺得很慚愧,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能夠如此信任她,而她卻不能相信自己。
  
  「對不起,我不會再問這種問題了,我會好好努力的。」
  
  「你能明白就好,你是我們樂團未來的希望,我們不能失去你,好好努力!」
  
  「我會的。」梁心倫胸口和眼眶都在發熱,除了努力之外,她還能怎麼回報他呢?
  
  「那你先去休息吧,等會兒馬上開始第一次的練習。」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梁心倫心想他可能還有事要忙,微微鞠了個躬,便趕忙退出他的辦公室。
  
  她走後,陸團長沉思了會兒,捻熄香煙,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
  
  沒多久,電話通了。
  
  「您好。我是愛悅基金會交響樂團的陸團長,我已經依照約定,讓梁心倫加入樂團了。」陸團長報告道。
  
  「很好。那麼我也會依照約定,資助樂團的一切開銷。」電話那頭的人道。
  
  「謝謝您。」陸團長低聲道謝。
  
  「至於梁心倫……我想不用我多吩咐,你也應該知道往後該怎麼做吧?」
  
  「是的,我會多多照應她的。資金的事,就煩請您多多幫助了。」
  
  「你果然是聰明人。資金的事你不必擔心,我說到做到,有其它問題隨時通知我。」
  
  掛斷電話後,陸團長在辦公室又坐了會兒,才起身朝練習室走去。
  
  而在他開門之前,有道慌張的人影,急急忙忙溜向安全門,以避免被他發現。
  
  等他離開後,那人才走出來,怔怔望著他的背影。
  
  原來如此……
  
  「好了,現在開始練習!」
  
  陸團長走進練習室,擊掌要大家集合。
  
  還在交頭接耳的團員這才停止交談,不情不願地走向前頭,看得出來是有許多不滿。
  
  但陸團長好像毫無所覺,逕自分配位置以及交代注意事項。
  
  「今天要練習的是貝多芬A大調第七號交響曲第一樂章,大家各就各位。」
  
  團員們雖然對於團長的決定有所不滿,但在這時候還是很敬業地立即就定位,擺好演奏的架勢。
  
  梁心倫因為是第一次加入排練,不知道該站哪裡才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陸團長便把她帶到最前方的位置。
  
  當然這又引發大家不滿的情緒,四周再度響起竊竊私語聲。
  
  「你們好,請多多指教。」她站定位後,朝左右兩邊的團員微笑。
  
  但他們冷哼了聲,各自把頭撇開。
  
  梁心倫有點難過,不過想到剛才團長的鼓勵,她決定忽視這些不友善的對待,專心拉好自己的琴。
  
  「心倫,你初來乍到,大家還不瞭解你的琴藝,你先拉一首曲子給大家聽。」陸團長忽然道。
  
  「啊?現在嗎?」突然被點名,梁心倫愣了一下。
  
  「對,什麼曲子都行,你可以拉自己最喜歡的曲子,讓大家瞭解一下你的音樂水平。」
  
  陸團長說完,週遭那些不友善的注視,頓時變成看好戲的目光。
  
  他們訕笑的眼神好像在說:我們倒要看看你多有本事!
  
  「啊……好。」
  
  知道大家絕對會以更嚴苛的便准來審核她,梁心倫緊張得手心開始出汗,但她不願就此被打倒。
  
  要是她在這一刻失誤,往後更別想扭轉大家對她的負面印象,所以她很謹慎地選擇曲目。
  
  想了想,她選了自己最喜愛的曲子——聖桑的天鵝。
  
  這是當初她與闕御堂的定情曲,一直是她非常喜愛的曲子,也經常練習演奏,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它。
  
  她深吸口氣,將小提琴架在肩上,閉上眼,回想與闕御堂相識的那一晚,不由得露出甜甜的微笑,以當時的心情,虔誠地拉動琴弦。
  
  當她拉出第一道旋律時,那些目光裡還充滿訕笑,但是當她拉到第二小節時,有些目光變了,從不屑、恥笑轉變成為驚訝。
  
  到了第三小節時,幾乎所有注視她的目光都充滿訝異與不信,等到她將曲子拉完,全場突然一片寂靜。
  
  沒人拍手但也沒人嘲笑,大家都呆呆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拉得不好,請大家見諒。」
  
  梁心倫認為一定是她演奏得很糟,大家才會有這種反應,頓時尷尬地低下頭。
  
  這時,第一道掌聲響起,陸團長大聲鼓掌喝彩。「表現得非常好,心倫!」
  
  他轉向眾人,一一審視大家的目光,原本不滿的眼眸,此刻全都迴避他的眼神,因為羞愧而不敢直視他。
  
  「相信大家應該都已經瞭解,為什麼我會指定心倫擔任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好了,選擇開始練習七號交響曲……」
  
  接著正式開始今天的練習。
  
  練習結束後,大夥兒還是沒有多理會梁心倫,彷彿她不存在似的,各自說笑著離開了。
  
  當梁心倫到置物櫃去拿包包準備回家時,有個人緩緩靠近她。「你的琴藝很好。」
  
  「咦?」
  
  他轉頭一看,是剛才練習時坐在她旁邊的女孩,也是小提琴手。
  
  「你拉得很好,我很佩服。」那女孩道。
  
  這是樂團裡除了陸團長之外,第一個開口跟她說話的人,梁心倫非常高興。"沒、沒有啦。大家才真的很棒,交響樂的團員果然完全不一樣。「那女孩笑了。」我叫杜和雅,希望以後我們能夠和平相處,互相切磋琴藝。」「我也是。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那麼,明天見。」杜和雅又對她笑了笑,才轉身離開。梁心倫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露出笑容。終於,交到第一個朋友了!
  
  樂團真的太棒了,這裡有許多愛好音樂的朋友,她希望能夠一直留在這裡,和大家一起練習、共同演出。她真的真的這麼希望!
  
  一開始加入樂團時,只有杜和雅一個人會來找她說話。接著出現第二個,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找她說話……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真誠與和善,也折服於她的琴藝,原本排斥她的團員,慢慢地會主動與她攀談,甚至大家在練習結束後,也會邀她一塊去吃東西。
  
  加入樂團半個月了,現在已經不再有人公開排斥她,雖然完全不理她、不跟她說話的還是大有人在,但是氣氛已經比她剛來的第一天好太多了。終於慢慢融入樂團裡,成為大家真正的夥伴,她比什麼都開心,也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努力求進步、求表現,讓大家更認同她。
  
  但是,在她進入樂團的第三個禮拜,卻發生一件她怎麼也想不到的事,讓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竟被人如此戲耍欺騙!
  
  這天的休息時間,梁心倫從洗手間走出來,正巧看見陸團長從前走過,「啊,陸……」她心想自己有好一陣子沒跟他私下聊聊了,便想叫住他,稍微聊一聊。但他完全沒聽見,繼續向偏僻的樓梯間走去。「陸團長……」不知情的她跟了過去,才訝然發現有人在樓梯間等他。她趕緊將身體縮回牆後,免得被他們發現,以為她故意跟蹤偷聽。還是趁著沒有被發現前快走吧!
  
  她這麼想著,舉步正想離開時,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你到底為什麼要讓梁心倫擔任首席小提琴手?」這聲音是……梁心倫覺得那聲音很耳熟,悄悄探出頭一看是盧沛瑞!直到現在,她還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理由我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陸團長有點煩躁地道。
  
  「但我沒辦法認同!論樂團的資歷,我比她深,論技巧我也不比她差,況且我還是你的女朋友,你卻偏偏提拔她,教我怎麼能平衡?!」哇,原來她早陸團長的女朋友?梁心倫睜大眼睛。他們是為了她吵架?梁心倫頓滿心歉疚,但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自有我的道理。」陸團長有些無奈地說。
  
  「我知道你所謂的道理是什麼,因為你收了人家的錢,是吧?」盧沛瑞高聲質問。「你在胡說什麼?!你從哪聽來的?」陸團長一臉緊張地大叫。陸團長收人家的錢?!梁心倫也嚇一跳。怎麼回事啊?因為想知道真相,所以原本該走的她,忍不住又繼續聽下去。
  
  「不用瞞我了,我聽到你和別人說電話!我是不知道你打電話給誰,但是我知道他損款給樂團,而你則安排梁心倫進入我們樂團。」「你……你怎麼可恥可以偷聽呢!」陸團長無奈又苦惱地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我也不願意如此啊,但若是再無贊助者,我們樂團就要被近解散了,我能有其它選擇嗎?如果是你,你忍心看我們樂團分崩離析嗎?」
  
  「所以說,真的有人拿錢買走我的位置?這是你們和利益交換嗎?」
  
  「你別亂說話,事情不是那樣的!」
  
  「樂團裡誰都知道,首席的位置本該是我的,而梁心倫一來,竟莫名其妙奪走屬於我的位置,原來是因為如此啊。」盧沛瑞嘲諷地冷笑。「你別再胡說了!我說過,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是怎麼樣呢?你說啊。」「這……我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我偏要你說!我告訴我我要知道……」
  
  他們還在爭論不休,而梁心倫已經難過到聽不下去了。她渾渾噩噩地走開,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實。原來她能夠加入樂團而且還是首席的位置,不是因為她有實力,更不是因為運氣好,而是有人暗地裡花錢買通的。是誰?是誰會這麼做?
  
  「是他!」根本不需要深思,她也猜得出誰是莫後的那只黑手。唯有他,才有如此龍厚的資金,也唯有他,才有這種左右他人的霸氣與本事。
  
  她傷心透頂,覺得羞辱到了極點。她在餐廳裡演奏,真的讓他如此丟臉嗎?機關算盡,不擇手段,就是要逼她離開餐廳,而今甚至用錢買通陸團長,誘惑她辭掉工作加入樂團。不知情的自己,是那麼高興地加入樂團,滿心以為自己的琴藝受到肯定,沒想到……一切全是假的!這些都是他的計謀,都是他為了自己的私心,用金錢設下的大圈套!
  
  梁心倫覺得很荒謬,怎麼有人為了怕丟面子而這樣算計別人?她實在很想笑,但淚水卻像斷線的珍珠,莫名其妙不斷地往下流,怎麼都停不住。她想用手去擋,但去擋不住,淚水把她的臉膀都浸濕了。「笨蛋……」她用手抹去淚水,語調哽咽地罵自己。「我真是個笨蛋!為什麼還愛他呢?我為什麼還愛他呢?真是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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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快到下班時刻了,闕御堂還在辦公室裡忙得不可開交。他剛掛上與國外客戶的電話,拿起文件要批閱,負責內務聯絡的女秘書便打內線進來詢問:「總經理,梁心倫小姐來訪,但沒有事先預約,請問您要見她嗎?」梁心倫?闕御堂沒料到她會來,愣了愣,很快回復道:「請她進來!」「是」秘書掛斷電話後,闕御堂望著電話機出神。她怎麼會突然過來呢?按理說,她應該是不會再到他這兒來的,今天為什麼突然來了?難道是……
  
  「總經理,梁心倫小姐到了。」
  
  女秘書將人帶進他的辦公室。「嗯,你先下去吧,短時間內我不見其它客戶,有事你先讓仁鈞替我處理。」
  
  「是的」女秘書很快退下。
  
  闕御堂起身走前方,緊窄的臀倚著辦公桌,定定打量這個原本該消失在他生命的女兒。今天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刺繡亞麻無袖上衣,搭配一條現下流行的民族風花色長裙,臉薄施脂粉,氣質清新,但掩不住蒼白的氣色。她神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他心想。
  
  「我沒想到你會來。」闕御堂扯著嘴角一笑,故作鎮定地道。
  
  「我自己也沒想到!」梁心倫僵硬平板的回答,讓闕御堂挑起了眉。
  
  「怎麼了嗎?發生了什麼事?」他隱約猜到她可能發現了什麼,但還是繼續裝傻
  
  「我來,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見他還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梁心倫更難受了。
  
  「什麼事?」
  
  「你就是愛悅基金會交響樂團的幕後贊助者,對嗎?」闕御堂沒想到她會直截了當地問,愣了愣,僵笑道:「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
  
  「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不必再騙我了!你以資助愛悅基金會交響樂團為條件,要他們掃墓我入團,對嗎?」確實,她沒說錯,闕御堂無法否認。他有些惱怒夫子沒打算讓她知道的。
  
  「是誰說的?陸團長?」
  
  「不關他的事,這件事是我自己調查出來的,如果不是我查了,我根本不會知道,你用錢替我買下了樂團首席的位置!」
  
  「你在說什麼?」闕御堂倏然擰起劍眉。
  
  「不是嗎?你以金援為條件,替我疏通管道讓我入團,還逼近他們將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讓給我。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只因為你認為我在餐廳里拉小提琴讓你顏面盡失,就使出這種計謀把我騙到樂團嗎?」
  
  「騙?!你是這樣認為的?」闕御堂沉下臉,怒聲質問。
  
  「是的,我的感受就是那樣!對我而言,這一切全是個殘酷的騙局,一個醜陋的利益輸送,踐踏我自尊的大騙局!我不會再受騙,我要離開樂團!」
  
  「你說什麼?你要離開樂團?」闕御堂緊張地瞪大眼。他那麼緊張,大概是怕她又回餐廳拉琴讓他丟臉吧,梁心倫頓時有種報復的快感。但她累了,不想再跟他纏鬥下去了。
  
  「沒錯!我要離開樂團,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也不會再回餐廳工作,這樣你應該可以安心了,請你放過我,從今以後離我遠一點。」她轉身想走,但被震怒的闕御堂一把拉住。
  
  「為什麼要將我想得那麼可惡?為什麼你不會認為我是真心想要幫助你?」為什麼要一口咬定,妄下定論,把他當作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因為,我不需要這種用盡心機的幫助!無論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都不需要。你不會瞭解,一個真心愛好音樂的人,被人用錢買賣是什麼樣的感受?那不是榮耀,而是羞辱!總之,我會馬上離開樂團,我心意已決。」樂團,她是絕對不要再回去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慢著!」闕御堂猛力拉住她。他快氣炸了,她自己胡思亂想一堆,為什麼不聽聽他怎麼說?
  
  「你攔我也沒有用,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回去的!」梁心倫倔強地別開頭。
  
  「你可知道我為了讓你進入樂團,花費了多少心思?你一句騙局就將我的好意付諸東流,你說我踐踏你的自尊,你又何償不是在踐踏我的善意!」
  
  「你所謂的『善意』,我不需要,拜託你好心點,饒過我吧!」說完,她用力拂開他的手,轉身跑離。「你--給我站住!」
  
  她才不「站」起來呢!梁心倫故意跑得更快。
  
  見她壓根不甩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衝,闕御堂真是氣炸了。這個頑固的女人,存心氣死他嗎?
  
  他抓起外套,立即追了上去。「呀,梁小-,總經理-」
  
  秘書先是看見一道纖麗的身影自眼前奔過,還來不及反應,接著又來一個,而且還是她的頂頭上司。
  
  「我今天提早離開,有事明天向我報告」
  
  「啊,是。。。。。。」
  
  秘書錯愕的看著自家老闆的身影,快速閃過長廊。
  
  經過短暫的追逐戰,闕御堂終於在電梯前抓住梁心倫。
  
  「梁‧心‧倫!」
  
  闕御堂咬牙切齒,陰沉沉的冷笑。「終於被我逮住了!」
  
  「你。。。。。。想怎樣?」
  
  梁心倫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但是他現在的笑容好猙獰,他笑得比哭還可怕。
  
  「我不會傷害你,只想和你好好談談!」
  
  闕御堂不容拒絕地扯住他纖細的手腕,反身走回電梯,按下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按鈕。
  
  「你要帶我去哪兒?」
  
  電梯很快就到達了地下停車場的樓層,門一打開,梁心倫發現是停車場,立刻緊張地問。
  
  「找個好地方談談。」
  
  說完,他從口袋裡取出汽車鑰匙,開啟車門,示意她上車。
  
  車子駕上下班車潮擁擠的道路,駕向梁心倫未知的地方,一路上沒開口說話,因為他還在調整自己的怒氣。
  
  要是現在開口,他怕自己被她的固執氣的動手打死她。
  
  車子一路駛到離市中心有短距離的河堤地,只有在這裡,她才不會亂跑。
  
  闕御堂找了個停車格停進去,梁心倫現行下車,轉頭眺望這片規劃過的河濱公園。
  
  黃昏的河堤,別有一番羅曼蒂克的氣氛。
  
  只可惜此刻她只想吵架,沒有那種談情說愛的閒情逸致,再說-他們現在也不是那種關係!
  
  思及此,許多不滿的情緒都湧現出來了,她也不等他,賭氣地轉頭朝河堤道路的另一頭走去。
  
  但闕御堂當然不可能就此放過她,幾個大步,他很快就跟上去了。
  
  兩人沉默地走了好久,他先打破沉默
  
  「心倫,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我不想和你談!」她生氣的別過頭,冷硬拒絕。
  
  「別使小性子,文明人最重視溝通了不是嗎?」
  
  「你是文明人嗎?」她嘲諷的笑了。
  
  不能怪刻薄,打從分手至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哪一樣符合文明人的標準。
  
  「我當然是!而我也期望你是,能不能冷靜一下,好好地聽我說?」
  
  他按住她的肩,強迫她停下腳步面對他。
  
  「我無法冷靜!」
  
  一見到曾讓自己深深迷戀的黑色瞳眸,梁心倫又開始按捺不住激動。她揮動他的手,憤怒地道:「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傷我有多深!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回樂團了,不管你怎麼說都一樣。」
  
  任何人那樣對她,她或許都不會如此生氣,但唯獨他-唯獨他-
  
  她合上眼皮,再睜眼時,眼裡已是淚霧朦朧。
  
  「你-」
  
  她的淚讓他覺得自己像混蛋,一抹說不出的疼揪在心口,讓闕御堂難受極了。
  
  「你一定要這麼頑固嗎?好好聽我說行不行?!」她的頑固也讓他很氣憤,好想猛力搖醒她那顆不知變通的小腦袋。
  
  「我沒有任何要侮辱你的意思!以資助樂團為條件,要他們網羅你入團,也不是為了騙你離開餐廳。」
  
  「如果不是,那是為了什麼?」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一直認為,我是因為自己的私利才這麼做,為什麼沒想到,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為了我?」真荒謬!「為了我什麼?」
  
  「你是個有才華的音樂家,埋沒在餐廳裡不覺得可惜嗎?如果能夠加入樂團,公開演出,讓更多人聆聽你的音樂,不是很好嗎?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在餐廳裡賣藝維生嗎?」
  
  「我-」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認為加入樂團對你比較好,不是為了要逼你離開餐廳。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了,但我-還是關心你的。」
  
  他自嘲一笑道:「或許你很難相信我,但我說的是真心話。就因為分手了,我無法再繼續照顧你,才希望你有更好的發展,將來才能夠照顧自己,不至於窮困潦倒,讓我擔心。真要說我有私心,這就是我的私心。對你的虧欠,是我心裡一輩子都難以撫平的缺口。」
  
  是遲來的良心,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不是過去那荒唐的自尊與面子。
  
  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有這樣複雜的感覺。
  
  無預警地解除婚約,冷眼旁觀她家破產,父親自殺,他也未曾有過太多愧疚,只覺得那是最恰當的決定。
  
  但詭異的是,分手之後,他好像才開始真正認識她。
  
  現在的她,比以前交往時更令他憐惜,心疼,他無法置之不理。
  
  要他眼睜睜看她潦倒困苦不管,他做不到,只能想辦法幫助她。
  
  「用那樣的方式讓你加入樂團,或許不是很恰當,但那是我對你的善意,我沒有要羞辱你的意思,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接受我的好意?」他語氣沉重地央求。
  
  梁心倫望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我願意相信你是好意。」不知為什麼,她相信他。她想他並沒有說謊,他真的是為了她,才用那樣的方法讓她入團。
  
  但-
  
  「我相信你,也謝謝你這樣替我著想,但是我沒辦法接受!」她注視著他,語氣柔和,但語意堅決。
  
  「再怎麼說,利用金錢與權勢得來的地位,我怎麼也無法坦然接受,我寧可一輩子辛苦地在餐廳拉琴,也不願意靠著關係加入樂團,甚至霸佔首席的位置。這是我身為音樂人的尊嚴,你懂嗎?」
  
  看出她不會再改變心意,闕御堂歎了口氣,不再勉強她。
  
  「我明白了!如果你真的無法接受,那就離開吧,我不會再強迫你任何事。」
  
  霸道的他已經慢慢學會尊重她,傾聽她的聲音,而不是一味地逼迫,要挾。
  
  「謝謝你。啊,還有-」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緊張地拜託道:「陸團長還有大家,都是很出色的音樂家,能不能請你不要撤回資金,繼續幫助他們好嗎?他們真的都很優秀,樂團就此解散太可惜了!」
  
  見她不擔心自己的將來,反而替人操心,闕御堂很無奈,但也拿她沒辦法。
  
  「我知道了。這筆資金我不會撤回,我會撥一筆款項替樂團成立信託基金,以後樂團的運作將不會再受影響。」
  
  「謝謝你!」
  
  「你不必道謝,反正捐贈給基金會的款項可以抵稅,再說這對闕氏的形象也有提升的效果,對闕氏而言,只有好處沒有損失。」
  
  聽到這番精明的話,梁心倫不禁露出苦笑。
  
  真不愧是他的作風,對他沒有好處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但這樣也好,這樣她就不欠他什麼了。
  
  「咦,我們好像越走越遠了。」
  
  她回過神,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走到很偏遠的地方。距離剛才停車的河堤公園有好長一段距離了,放眼望去全無人影,而且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除了幾盞路燈透出朦朧的光線之外,四週一片漆黑。
  
  「嗯,我們回去吧!」
  
  闕御堂看看四周,點點頭,兩人便往回走。
  
  走沒多久,闕御堂發現前頭走來三個人。
  
  從那些人的衣著與走路的樣子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角色,一種不好的直覺湧上心頭。
  
  「我們走快點!」
  
  他不由分說,拉起梁心倫的手加快腳步,想趕快走到有人的地方。
  
  「為什麼?你-」梁心倫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他拉著只往前走。
  
  但是道路只有一條,即使他加快腳步,依然避不開那些迎面走來的人。
  
  闕御堂刻意靠著路旁走,但發現他們依然筆直地朝他們走來,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描緊手心,神情緊繃,希望自己會錯意。但-
  
  「不錯嘛,來散步還帶妞,挺逍遙的嘛!」
  
  他的直覺沒有錯,他們果真直直地擋在他們面前,看來像三名混混的領頭,咧開邪惡的笑容,上下打量著他們。
  
  「哇!老大,這傢伙看起來超有錢的樣子耶!」有名混混發現闕御堂西裝筆挺,好像在路上踢到黃金一樣,眼中迸出驚喜。
  
  另外一個則一臉淫穢地直盯著梁心倫。
  
  梁心倫被他瞧得渾身發抖,害怕地縮到闕御堂身後躲著。
  
  「你們想做什麼?」闕御堂板著臉質問,希望他們識相點快走。
  
  「做什麼?看你們這麼甜蜜,我們這幾個王老五當然也想沾沾光,抽點戀愛稅啊。」
  
  「你們攔路搶劫,不怕我報警嗎?」闕御堂悄悄將手探進口袋裡,握住手機。
  
  「報警?哈哈!等警察來,我們都已經逃到天涯海角,而你們-應該已經躺在地上,變成兩具冷冰冰的屍體了吧?」
  
  為首的混混突然亮出鋒利的小刀,兇惡地指著闕御堂。「把口袋裡的手機交出來,否則我先那你開刀。」
  
  見到刀,闕御堂彷彿跌進時光隧道,臉色瞬間刷白,身體好像被灌了漿一樣,緊繃僵硬得完全無法動彈。
  
  這情景。。。。。。好像。。。。。。
  
  真的好像。。。。。。
  
  「喂!叫你把手機拿出來,你給我裝死嗎?」混混威脅地舉高刀子。
  
  「御堂?你怎麼了?快把手機給他呀!」
  
  利刃已經逼近了,他還是僵立不動,梁心倫急壞了,怕他們傷害他,趕緊將手探進他的口袋裡,想替他把手機拿出來。
  
  他把手機抓得很牢,她邊求他放手,一邊從他僵硬發冷的指間取下手機,匆忙交給那些人。
  
  「你也是!」那人將刀鋒轉向她,梁心倫沒有選擇,趕快把自己的手機也拿出來交給他們。
  
  「還有錢包!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通通拿出來!」
  
  梁心倫又立刻拿出錢包,取下項鏈,耳環,交到他們手上。只希望他們拿了錢財,趕快離開。
  
  花錢消災,任何聰明人都知道,不該在這時候跟一群眼中只有錢財沒有法紀的惡徒搏命。
  
  但闕御堂還是僵立不動,事實上,他好像靈魂出竅般,對週遭的事完全沒有反應,面色白得嚇人,雙眼也失去焦距,身體還隱隱顫抖著。
  
  「御堂,你還好嗎?振作一點啊!」這樣的他讓梁心倫很擔心,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失魂落魄。
  
  這不單單只是害怕而已,好像有什麼更令他恐懼的東西,讓他完全失常。
  
  「還有你--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果然,那混混在下一秒將刀轉回闕御堂面前。「快點!」
  
  「御堂,快點給他們啊!」他繼續發愣,梁心倫急忙催促道,擔心他們傷害他,
  
  但他還是動也不動,置若罔聞,為首的混混不爽了。
  
  「你給老子裝傻啊!」他怒吼著,掄起刀就要過去。
  
  「不!不是的!」梁心倫急忙擋在他面前,替他解釋:「他只是嚇壞了,他沒有不配合!我替他拿出來給你們,你們別傷害他。」
  
  為了不讓他受到傷害,她再度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搜索,拿出他放在褲子後袋的皮包,並且拔下他的手錶。
  
  「值錢的東西都在這裡了,請別傷害我們,放我們走好嗎?」梁心倫把錢包和手錶交給他們,壓低姿態央求道。
  
  「哇!你們看看這只表-嘖嘖,這只表要不少錢吧?」一名混混接過東西,當場咋舌。
  
  他們雖是混混,但是因為「職業」關係,對高價產品也有些瞭解,這牌子的表價格向來沒有低於百萬元。
  
  「起碼三百萬。」為首的混混瞥了一眼,嘴角冷冷地勾起。「看來你家裡好像有點錢嘛,我看乾脆綁架你,跟你家人多要點贖金好了。」
  
  綁架?贖金?
  
  混混大笑著說完,闕御堂的身體很明顯震了一下。
  
  梁心倫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的臉色好像更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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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欽,老大,這女人很漂亮耶,你不想放鬆一下嗎?」
  
  好色的混混從剛才就一直猛盯著梁心倫,垂涎的口水早已淌了滿地。
  
  為首的混混拿光了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這才注意到梁心倫。
  
  「是挺漂亮的,不輸女明星嘛!反正沒人會來這裡,玩一玩也好。」為首的混混臉上也露出淫笑。
  
  梁心倫發現他們正打著下流的主意,恐懼地猛搖頭。
  
  「不要!不要這樣,你們要錢,我們已經給你們錢了,你們不可以再這樣!」
  
  「哈哈!我們答應過你了嗎?就算答應了又怎樣?老子玩你是你的榮幸耶!」他無恥地縱聲大笑。
  
  面對這一切,闕御堂還是毫無反應,依然處於失神的狀態。
  
  「不--」梁心倫轉身想逃開,但是對方一個箭步就抓住她。
  
  明白自己徹底孤立無援的她,害怕得哭了出來,再也克制不住地放聲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
  
  她的哭喊聲像一記響雷,打醒了一直處於失魂狀態的闕御堂。
  
  他神智恢復清醒後,發現三名混混圍著梁心倫,調笑著拉扯她的衣服。
  
  卑劣無恥的念頭不可言喻。
  
  頓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像巨浪般衝向他的心口。
  
  憤怒戰勝了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恐懼,他可以讓自己受傷害,但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三名混混完全當他是活死人,所以當他一腳狠狠踢掉正伸向梁心倫的魔爪時,他們全都震驚得跳了起來。
  
  「是誰-呃啊!」
  
  一記虎虎生風的狠拳打歪一名混混的臉,讓他飛了出去,他原本塞在口袋裡的手機飛了出去,掉落在草叢裡。
  
  梁心倫趁著一團混亂,趕緊鑽進草叢裡去找,已找到馬上撿起來打電話報警。
  
  「你想做什麼?」一名混混發現她正在撥打手機,嘶吼著衝過來要搶奪手機,但是下一秒,他被人一腳踢開。
  
  「不要緊吧?」闕御堂趕過來,將她護在身後。
  
  「嗯,不要緊了。」她好高興,他能夠恢復原來的樣子就好。
  
  「我已經報警了,如果你們不想被警察抓去坐牢的話,最好快走!」梁心倫鼓起勇氣高聲嚷道。
  
  「你這臭女人-」
  
  為首的混混像衝過來教訓她,但是他的夥伴拉住他。
  
  「老大,我看她真的報警了,我們再不快走,等一下就會被抓啦!」他們只想要錢,不想坐牢啊。
  
  這些混混也沒想到會惹上一個有功夫底子的狠角色,在這麼纏鬥下去,他也討不到便宜,還是走為上策。
  
  「哼!」他萬般不甘地用力哼了聲,帶著兩名嘍囉,飛快夾著尾巴逃了。
  
  他們剛逃不久,梁心倫他們就聽到遠處傳來響亮的警笛聲。
  
  「警方應該能抓到他們吧?」梁心倫擔心地問。
  
  這種人要是還讓他們逍遙法外,會是多麼可怕的事啊!
  
  「河堤處空曠,他們要逃沒有多大機會,很快會被抓到的。」闕御堂回答。
  
  「那就好。」梁心倫搗著胸口,安心了。
  
  闕御堂扶著額頭,腳步顛了下。方才受到太大刺激,後來又力氣用盡,現在他整個人完全虛脫了。
  
  「御堂,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梁心倫急忙扶著他的身體,驚慌地大喊。
  
  「不要緊-」但是才說著,他又晃了一下。
  
  「御堂!不行,你要找個地方休息。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是很遠,先到我那裡去躺一會兒,不然就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他立刻反對,他不喜歡那地方。
  
  「好,那就去我那裡。」
  
  這時候,梁心倫什麼都依他。
  
  梁心倫目前住在市郊的一棟單身出租公寓,十幾坪左右的空間除了廚房衛浴之外,還隔出一房一廳的隔間。
  
  房子整體來說還算不錯,傢俱不多,所以不顯得擁擠,沒有精緻華麗的擺設,但是別具巧思的佈置讓房子彰顯出主人的個性與品味。
  
  闕御堂脫了鞋,跨進屋內,打量著室內的裝潢。
  
  「跟你想像得不太一樣吧?我過得其實不是那麼糟,對不對?」
  
  看出他眼中並無輕蔑或批判,她才敢看玩笑這麼說道。
  
  「唔。」他不是很有力氣地點頭。
  
  「啊,你人不舒服,先過來這裡坐,我去替你準備一杯熱飲。」他臉色還是很蒼白,不能讓他站太久。
  
  梁心倫將他拉到沙發前讓他坐下,自己隨即到廚房去了。
  
  闕御堂坐在客廳的雙人沙發了,怔怔打量四周,不經意看見旁邊的小茶几上,擺弄著她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
  
  真是此情只待成追憶,這情景是永遠不可能再出現了。
  
  這是,他好像才開始內疚,自己當初做了什麼。
  
  如果現在讓他選擇,他雖還是無法將闕氏的資金砸進去拯救梁靜波,但至少可以試著盡力幫忙,或許梁靜波就不會走上絕路。
  
  梁心倫端著剛泡好的熱飲出來,正巧看到他的視線直盯著她放在茶几上的全家福照片。
  
  她淡淡一笑,將整個托盤放在桌上。
  
  「來,喝點補血益氣的枸杞紅棗茶。我加了點糖,不會太甜,你喝喝看。」
  
  「你--不怪我嗎?」
  
  闕御堂用一種僵硬而冷淡的怪異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怪你?不,我不怪。」她搖搖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為什麼不怪?」他有些惱怒地質問。
  
  她在說謊吧?連他都不認為自己值得原諒,她怎麼可能原諒他?
  
  「我為什麼要怪你?」梁心倫有點好笑地反問。
  
  不怪他,他反而不高興嗎?
  
  「我把梁家、你父親還有你害得這麼慘,你一點都不生氣嗎?」他不相信。
  
  「你害的?我家破產,是你設下的全套嗎?那是我父親自己經營不善,跟你有關係嗎?我父親過世,是你害死的嗎?我明明記得他是自殺死亡的呀,不是嗎?」她故意以輕快的口氣說道。
  
  「但你父親會自殺,跟我脫不了干係,他的死,是我間接造成的!」
  
  這件事或許會成為他心底的另一根刺,會永遠的折磨他。
  
  「他的死,是因為他無法面對失敗,只想選擇逃避,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是他自己的選擇。」她想得很開,也不想為此責怪任何人。
  
  不管是他、或是那些誘惑她父親投下巨資、時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朋友,她都不怪。她父親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與選擇不是嗎?他選擇輕生逃避人生,也為此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如今他人都走了,她也不想再追究留在世上的人誰是誰非了。
  
  一切的恩恩怨怨,都隨著她父親的辭世,化為灰燼就好了。
  
  「不過-」
  
  她擔憂地凝視著他仍然蒼白的面孔,遲疑了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今晚你很反常,好像在害怕什麼。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他在害怕,絕不只是遇到搶劫的恐懼而已。他到底在怕什麼?
  
  闕御堂訝異地看著她,因為沒想到她竟察覺到了。
  
  凝視她片刻,他低笑了聲,佯裝不在乎地聳聳肩,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是是想起當年那場惡夢罷了。」
  
  「當年的惡夢?當年-發生什麼事了嗎?」梁心倫小心翼翼地問。
  
  闕御堂笑得更大,但也顯得更淒涼。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我念小學時,曾經被綁架罷了。」
  
  「被綁架?」她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交往到分手,他一次也沒提過。
  
  「那是我小學三年級的事,過程很老套,沒什麼心意,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想要錢,找上了我,有天放學時我被兩名歹徒拿刀脅迫綁走,他們向我父親勒索兩億贖金,否子就要殺了我。」
  
  「兩億?」梁心倫驚呼著,兩眼瞪得又圓又大。
  
  以前或許還不覺得什麼,現在對她而言,兩億元無疑是難以想像的天價。
  
  尤其在二十年前,這樣的金額更是一筆龐大的數目。
  
  「後來呢?後來怎樣呢?」
  
  明知道他現在人好好地在自己面前,可見他後來一定沒事,但她就是忍不住緊張。
  
  「後來……」
  
  闕御堂瞇起了眼,掉入從來不願回想的幽暗回憶裡。
  
  直到現在,他還深深記得當時的恐懼與害怕。
  
  小小的身子縮在角落,不斷顫抖著,一心只希望爸爸快點救他出來。
  
  然而,當被綁匪逼迫的他好不容易聯絡上他父親時,他父親竟然這麼說:「你們要怎樣隨便你,要兩億我沒有,反正我兒子多的是,不差著一個!」
  
  說完,他父親絕情地掛斷電話。
  
  當時,不止他震驚不已,連綁匪都呆了。
  
  他們大概連想都沒想過,會遇上一個連孩子死活都不在乎的父親吧。
  
  「媽的,搞什麼!」搶匪氣得摔上電話,轉身就一個巴掌甩到闕御堂的臉上,把他的嘴角都打破了。
  
  「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還是腦子有毛病啊,不然怎麼連你老爸都不要你咧!」綁匪要不到錢,氣吼吼地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闕御堂渾身顫抖,無法回答。
  
  綁匪更生氣,開始拿起一旁的木棍猛力打他,並且不斷用腳踢他,當他被打得幾乎斷氣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爸爸不要我!
  
  後來雖然他順利被警方救出,但是因為傷勢太嚴重,足足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才出院。而他父親卻只欣喜不用花一毛錢就能就回兒子。
  
  被救出後的他,整個人都變了。
  
  原本熱情活潑的孩子,變得沉默、安靜,沒有笑容,眼神更是冷得可怕。
  
  出院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要學空手道,他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庇護,所謂的家人,對他而言只是虛幻的名詞。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與家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如今他與家人除了公事上的往來,還有些怎麼也推脫不掉的家族聚會之外,其它時間幾乎不會私下聚會,更別說一起用餐、閒話家常。
  
  反正我兒子多的是,不差這一個!
  
  既是經過二十年,這句話依然是他心頭的痛,直到現在,他有時還是會因為做了這個惡夢而驚醒。
  
  「其實她說得也沒錯,我還有四個兄弟,我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說不定更多,他怎麼會在乎我這『一個』兒子呢?」他自嘲地咧開嘴,空洞一笑。
  
  生性風流的父親在外有私生子不是秘密,只是不知道未浮上檯面的還有多少。
  
  「不!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不好,是他們的錯呀!」
  
  梁心倫猛力搖頭,急忙想洗去他腦中晦暗自貶的想法。
  
  是他父親的錯!他實在不該以金錢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更何況那還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是她害得闕御堂陰鬱不快樂,他錯誤的想法,害了自己兒子的一生。
  
  「從那以後,我人生的目標改變了。我不單單要在家族事業中佔有一席之地,還要主掌整個闕氏企業,成為一個對我父親、對任何人都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我要讓他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被傷透心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復仇般的倔強與怒氣,他要父親後悔說出那樣的話。
  
  原來,這就是他一心想要爬上頂峰的原因。梁心倫好心疼。
  
  他一定很空虛吧?既是創造出不可忽視的傲人成就,他依然無法滿足,因為他的內心是荒蕪的,只怕即使擁有全世界,他還是感到恐慌。
  
  一股強烈的心痛襲來,梁心倫想也不想地抱住他,激動的喊道:「不,不需要他的肯定,你已經很棒了。在我心中,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不可或缺的人!」
  
  一句話,敲碎了闕御堂心頭厚重的冰。
  
  他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雙眼直望著她。
  
  在他那樣對待她之後,她還能如此善良地說出這些話?
  
  哪怕只是安慰他,他也感動得想哽咽。
  
  突然的,他伸出手用力抱住她,將她摟得好緊好緊。
  
  「御堂,好、好痛喔……」她皺起被他的胸膛擠扁的小臉,語音模糊地抗議。
  
  闕御堂聞言立即放開她,但梁心倫只得到一秒鐘的自由。下一秒,他再度將她抱緊。
  
  這回,他渴切的唇在她臉上急切地搜索著,尋找那甘甜誘人的唇,迫不及待想品嚐它、佔有它。
  
  「不行……御堂……」她也被突然襲來的激情惹得一陣頭昏,但她沒有忘記他們目前的身份。
  
  他們已經分手了,況且他還有女朋友-
  
  「我想抱你!只要一次就好,拜託……」
  
  他的心口因為她的話發熱、發疼,此刻他迫切地想擁有她,那種強烈的渴望,快要將他逼瘋了。
  
  梁心倫閉上眼,投降了。
  
  她也好想他,分手至今,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好。」她紅著臉,小小聲地回答。
  
  她知道他們不該,但哪怕會被全世界的人唾棄,她也無法阻止自己奔向他。
  
  他們滾到床上去,此刻他們忘了全世界,就只是熱切擁吻著彼此。
  
  「好久了……」闕御堂抵著她的額頭,重重地歎息。
  
  天知道,他有多懷念這一切!
  
  梁心倫主動吻住他的唇,封住剩餘的話。
  
  他們熱情又絕望地擁抱著,因為他們都知道,彼此沒有未來……
  
  隔天清晨,梁心倫睜開眼,發現身旁的床位已經空了,地上床上也沒有他的衣物。
  
  「啊?」他走了?
  
  她愣了愣,慌忙擁被坐起,轉頭搜尋。一轉頭,又被嚇了一跳。
  
  他在那裡。
  
  闕御堂衣著整齊地站在門前,用一種複雜的眼神,靜靜地看著她。
  
  「御堂,怎麼了?」梁心倫柔聲問道。
  
  他的模樣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昨晚-很對不起。」
  
  他一開口,梁心倫的心涼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該再那樣做的。」
  
  梁心倫閉了閉眼,忍住心痛,假裝不在乎地笑著道:「沒關係,我自己也願意的。」
  
  「我不希望你誤會,以為我們有可能-復合。」
  
  他道:「你的安慰我很感動,但是很遺憾,我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我要掌控闕氏的大權,我不要再讓自己落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我需要強而有力的企業聯姻,來幫助我達到目的。」
  
  而她,很顯然地對他的事業毫無幫助。
  
  「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價值。」梁心倫沒有天真到忘了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你別這麼說!」闕御堂皺起了眉頭。「你很好,糟糕的是我,我無法擺脫過去的陰影。但是我真的想要成功,我要爬上世界的頂端,-讓任何人都碰觸不到我,也無法再左右我的命運。」
  
  「爬得那麼高,你會很寂寞的。」她半開玩笑地提醒他。
  
  她真的很為他心疼,能擁有今日的地位,已經很不容易了,但他依然連自己都不肯善待。
  
  「無所謂。」他很早以前就忘記「幸福」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的想法沒有改變,所以我不希望你誤會,以為我們還有再開始的可能。」他殘忍地說破。
  
  「我明白,我沒那麼想過,你放心。」
  
  大概是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焦躁,她還反過來安慰他。
  
  「那就好。」話雖這麼說,但他一點以沒有安心的樣子。
  
  「今天還要上班吧?你還要回去換衣服嗎?那快點出門吧,要遲到了。」她看看時鐘,起身披上睡袍,準備送他出門。
  
  她替他打開大門,闕御堂走了出去。
  
  停在門前、神色複雜地望了她一眼,他默不作聲地轉身離去。
  
  她沒說再見。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說。
  
  或許不說,就可以假裝他們未曾分開吧。
  
  送走了他,梁心倫關上門,難過得落下淚來。
  
  畢竟是自己深深愛過,而且至今仍一直眷戀的男人,即使早已分手,她還是忍不住心碎難過。
  
  抹乾淚,她強擠出笑容。
  
  他離開了,她的日子還是得繼續過,即使悲傷流淚,還是得堅強起來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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