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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紛舞妖姬]詭刺 (第六卷 誰主浮沉)[全書終]

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一章    誓不低頭上

    在到風影樓接討那只年鏑,卻課疑著,沒有把它戴到自恆引廁上。那個男人加重了語氣︰「我相信你也清楚的知道,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有毫無保留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對你來說,才是最好,最明智的選擇。」

    手鏑通體帶著金屬製品特有的冰涼。輕輕掂著這只東西,風影樓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苦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兩句話。不就是電視劇裡,那些代表正義與公理的人民警察,面對窮凶極惡的匪徒進行審訊時,最常引用的開場白嗎?

    「快點吧,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順著那個男人的目光看過去。風影樓臉上苦澀的意味更濃了。停泊在他們附近的那輛汽車,從外表看上去,也許平平無奇,但是風影樓清楚的知道,它可是加裝了雙層防彈鋼板,比輕型裝甲車防禦力更強悍的押送車。而汽車的後排座位,更是用特種鋼料,在狹小的空間中,打造出一個還算是舒適,但是絕對堅固的牢籠。

    風影樓真的沒有想到,他身上的硝煙氣息還沒有散盡,剛剛帶領他們這支小部位返回自己的祖國,臉上還沒有來得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就得到了如此盛大,又如此意外的歡迎。就是在這個時候,龍王突然越過風影樓,走向了那輛汽車。

    看著龍王的舉動,那個男人輕輕挑了一下眉毛。他也是軍人,而且官職不低,他的年齡,更比風影樓他們大了一倍不止,他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居高臨下的看清楚這些大男孩的所有心理。他覺得,龍王這樣做,一定是要求和風影樓一起戴上手鏑,一起進入押送車,用這種方法,來表達他們幼稚的哥們義氣。

    是因為已經有了這樣的判斷,在龍王帶著一臉的認真,一步接著一步走向那輛汽車的時候,那個男人甚至已經開始在想,一會要當眾用什麼樣的語氣,去斥龍王,讓這個孩子真正明白,軍隊是講紀律的團隊。軍人必須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更絕不允許出現拉幫結派,搞小小山頭主義,這種現象存在。

    「砰!」

    當猶如鐵錘重擊的聲音,猛然傳進了在場每一個的耳膜,看著龍王一拳重重砸到汽車的防彈玻璃上。雖然沒有把玻璃砸碎,卻打得足足幾噸重的汽車微微一頓,那個男人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放聲厲喝道:「你在幹什麼?」

    龍王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他只是咬緊了嘴唇,瞪大了眼睛,揚起他那雙比缽盂更大的拳頭,再一次對著車窗重重砸下去。

    龍王拼盡全力打出來的一拳,究竟有多重?!不要說什麼測力器,我們只需要知道,到了今時今日。如果龍王真的怒了,真的狂了,當他的眼睛裡都蒙上一層血紅的時候,就連第五特殊部隊學校的格鬥系教官。都不願意和他交手,這就足夠了!

    一拳,兩拳,三拳………

    龍王竟然就用自己的雙拳,對著汽車後排的防彈玻璃,不停的砸下去。他每一拳打下去,那輛擁有雙層防彈鋼板的重型防彈車,就隨之狠狠一顫,而那扇就算是小口徑狙擊步槍,都沒有辦法一槍擊穿的防彈玻璃,面對龍王越打越快,越打越重。到最後,當真是猶如狂風驟雨般的猛擊,更是在不停的呻吟,不停的尖叫,而一層層白色的裂紋,更從龍王拳頭擊落的位置,一圈圈猶如波紋般向外擴散。

    龍王突然揚起頭,對著那一扇已經足足打了七八十拳,早已經到了物力負荷極限的防彈玻璃窗狠狠撞下去。面對龍王這種絕對變態的野蠻衝撞,那一扇製造商拍著胸膛當眾保證,絕對堅固,絕對耐久,絕對技術國際領先的防彈玻璃,終於在一連串「嘩啦」的細碎聲響中,變成了幾個塊碎片。

    龍王伸手穿過他用腦袋撞碎的玻璃窗,打開了車門。看著他的臉色,還有那招牌式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的動作,在場幾個學校重量級教官。包括李向商代理校長在內,臉上都猛然露出了猶如白日見鬼的表情。

   薛寧波更忍不住捂住額頭,發出了一聲低歎:「不會吧………」

    話音未落,龍王猛然瞪圓眼睛。他右腳蹬著車身,雙手抓住車門,猛然發出一聲瘋狂到極限的嘶吼,而幾乎在同時,他拼盡全身力量狠狠一拽,就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龍王竟然生生把那輛汽車的一扇車門硬扯了下來。

    把車門隨手丟到地上,龍王一腳重重踏上去,天知道他這一腳究竟有多重,內部填裝了兩層防彈鋼板的車門,竟然被他生生踏出了一個明顯的弧度。龍王用力搖晃腦袋。把頭髮裡面的玻璃渣,連帶頭皮綻開。從傷口裡流淌出來的鮮血,一起甩得到亂飛,而他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徑直接落到了那個早已經看傻了眼的男人身上︰「就這種玩具車。連我都困不住,你還想用它。困住就連我龍王,都打心底佩服的隊長,風影樓?!」

    「我們剛剛從阿富汗撤出來。人在戰場上野慣了,還沒有時間適應恢復。」

    等龍王瘋了一回,狂了一把後。站出來替他道歉的,當然是李凡,他道歉的態度相當誠肯,語氣也相當的客氣︰「對不起,我們還是小孩子。性子太直,還沒學會過河拆橋。」

    「是啊!」

    邱嶽也在點頭︰「不過我相信,只要每次我們從戰場上撤下來後。您就猶如神兵天降,用手銬直接把我們的隊長鎖走,鎖啊鎖的,多鎖上幾次,我們也就慢慢習慣了。」

    看著腦袋上流著血,卻一臉無所謂的龍王,聽著幾個學員猶如說相聲般的冷嘲熱諷,雖然臉色沉靜如水。心裡更有著莫大的擔憂,但是在彼此對視中,幾個重量級教官仍然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由衷的欣慰。

    就算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絕對不容小覷,一群人仍然可以為自己的同伴仗義執言不說,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將特種部隊在戰場上最喜歡用的火力階梯式交替掩護戰

    他們雖然在阿富汗吃足了苦頭;更付出了鮮血的代價,但是,現在他們身上,已經有了一支特種部隊。最不可或缺的內涵了。

    當然,雙方的立場不同,站在那個至今也沒有對著風影樓正式表明身份的男人角度來看,卻絕對不會有什麼欣慰的成份了。

    他瞪了李向商和真天一眼,他的意思很明顯:「這就是你們練出來的兵?」

    李向商回報給對方一個無懈可擊,任誰也挑不出毛病的公式化微笑。坐在輪椅上的莫天,卻輕輕皺著眉頭,不知道在那裡想著什麼,根本就沒有理會對方。可是站在他們身後的戰俠歌,卻終於開口了︰「他們都是好兵。」

    「他們深入阿富汗,孤立無援,面對最惡劣局勢,想要活下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身邊的兄弟。」戰俠歌的目光,緩緩從在戰場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揚聲道:「我沒有親眼目睹,但是我敢確定,他們一定是一人有難,全隊支援,始終不離不棄,否則的話,他們早就在幾個月的漫長戰鬥中,一個接一個的被彼此拋棄,直至全軍覆沒了。」

    雖然臉色很不好看,但是那個男人仍然輕。多了一聲,算是認可了戰俠歌的話。

    「我們都知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句話,我們都希望士兵到了戰場上,可以相親相愛,可以不離不棄,而在日常練中,軍隊更不停在我們的腦子裡灌輸這些東西。」戰俠歌望著那個男人,認真的道:「可是如果有誰犯了錯誤。甚至是被冤枉被委屈了,所有人就要立刻擺明立場和他畫清界線,一個個擺出大義凜然威武不屈的樣子。我尊敬的,猶如大神大仙般高高在上,可以俯視芸芸眾生的特派員先生。您不覺得,嗯,呃,軍隊中一直提倡的親兄弟,父子兵,也太那個廉價,太虛偽,也太那個善變了吧?」

    在特派員看不到的視線死角。李凡悄悄對著戰俠歌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戰俠歌還是一臉的認真,一臉乖寶寶的純真,弄得特派員根本沒有辦法翻臉,他的右手,卻悄悄曲起大拇指和食指,回了李凡一個訛的手勢。

    莫天教官也終於開口了︰「風影樓。咱們師徒也有幾個月不見了,一會在車上,你和我講講最近的經歷。讓我看看,這段時間你小子,究竟是長進了,還是給我這個師父丟臉了。」

    莫天是第五特殊部隊戰功彪炳的元老,他重傷難痊,健康每況愈下。現在任誰一看,都明白,他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在這種絕對敏感的時候站了出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手鋒和囚車丟到了一邊。

    幾乎所有人都在為他說話,幾乎所有人都在支持他,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關心他,風影樓能清楚的感受到大家的善意與友誼,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真的沒有辦法開心起來。風影樓看著眼前那個臉色越來越差的特派員,突然問道:「我爸出什麼事了?」

    特派員的眼神微微一凜,他不答反問:「你怎麼知道他出事了?」

    「我們剛見面,你就直接問了我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我是不是風影樓,第二個問題是,我父親是不是風紅偉。」

    風影樓道:「這兩個問題,你當然早就知道答案,你提問,不過是例行公事式的流程罷了。但是,這本身就說明。我是誰。我父親是誰。這兩者對案情的影響關係,是並列的,你甚至把我們當成了共犯。」

    風影樓舉起了手鏑,低聲問道:「幾天了?」

    特派員真的驚訝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提出了兩個問題,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就能敏銳的捕捉到變數,進而推敲出這麼多東西。

    「我不知道你究竟來自哪裡,但是我可以確定,你在自己的行業裡。一定打滾了很多年。我更相信。你可以輕而易舉的發現,我和我父親都不會拒捕,不會逃跑,更不可能叛國。可是你仍然為我們準備了手鏑和囚車,我想,你之所以這麼做。最大的理由,就是想借用這兩件道具,對我們父子施壓,讓我們發現自己闖大禍了,如果想度過難關。就要全力配合,爭取立功減罰!」

    沒有瞪起凶眼睛,沒有色厲內換。沒有虛張聲勢,風影樓只是就事論事︰「我可以坦率的告並你,你用的這些技巧,對我沒用!」

    特派員相信。

    眼前這個叫風影樓的大男孩。雖然檔案上清楚的寫著,他還不到十八歲,他明明是一個充滿漏點與冒險精神的大男孩,本來就應該是一團放肆而無拘無束的火焰,可是在他的身上,卻又奇跡般的有著雲淡風輕的波瀾不驚。組成這個男孩內心世界的元素,竟然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當兩個人彼此打量,彼此審視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竟然擁有同樣的觀察方式,同樣的觀察順序,同樣的肢體細節捕捉習慣,甚至就連他們為了讓對方做出更多的肢體語言,暴露出更多的內心情緒,而做出的引誘性動作。都相當類似。

    能擁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與權力。這個男人在自己的領域內,當然是出色的,但是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和風影樓彼此對視,心裡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歎。

    在他這些年接觸過的人當中。風紅偉已經是夠纏人,夠令人頭痛的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千里迢迢跑到邊境線,打算先從風影樓這兒打開一個缺口,再玩出一記隔山打牛的好招,可是誰能想到,兒子怎麼看起來,竟然比老子還要難纏的多?!

    「幕天!」

    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把情報告訴眼前這個男孩,可是為了打開風影樓的心防缺口,特派員還是開口了。

    果然,聽到幕天這個詞,風影樓的臉色,終於微微變了。

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二章     誓不低頭中

    風影樓最終還是沒有戴上手鎊,更沒有坐進那輛已經少了一扇門的囚車裡。

    風影樓知道自己很幸運,面對不可預測結果的災禍,並不是每一個師父,都能站出來,不計後果為自己的弟子撐起一片避風港,但是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走過去,用他握慣武器的雙手,輕輕抓住了輪椅後面的扶手︰「師父,我沒有給你丟臉。」

    早已經看破了生死,一向淡定從容的莫天,嘴角輕輕一動。作為親手把風影樓帶進學校的師父,作為一個經歷過最殘酷戰爭,從死屍堆裡爬出來的職業軍人,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風影樓這短短的一句話,那背後蘊藏的血淚與掙紮?

    但是莫天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他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悶氣,抬起頭看著他們頭頂這片千百年來,都是如此蔚藍,如此深沉,又是如此浩瀚無邊的天空,聆聽著勁風掠過群山。發出的嗚咽,不知道為什麼,坐在輪椅上的莫天竟然看癡了。

    風影樓沒有說話,他站在莫天的身後,靜靜陪伴在這個把嚴厲與溫柔。都毫無保留的給了他的男人。

    九年前,他們初次相逢,莫天在他和雷洪飛的眼裡,就是一個看起來永遠不會被擊倒,更永遠無法超越的巔峰,他只是靜靜在那裡一站,高山仰止般的壓力,就讓風影樓呼吸急促全身緊張。可走到了今時今日。風影樓長大了。莫天這個為了國家,把自己整個燃燒起來的男人。明明還不到五十歲,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甚至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握著輪椅後面的扶手,不知不覺間,風影樓也癡了。

    如果在九年前他們沒有相逢。現在的風影樓,大概還只是一個每天老老實實上課,老老實實做功課,從不曠課x從不翹課,但是成績卻只能算是一般,性格實在羞澀,就算是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喜歡了,動心了。也會因為害怕被父親罵,害怕被拒絕,傻傻的不敢表白,只能在那裡獨自一個人品嘗單戀滋味,直至看著那個「她」被別的同伴抱進懷裡的笨小孩吧?!

    他們都在靜靜想著自己的心事,而周圍的人,包括那個對風影樓擁有絕對生殺大權的特派員,竟然都站在一旁,用沉默的態度,靜靜打量著這一對師徒。

    十二月下旬的夜,總是來得特別早。現在手錶上的時針,才剛剛指向下午六點,夕陽就已經搖搖欲墜。從現在站立的位置眺目遠望,他們的左右兩側,都是高聳入雲的聳山峻嶺,就是在這漫長不絕的山脈彼此對峙中,一條天然形成的走廊,貫穿了中國與阿富汗邊境,並且和巴基斯坦遙遙相對,形成了三個國家接壤的瓦汗走廊。

    在這片平均海拔超過四千米。又有群山環繞的天與地之間,再也找不到人類工業發展留下的痕跡,周圍的一切,都帶著混沌初開以來,千古不變的單調。但在夕陽的照耀下。這周圍這單調的山,這枯燥而麻煩的雪,卻被染得斑瀾燦爛,在不經意間,就揚起了一片遠離繁華喧囂,仿佛能把人類的心靈,都帶著為之一擴的粗擴與純真。

    當一陣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呼嘯著掠過,積雪再次被帶得紛紛揚揚,就連兩側的群山,都發出了仿佛不勝負荷的嗚咽,天與地之間一片冬的肅殺。夕陽如火,寒風如刀,飛雪亂舞,群山林立,在這片就連人類文明,都要望之卻步的天與的之間。風影樓和莫天依然靜靜的或坐或立,任由他們的倒影在地上越拉越長,直至和遠方的群山,形成了一個再不可分割的整體。

    「聽!」

    遙遙目送著夕陽終於消失在山的另一邊,聽著從耳邊掠過的風聲。莫天低聲道:「龍建輝和朱建軍,他們正在笑。」

    風影樓還沒有回答,莫天就反手。用力在他的手背上拍了兩下,道:「拋開用食物騙你加入第五特殊部隊的那一次,我這一輩子,好像只知道板起臉來罵你,還從來沒有哄過你,更沒有誇講過你。但是今天,我可以大聲告訴所有人我以你為榮!」

    風影樓的喉嚨,突然哽住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奇怪。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你受盡委屈,明明被強行套上了懦弱的外衣,在八歲的時候,卻敢為了一個剛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朋友去和我拼命。我更奇怪,你究竟哪裡來的力量,面對父親的怒吼和耳光,卻依然不肯放棄對雷洪飛的友情。」

    說到這裡,莫天回過頭,他望著風影樓的臉。微笑道:「我芯須承認。我看原來做人的底線被人踏過之後,你們父子身上爆發出來的,都是一樣的偏執。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爸悍然撕破了身上溫文爾雅的外衣之後,當真是敢想人所不敢想,能為人所不能為,比起你當年拿著打火機要點汽油桶的壯舉,放肆狂野了又何止十倍?!」

    那個在外面,無論受了什麼樣的氣,總是能露出無害的笑容,就算你當面把一口痰吐到他的臉上,也許都不會生氣,演盡了謙謙君子,溫良如玉的男人,把太多的寬容送給了外人,卻把受到的委屈,都發洩到家裡,擺明就是欺軟怕硬,他究竟做了什麼,竟然能讓第五特殊部隊的莫天教官,用到了「敢想人所不敢想,能為人所不能為」如此誇張的評語?!

    「我不是法官,也不是特派員,我甚至無法認定他這一次做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但是如果這一次。你跟著他們回去接受調查時,有機會見到你爸。請代我轉告他一句話。」

    在風影樓仔細聆聽中,莫天只說了兩個字:「佩服!」

    假的吧?!

    風影樓的眼睛終於瞪大了。

    但是在驚愕,不解的同時,風影樓內心深處的焦躁與不安,卻奇跡般的消失了。

    不管風紅偉究竟做了什麼,究竟闖下了什麼樣的彌天大禍,才能把風影樓都給硬扯進來,能讓莫天說出「佩服」這兩個字,就已經足夠說明,他做的事情可圈可點,絕不是諸如「叛國洩密收黑錢」之類,一旦暴光,就註定身敗名裂千夫所指的勾當。

    遠遠的看到,本來應該害怕。應該無助,應該臉色蒼白,應該雙手發顫的風影樓,臉上竟然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個特派員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早點上路吧,你早點配合我們調查,不是幫我們,而是在幫你自己,幫你的父親風紅偉!」

    風影樓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推著莫天,走向了一輛汽車。

    在趕了五個小時的夜路後,在一個地勢平坦的地帶,風影樓跟著特派員,登上了一架直升飛機。在走上直升飛機前,特派員略一猶豫,最終還是沒有把他的手銬拿出來。

    兩個小時後,直升飛機降落,風影樓又跟著特派員上了一輛汽車。汽車又在城市裡面,漫無目的亂轉了好幾個小時,在一個地下隘道裡,風影樓他們又換了一輛車。在換車的時候,風影樓親眼看著包括特派員在內,三個人都把自己身上的手機。留在了車上。

    特派員突然問了風影樓一句:「你的身體裡,有沒有還沒有摘取出來的彈片或者彈頭?」

    風影樓搖頭,他可不是龍王。身體裡嵌了十幾塊鋼板,還能行若無事。

    登上新的汽車後,一名工作人員。取出一個小型罐狀噴霧器,從內部對著汽車車窗,仔細噴了一遍透明無色的霧狀液體,就連汽車前面的擋風玻璃都沒有放過。風影樓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直到汽車再次發動。他才忍不住問道:「有必要做得這麼誇張嗎?」

    特派員緊盯著風影樓的雙眼︰「你懂?」

    「職業特工可以借助光學探測儀器。測量到玻璃最微弱的震動,只要鎖定目標聲帶頻率波動,就可能還原出監聽目標,在室內說的話。在七十年代,蘇聯人送給美國大使館一個橡木做成的雕塑,十幾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美國大使館工作人員才發現,那個雕像裡,竟然有一個金屬片和一根彈簧。雖然它沒有任何能源,也不會發射什麼電子信號。但是連著彈簧的金屬片,對聲音的敏感度,無疑比玻璃要高出幾個倍。借助它,甚至可以在上百米外捕捉到波動。蘇聯特工就是用這種方法,在美國大使館裡,硬是光明正大的安裝了一個連續用了十幾年的!」

    風影樓盯著工作人員手中的噴霧罐,淡然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剛才噴的氣體,能夠改變我們在車廂內說話,玻璃受到氣流震盪,而顫動的頻率和節奏。你們都是職業特工小心謹慎當然是必要的,但是,你們又沒有打情報戰,我風影樓更是小兵卒子一個,至於這麼大費周章嗎?」

    「如果我告訴你,如果我們稍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會被十幾個國家。當然也包括美國和俄羅斯情報部門鎖定,你信不信?」

    伸手輕輕彈了彈身邊的玻璃窗,特派員說得輕描淡寫︰「至於你說的借助玻璃窗顫動還原聲音,這種方法早就落伍了。就拿我身邊的這塊玻璃來說,為了能讓它同時擁有耐高溫,堅固,還能抵抗化學侵蝕作用,在燒制時加入了碳酸鉀。甚至還可能加入了少量的鉛和三氧化硼。般的玻璃由於含有少量的亞鐵雜質,燒制出來後,可能會帶著淡淡的綠色,為了防止這種情況,製造商還會在裡面,再加入少量的砌!」

    風影樓皺起了眉頭︰「你不會想告訴我,擁有這些微量元素的玻璃。甚至擁有聲音記錄的功能,只要有先進的儀器,再加上足夠的耐心和運氣,就可能用重播的方法。把我們說過的話,還原用?」

    「的確是有這個可能。」

    特派員道:「雖然現在我們還不能證明,這種技術,已經被應用到諜報領域,但是根據我們收集的情報顯示,現在全世界,至少有二十四家軍工科研中心,醫藥研發所,女子美容機構,已經組織出科研團隊,全力研究這種技術的實用性,我們絕不能排除有些機構,已經取得實質性進展,並開始測試的可能!」

    風影樓一開始還在連連點頭。可是聽到最後,他的眼睛卻在瞬間瞪的賊圓︰「軍工科研所吃的就是這碗飯。國外一些醫藥研發所,常常掛羊頭賣狗肉,我也可以理解,但是這女子美容器機構,怎麼也和諜報機構扯上關係了?!」

    「最近這一兩年,國外剛網開始流行光學美容也許是玻璃對聲音的存儲有限。多說廢話,會對還原工作造成困擾,也許是想用語言交流,讓風影樓降低抵觸情緒,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特派員竟然是有問必答︰「他們的光學美容,就是利用紅寶石鐳射發射器,打出特定頻率的高熱光波,在深入皮膚表情後,直接燒毀皮膚基底層的黑色素細胞,用這種方法,去治療雀斑和曬斑。簡單的說,有能力製造出這種精密鐳射美容儀器的公司,他們也同樣有能力。製造出能夠在玻璃上,提取微量磁性,並進行聲波還原的裝置!」

    風影樓不停的點頭,真是長知識了,誰能想到,僅僅是一塊玻璃,就能扯出這麼多門道,搞出這麼多花樣?

    商務汽車在這個時候已經駛出了地下隘道,開始用平穩的速度,在城市的街頭駛動,坐在風影樓對面的特派員,打開了一隻密封的檔案袋。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取出了一隻筆記本和一支筆。

    看著這架勢,風影樓心中暗叫了一聲:「終於來了!」

    「你剛才肩膀下意識的往上抬了一下,我想這種動作,對於職業軍人來說,就代表了防禦與警戒吧?」

    特派員的眼睛,隨著車窗外的霓虹燈,不斷跳躍著,看起來竟然有著不輸於年輕人的灑脫︰「你要搞清楚,我從來沒有把你和我放在對立的位置上,事實上,我也參加過第五特殊部隊的考核呢。」

    說到這裡,特派員聳了一下肩膀。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挽惜︰「只可惜,我從小就有磨牙的毛病,當時招人的教官說了,我這種毛病雖然看起來不大,但是在戰場上,卻很可能害死整隊人,所以,雖然很想收我,仍然抱歉的把我掃地出門了。後來到了一九八三年,中國成立了國家安全部,我這個第五特殊部隊根本拒收的殘次品,就跑到裡面,在主管境內反間諜系統的第九對內保防偵察分局,當了差。幹了幾年後。又被調到第十六影像情報局,專門進行衛星圖像情報判讀。就這麼混啊混的,混了十來年,平時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竟然也混出了一個「年少有為」的評價,進國防大學深造了兩年,就混到了現在的位置上了。」

    他說得是夠謙虛,夠自甘菲薄的,但是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除非是白癡,否則的話,還真沒有幾個人會因為他的這番話,就心存輕視。而他之所以用這種態度和風影樓交流。更是清楚的說明,他已經看明白了風影樓這個人,知道用硬的,用一些刑偵手段和心理戰術。對風影樓只會適得其反。

    「喂,喂,喂,別露出這種懷疑的表情好嗎?」特派員伸手指著身邊的兩個同僚︰「你要搞清楚,我,他,他,還有你,我們四個都是軍方高幹子弟,說好聽了,叫做將門虎子。說難聽了,就是太子黨!雖然年齡是相差大了點,但在別人的眼裡看來,可是標準一丘之貉。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現在又是一個戰鬥英雄,要沒有特殊的原因,誰願意和你相互掐架啊?」

    風影樓神色不變,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社會上的人總是說,中國國家安全局,其實這個稱謂是錯誤的。中國建立的是安全部,下轄有十六個分局,平時各司其職,在國家安全部剛剛組建的時候,裡面的成員,絕大多數,都是來自天天做著英雄夢。混身精力太過旺盛,天天跑到外面溜旱冰、打架把馬子,用來顯示自己男人氣概的軍方高層子弟。到了現在,雖然國家安全部不同於第五特殊部隊,可以不斷從社會上吸收各類精英,但是將軍虎子仍然在裡面佔據了相當的比例,其中有些關鍵性部門,成員招收規則,更苛麥得接近了第五特殊部隊。

    風影樓突然問道:「我爸究竟怎麼了?」

    兩個助手的目光,一起落到了特派員的身上,看到特派員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他們當中,最年輕的一個。直接對著風影樓豎起了一根大拇指,他一張嘴,就是一口地道的京腔:「牛,賊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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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三章    誓不低頭 下

    這三個字直說得風影樓心驚肉跳。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越佩服,就說明他的父親風紅偉的禍闖得越大。更何況,特派員已經點頭,那行,年輕的工作人員做出這樣的評價後。就閉緊了嘴巴,顯然是案件等級太高。縱然他們可以確定這輛汽車裡擁有足夠的安保措施,對風影樓又有一種同根相生的親近,受到工作守則所限,仍然不能透露任何實質性內容。

    事實上,這也根本不是一場問訊。在後面的兩個半小時內,都是風影樓一個人在講。他講自己如何進入了阿富汗,以什麼樣的方法,什麼樣的方式,打入了基地組織;他講自己和安德魯的相逢,講遭遇轟炸的那一天,他們兩個如何並肩作戰相互掩護;講他在重傷垂死時,安德魯如何與自己不離不棄;講陳徒步如何找到了他,又如何靜靜的死在了他的懷裡………

    風影樓不停的說著,那幾個人。包括特派員在內,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風影樓的途述,他們只是靜靜的聽著,但是當風影樓講到安德魯的真實身份時,這三個人卻不由自主的彼此對視了一眼,風影樓更清楚的看到,那個最年輕的工作人員,臉上分明揚起了一個「這下你可是惹到大麻煩了」的表情。

    但是風影樓仍然繼續講了下去。沒有砌詞掩飾,更沒有摻雜謊言,他將自己所有的經歷,包括個人感情變化,都一五一十交待得清清楚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如果僅僅是因為羞澀,或者是為了個人隱私,就去想方設法的砌詞掩徹,甚至是摻雜謊言,這不但會給對方的工作造成困擾x更會變成他風影樓這一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又搭乘了一次軍用運輸機,再轉了兩次車,五個小時後,風影樓終於坐到了受審席上。當著所有人的面。特派員伸手關閉了審訊犯人時。會用到的射燈。

    「在審訊時,用燈光直接照到受審者的臉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把受審者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受審者卻無法看清楚我們的臉,這種交流上的差異,會持續性對審問者,形成心理壓力。」

    特派員盯著風影樓的眼睛,沉聲道:「我看過你的受資料,這種過於溫和的審訊技巧,對你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我也知道,你想全力配合我們,減少你父親風紅偉的麻煩。所以我們就直奔主題吧。你知道不知道你父親風紅偉,在六年前。加入了一個「雷鷹」組織?」

    面對特派員和架在面前的攝相機,風影樓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在攝相機的彼端,一定有精通人類行為心理學的大師,在監視風影樓的一舉一動,甚至會把他接受問訊時拍的錄相反復播放,通過他的面部表情變換和眼睛瞳孔的擴散程度,來確定風影樓是否說了謊言。

    風影樓回答得很坦蕩:「不知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雷鷹」這個組織,他們的成員身份,和成立的目的?」

    「不知道!」

    「你認識這個人嗎?」

    特派員將一張相片亮到了風影樓的面前,雖然一眼就可以確定對方的身份,風影樓仍然仔細打量了幾遍。直到確定不會出現錯誤後,他才點了點頭︰「認識,他叫楊牧,曾經是弘集團軍秘書處的處長,後來又被調到了中科院。在我們整個軍區大院裡,沒有人不知道,他是軍長身邊的紅人,更具有電腦般的記憶力!對了,我和雷洪飛大哥認識的那一天晚上,也是他趕在公安局之前,把我們接回去的。」

    特派員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你父親風紅偉和楊牧之間的關係怎麼樣?」

    風影樓是實話實說:「楊牧是軍長身邊的紅人,平時有大把的人想著巴結他,我爸那種在部隊裡總是副職。沒有任何實權,在外人面前又沒有半點脾氣的人,他根本看不到眼裡。我看他們之間的關係,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聽到這裡,審訊室裡的其他人。臉上突然都露出了奇怪到極點的表情。但是特派員卻在點頭,他能坐在現在的位置上,當然有過人的眼力。他能看出來,風影樓並沒有撒謊。

    「也許在九年前,他們真的形成陌路,可是現在,你父親風紅偉和楊牧,不但都是「雷鷹」組織裡的核心骨幹,更是一同犯案,一起被捕。受審時還拼命把過錯大包大攬,想要為對方脫罪的好兄弟了!」

    特派員盯著風影樓的眼睛,他在這個時候當真是語出如刀:「你知道不知道,風紅偉,楊牧,還有「雷鷹」組織的另外四名成員,他們聯手犯案,最終闖下大禍束手就擒,為的全都是你?!」

    風影樓猛的呆住了。

    特派員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風影樓的耳朵中,又何異于怒雷轟鳴?

    「雷鷹,是軍隊中一些擁有相同理念,並願意為之努力的少壯派軍人。組成的私人團體。在他們中間,不乏楊牧這種擁有一技之長的特殊人才,他們一向認為,中央提出的「和平崛起」戰略方針並沒有錯,但是在現代化戰爭聳中,如果只能任由敵人準備充份致人,軍隊必然要吃足大虧。所以,他們成立這個組織的宗旨,就是在不違反「和平崛起」戰略方針的前提下,盡可能削弱敵人在開戰前的破壞力!」

    聽到這裡,風影樓的身體,突然開始輕輕顫抖起來,真的,他似乎。已經猜到些什麼了。

    「他們以美國、俄羅斯這兩個軍事強國為假想敵,不斷進行戰略推演。最後他們得出的結論是,美國和俄羅斯,都是利用各種通訊衛星連結成緊密的通訊網和監控體系,作為指揮軍隊行動的重要平臺,這是他們最大的優勢,但同時也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一 旦他們的資訊平臺被破壞,戰鬥力必然在瞬間銳減,用這種方法。甚至可能在局部戰場上,扭轉敵我雙方的戰力對比!」

    說到這裡,就連特派員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尊敬︰「他們是一批精力充沛的實幹派軍人,雖然分佈在天南地北,沒有資金支援,沒有上級的認可,很多成員甚至彼此間都沒有見過面,但是這一切,並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他們利用自己手中的寄道,收集國外一切關於衛星,軍用、民用互聯網資訊,他們甚至借助其中一名成員的工作便利,在西藏一個雷達監控站,不斷練習爭奪假想目標敵軍用衛星控制權,利用電腦病毒,在對方作業系統中植入程式後門之類的電子對抗。」

    「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一旦戰爭爆發強敵入侵,他們就要化身鷹隼,對敵人的電子資訊平臺,發起最猛烈,最無孔不入的進攻,為我們的祖國,建立起一道永不消逝的電子長才………」

    特派員的話突然中斷了,因為………在戰的上創浩出個又一個奇跡,堅強得看似天真的男孩。竟然哭了。

    知道這裡是審訊室,知道他必須要努力配合調查,知道在這個時候。至少有三四台攝相機,從不同的角度,拍攝著他的一言一行,而這些錄相,更會成為長時期封存的檔案資料,風影樓真的想在這裡留下一個好的形象,可是聽到這裡,幾乎從來沒有真正感受到父愛的溫暖,更不知道父愛的慈祥究竟什麼味道的風影樓,品嘗著內心深處,那股沸騰的令他整個人的靈魂,都要為之燃燒的喜歡,品嘗著一個迷路的孩子,被父親緊緊抱在懷裡,外面的風風雨雨似乎已經遠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安全。感受著自己對父親,那早已經封塵多年的尊敬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復蘇。風影樓又怎麼可能不哭?!

    就是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委屈的淚水,快樂的淚水,再無遺憾的淚水,一波接著一波,從風影樓的眼睛裡,再也不受控制的奔湧而出。

    明白了,他真的什麼都明白了。

    難怪他們九個人能在絕處逢生;難怪他們九個人,會在四面楚歌必將全軍覆沒的最後一戰中,突然得到了天基武器的支援;難怪他一回到祖國,明明立下了大功,仍然被立刻帶走,接受調查;難怪就連莫天教官那樣的人物,也要對著風紅偉說上一聲佩服!

    他那個自私的父親,對著外人總是揚起一張無害笑臉的父親,從副連長開始幹起,當過副營長,副團長。直至副師長,半輩子在軍隊裡打滾。卻始終得不到真正權力,卻愈發對權力產生了近乎病態渴望,甚至不惜用自己唯一的兒子搭建仕途道路的父親,竟然在風影樓最需要幫助。最渴望獲得親人的溫暖,卻只能用一個電話,向家人最後道別的時候。以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就那麼的的確確的出現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雖然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雖然快樂的,喜悅的,委屈的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在眾目睽睽之下哭得一塌糊塗,可是風影樓還是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他那個為了爬得更高,獲得真正權力,可以連尊嚴都徹底放下的父親,明明知道如果在那個絕對敏感的時刻,動用了更絕對敏感的手段,他必然會踏進深淵再無插身的可能,他為什麼依然做得如此無怨無悔,依然可以做得如此義無反顧!

    要知道,他可是一個把真容都給了外人,把怒氣都留給了家人的男人啊!

    特派員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站起來,親自把一隻小型答錄機,放到了風影樓的面前。當他按下了播放鍵。電動馬達隨之帶著磁帶開始轉動後,風紅偉的聲音,從小型答錄機的擴音喇叭中,隨之傳了出來。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明明知道小樓的性格大羞澀,很難適應少年軍校緊張更充滿競爭壓力的生活。為了我自己的前途,我還是狠心把他送走了。我不想一輩子當萬年老二,我也有自己的報負,也想獲得尊重,到少年軍校接受練,對小樓的一生都有好處,我在外面繞了一圈又一圈,我拼命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直到晚上,我一個人慢慢走回家後,我看到的,是一個哭了整整一天的女人。她看著我,只說了一句話………風紅偉,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選擇嫁給你嗎?!」

    風紅偉一直覺得,自己娶了現在的老婆,最他一生最大的幸運!在軍隊裡,無論是女兵還是女軍官。本來就少,只要稍有點姿色,都會成為搶手的香勃勃,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缺少愛慕者的追求。而風影樓的母親,在二十年前,更是一個漂亮而溫柔,靜靜站在那裡,只是回眸一笑,就足以百媚千紅的女孩。

    她選擇了當時只是個副連長。沒錢沒權沒後臺的風紅偉,在以後的時間裡。無論風紅偉的仕途如何的不順,無論風紅偉如何的遷怒,她始終用一個女人最賢慧的溫柔,靜靜的安撫著風紅偉那顆在外面,碰得傷痕累累的心,她從來沒有抱怨。從來沒有反對,就算是風紅偉決定把風影樓送到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藉此建立一條仕途上的坦蕩大道。她明明心疼了,明明不願意。可是看著郁不得志,只能每天長籲短歎的丈夫,她還是沒有拒絕。

    可是當風影樓終於走上了一條也許永遠無法回頭的路,她哭得一塌糊塗,心灰意冷的她,終於在彼此都看不清對方臉上表情的黑暗中,開口了。

    為什麼眼前這個曾經美麗而溫柔,曾經追求者如雲,猶如公主般燦爛的女人,竟然會選擇嫁給了自己,風紅偉曾經做過無數次猜測,但是,他真的不知道!

    「在十幾年前,你還是一個初出茅廬,帶著年少輕狂的直率,更自信得仿佛天塌下,都能由你頂住的大男孩………」

    說到這裡,風影樓的媽媽,眼睛裡突然露出了一絲迷離,當皎潔的月光,溫柔的傾灑進這一片黑暗的世界,讓她的眼睛裡隨之揚起夢一樣的神彩時,風紅偉在這個跟著自己吃了十幾年的苦,已經日漸枯萎的女人身上,突然又看到了昔日的美麗!

    「當時,師首長當眾講話,他提了一個問題,他問我們,如果有一天戰爭爆發,戰火席捲到了自己的家鄉,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請假回家,安置自己的家人,一個是帶著對家人的關心。義無反顧的走上戰場,我們會選擇哪條路。」

    女人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生怕自己的聲音稍大,就會把她從美麗的回憶中驚醒︰「這種問題,在部隊裡真是老生常彈了,而那些在部隊裡打過幾年滾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大家都是拍著胸膛保證,當祖國有難的時候,當然要舍小家碩大家。義無反顧的走上戰場,直至帶著勝利的軍功章,把它獻給自己的親人。每一個人都在說著漂亮的大話套話假話,直到師現你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親自點到你發言時,我才聽到了與眾不同的聲音!」

    當年風紅偉面對師首長的這個問題。曾經回答了些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他真的記不清了,他只是隱隱記得,師首長不高興,很不高興。當時大家就是因為他才不歡而散。

    「你不記得了嗎?」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彼此之間的一舉一動,早已經熟悉愕不能再熟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可是我記得!你當時說。如果戰火真的燒到了自己的家鄉。你會立刻請假回家,把自己的家人安置妥當,再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部隊,趕赴戰場。」

    風紅偉終於想起來了,他這種回答,不要說是十幾年前,就算是現在。在部隊裡宣揚出來,仍然是絕對異類。

    「你當時面對上千雙眼睛注視。雖然臉皮漲得像煮熟得螃蟹一樣紅的可愛,但是仍然挺直了自己的腰款款而談。在中國有四百萬軍人,可是你的家裡,卻只有你一個,如果你娶了妻子,她也只有你一個丈夫,你信任自己的戰友,沒有了你一個。他們仍然可以勇往直前,仍然可以贏取勝利,可是你的家庭,如果沒有了你這唯一的男人,也許就要破碎,就要家破人亡。所以,你會選擇信任自己的戰友,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去安排好自己的家人,再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部隊,再無牽掛之後,可以奮勇作戰!你還當眾說。愛國,絕不需要用自己家人的生命和鮮血去驗證,如果誰以為,地球沒有了他就不會轉了,那他一定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

    這一段話,大概對她來說,實在太深刻了吧,雖然時過境遷,但是她仍然牢牢記住了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個字,記住了他那一亥的神彩飛揚,那一刻的率性坦白,那一刻的,俠骨天成!

    「就是因為聽了那一段宣言,我開始關注你,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你。這些年,眼看著你身上的稜角,被現實一點點磨平。眼看著你,在官場上郁不得志。逐漸學會了虛偽,學會了掩飾自己的感情,可是我仍然喜歡著你,愛護著你,因為我一直堅信,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無論你怎麼變,在內心深處,你仍然是那個面對國家與家庭的選擇,先保護自己的妻兒,在安排好一切後,再抱著坦坦蕩蕩的決心,走向戰場的男子漢!」

    說到這裡,女人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新的淚水,已經再次洶湧而出。她指著風紅偉,嘶聲哭叫道:「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敢確信,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你完變了!你為了升官發財,就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拋出去當成砝碼,你為了獲得別人的尊重,就連自己做人的底線,都毫不猶豫的踏過了!」

    「風紅偉,你還我十幾年前。那個我喜歡得不得了的男人;風紅偉。你還我那個為了自己的妻兒。可以冒天下之大韙,但求無愧於心,讓我無論面對什麼,都可以睡得踏實的丈夫!風紅偉,你真的好狠啊!!!」

    喊到最後,女人已經是泣不成聲。當誓言變成了謊言,當眼前這個男人徹底變了質,已經青春不再,美麗不再的她,除了放聲哭泣之外。還能再做些什麼?!

    可是她並沒有哭多久,當她終於發現的時候,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得不可一世,天分之高,才華之盛。讓她願意用仰視的眼光,去看一輩子的男人,竟然雙膝一彎,輕輕跪在了她的面前。

    「對不起!」

    風紅偉伸手輕輕在這個註定要和他一輩子恩怨情仇,糾纏一生的女人臉上,摘走了一粒眼淚,他又怎麼可能忘記,這個立排眾異,嫁給了他。只能和他一起住進單身宿舍的女人,曾經為他揚起的燦爛,他又怎麼可能忘記,他窮得只能為她買上一隻細如麻絲的金戒指,並為她戴到手指上時,她那熱情如火的吻?!

    就是因為想讓她對自己的選擇不要再後悔,就是因為想讓她有一天。可以面對昔日的的友,重新揚起自己的腰,他才改變了自己,才選擇了一條卑躬屈膝的路,可是當兒子走了,這個女人哭得心碎,哭得無力的時候,他才突然明白,自己錯了。他錯得厲害,錯得離譜!

    「我對著這顆眼淚向你發誓………」風紅偉就像尖當年求婚一樣,誠心誠意的跪在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面前︰「無論以後再面對什麼,我絕不會再出賣自己的家人,也許,我再也變不回十幾年前那今年少輕狂的我。但是,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再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哭!」

    女人真的呆住了!

    傷心的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和快樂並存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不再是一片冷漠,不再是一片虛偽,不再是一片麻木,那個讓她心動得難以入眠,那個當眾款款而談。那個雖千萬人吾獨矣的男人,竟然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又回來了!

    是的,他真的回來了,她已經多少年,沒有在這個男人的眼睛裡,看到如此熾熱,仿佛天與地都會跟著他一起燃燒,一起陪他共舞的溫度了與熱情了。

    「我已經錯過一次,我絕不會讓自己再錯第二次!」

    就是在風影樓癡癡的聆聽中,風紅偉一輩子,都沒有在風影樓的面前展現過的執著與無悔,竟然通過一隻小小的答錄機,和風影樓彼此聯繫在了一起︰「我知道,你們會說,我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就和「雷鷹」組織的兄弟一起行動,同時攻擊美國和俄羅斯的軍用衛星,強行搶奪他們天基武器的控制權。會給我們的國家,造成嚴重的外交壓力。甚至會進一步演化為冷戰式對抗,我更知道,為了群體的利益,犧牲掉少數人的生命,都是應該的,都是正確的。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只需要知道,風影樓是我的兒子,是成長得令我驚訝,成長得令我這個父親,都要為之自豪的軍人,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答錄機裡,傳來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過於自私了?」

    「自私?!」

    明明身陷牢獄,明明清楚的知道。如果低頭認錯,還有一線生機,抵死頑抗只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風紅偉竟然還笑了,在別人的眼裡。他是自私,是不碩大局,是頑固不靈,但是他卻笑得癡,更笑得狂。

    「為了少數人,影響大多數人。叫自私,那麼為了大多數人,就拋棄少數人的生命,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更殘忍的自私?!我為了救自己的兒子,賭上一切是自私,那麼如果我明明知道一切,知道他往家裡打了電話,知道他在哪裡,知道他在為國奮戰,已經到了必死無疑的絕境,卻依然袖手旁觀,最終還能領上一個軍功章,用兒子的光榮戰死,為自己的仕途再加一股助力,這樣的我,難道就不是自私,而是高尚,是偉大,是順天應人了?!」

    那個男人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低聲道:「你知道後果的,真的不後悔?」

    風紅偉也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字一頓的道:「得所其哉,至死無悔!」

    「明白!」

    答錄機的播放鍵彈了起來,這卷錄音帶聽完了。癡癡的盯著那只答錄機,品嘗著這遲來的父愛,那如此芬芳,如此醇厚,如此醉人,又如此厚重與深沉的父愛,過了好久好久,風影樓才微笑著,低聲道:「謝謝你,老爸!」

    為了救自己的兒子,悍然同時攻擊美國和俄羅斯兩個國家的軍用衛星。借助他們的天基武器,搞得天翻地覆。功成身退,束手就擒之後。不亢不卑無怨無悔,這樣的風紅偉,也當真配得上︰「牛,賊牛」這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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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四章   五年征途

    那段錄音。風影樓終幹明什麼他被帶到這裡。進入這種並不是審問的審問。

    並不是因為他在戰操上,和安德魯那批俄羅斯軍人走得太近,更不是因為他身為第五特殊部隊臨時指揮官,卻和一個國際戰地記者一起合作,嚴重違反了第五特殊部隊的保密條例。他突然問道:「你們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特派員不答反問:「你知道風紅偉為了救你,和楊牧一起做出來的這一系行為,造成的後果嗎?」

    風影樓點了點頭。

    「不,你不知道!」

    特派員的聲音突然轉厲︰「你想到的後果,一定是因為風紅偉和楊牧組織的私人行動,讓我國和俄羅斯、美國之間產生的矛盾。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那麼讓我告訴你,這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國與國之間永遠不缺乏因為政治體系、道德信仰、文化傳承方面形成的衝突,但是只要雙方的領導人確信,和平相處能帶來最大化利益,雙方就絕不會因為這些衝突與矛盾,放棄彼此間,來之不易的邦交!我甚至可以斷定,無論是美國,俄羅斯,還是我國。在這次突發事件上,都會保持理智,絕不會向媒體公佈,更不會把事情擺出來,把彼此都弄得灰頭土臉!」

    沒錯,如果這種事情暴光,在世界公眾舞臺上,絕對會一石激起千層浪,但是卻未必是一面倒的指責!

    先說中國方面,風紅偉、楊牧雖然是私人行為,但他們畢竟是現役軍人,中國政府無論如何都會處於理虧的一方;而美國和俄羅斯這兩個「受害國」精心打造的衛星天基武器,無疑是懸掛在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劍,現在這些超級武器,竟然被一個私人組織,如此輕而易舉的攻破,任由對方予取予奪。面對這種現實,剛網經歷過引發事件不到半年時間,仍然驚魂未定的世界公眾輿論,集中火力攻擊的焦點,不是中國政府如何管束不力,也不是什麼「中國武力威脅論」而是對超級武器系統安保方面存在嚴重隱患。引發的擔憂和指責了。

    所以,這次事件雖然看起來驚天動地,但是三方制衡之下。風紅偉和楊牧的麻煩,絕對沒有想像得那麼大!

    「風紅偉是你的父親,楊牧是他的結拜兄弟。」

    聽到這裡,風影樓的精神再次一陣恍惚,當年的楊牧,可是恃才傲物得全軍聞名,眼界之高,讓所有想要巴結他的人都為之望而卻步,可是他竟然和自己的父親風紅偉成了八拜之交!如果說物與類聚,人與群分的話,這樣的結果能不能說明。當日的風紅偉在一掃萎靡,終於綻放出自身的驚人才華後,到了今天。竟然已經是一個可以和楊牧相比肩的非凡人物了?!

    就是在精神恍惚中,特派員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的清晰,清晰的足以在風影樓的心裡,激起了一層層驚濤駭浪:「你父親風紅偉在送你走後,和雷軍長談了三天三夜,隨後他推掉了動集團軍秘書處處長的職務,在雷軍長的大力支持下,用整整五年時間,踏遍了整個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邊防線。他和邊防部隊同吃同住,想他們所想。做他們所做………」

    說到這裡,就連特派員的臉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尊敬︰「據說,當五年後,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部隊時,他至少輕了四十個已經沒有人能再認出,那個幹乾瘦瘦,全身被太陽曬得像是一個木炭般的人,究竟是誰了!對了,在這五年時間裡,風紅偉一直沒有回家,卻陸陸續續托人,帶回家三個孩子。他們現在都姓風,風影樓。恭喜你,你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了。」

    風紅偉是在贖罪!

    他是在用這種法,懲罰自己忘記了昔日的誓言,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哭的罪!他更是要用這種方法,把自己身上那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積聳下來的虛偽外殼,用最猛烈。也最痛苦的方法,一層一層錄掉。直至重新綻放出昔日的光芒!

    在旁人的眼裡,風紅偉瘋了!在旁人的眼裡,推掉秘書處處長的職位。卻要傻傻的四處亂跑,瘋紅偉傻了!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風紅偉依然走得無怨亦無悔。當他用自己的雙腳,量遍了祖國的萬裡河山,終於在最後一個屬於中國的邊防哨站,驀然回首自己曾經走過的路,他才發現,他已經走得太久,走得太長,他已經累了!

    他回到家裡,蒙頭大睡了八十多個小時,當他重新爬來後,他在第一時間,就坐到了電腦前,然後他閉門不出,僅僅半年時間,用自己的所見所聞,再加上他五年的思索,五年的沉澱,積累下來的熱情與智慧,洋洋灑灑寫出了十七篇邊防報告與論文。

    這些樸實無華,卻帶著一個職業軍人最真執感情與閃光點的論文,一經發表,立刻在相關領域內,揚起了一片波浪,其中有三篇,甘微美國西點軍校收錄。成為了永世傳承的經典門到了這個時候,風紅偉成功了!

    如果沒有拿風紅偉的經幕,和風影樓的經歷相對比,真的不會有人知道,當風紅偉重新回到碧x集團軍。面對萬眾的歡呼的同時,在學校裡困頓了六年,孤獨了六年的風影樓,也正在品嘗著勝利這杯美酒的芬芳。迎著遠方天邊升起的那抹彩虹。放聲快樂的喊叫。

    在這一對父子的身上,擁有同樣的執著,同樣的堅持,同樣的隱忍。同樣的爆發,同樣的燦爛!

    「風影樓,我可以坦率的告訴你。看過資料後,我對你們父子,有的除了尊敬,還是尊敬!我尊敬不到十八歲的你,在戰場上面對強敵雖死不退的決則與無悔!我更敬佩你父親風紅偉,破而後立的決心。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能夠和你們父子把酒言歡,而不是在審問室裡,用對待罪犯式的態度,來讓你們說些什麼。招供什麼。」

    在眾目睽睽之下,特派員站了起來!他走到風影樓的面前。沒有虛偽的笑容,沒有故作姿態的威嚴,他就那樣靜靜的盯著風影樓的眼睛。任由眼前這個雖然從法律角度來說,還沒有成年,卻已經開天眼觀凡塵的大男孩,通過人類心靈的窗戶。一覽無餘的看到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靈魂。

    「相信我,我想幫你們,就算我人卑言微,沒有辦法讓你們父子兩個人都安然過關,至少,我想把其中一個拉出來。」

    風影樓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他低聲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會怎麼樣!」

    「他的行為,其情可原,軍法不容。但是,由於這次事件過於敏感。風紅偉,楊牧和另外四個一起參與行動的「雷鷹」組織成員,不會被起訴,不會被開除黨籍,他們甚至可以以退伍的方式,離開軍隊。只要風紅偉願意,他可以在地方公安系統!繼續為我們這個國家做出自己的貢獻,我相信象他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裡,都絕不會沉淪。」

    風影樓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繼續問道:「那「雷鷹」組織呢?」

    「必須解散!」特派員斷然道:「雖然這件事情,我們國家,都會一起保持沉默,但是這絕不代表,我們不需要給對方一個交待,「雷鷹」組織除了風紅偉、楊牧這六個人要離開軍隊之外,其餘一百二十二人,必須簽署書面保證書,保證不再參加這種私立組織,在未來三年內,他們更必須配合接受相關部門的監管。」

    風影樓輕輕籲出了一口長氣,不管怎麼說,其他人的,至少還能留在部隊,這樣的處理決定,對他們而言。已經是相當的寬容了。像眼前的這位特派員,在形容雷鷹時。甚至只是用了私立組織這樣一個名稱。而不是更直接的「非法組織」。

    風影樓終於問到了自己:「那我呢?」

    「你有兩件事情要做!」

    特派員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他的眼睛裡,更閃動著絕不容據絕的光芒︰「第一,你必須寫出深刻檢查書,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和安德魯。與及那批前蘇聯老兵聯繫。安德魯是俄羅斯「信號旗」特種部隊的逃兵;她身邊的那批前蘇聯老兵,絕大多數都是基地組織恐怖份子練營裡的軍事教官;而安德魯的父親。是前蘇聯,已經宣佈陣亡的戰鬥英雄,也是被政府拋棄的棄卒。他們這些人身份背景過於複雜,和他們糾纏在一起,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風影樓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點頭,是因為他知道,當離開阿富汗,離開那片戰火不斷,死亡緊緊跟在身邊的戰場後,他和安德魯之間的情未了,緣就已經斷了。無論是中國,還是俄羅斯,都不會允許他們兩個在一起,更何況。他還有一個真正喜歡的女人,海青舞?

    風影樓搖頭,這個理由更簡單,他和安德魯在一起,什麼時候,想過在對方的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風影樓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別人都皺起了眉頭,但是特派員,就是明白了風影樓看似矛盾的動作背後,那深刻的含意。

    現在連他的嘴角,都揚起了一個釋然的微笑。他把一份書面材料,連帶一枝筆,一起放到了風影樓的面前︰「第二項就比較簡單了,你只需要在上面,簽一個字,就行了!」

    看著那份並不厚,早已經列印好的書面材料,風影樓當著所有人的面。伸手拿起那份材料,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默默讀著。

    這是一份聲明材料。

    它聲明,風影樓並沒有和安德魯這個俄羅斯「信號旗」特種部隊的逃兵勾結;更沒有和前蘇聯特種部隊的老兵混在一起,做威脅到俄羅斯安全的事情;

    它聲明,風影樓並不知道父親風紅偉,在「雷鷹」組織的行為,與及為了救他,做出來的事情;

    這些,都是無需爭辨的事實,所以風影樓看得。可是漸漸的。他的眉毛卻輕輕皺在了,起。這份聲明的後半部分,是在指責風紅偉的行為,無組織無紀律,妄自行動,給祖國,給軍隊,帶來了無可捷回的負面影響,而風影樓做為第五特殊部隊學員。必須通過這份聲明x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黨,自己的學校保證,以這次事件為借鑒。永遠不會犯類似的錯誤。

    手中的書面材料翻到了最後一頁,風影樓的目光,落到了最下方,需要自己簽名的地方。這些人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付出這麼大的心血。最終的目的,原來,就是要自己寫一份檢查書,外加在這份書面聲明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啊?

    看到風影樓遲遲沒有抓起筆,特派員也沒有催促,他將一封信,送到了風影樓的面前︰「這是你父親風紅偉,寫給你的,你看看吧。」

    如果說字如其人的話,經歷了五年歷練的風紅偉,他的字中,已經多了一股風影樓首次所睹的筆走龍蛇鋒利如劍。

    小樓,在九年前老爹做錯了一次。我的錯,並不是沒有得到你的同意,就把你送進了學校,而是和你定下了三年之約。每當夜靜人安的時候,我回憶起曾經對你說過的話時心裡都會有說不出來的內疚。在你最需要鼓勵的時候,我這個父親非但沒有給你加油。反而大大刺傷了你的自尊心,給你留下了最大的陰影但是你仍然成功了,每當思及於取,我的心裡,又有說不出來的驕傲!

    這一次,我出手幫你,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應有的保護;而你,簽了那份說明書,就當是給我這個曾經大錯特錯的老爸一個機會,讓我找到我和兒子終於扯平了。這樣的安慰好不好?

    這樣的話,將來再次見面的時候,我這個老爸,總算可以在你的面前。重新抬起自己的頭了。

    還有啊,雖然要退伍了,但是也算是光榮退伍,甚至還可以到公安系統裡,再次大展拳腳,也相當不錯呢。想想自己若干年後,就能把一個城市治理得路不拾遺,妖魔鬼怪一提起風紅偉的大名,就如雷貫耳。一個個有如小鬼見了閻羅王,那種感覺也是相當不錯呢。

    再一想,唉,我能得到如此寬大的處理,還是沾了你的光。如果不是太在乎你這個戰鬥英雄,想要給你這個未來將星一個面子,他們又怎麼會這麼寬容的放過闖下彌天大禍的老爹?一思及於此,雖然很有點以子為傲,我這個老爹,又有點心裡滿不是滋味的。

    好啦,信寫到這兒吧,我呢。努力認錯,努力寫已經有三十多頁厚的深刻檢查書。你呢,就努力配合調查,儘快返回部隊,等他日相見,我們父子好好喝他兩斤白乾!」

    信到這裡,讀完了。該說的,風紅偉都說了,讀了這封信,就算是心裡還會有抵觸,風影樓也應該可以再無顧慮的,在這份書面聲明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了。

    簽了這份聲明,他就可以再回到第五特殊部隊;簽了這份聲明,他和風紅偉之間,仍然是親密的父子;簽了這份聲明,他們父子,仍然可以在各自的領域內全力發展,打出一片新的天空!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再拒絕特派員的提議,更不會拒絕,眼前這條早已經打通,貫穿的坦途!

    風影樓放下了手中的信,再次看了一眼那份聲明,但是他卻沒有伸手拿起筆,他抬起頭,真直凝視著特派員的眼睛,沉聲道:「不行,這份聲明,我不簽。」

    特派員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不是因為風影樓的拒絕讓他憤怒了,而是他迎著風影樓那雙坦坦蕩蕩的眼睛,關心則亂,他真的有些慌了!看了風影樓的資料,知道了這個孩子在學校裡,曾經過的經歷,曾經吃過的苦,更知道了這個孩子。在面對生與死時,做出的選擇,當這一切的一切,終於變成現實,終於真正面對風影樓這個人時,雖然他的職業,讓他可以保持必要的冷靜甚至是冷厲,但是,他不可能不喜歡風影樓這個人!

    他真的想幫風影樓!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可能,違反規定的,把風紅偉寫的信,交給了風影樓?!在過去的五天時間裡,他東奔西走,在法律,工作守責允許的範圍內,想盡一切方法,去幫助這一對父子,在這其中,第五特殊部隊精英幹練學校那邊,也發了狠勁。全力想保住風影樓,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可能在風影樓回國之前。就為他打通了一切障礙。

    可是,風影樓卻拒絕了!在國家安全部門幹了十幾年,這位特派員。比任何人都明白,擁有如此坦坦蕩蕩眼神的男人,也許是一個謙謙君子,也許會溫良如玉,也許會笑臉常開,但是面對大事大非,他們一旦決定,就絕不會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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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五章    第四顆獠牙

    特派員深深吸著韋,他突然快步擊回審判桌。本書轉載k在其他人嘲引。權究竟想幹什麼前,他已經從檔袋中。取出了一份報告,並把它「啪」的一聲,拍到了風影樓的手裡︰「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吧!」

    風影樓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猛然瞪大了,那是一份申請書,確切的說,那是一份由鄭勳老校長親自起草,更集中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包括李向商代理校長。和薛寧波、莫天這些重教級教官在內的申請書,而這份申請書的內容,赫然是………

    請求批准風影樓,成為本校。第四顆「獠牙」!

    第五特殊部隊從成立到現在。有史以來,只出現過兩顆獠牙,至於第三顆,雖然昨天見面只是來去匆匆,但是風影樓仍然看到。在戰俠歌的衣領上,別了一枚閃亮的銀質飛鷹勳章,那是「獠牙」的標這一天的時間裡,曾經疑惑過,也曾經淡淡的嫉妒過,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學校竟然在向上申請,想要推薦自己,成為第五特種部隊有史以來的,第四顆獠牙!

    至於原因,這還用說嗎?!

    鄭勳校長,李向商代理校長。曾經教導過他的那些重量級教官,都想保住風影樓!他們想在這種大事件中,樣盡一切力量,保住風影樓。

    旦上級批准了這份申請,只要風影樓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叛國的事情。無論外界再掀起什麼樣的驚濤駭浪,他在學校的地位,也是穩如泰山。就算是在對他父親風紅偉的處理上,也會因為風影樓逆流而上的到的身份與信任,所透要出的資訊,而盡可能的去寬容。

    「有學校所有高層的聯手推薦,再加上你在阿富汗戰場上的表現,我可以說,只要你點頭,你真的有很大機會,獲得屬於自己的勳帝與光榮!」

    特派員咬著牙,瞪著風影樓。道:「你是可以賭氣,你是可以把這件事,當成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堅持下去,會有多少人,因為你這種決定而失望?你又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戰俠歌才網臨危受命,在龍建輝臨死前,從他的手裡接過勳章,成為第三顆獠牙,學校為什麼還非要,申請你成為第四顆獠牙?」

    風影樓知道,他當然知道。

    學校方面當然是拼盡全力想要保全他,另一方面,在短短的幾個同時間裡,學校就損失了兩個重量級教官,莫天教官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隨時可能永遠閉上雙眼,再加上幾年前就叛離部隊的金擇喜教官。李向商代理校長身邊,可以應用的得力助手,竟然只剩下薛寧波一個人。

    接連遭到重創的學校,是想用樹立戰鬥英雄的方式,重新鼓舞士氣。更要用這種方法,儘快讓下一代優秀成員成長起來,形成學校裡,新舊交替的局面。

    看著手中這份重如千鈞的申請書,風影樓那雙穩定得無懈可擊的手,都在輕輕顫抖。不是身臨其境。又有誰能明白,在這幾頁薄薄的紙中。究竟凝聚了多少信任,多少支持。多少無私的關懷與溫暖?

    「反正我們都放開說了,我索性就都告訴你吧!」特派員盯著風影樓,道:「如果學校真的放棄了你,你以為,就憑陳徒步,真的能把一隊學員,帶進了阿富汗?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為了救戰俠歌。雅潔兒教官,拋開教官身份,親自帶領隊員沖進了俄羅斯;為了救你,薛寧波教官,也同樣拋開教官身份,和海青舞在境外組織的傭兵團聯手,沖進了阿富汗。沒有他們的暗中支援。你真的以為,在最後一戰中,僅憑李凡和邱嶽那區區六個人,就能生生抵擋住恐怖份子幾百人的瘋狂進攻,直至最後,也沒有人當場陣亡?!」

    聽到海青舞這個久違的名字,聽到薛寧波為自己做的一切,風影樓的身體再次狠狠一顫。他的國家。他的學校,他的戀人,到最終,還是沒有放棄他!

    只要他在那份材料上簽了字,他就是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四顆獠牙。可以預見,學校未來的正副校長,就會在他和戰俠歌之間產生。只要不出意外,不出二十年。他就會和戰俠歌聯手,站立在世界軍事領域的最巔峰!

    「啪!」

    直到尖銳的刺痛順著手指,送進大腦,風影樓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他竟然下意識的抓起了筆。可是由於太過於用力,他竟然把筆給生生捏碎了。

    十指連心,感受著手指部位。傳來的一波波尖銳刺痛,風影樓已經有了幾分迷茫,幾分意動的眼睛。再次恢復了平靜,他霍然抬頭,道:「我拒絕!」

    特派員呆住了,他在審訊室裡,拉下面子,猶如一個女人般的苦口婆心,講事實擺道理,把那麼多的材料,包括風紅偉的信,都放到了風影樓的面前,可是這個混帳小子。竟然還是」他拒絕了?!

    「我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我應該老老實實。聯平,來蔔個皆大歡喜的結再搖頭。再拒絕。孫一凡一一識時務,更是不知恩圖報了。」

    風影樓的聲音並不大,但是他想心中想,言心中所言,卻自然而然有了吐字千鈞的質感:「你們可以說,我爸做錯了,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能說,他的行為,是其情可原,法無可恕。可就是我不能這麼說,因為他救的是我!我不想說什麼國家民族大義,我也不想說,我當時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準備面對死亡,我只想說,當我知道,是我的爸爸為了救我,闖下了彌天大禍時,我的心裡。早已經被快樂填滿了。」

    審訊室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聆聽著風影樓的低語。

    「我想對他說,我很高興他能救我。我更想對他說,我謝謝他給我的愛。」

    風影樓用手背,擦掉了自己眼角盈出的淚水,繼續道:「是的,我在這份聲明上簽字是很容易,我也知道,你們做了這麼多,是善意的。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簽了這份聲明,我就是為了前途,為了成為第四顆獠牙,為了獲得別人的尊重,就去否決,為了我而甘願成為千夫所指的父親;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我又有什麼資格,成為人人敬仰的獠牙?如果我因為種種聽起來堂而潢之的理由,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出賣,在面臨國家存亡。與巨大的利益形成對立關係的時候。誰又能保證,我不會因為種種理由,選擇了背叛祖國?」

    特派員怔怔的看著風影樓,怔怔的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直到他眼睛裡的焦急和憤怒,一點點被理解與同情,被發自心的尊敬所替代。眼前的這個男孩。就是一把劍,一把寧折不彎的劍!他也許會猶豫,也許會有暫時的彷徨,但是,無論給他多少理由,多少臺階,他也絕不會踏過屬於自己的道德底限!

    事實上,很多人從想做一個好官,到變成了巨貪汙吏,不就是因為他們面對誘惑,一點點的退讓,一點點的放鬆了自己的做人原責?!

    特派員過了很久很久,才柔聲道:「你已經決定了?」

    風影樓輕輕點頭。

    「那你知道,這樣的決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嗎?」

    風影樓再次點頭。無論他有多麼優秀,無論他有多麼出眾。當他拒絕在這份聲明上簽名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自己開除了!

    這就好象他不能讓自己踏過做人的道德底限一樣,部隊也有自己絕不容踐踏的底線!越是精銳的部隊。越是不能允許出現無組織無紀律的現象。要知道,優秀的人才,能夠創造的成績是很不錯,但是如果產生負面影響,形成的毀壞力,也同樣可怕!

    面是救了自己的父親,一面是教導他成才,給了他太多壓力與關愛的學校,當這兩者形成無可調和的對立體時,風影樓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自己的道德,自己的底限。自己靈魂深處的純真與坦蕩!

    面前的聲明書,被輕輕抽走了,帶著歎息與溫柔,特派員將另外一份聲明,送到了風影樓的面前。

    「學員風影樓,因為身體不適,已經無法適應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的日常訓練與學習,現主動提交申請,請求退出學校」

    唯讀了前面幾句話,風影樓的聲音就哽咽了。

    「我保證在退出學校的十五年內。一旦強敵入侵,祖國、軍隊需要我的力量,可以無條件接受召集。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軍隊;我保證遵守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制定的保密守則,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絕不向外透露我在學校,接受的練課程與所見所聞;我保證

    風影樓用異樣的聲音,慢慢的讀著,任由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不斷流淌,直至在空中劃出一道小小的銀色流線,最終撲打在那幾頁薄薄的紙上,發出「噗噗。的聲響。看著這個一邊讀一邊哭,再也沒有了堅強的大男孩,在場所有的人,眼睛裡都露出了再也無法掩飾的同情。

    九年了,風影樓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整整呆了九年了!縱然再過上五十年,一百年,他又怎麼可能忘記在這間學校裡,經歷了點點滴滴?

    他怎麼可能忘記,一起經歷「靈魂之門」考驗時,一群平均年齡才十二歲的孩子,手挽手,心聯心,雖苦也甜的滋味?

    他怎麼可能忘記,那麼多教官對他另眼相看,一個個偷偷教導他拿手絕活時,眼睛裡流露出的寵溺與欣賞?

    他怎麼可能忘記,那條直到他終於一掃塵埃,才帶著依依不捨,到在地上的軍犬黑梭,和那六年孤獨歲月中,它給予自己的溫暖與寬容?

    他怎麼可能忘記,和薛寧波教官之間的約定?

    他怎麼可能忘記,自己的生命中。曾經有過一段如此不平凡的經歷。曾經似乎伸伸手,就可以接觸到天的頂端?

    如今,他卻親手把這一條路封死了!

    人導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待人!既然他…沁錄風紅偉。可以為他賭!一切,放棄了軍隊的前塗那引」止脈相連的兒子,身為被風紅偉救了一命的風影樓。他又有什麼放不開,放不下的?!

    至於暫時壓下一切,用「理智」的態度面對一切,以後再想方設法的彌補父親,甚至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理直氣壯,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一切,這種種行為,就讓那些足夠聰明,足夠「霍達」的人,去做吧!

    真的,說到底,他風影樓,不過是一個笨小孩罷了!

    用機械的語調,讀完了第二份聲明上的所有字,那些紙張,有大半。已經被眼淚給生生浸透了。

    但是當風影樓終於讀到了自己需要簽名的個置,他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用第二枝筆,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寫下了「風影樓」三個大字。

    親眼看著那份有著自己親筆簽名的檔,被人小心翼翼的裝進了文件袋,並打上了保密用的印記風影樓自我棄除的命運,已經再無可更改!

    特派員努力收起自己眼睛裡的同情,眼前的這個男孩,根本不需要!他柔聲道:「你還有什麼要求,或者有升麼話想說嗎?」

    風影樓脫口道:「我想回學校!」

    話一出口,風影樓自己就開始搖頭。是他自己堅持著道德理念不肯讓步,是他把學校從自己的生命中抹除,當他在聲明中簽字後,他的生命已經再不可能和學校有任何交集。在這種情況下,學校又怎麼可能允許他回到校園,去向曾經的老師和同學道別?

    不要說是從來沒有在世界公眾舞臺上浮出水面的第五特殊部隊,就算是一間普通的公司,在職員已經辭職後,也不會再讓他再接觸公司的核心內容,更不會再用寬容的態度。請他到公司機要部門來回亂竄吧?

    面對風影樓下意識提出來的要求,就連特派員的臉上,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雖然已經蒼老,卻依然鏗鏘有力的聲音。突然通過揚聲器,在整間審問室當中回蕩:「好,我給你一周時間。」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風影樓慢慢的轉過了身,他對著審問室,那塊單向觀查的大幅鏡子,他本能的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可是他略一猶豫後,還是放了下來。他最終對著那個方向,認認真真,恭恭敬敬的彎下了他的腰,他嘶聲叫道:「對不起了,校長。謝謝,校長!」

    這個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風影樓過份的請求,甚至給了他七天時間的人,赫然就是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的鄭勳老校長!

    隔著只能單向觀查的鏡子,鄭勳校長,直直凝視著風影樓的那張臉。剛才他在這裡,清楚的看到了風影樓的每一個濤情,聽清楚了風影樓說的任何一個字。當風影樓最終拒絕在第一份聲明書上簽字時,他是憤怒過,生氣過,但是當他聽完風影樓的理由後,所有的不滿都消失了。在他的心裡,只剩下了一句如此清晰,卻又如此無可奈何的低語:「痛失英才啊!」

    「我聽到你的選擇,真是即傷感。又開心。」鄭勳老校長,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提高了聲音,道:「風影樓你聽著,從此以後,在第五特殊部隊中,可能會出現第五顆獠牙,第六顆獠牙,直至依次類推。但是永遠不會再有第四顆獠牙!因為第四顆獠牙的勳章,還沒有來入及佩戴到它主人的胸口,它的主人,就已經離開了部隊,甚至快的。連他的名字,都沒有來得及載入校冊!」

    說到這裡,鄭勳老校長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盯著風影樓寫滿驚愕的臉。沉聲道:「在推薦你成為第四顆獠牙時,我也曾經猶豫過,畢竟無論是你,還是戰俠歌,都太年輕了,雖然你們都相當的出類拔萃,但是距離「獠牙」這個稱謂,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是當你拒絕在聲明書上簽字的時候,你已經無愧於「獠牙」這二字賦予一名軍人的榮光。我相信,那枚永遠不會再佩戴到主人衣襟上的白銀勳章,也會因為你的選擇,而感到驕傲的!」

    說到這裡,已經再不需要更多的語言。

    隔著一面只能單方面觀查對方的鏡子,風影樓和鄭勳老校長,這兩位年齡相差超過四十歲的兩代共和國守擴者,同時緩緩揚起了自己的右手。對著對方,敬上了自己最認真。也最莊產的一個軍禮。

    看著風影樓那傲挺如松,無論面對任何驚濤駭浪,都可以唱起無畏號角,為所有人照亮迷途的身軀,看著風影樓那猶如大理石雕像般,堅硬而稜角分明的臉,看著他那雙猶如暗夜星辰般燦爛得不可奪目的雙眼。感受著這個男人內心深處的俠骨柔情,審訊室裡所有人都都側過了自己的頭。

    他們真的不忍心,看到一隻可以展翅萬裡,嗥翔於天地之間的鷹。在這裡,在這時,自折雙翼。從此只能困頓於凡塵俗世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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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六章    七天

    當風影樓終於再一次,踏進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的大門時。天空中飛揚著細細碎碎的雪花,但是和平時一樣,整個學院的每一個角落,依然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一片紙屑也找不到。

    他裡面看到的,是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沒有人組織,但是整間學校,只要沒有上課,沒有受的學員,都自發自覺的集中到了學校大門附近,靜靜的看著風影樓。其中第一個裡面走來的人,赫然是薛寧波教官。

    面對薛寧波審視自己的目光。風影樓低下了自己的頭。在這裡,他最對不起的,除了莫天之外,就是薛寧波了。

    薛寧波的聲音很平靜︰「你跟我來。」

    說完這句話,薛寧波就頭也不回的走了,而風影樓,也一言不發的跟到了她的身後。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到了學校後面的深工x裡,走到了在九年前,薛寧波傳授風影樓運動突擊戰知識的樹林當中。

    這裡的樹,依然挺拔不屈;這裡的山,依然厚重沉穩;這裡的水,依然在冰層下潺潺不息;面對這熟悉的一切,面對背對自己的薛寧波教官。風影樓低聲道:「對不起!」

    九年前,當薛寧波帶著一臉的期盼,想要尋找一個敢於挑戰世界巔峰。將她的技術薪火傳承的弟子時。是風影樓越眾而出,喊出了一句「讓我來」就是因為這三個字的承諾,在這些年中,薛寧波存風影樓的身上,又投入了多少心血與希望?

    風影樓為了自己的道德底限,他沒有背叛自己的父親,但是,無可避免的,他卻背叛了自己九年前的諾言。

    薛寧波突然一揚手,把一枝自動步槍拋到了風影樓的手中,她伸手薦著腳邊包括防彈衣在內的一套裝備,沉聲道:「穿上!」

    當兩個人都金幅武裝後,薛寧波一拉手中自動步槍的槍栓,道:「真槍實彈,敢不敢再和我來最後一場運動突擊戰對抗?」

    風影樓沒有任何猶豫:「好!」

    三分鐘後,一場學員與教官之間,真槍實彈,容不得半點水份的對抗開始了。子彈在空中飛舞,打的碎石亂濺,打得松拍哀鳴。這樣或激烈,或單調的對射聲,足足進行了半個小時,直到兩個人彈匣中,都只剩下最後一發子彈,而他們手中的步槍,都在近距離對準了對方的胸膛。卻誰也沒有扣動扳機,才劃x下了最後的句號。

    兩雙同樣有力,同樣穩定的手臂。兩枝縱然槍管下麵吊上三塊磚頭。依然可以幾個小時紋絲不動的步槍,兩雙同樣鋒利得猶如野獸,讓人根本不敢逼視視的眼睛,兩顆縱然真槍實彈,依然可以冷靜得如常的心!

    如果他們真的是敵人。他們最終的結局,也和現在一樣。必然是同歸於盡!

    面對這一切,薛寧波笑了,再也沒有了傷感,她的笑容中,揚起的分明就是濃濃的自豪。薛寧波比任何人都清楚,風影樓的動作實在太快了,面對他化腐朽為神奇的快,她被迫用一個女人體力不足的弱點,和風影樓針鋒相對的以快打快,她是用了自己遠超風影樓的實戰經驗,才讓雙方的戰力拉平。

    也許風影樓再也不可能走上世界單兵軍事競技舞臺,但是她這個老師。已經可以確定,如果再繼續發展下去,不出三年,心態與體能雙雙驅於顛峰的風影樓,真的有機會。問鼎運動突擊戰的世界桂冠!

    她成功了,她真的培養出了一個能夠世界最強的徒弟。雖然他沒有辦法再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她是有遺憾,有不甘,但是,這最後一戰結束後,她,似乎也可以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徒弟因為傻傻的執著,而離開了。

    兩個人拎著只剩下最後一發子彈的步槍,再一次向回走,就在他們走出大山前,薛寧波突然停下了腳步︰「風影樓你知道嗎,剛才我是真的想打傷你,用這方法,讓你留在學校養傷。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是我仍然忍不住想,如果你受傷了,留下養傷了,也許會因此出現轉機,也許你會繼續留下了。」

    風影樓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欠了薛寧波這麼多,就算是薛寧波真的一槍把他打死了,他也沒有什麼好說。更沒有什麼好怨的。

    薛寧波突然轉過身,把風影樓抱在懷裡︰「再見了,你這個呆呆的。傻傻的,卻總能在讓人意想不到的時候,讓所有人眼前一亮的笨小孩!你走的那一天,我不會去送你的,我討厭離別。還有,記住,不許忘記我!」

    說完這些話後,薛寧波揚起頭。輕輕在比她還要高出十幾公分的風影樓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姐姐對待弟弟式的輕吻,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跑掉了。而風影樓,卻站在那裡,頂著細細碎碎的雪花,在他曾經和薛寧波走了一次又一次的山間小路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當夭夜裡,風影樓再一次抱著鋪蓋捲兒,走到了學校角落的鴿子籠旁邊。而在鴿子籠裡,一個灑然而臥。右腳還支撐在左膝上,不停晃來晃去的大男孩,正微笑著向風影樓投來了注目,而他衣襟上,那枚在月光照耀下,愈發晶瑩奪目起來的銀質飛鷹勳章,在瞬間更映亮了風影樓的雙眼。

    這個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臉上永遠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在舉手投足之間,卻總是能發出致命誘惑。讓每一個女孩子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轉的傢夥,不是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三顆獠牙戰俠歌,又是誰?

    最令風影樓意外的是,在戰俠歌的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三十多歲。一看就老實巴交,估計三棍子拍下去,也打出一個屁來的男人。

    「這是我在參加任務時,收的徒弟趙海平。

    他和我一起在俄羅斯,被車臣恐怖份子追得滿世界亂跑了整整一個月。雖然人笨,但是運氣還不錯,竟然沒有死在戰場上不說,還被學校破例招入,成為第一個平民入伍的老學員。」

    戰俠歌對趙海平的介紹,很簡單,但是剛剛從阿富汗戰場上走出來的風影樓,卻能聽出其中的份量。而戰俠歌對風影樓的介紹,更是乾脆得讓風影樓牙齒發癢:「趙海平,你還記得,我在沙漠裡不斷佈置出的那些殺人陷阱吧,那些殺人不見血的絕戶計,可都是眼前這位風大少爺。教給我的。嗯,乖徒弟,我不早告訴過你,到了學校要眼尖嘴勤嘛。怎麼還不快點叫人啊!」

    聽到師尖的命令,趙海平走到風影樓的面前,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大男孩,他略

    「帆略,懷是老老實實的叫了一聲︰「太師父!」

    「呃!」

    饒是風影樓情緒低落,聽到這種雷死人不償命的稱呼,看著眼前這位貴庚百分之百已經三十好幾,鬍子茬子老長,憨厚得猶如鄉下農民兄弟的男人。他仍然目瞪口呆得有些口吃起來。

    「我拷,你喊我師父,卻喊他太師父?」戰俠歌也瞪圓了眼睛︰「有你這麼欺師滅祖的嗎,你沒看出來,他比我還小上幾歲嗎?叫聲師叔。就已經賣給他大便宜了!」

    趙海平絕對屬於知錯能改的類型,立刻對風影樓再補了一句:「風師叔!」

    這聲「風師叔」風影樓怎麼聽。都有幾分港臺武俠片的味道。但是再打量了趙海平幾眼,風影樓卻收起了笑容,對著戰俠歌道:「恭喜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戰俠歌翻著白眼道:「就他這麼一個外表四十,內心實際年齡除以十的愣頭青,也能算是好徒弟?」

    「衡量一個狙擊手功力的,並不是他如何槍法如神,可以手起槍落。斃敵於千米之外。而是狙擊手長時間潛伏時的警覺性,與及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再不分彼此的隱藏力。」

    風影樓看著趙海平,道:「他看起來與其說是木衲呆癡,更不如說是心地單純,像他這樣的人,一旦決定做一定事情,必然是全力以赴心無旁驁。要他學習詭雷設計,他因為缺乏創造性思維,永遠只能得到形,但是讓他做一個單純的狙擊手,只要戰俠尊你肯傾囊相授。我估計,不出五年,他就可以青出於藍!」

    戰俠歌臉上揚起了一個「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的」笑容,他對著趙海平,灑然道:「聽到了嗎,你師叔在誇講你了!」

    趙海平嘿嘿的笑了,那種樣子,看起來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嗯。那個,可愛!

    「畢…」

    戰俠歌突然學著薛寧波的樣子。一揚手就對著風影樓甩出一件外表看起來,和手榴彈有八成相象的東西,風影樓接過來發現,那竟然是一瓶還沒有開封的烈酒。

    「還記得當年我們認識沒多久時,雅潔兒說的話嗎,她說,如果我們兩個可以聯手,必然能夠天下無敵!」

    戰俠歌從身邊又摸出一瓶烈酒。對著風影樓道:「可惜你我之間來去匆匆,雖然彼此相識相知,卻從來沒有並肩作戰的機會。不過還好,你我永遠不會成為敵人!」

    說到「敵人」這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戰俠歌和風影樓突然同時覺得心臟微微一跳,但是他們兩個,都可以說是第五特殊部隊中精心培養出來的人傑,兩個人舉起酒瓶。遙遙一對,雖然烈酒入喉,嗆得血氣翻湧,卻硬是喝得不動聲色。

    感受著烈酒入喉帶來的火辣,風影樓突然對戰俠歌微笑道:「恭喜!」

    戰俠歌微微一愕,雖然不願意,可是他臉上仍然揚起了帶著幾分旖旎與溫柔的赦然。戰俠歌和雅潔兒。彼此相戀了幾年時間,雖然師生相戀。在第五特殊部隊中是禁忌中的禁忌,但是他們仍然陷了進去,並且因為戰俠歌在俄羅斯,受了致命重創,在醫院裡接受了兩個多月治療,雅潔兒幾乎是衣不解帶的陪伴著他,晚上甚至和他共處同一室,終於彼此之間,越過了最後的界限。

    知道風影樓是幾位國內頂尖心理學大師聯手培養出來的高徒,可是戰俠歌仍然忍不住搖頭歎息起來。這小子的眼睛,也太毒了點吧?!

    「我已經從龍王他們那裡,問到你們在阿富汗的戰鬥經歷。」戰俠歌對著風影樓舉起了手裡的酒瓶。再次一起灌了一口後,他思索了片刻。才繼續道:「坦率說,我覺得你退步了。你在戰場上,雖然還是每一個同學為之效仿的物件,但是在我眼裡看來,你從我認識你那一亥開始,到現在,在軍事技術上的進步,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敢說風影樓進步太慢的人放眼整個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大概也只有戰俠歌一個人了。他輕輕眯起了眼睛,毫不客氣的問道:「這三年,你究竟在學校裡學了什麼,你又究竟被培養出什麼樣的特長。甚至不能在戰場上對著恐怖份子任意施展?!」

    「特長?!」

    在嘴裡回味著這個詞,風影樓淡淡揚起了一絲微笑,在這個時候。他淋浴在月光下,看起來當真像是一個被嫡下凡間的仙子,帶著幾絲無奈,幾分悲天憫人的哀秋。

    他對著月光,舉起手中的酒瓶。輕輕搖晃,讓裡面的液體不斷輕轉。發出「沙沙」的聲響,當他終於仰起脖子,再無顧忌的將酒汁猛然灌進喉嚨裡時。那種放浪形骸般的張揚,竟然讓戰俠歌都看呆了。

    整整灌進去半瓶烈酒,風影樓的臉上猛然揚起了一片血紅,他放下酒瓶,卻依然保持著舉杯暢飲的姿勢,他凝視著頭頂,那輪恆古以來,就默默反射著太陽的光芒,讓夜晚不再過於孤獨與黑暗的圓月,直到身上濺的酒汁,一點點被風乾,戰俠歌以為他都不會再回答這個問題時,他才低聲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我這一輩子,不需要使用到這種特長。因為我一旦使了它,」

    說到這裡,風影樓霍然扭頭,他瞪著戰俠歌,放聲道:「必將鬼神皆怨天地不容。而我自己,也必將從此永遠墜入地獄,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可能!」

    站在戰俠歌身邊的趙海平笑了,什麼「必將鬼神皆怨天地不容」風影樓講的話,比他那句「風師叔」聽起來更有是港臺武俠片的韻味。

    但是戰俠歌卻沒有笑,半瓶烈酒入腹,本來心情就不好的風影樓,已經六分醉意,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率性而為,才沒有壓制住,由於長時間浸淫於某一種威力強大,但是一旦毫無顧忌的使出,卻為世所不容的戰鬥特長,日積月累,慢慢培養出來的殺氣!

    沒錯,就是殺氣!

    它和職業軍人在戰場上,衝鋒陷陣過關斬將的那種堂堂正正的殺氣截然不同,只是一個眼神,戰俠歌就在風影樓的眼睛裡,看到了三分邪氣。三分凜然,四分無邊黑暗。只是一個再無顧忌的眼神,戰俠歌就覺的全身三百六十五根汗毛不由自主的一起倒豎而起,而他本能中面對危險最直接的反應,更讓他差一點當場跳起來。

    但是趙海平卻在一直傻乎乎的笑。得到風影樓的誇講,知道自己可以青出如藍,他也捧著個酒瓶子喝個不停,結果他喝得比戰俠歌和風影樓還多,他也有點醉了。

    而老實人一旦醉了,說話更是毫無顧忌︰「風師叔,你別逗了,不想說就別說嘛,在這裡賣什麼關子嘛!」

    「逗?!」

    風影樓瞪著趙海平,嘿聲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學習的這種很特長,做的第一個試驗是什麼?」

    在戰俠歌出聲制止前,趙海平已經梗著脖子,叫道:「好啊,我還真怕你不說呢!」

    「我做的第一個試驗。是給猴子打針!」

    沒等趙海平再次失笑出聲,風影樓就繼續道:「我在猴子籠裡,做了一個腳踏板,當那只猴子,無意中踏到腳踏板後,我就立刻給它注射了一針毒品!它第一次被我注射後,有好幾天沒有敢再去接觸那個腳踏板,過了幾天後,它忘了打針的疼痛,又碰了腳踏板,我二話不說,又給它打了一針,結果連打了三針後,它已經明白,只要踩那個腳踏板。我就會立刻給它打針。而通過靜脈注射,三針後,它已經染上了毒癮!」

    「呃趙海平狠狠打了一個酒嗝,是因為酒意上湧,還是因為,風影樓話中透出的涼意,讓他瞬間全身發寒?!

    「可是它再去碰那個腳踏板。我卻沒有再給它直接打針。第一次打針,它只需要踩一次腳踏板就行。第二次,它需要踩兩下,第三次,它就需要踩四下,第四次它要還想讓我為它打針,我就要它踩八下,依次以雙倍類推!」

    風影樓靜靜講著︰「到後來,它要足足踩一萬六千三百八十四次,才能得到一針毒品,而它得到這支毒品後,之下次再想看到注射器,就要踩那個踏板整整三萬兩千七百六十八次了!所以它只能不停的拼命踩著,他越踩越快,越踩越急,毒癮發作時,它一邊疼得吱吱亂叫,不停的用腦袋撞鋼筋焊成的籠子。一邊還不忘繼續去拼命踏那個腳踏板。而我。就靜靜的在一旁觀查著它的表情,和它的動作。因為猴子和人類的基因,相差絕對有限,就連我們和猴子的表情與及動作,在拋除後天養成後,也相差無幾。」

    趙海平真的喝不下去了,風影樓的話,竟然比這十二月的寒風,還要冷,冷得凍徹骨髓,冷得直透人心!

    「在這其中,我還在不停的對之下達指令,我想方設法的讓它明白。它只要能完成我的指令,就能得到額外的針劑。我就在不停的記錄。它的毒癮到了什麼程度,可以在得到我的命令後,毫不猶豫的撲向一隻比它要強大幾倍的猛獸;它的毒癮再激化到什麼程度,它會親手把自己的伴侶還有孩子生生撕成碎片。我知道它恨我,恨我毀了它,恨我下令讓它把自己最親近的伴侶和孩子都撕成了碎片,可是當我亮出注射器時,它的眼睛裡還有臉上,露出的都是濃濃的哀求。而我在給它注射了毒品,滿足了它的欲望後,我故意把手伸進籠子裡,因為我想知道。它的毒癮過後,要用多少時間。已經失去的羞恥感和仇恨,才會重新恢復!」

    風影樓對著趙海平,卷起衣袖。露出了他左手臂上,幾道清晰的爪痕。這些爪痕看起來是那樣的明顯,帶得風影樓的肌肉大異外翻,雖然到了現在,傷口早已經癒合,但是那一片觸目驚心的傷疤,卻永遠也不會消除了。

    看著這樣的傷痕,趙海平可以想像,那只什麼都沒有了的猴子,對著風影樓發起致命一擊時,是何等的慘烈與狠絕。

    就連趙海平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突然變小了變細了:「最後那只猴子呢?」

    「死了,當然死了!」風影樓道:「它也清楚的知道,給了我這一爪子後,我一定會給它最嚴厲的處罰。它就趁著自己毒癮還沒有再次發作。還有足夠力量的時候,拼盡全力。一頭撞死在了籠子的柵欄上。它的腦漿,濺得我滿臉都是。」

    「咦?」風影樓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歎,他瞪著趙海平的臉,道:「我給你講了這麼多好笑的,逗的故事,你怎麼就不笑了呢?」

    迎著風影樓那雙再無顧忌,幽幽冷冷中透著森然的眼睛,感受著他靈魂深處,那股含而未張的黑色毀滅力量,趙海平這位跟著戰俠歌身經百戰,在俄羅斯戰場上,面對百倍於己的車臣恐怖份子,都無懼於心的戰士,只覺得目眩神離口話燥,到了這個時候,他又怎麼可能再笑的出來?!

    「叮!」

    風影樓手中的酒瓶上,突然傳來了一聲輕鳴,原來是戰俠歌站了起來。用他手中的酒瓶,和風影樓手中的輕輕一碰。

    迎視著風影樓微微泛紅的雙眼。戰俠歌沉聲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使用了禁忌的力量,掉入無邊的獄。我去撈你!」

    風影樓醉眼迷離,卻鋒利如刀︰「我很重,你撈得動嗎?」

    「撈得動要撈,撈不動也要撈!」戰俠歌眼睛眨也不眨的迎視著風影樓,道:「如果我真的撈不動你了,就算是和你同歸於盡,我也會制止你繼續向下沉,大不了我上天堂的時候,用抱心愛女人上床的勁兒,用兩條腿死命纏住你的腰,拖著你一起向上飛!男人的話,就是釘到木板上的釘子,永不悔改!」

    戰俠歌獠牙,戰俠歌天使,死了之後背後長出雙翼,頭上還頂著個金光閃閃的小環環,卻用最曖昧。足夠讓任何一個同人女,為之發出瘋狂尖叫的動作,用雙腿死死纏住自己的腰,拉著自己這頭惡魔硬往天堂飛,一想到這種絕對另類,足夠把加百列天使長都氣得當場爆血管的畫面,風影樓就忍不住放聲大笑。

    時間,什麼邪氣,什麼寒氣凜然,什麼黑暗,當真在他的身上一掃而空。他伸手抱住了戰俠歌的脖子,放聲叫道:「好,就為了我們那個曖昧的未來,我們兩兄弟,就當浮一大白,當幹一大瓶!」

    「好,誰怕誰啊!」戰俠歌瞪圓了眼睛,他這個師父,到這個時候。都不忘了拉著徒弟一起完蛋:「來,趙海平,陪你師父和師叔,一起幹了!」

    在三個人完全醉倒之前,戰俠歌的心裡發出了一聲輕歎。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風影樓明明心動了,明明想留在第五特殊部隊,卻死死守著接近於「聖人」標準的道德底線,自己把自己推出了第五特殊部隊。

    如果,風影樓真的放鬆了對自己的道德要求,真的放縱了,真的迷失了,他勢必將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強。最瘋狂,最可怕的一件人間兵器!一件對人性弱點瞭若指掌,能夠熟練使用任何一種武器,能夠設計出最出色致命陷阱。能夠在最絕望時候,打出破釜沉舟慘烈進攻的超級人間兵器!

    想對付這樣一件失控的超級人間兵器,就算是第五特殊部隊的教官。也絕不敢說十拿九穩!

    當第二天早晨五集半,喇叭裡傳來了起床號聲時,風影樓和戰俠歌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看著剛剛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無論在身體素質,還是心理素質上,遠遠不能和他們這些正版學員相比的趙海平,仍然抱著一隻酒瓶呼呼大

    戰俠歌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用隨意的語氣道:「風影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風影樓也在活動著身體,每天早晨在吃飯前,負重越野跑二十公里。已經是他的必修課,他也用隨意的語氣,回了一聲:「嗯?」

    「對自己好一點,不要遇到什麼,總要壓著自己的性子,稍稍放縱一點,讓自己活得輕鬆一點,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戰俠歌對著風影樓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你學了那麼久的心理學。難道現在都沒有發現嗎,我們兩個能走得這麼近,是因為從本質上來講,我們都是一路貨色。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想說就說,想做就做,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心動了,管她是天上的仙女,還是學校的教官。拼著勁兒就去追,親密過了。就直接再接再勵把她變成自己的老婆。朋友混出一大片,好評如潮來者不拒,批評雲湧一概不聽,不是也活得挺滋潤的嗎?」

    風影樓扭過頭,盯著戰俠歌,就算是戰俠歌臉皮老厚,也不由略略一紅,就在這個時候,風影樓嘴角一扯,微笑著回答道:「嗯,好啊!」

    當兩個大男孩,踏著黎明前的黑暗,背著沉重的沙包,在大山裡怨意奔跑,把他們年輕的歡笑,一串串傾灑到整片大山裡時,似乎連他們頭頂那片黑暗的蒼穹,也隨之開懷起來。而一個聲音,卻有點底氣不足的在他們的身後不停喊著:「師父,風師叔,你們跑慢一點啊!」

    時間,就這樣在歡樂中,一天天的悄然求x過,直到第六天的晚上,風影樓終於來到了莫天教官的辦公室門前。

    沒有彼此打招呼,九年的師徒,他們早已經彼此熟悉對方的性格和行事風格。莫天知道,風影樓會在這一天的晚上找他,風影樓也知道。莫天在今天晚上,一定會在辦公室裡等著他。

    門並沒有鎖,風影樓只是輕輕一堆。評就開了。

    而莫天,就靜靜的坐在辦公室的一扇窗戶前,看著操場上,那面迎風飄揚的紅旗,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聽著風影樓走到自己卓後的腳步聲,他甚至沒有回頭。

    風影樓也沒有說話,他走到莫天的身後,和莫天一起靜靜望著操場上的紅旗。他們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一起陷入了沉默,竟然就這樣,一個坐,一個站,彼此聆聽著對方的呼吸聲,感受著對方存在的溫度,靜靜沉默了一個晚上。

    直到起床號的聲音再次在校園的上空回蕩,兩個人就這樣。已經靜默了將近十個小時,莫天才終於開口了,小樓,如果將來,你真的遇到什麼,憤怒了,想殺人了,我希望你能記起一個曾經被你稱為大壞蛋的人,為他冷靜三十秒鐘。如果三十秒鐘後,你還堅持要動手,我不會怪你。」

    風影樓沒有任何猶豫:「是!」

    莫天輕輕點了點頭,他瞭解風影樓,風影樓既然承諾了他,就一定會毫無花巧的照做。如果有一天,風影樓真的在憤怒中冷靜了整整三十秒鐘,仍然要動手殺人,那就說明,對方的行為,已經踏過了他最後的底線。那樣的話,對風影樓來說,無論是冷靜三十秒鐘,還是冷靜三十年,結果都不會有任何區別!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去吧。」

    莫天輕輕擺了擺手,一晚的靜坐。仿佛已經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讓他突然前所未有的虛弱起來︰「今天,我就不去給你送行了。我們師徒,相處了這麼久,只要心裡有彼此,也不必在意那種形式了。」

    風影樓欲言又止,他最後還是只回答了最簡潔的一個字:「是!」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在九年前。出現在自己生命中,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男人,感受著他身體裡那所剩無己的生命力,風影樓只覺得鼻子一酸,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走出了莫天的辦公室。

    當辦公室的大門,一點點的關閉,終於切斷了彼此的聯繫後,風影樓的雙膝一曲,也輕輕的跪在了地上。

    「師父,弟子讓您失望了!」

    在低語中,風影樓的頭,輕輕叩在了堅硬的地板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師父,弟子知道,這一別。我們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就讓弟子在這裡,向您叩別了!」

    「噗!」

    風影樓的頭,第二次叩到了地板上。

    「師父,謝謝您這麼多年的教導,謝謝我在困難的時候,您對我依然不離不棄,謝謝您帶我進了第五特殊部隊,讓我見識了如此廣闊的天地。讓我知道了什麼是人生的精彩和男人的職責!」

    「師父,弟子在這裡,向您叩別了!」

    「噗!」

    風影樓的頭,最後一次叩到了地板上,當他重新挺直了腰,他再也沒有回頭,就那樣帶著額頭上的鮮血和眼角的淚痕,一步步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出了教官們的辦公區。

    莫天當然知道風影樓在自己的辦公室大門外做了些什麼,但是他並沒有去制止,他只是搖著頭,發出了一聲喃喃的輕歎:「癡兒,癡兒啊!」

    當風影樓的背影終於出現在莫天的視線中時,莫天早已經衰弱不堪的心臟,終於不勝負荷的停止了跳動。他能活到這個時候,已經是醫生眼裡奇跡中的奇跡。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從這裡,能看到大半個校園,更能看到風影樓的背影罷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他選擇死在這裡,不過想要最後看自己的徒弟一眼,用他的方式,為自己的徒弟道一次別,為他送一次行罷了!他不想看到風影樓的眼淚,在職業軍人的眼裡,死亡就應該象蠶蛹終於變成蝴蝶一樣,自然而美麗。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時,在這個堅強得無懈可擊的男人眼角,揚起的。分明就是一絲細細的水線。但是他卻並沒有擔心自己晚節不保。因為,當別人發現他的時候,風,會把它們吹幹的。

    風影樓卻在學校門前,那只紅色信箱前站住了。每一個中途退學的學員,都會按慣例,把一張寫著自己名字和聯絡方式的卡片投進去。留下自己為了保護祖國,隨時可以應召參戰的誓言。

    當年海青舞在離開學校前,就在裡面投了一張卡片。捏著早已經準備好的卡片,風影樓卻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真的,大概這一輩子,他真的無法再追上海青舞的腳步了。

    他已經失去了追上海青舞的能力。在同時,也失去了和海青舞並肩飛翔的力量,那麼他,還有什麼資格。再次出現在海青舞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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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七章   棒槌與帥哥

    電話彼端的母親,聽著兒子的聲音。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k文學網嘴唇哆嗦著,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手中的話筒,就被從臥室裡沖出來的男人,用近乎蠻不講理的態度劈手奪走了。雖然不滿意這個男人的暴力野蠻。但是他衝口而出的話,卻是自己正要問的,所以母親總算勉強保持了克制:「小樓,你在哪裡,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暫時先不回去了。」

    聽到風影樓的回答,風紅偉略略一沉默。按照第五特殊部隊的慣例。未成年學員被淘汰後,總會有學校的相關工作人員負責送回家,但是。似乎學校裡所有人,都忽略了風影樓還不到十八歲這個現實了。

    對著自己身邊的女人,打了一個稍安勿燥的手勢,風紅偉問道:「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有比直接回家。讓你媽媽放心,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風影樓沒有任何猶豫:「是!」

    「那你去放手做吧!」風紅偉微笑道:「等你把事情忙完了,想回來的時候,記得提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這個當老爸的,好給你張羅一桌子好菜!」

    「好!還有,告訴我媽,我很好,請她不要擔心!」

    電話說到這裡,切斷了,風紅偉放下電話,迎著自己妻子怪怨的眼神。他伸出手,親昵的拍著妻子的臉頰,直到她的臉上,終於不情不願意的露出了笑容,才微笑道:「放心吧。我們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他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因為有一些事情,他必須親自去面對,親手去處理罷了。你別忘了,我們的兒子,還欠著幾份情,更欠著幾份恩!」

    掛下公用電話,給雜貨店的老闆付清了長途通話費,風影樓抱起他放在櫃檯上的那只軍用背包,剛剛轉身。他就看到了一張圓圓的,充滿青春活力,猶如紅蘋果般可愛,讓人一看,就有一種咬上一口衝動的臉。對著自己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

    她明顯就是有事相求,但是她那帶著幾分天真未泯的笑容,就猶如青藏高原的天空般,睛朗得一塵不雜。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裡舒服。不由自主的,就會停下腳步,聆聽她說的話。

    「大哥哥,我們是市五中高一年級的學生,我們正在利用假期,為希望工程舉行慈善募捐活動,希望您能為了中國超過:百萬的失學兒童盡一份力,眾人拾柴火焰高,讓他們可以早日返回自己心愛的學校。」

    她說的話,就像是網從樹上摘下來的梨子般,又幹又脆,還帶著幾絲甜意,連帶送上來的,就是一隻大大的,表面還糊了一層紅紙的募捐箱。

    做義工,想要讓路上的行人慷慨解囊,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有讓人看了就會覺得可愛,容易生出親近感覺的笑容,當然也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在我們國家。有超過三百萬失學兒童。在他們中間,也許會出現愛因斯坦式的天才科學家,也許會成為達芬奇一樣。創造出不朽的藝術佳作,可是僅僅是因為家裡窮,他們就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權利,只能一輩子背著文盲的身份,任由他們的才華和天份,被現實一點點磨掉

    這個小女孩,可能看過類似於此的失學記實錄相,也許失學在家的孩子,曾經揚起一張充滿渴望與哀求的臉,對著攝相機,聲淚俱下的喊出了一聲「我想要讀書」所以她說著說著,那雙猶如水晶石般乾淨得一塵不染的眼睛裡,已經緩緩盈出了點點的晶瑩微瀾,當真是讓人看了我見猶憐。

    「我們募捐的宗旨,是希望大家手聯手心聯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資助失學兒童返校,喚起全社會注重教育的意識,弘揚扶貧助困,助人為樂的光榮傳統。大哥哥,你只需要捐出平吸的一包煙錢。你就可以讓………」

    女孩子還在像一隻小麻雀似的說個不停,風聳樓就開口了︰「我不吸煙!」

    「呃」那您只需要平時少喝兩瓶啤酒,您就可以………」

    風影樓再次搖頭︰「我不喝酒!」

    風影樓這只喝過兩次酒,一次是和雷洪飛初識時,被他連哄帶騙,再加上優酪乳開道,才喝了一瓶啤酒,第二次,就是在學校裡,和戰俠歌舉瓶痛飲的那一次了。他這一輩子,只喝過一瓶啤酒,你又要他,怎麼省出兩瓶啤酒的錢?

    女孩子仔細打量了風影樓一番。確定對方並沒有和自己開玩笑後,她點了點頭。不抽煙不喝酒的好孩子。現在雖然不多了,但是也絕對不代表沒有︰「那您可以省下一次上網聊天的錢。一次玩電子遊戲,或者打桌球的錢,真的,我們募捐,是量力而為,就算只是一分錢,也代表了您的心意。」

    「對了………」她笑道:「哪怕是大哥哥你去請女朋友看電影時,少喝一瓶汽水也行啊!」

    她說的是夠坦誠,夠謙虛了吧?面對她這樣軟語相求,他怎麼也應該有所表示了吧?

    女孩子下意識的又舉了舉手中的募捐箱,可是她很快就呆住了。

    「我上網從來不花錢,而且我也不會在網上聊天校園局域網………」

    「我從來不玩電子遊戲。」

     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上哪裡找電子遊戲機去?

    「我不會打桌球。」

     學校裡是有個為教官們準備的檯球桌,但是哪個學員敢不開眼的跑去玩?

    「至於汽水,那種飲料,喝了對人體有益無害,我絕不會去碰它!」

    女孩子輕輕咬住了嘴唇, 眼前這個大男生,看起來長得精精幹幹,舉手投足間還透著一股同齡人沒有的利索,怎麼一接觸才發現,他竟然這麼一個超級大棒槌!

    不抽煙,不喝酒也就算了,他老人家還從不上網聊天,從不玩電子遊戲,從來不打檯球,請女朋友看電影的時候,甚至連汽水也不給人家買一瓶!

    能達到這種為人處事的標準的傢夥,除了聖人,大概就只剩下白癡了!

    她說了這麼久,他隨意往募捐箱裡丟一張小面額的紙幣,或者一個硬幣會死啊?實在太小氣,不想捐的話,說上一聲「我身上沒有零錢了。」她也不是那麼不識趣,非要死纏爛打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嘛!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大男孩,長的實在太帥氣,太英挺,只是隨意一站。就比在型臺上那些打扮得猶如野山雞般的男模特更有型,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來的光彩,耀目得就連她這個小女生,心裡都揚起了一種「驚豔」的感覺。可以預見百分之百不缺女朋友,她甚至都會懷疑,他是在用裝傻充愣的方法調戲自己,占自己的便宜了!

    「喂!喂!!喂!!!」她的眼睛猛然瞪圓了,她猛的一縮手,把捐款箱向後挪開了足足一尺有餘。才勉強沒有讓風影樓把手裡的東西投進去,她瞪著眼睛叫道:「你要幹嘛?」

    「捐款啊!」

    風影樓很認真的道:「這是我的銀行卡,提款密碼是x飛筋。很好記得!」

    女孩子氣惱的瞪著風影樓,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眼前這個該死的可惡的,卻又帥得一塌糊塗的傢夥,百分之百在拿她尋開心!別看她只有十五歲,只是高一的學生,但在慈善募捐方面,她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了!面對公益事業,慷慨解囊的人不是沒有,但是誰聽說過,有人會把自己正在使用的銀行卡直接捐了的?!

    雖然眼前這個該死的傢夥,手裡拿的那個玩藝,從外表上看起來,的確是一張銀行卡,而且看起來還很新,似乎沒有用過幾次,但是她可以保證,裡面要麼已經被他花得只剩下個角兒八分的,想取都取不出來。要麼就是他這個大糊塗蟲,洗衣服時,忘了把銀行卡取出來,把它直接洗成了一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塑膠片!

    至於「飛筋」是很好記,但是請問,除了由公司出面,給職員網,網辦理的工資卡,又有哪個白癡傻瓜豬小弟,會用這種唯恐自己錢包丟了,別人沒有辦法從自己銀行帳戶裡,一口氣取走所有鈔票的密碼?

    真的,如果不是她現在抱著募據箱。在這裡扮演愛心天使。如果不是眾目睽睽大廳廣眾,其他同學,也在努力募捐,想方設法的讓路人。往箱子裡投了或多或少的幾張零錢,她一句「你咋不乾脆來個、、、、2、王呢」的話,早就已經衝口而出了。

    風影樓略略疑惑的一挑眉毛,他認同這些小女生,為了讓更多的失學兒童回到校園,而做的努力,他更認同希望工程,這種利國利民的慈善事業。他這張銀行卡,裡面的錢。是他在學校九年時間的津貼、獎金的總和,還有一筆據說每一個學員離開學校後,都會得到的兵齡買斷金。這筆錢究竟有多少,風影樓並不知道也不太在意,把它們都捐給更需要的人,更需要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可是看眼前這個小女孩的樣子,風影樓絕不懷疑,如果現在是天高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撲過來,先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咬那麼一口再說。

    風影樓真的不知道,就是因為他略略疑惑的表情,還有臉上那抹原本是真情實意的展現,卻被人聳成絕對虛假的「包容」更讓女孩子氣得兩眼倒翻。

    真的是快氣炸了!

    她那已經發育得相當茁壯的小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細細密密的潔白牙齒,更是在嘴唇上,咬出了一排細細密密的齒痕,看起來就好象是和男朋友漏點擁吻後,留下的鐵證。

    風影樓就那樣帶著淡淡的不解。站在那裡靜靜等著,女孩子足足調整了五六分鐘的情緒,才終於重新抬起頭,對著風影樓揚起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用她那無論如何憤怒,依然輕脆,依然動聽的聲音,對風影樓道:「對不起,本小姐只收現金,請勿投放假幣殘幣,和其它無關物品,請自備零錢,恕不找還!」

    這一段話,幾乎就是投幣公車電子提示音的翻版,風影樓卻認真的點了點頭,伸手指著遠方不遠處的一間銀行,道:「請稍等,我去提取現金!」

    對著風影樓大踏步離開的背影,女孩子揚起了捏得緊緊的小拳頭。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和不滿。她做了幾次深呼吸,直到確信自己已經把那個壞得離譜的傢夥,對自己的影響徹底拋開後,她才抱著捐款箱,又走向了另外一個路人。

    「大家都知道,自古以來就是救急不救窮,我們這邊就算是掏錢捐款了,那邊他們自己不爭氣,不上進,又有什麼用?我兩年前,曾經去過邊遠山區呢,那裡是窮,孩子是沒錢上學,可這又能怎麼樣?他們一家子,才兩三畝地,就能硬生出四五個孩子,我還當時還問他們了呢。孩子這麼多,他們又這麼窮,怎麼養孩子啊,你猜他們怎麼說的?他們當家的男人說了,好養得很。熬粥時多放兩把玉米麵就行了!小姑娘你自己說說看,像他們這種把養孩子當養豬的地方,我們捐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是啊,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些人就是越窮越生,越生越窮,他們自己不上進。我們這邊再努力捐錢,只怕也只是打水漂了。再說了,那麼窮的地方。就算我們捐了錢,只怕大多數,也進了當官的腰包,而不走到了孩子們的手裡吧?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看樣子,家裡環境還不錯吧。又何必為了趕時髦,非要跑出來拋頭露面的四處挨人白眼?」

    手裡抱著捐款箱,聽著眼前這兩個女人蝶喋不休,到了最後,竟然擺出了說教的面孔,說到了自己的頭上,她不由輕輕咬住了嘴唇,但是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這兩個女人看起來都四十多歲了。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她們顯然是不遺餘力,下盡了本錢。她們身上穿的是名牌,手裡拎的手提袋是名牌,灑的香水是名牌,嘴上塗的口紅也是名牌,至於她們已經稱不上纖細的手指上,林林總總戴了四五個戒指,更是顯得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她們不缺錢,卻不願意捐錢,這也就算了,可能是覺得自己沒有往捐款箱裡投上幾張鈔票,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太小氣,缺乏愛心了,所以她們索性停下了自己高貴的腳步,懷著憐其不幸恨其不爭的態度,用悲天憫人的情懷點評了幾句,以此來證明,自己絕對不無情之輩,而是被現實的無奈傷了心︰「就因為別人有可恨之處,我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冷眼旁觀,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就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貪官汙吏,我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相互説明的美德全部丟掉,甚至以此為榮?!」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並不高昂。卻沉穩有力的聲音,突然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在她下意識的扭頭凝視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陽光傾灑過來的方向大踏步走過來。迎著她訝異中透出幾分歡喜的目光。他灑然一笑,那個笑容仿佛已經和陽光融為了一體:「捐錢,捐現金!」

    她也笑了。

    在這個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猶如白馬王子般,帶著陽光的燦爛挺身而出的大男孩,赫然就是那個在半小時前,把她氣得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的可惡傢夥。不過。看在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且當眾高喊了一聲「捐錢,捐現金」讓她在瞬間就占足了面子的份上,他剛才犯的錯,她陳大小姐,就大人有大量,不予計較了!

    「不要在意她們的話」風影樓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受傷了,那兩個女人一句「趕時髦」說得漫不經心,卻已經傷害到了一個女孩子最原始的真與純︰「長得醜的人。總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樣醜;同樣道理,自私的人,也總喜歡用冷嘲熱諷旁敲側擊,去打擊別人的情操。想方設法拉著別人和他一起自私。」

    看著女孩子突然間變得容光煥發的臉,風影樓微笑道:「她們的表現,說白了,就是因為嫉妒。也許她們自己都不知道,她們正在嫉妒你,為了一群失學的孩子,可以放棄自尊,捧起捐款幕,去做一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她們自己不會這麼做,但是這並不會阻止她們嫉妒你。這種與人快樂自己快樂的心情。

    如果你以後,再遇到類似於此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就是因為你比她們好,她們才會這麼說這麼做。就足夠了!聽明白了嗎?」

    「嗯!」

    她快樂的連連點頭,抬頭看著風影樓那雙溫和的眼睛,在她的心裡。更是發出了一聲喃喃的低歎:「他長得好高,也好帥啊!」

    被人這麼當面毫不留情的指責。更把她們內心深處不容被外人道的隱私,直接擺到了公眾面前,那兩個女人臉上也掛不住了︰「哼,你說得好薦,說白了,還不是想用這種方法,去討好小姑娘?你偉大,你高尚,那你又能捐上多少………」

    他們在街邊小小的爭吵,已經引來了並不算太多的路人圍觀,看著自己的班長,快步走過來,想起她們在行動前,事先規定的「約法三章」女孩子不由在心裡發出了一聲悲呼:「這下可慘了!」

    就在這個時候,

    「明!」

    在目眾睽睽的注視下,風影樓把右手拎的一隻大大的袋子,直接塞到了女孩子手中的捐款箱上,沉聲道:「一萬塊!」

    「我暈!」

    女孩子真的要暈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想起來,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長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許是鳥人。眼前這個剛剛帶著貌似七彩霞光,也可能是烏雲蓋頂,救了她一命的大男孩,可是一個據說從來不吸煙、不喝酒、不打電玩、不上網聊天,就算和女朋友一起看電影,連汽水都不給人家買一瓶的超級大棒槌啊!

    網剛正常了不到一分鐘,帥氣了不到一分鐘,這個傢夥棒槌的毛病,又犯了!

    果然,隨著風影樓的這個動作與宣言,四周傳來了一陣輕笑。

    風影樓放在捐款箱上的,是一隻在地攤上,也就是一塊錢一個的網格兜,裡面塞滿了用報紙包住,總體積比一隻籃球體還要大上不少的東西。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女孩子抱住捐款箱的雙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這裡面的東西,份量相當不輕!

    如果他當眾宣稱,打算捐上一萬塊,她至少還不用象現在這麼尷尬。側眼偷看著兩個中年婦女,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綻放成了茄子花般的模樣,她真有了一種買根長條茄子,一茄子拍死眼前這個可惡傢夥的衝動。

    「嘶啦。」

    可是當風影樓把袋裡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倒了出來,隨手扯掉了外面的報紙後,四周,突然徹底安靜了。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在下意識的揉著眼睛,而那兩個中年婦女臉上的茄子花,更在一瞬間,化為了歷史永恆般的靜止。

    因為,那果然是一萬塊錢,一萬塊貨真價實沒有假幣,沒有殘幣的百元面額的大鈔!

    當著所有人的面,風影樓抓起整整齊齊用白色紙條紮好的鈔票,一疊接著一疊的把它們丟進了女孩手裡的捐款箱裡。他每丟一疊。四周就會忍不住揚起一片低呼,要知道,那可是剛剛從銀行裡取出來還沒有拆開的現鈔,一疊可就代表了整整一萬!

    整整丟了三十四次後,風影樓手邊的錢終於空了,他突然彎下腰。附在女孩子的耳邊,低聲道:「你虧大發了,如果我剛才把整張卡都丟進捐款箱的話,你還能多募到兩千多塊,不好意思,這些零頭,我就做為勞務費,自己留下用了。」

    「假的吧?!」

    女孩子抱著沉甸甸的捐款箱,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了,她夢到自己遇到了一個帥愕一塌糊塗的男孩。夢到他薦了給自己解圍,一下子就往捐款箱裡塞了三十四萬,夢到自己因為這個男孩附到耳邊說話,動作有點曖昧,距離有點太近,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也不止!

    「應該是在做夢的吧,否則的話。他就算真的有這麼多錢,沒有提前預約的話,也不可能同時從銀行裡取出來啊!」

    她還在拼命說服自己,風影樓已經轉過身,用珍而重之的態度,雙手抱著那只他從不離身的軍用背包,分開人群,大踏步走向了街頭的另外一個方向,他一邊走,一邊揮著手︰「再見了,可愛而勇敢,就是時常會莫明其妙生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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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八章   如此一家人


   長塗汽車。全文字漆有兩個半小時才發好車票後。風影哦幾,在長途汽車站外不遠的位置上,一邊曬著冬季就算到了中午,也並不算熾烈。只是讓人感到溫暖的太陽,一邊望著這個城市的街頭,那來來往往的人流。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這個大男孩。為什麼在臺階上一坐,就可以抱著懷裡的背包,猶如老僧坐禪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風影樓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直到一個手臂上戴著聯防隊紅袖章的男人走到他面前。這個聯防隊員。上下打量了風影樓一番,突然道:「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

    「我沒有身份證。」

    估算了一下風影樓的年齡,聯防隊員退讓了一步:「有學生證也行。」

    「我也沒有學生證。」風影樓回答得很坦率:「我剛剛被學校開除了。」

    「喔。」

    聯防隊員輕輕一挑眉毛︰「你叫什麼名字?」

    「風影樓!」

    「家在哪裡?」

    「山東濟南!」

    「很遠啊,不過那可是一個好地方。」聯防隊員輕歎了一聲,用隨意的語氣,問道:「你在這裡有親戚朋友嗎?」

    風影樓搖了搖頭,對於這個城市來說,他只是一個匆匆過客罷了。

    再次看了一眼風影樓,聯防隊員可能是覺得,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大男孩,並不像是什麼危險份子。雖然風影樓身上並沒有什麼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文件,他還是走開了。

    而風影樓,在聯防隊員走開後。繼續坐在臺階上,靜靜望著路上的芸芸眾生。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一個右手拎著黑色人造革皮包,左手還夾著一個塞滿鋪蓋卷的蛇皮袋,臉上帶著鄉下人特有純樸的路人,可能是走累了,也喘息著一屁股坐到了風影樓的身邊。

    「大兄弟,我想問你個事。」

    這個路人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皮膚看起來,就像是風乾的掛子皮般。又皺又硬,上面更掛滿了汗珠。他從皮包裡取出一條用得時間太久。已經發黑了的白毛巾,一邊擦著臉上的汗珠,一邊用結結巴巴,但是勉強能讓人聽懂的普通話,對著風影樓問道:「大兄弟,請問博霞路十三號咋走咧?」

    風影樓扭過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這個顯然走了很多路,體力嚴重透支,累得不停輕喘的路人,在對方期待的注視下,風影樓微微搖了搖頭。

    「哦,看來大兄弟也是外地人,看我這雙眼睛,問路都不曉得看人。大兄弟你可別放心上,我先喘幾口氣,再問別人好了。」

    身邊的男人,笑得一臉憨厚,他把手裡的毛巾塞回皮包裡,順手又從包裡摸出來一個硬梆梆的餿頭。就著一根大蔥,有滋有味的啃起來。啃了幾口,他甚至還熱情好客的問了一句:「這饃饃的味道可好了,大兄弟,你要不要來一個?」

    風影樓微笑著搖頭,他並沒有吃陌生人食物的習慣,更何況,這個饃頭不知道在塑膠袋裡放了多久。雖然沒有變硬,但是早已經幹透了,味道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面對這種饋贈,估計就連乞丐,都會連連感謝 。

    路人把整個饅頭和一根大蔥都送進了胃裡,又喝了幾口杯子裡早已經放涼的白開水,吃飽喝足後,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在風影樓微笑的注視下,他又變戲法似的,從皮包裡取出一隻黃銅做成的水煙袋和一包自製的土煙絲。

    風影樓在小時候聽人說,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他還真沒有想到,眼前這位老兄,雖然生活品質只能說是小康以下,但是在享受方面,卻也不甘於後人。

    那個男人一邊左手手指撚起一小撮煙絲,一邊再次熱情好客的把黃銅製成,用的時間久了,磨擦得光可鑒人的水煙袋遞到了風影樓的面前︰「大兄弟,我這煙葉可是自家的裡種的,雖然比不上你們城裡人的捲煙利索,不過不是我老王吹牛。味道可是更厚更沖。」

    看著送到自己面前,只要他張開嘴巴,就可以含住煙嘴的水煙袋,已經習慣了對方熱情好客的風影樓,還沒有下意識的搖頭,一股淡淡的水霧,就猛然從水煙袋煙嘴的位置噴出,在這麼近的距離,毫無花巧的直接噴到了風影樓的臉上。

    路人臉上所有的憨厚與純樸。在瞬間都消失了。他望著被自己用「水煙袋」直接噴中的風影樓,眼睛裡猛然揚起了一縷貓戲老鼠般的笑容。

    直數到了十,看著風影樓仍然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臉微笑的望著自己,路人的臉上猛然揚起了不敢置信的驚愕。都十秒鐘了,眼前這個小子,怎麼還能端端正正的坐在這兒不說,眼睛裡更清明得不含一分雜質?

    就是在路人愕然的注視中,風影樓突然伸手,從他手中接過了水煙袋,仔細觀查了幾眼手中這件道具,找到藏在水煙壺下麵的隱藏式壓力扳手後,風影樓由衷的輕歎了一句︰「做得挺精緻的。」

    句話說完,風影樓竟然又按了一次壓力扳手,任由水煙壺裡隱藏的液體,再一次以霧狀,噴到了自己的臉上。對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風影樓深深吸了,口氣。甚猜出舌頭,輕輕在嘴唇周圍舔了一下,嘗了嘗這些液體的味道,最後微笑著問道:「沒有顏色,卻帶著甜甜的刺激性味道,你這裡面填裝的,應該是十秒鐘內,能讓人陷入暈睡的乙醚吧?」

    看到風影樓又吸又舔,竟然還能形若無事的坐在那裡和自己說話,路人徹底的傻眼了。這個,就算坐在他面前的是一頭成年公熊,大概,似乎,應該,也被麻翻了吧?!

    「啪!」

    就在這個時候,風影樓的腦袋上,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他晃了晃自己連續吸了兩次乙醚,就算是在學校接受過最嚴格抗藥性練,依然有些暈暈沉沉的頭,隨意撥掉頭發上的木屑,直到半截足足有雞蛋粗細的木棒,帶著參次不齊的斷口。打著小轉兒跌落到他的腳下,風影樓才知道,有人從背後,用粗得嚇人的木棒,在他的腦袋上狠狠拍了一下子。

    看看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靜靜的坐在地上,眼睛依然清明得猶如一潭幽泉的風影樓,無論是坐在風影樓身邊的男人,還是從背後,拎著一根木棍,對著風影樓發起攻擊的男人,全部都驚呆了。他們心裡想的都是相同的一句話:「這………這………這個傢夥,究竟是人嗎?!」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對方的眼睛?,看到了一個相當清楚的字:「逃!」

    兩個人就像是面對一隻睡熟的雄獅般,小心翼翼的舟後挪動自己的腳步,就在他們終於撤到自以為安全的距離,打算連那個水煙壺都不要。不顧一切的掉頭就跑時,他們的身體突然凝滯了。

    因為,風影樓說話了︰「等等!」

    風影樓低下頭。望著腳邊的半截本棍,他沉下了臉︰「你們真要有本事把我騙得一乾二淨,我非但不會事後報復,反而要誇上你們一句,謝謝你們讓我長了見識。 但是從騙到搶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誰不是爹生媽養的,你們這一棒子砸下來,也許搶的錢沒有多少,卻能把別人的一生都砸掉了?」

    風影樓並沒有跳起來,更沒有連喝帶罵的去追打這兩個騙子,甚至連他的聲音都不大,但是兩個騙子卻突然發現,他們的雙腿已經沒有辦法再挪動了。

    他們既然能夠靠騙為生,當然是聰明的,在社會上打滾了這麼多年。可以說是騙人無數,也曾經挨揍無數,他們早已經練出了一雙火眼金睛。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他們通常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但是在今天,他們這兩隻在糧倉裡,活得自得其樂的老鼠,終於看走眼了。

    這個坐在路邊,看起來有點呆滯,有點傻笨的男人,也許早就看穿了他們的小伎倆,也許只是因為好奇,也許只是因為無聊,才配合著他們。一步步的走著,靜靜的看著,甚至被別人把乙醚噴到了臉上,他眼睛裡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乙醚放不到他,木棍也擊不暈他,但是他卻生氣了。不是為自己生氣,而是為那些不可能象他一樣堅強,很可能因此受傷的人而生氣。

    而直到這個時候,這兩個騙子才終於明白,他們犯了多大的錯誤。他們不懂什麼叫做職業軍人的殺氣,但是鼠有鼠道,兩個人心開九竅八面玲瓏,他們就是知道,既然對方已經開口了,在得到他的批准前。還敢不顧一切的掉頭就跑,那麼今天,絕對會變成他們一生也不會忘記的噩夢!

    伸手指著路邊不遠處的一台公用電話,風影樓淡然道:「自己去打電話報警吧!」

    聽到這樣的命令,兩個騙子的臉上都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十倍的表情,而風影樓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再理會他們,再一次把目光投注到大街上,陷入了沉默。兩個騙子彼此對視了一眼,雖然看起來,他們怎麼也能跑掉一個,但是那行,用木棍在背後偷襲風影樓的男人,仍然老老實實的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伴,帶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走向了那台公用電話機。

    那個騙子還沒有走出幾步,一聲尖銳到了登峰造極,同時混合了悲傷、喜悅、責怪、幽怨、寵愛各種複雜情緒的女高音,就猛然刺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弟弟!!!」

    連繼在臉上噴了兩次麻醉劑。又被人從背後,使出吃奶勁兒的狠狠砸了一棍子,就算是風影樓,都有點頭暈眼花,他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一個身上帶著濃濃香氣的身影。就猛的撲過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然後不由分說的又撕又扯又拉又拽。

    而幾乎在同時,對方就已經拉開嗓門,在那裡放聲哭叫起來:

    「小樓,你被學校開除了又有什麼了不起的,爸不就是因為生氣才打了你一下嘛,你至於一聲不吭的就跑了出來,半年多都不回家,都不和家裡聯繫嗎?你是不是真的想急死我們。你是不是非要家裡人都為你雞飛狗跳,你才覺得解氣,才覺得過癮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指責,身體被對方揪得一陣亂晃,風影樓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多歲。長的還算不錯,一張口就喊出了「小樓」這樣親昵的稱呼,但是絕對陌生,這輩子都沒有「姐姐」的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四周發現有熱鬧可看的行人,已經自發自覺的圍了上來。

    「你不好好學習,天天和外面的孩子打架,又是抽煙又是喝酒,才上高中就四處交女友,最終把人家女孩子弄得懷孕,自己也被學校開除了。爸爸生氣了,難道就不能說你幾句。打你幾下了?結果你倒好,你偷了家裡準備做生意的錢,一聲不吭的跑了,你就算不為家裡考慮一下。你也得為自己的女朋友考慮一下吧?!」

    聽著這個「姐姐」聲淚俱下的控訴,四周圍觀的人,看向風影樓的目光都變了。在這個時候,風影樓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做千夫所視無疾自終,他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原來他這麼壞啊。又是抽煙喝酒。又是打架,還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後,就偷了家裡的錢跑掉了。這麼沒有擔當,沒有勇氣,真是把男人的臉都丟光了!

    「小樓,不要再賭氣了,跟姐姐回去吧。」

    在這個時候,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在千里之外的他鄉,找到弟弟的姐姐,已經開始苦口婆心了︰「你知道不知道,咱媽已經被你氣得一病不起了,你女朋友家的父母,更天天上咱家裡,要爸媽給他們一個說法。你說,咱爸的個性多要強啊。可是面對女方的父母,他只能天天在那裡賠著笑臉不停的道歉,不停的說好話」

    說到這裡,姐姐悲從心來,她伸出右手的食指,狠狠戳著風影樓的胸口︰「人心都是肉長的小樓你自己說說,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啊?!」

    風影樓站在那裡沒有閃避,但是這位姐姐卻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她看向風影樓的目光中,濃濃的訝異一閃而逝,風影樓的胸膛,竟然比石板還硬,她還沒有戳痛風影樓。倒先弄痛了自己的手指。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估計周圍的觀眾,早已經路見不平一聲吼,沖上來拳打腳踢,代替風影樓的父母。教育一下他這個不肖子。就算大家都是斯文人,最起碼也應該是蘿蔔菜葉滿天飛舞,讓風影樓明白一下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樣的真理了。

    就算是現在,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忍不住指著風影樓,語垂長的道:「年輕人,做錯了事情並不可怕,但是怎麼也要有承擔問題的勇氣。像你這樣一走了之,怎麼能行啊,早點和自己的姐姐回去,向家裡人道個歉,想辦法把事情早點解決了吧。」

    而一今年齡和風影樓相仿,還用最親昵的動作抱著女朋友,一起擠過來看熱鬧的大男孩,也開口了:「哥們,做事情也不小心點,就算不想用套,也可以讓女朋友吃事後藥啊。真出了事情,咱們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得上去替女朋友頂住壓力。在她家要打要罰隨便,像你這樣,也太不上道了吧………啊喲。」

    他最後一聲驚歎,赫然是被懷裡的女朋友,悄悄在肋下的軟肉上狠狠一捏,帶出來的慘叫。

    反正不管怎麼說,他風影樓算是徹底成了一隻過街老鼠,圍觀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望著他的目光中,都充滿了一個詞:鄙視!

    已經得到所有人的同情,看起來占盡了上風,姐姐的眼睛裡,卻再次揚起了一絲驚訝。讓她這麼當眾一罵一哭,成了眾矢之的,她這個弟弟的反應,也太那個鎮靜了吧。

    沒有反駁,沒有矢口否認,風影樓看著眼前這個哭得雨帶梨花我看猶憐,別說還真有幾分美麗韻味的姐姐,他突然問道:「生了還是打了?」

    姐姐瞪大了眼睛︰「啊?」

    「我是半年前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在外面亂晃了六個月,而我的女朋友從懷孕到被發現,也需要三個同時間。」風影樓掰著手指,計算道:「也就是說,她懷孕已經九個多月了,咱家和她家,究竟是怎麼商量的,是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這幾天就到了生產期,還是送進醫院把招子打掉了?」

    姐姐眨了半天眼睛,才回答道:「呃,你們還是高中生,又沒有經濟能力,也不到結婚的年齡,當然是由咱爸媽,還有她爸媽一起陪著,去醫院打掉了。」

    「噢!」風影樓輕輕一聳肩膀︰「既然孩子已經打掉了,她也恨死我了,她家裡人更不會再允許我們見面,而我也被學校開除了,什麼事都解決了,那我現在急著回家幹嘛?告訴爸媽一聲,我對不起他們,知道錯了,我是想在外面,多吃吃苦,多歷練一下,直到長進了,成熟了。再回家去向他們二老賠不是,你看好不好?」

    看著風影樓臉上,那個淡淡的笑容。姐姐的眼睛,再次眨了半天。過了好半晌,她才突然從口袋裡摸出一疊,看起來至少還有二十多張琳式的列印紙,聲淚俱下的道:「你到現在還不想回家?你知道不知道。這半年時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苦?我們到一個地方,就四處找左詢問,四處張貼尋人啟示,到現在,就這樣的尋人啟示,我們已經貼了一兩萬張了,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讓你回頭嗎?」

    姐姐一邊哭訴,一邊為了獲得周圍所有人更多的聲援,還在不停的發放著,風影樓突然伸出右手,在沒有弄清楚他要幹什麼下不動聲色的從對方右手拿出依張紙。

    只看了一眼,風影樓的臉上,就露出了有如白日見鬼般的表情。

    「風影樓,男小名小樓,十八歲,山東濟南人,於如x年7月,因為和家裡人吵架離家出走。出走時。穿白色衫衣,藍色褲子,白色旅遊鞋,隨身帶一隻綠色背包。如有發現,能夠提供線索者,必有重賞。」

    令風影樓差一點自己都相信。他就是那個老爸打了一下,就偷了老爸做生意的錢,一跑半年不肯回家。把老媽氣得住進醫院的不肖子的是。在這份尋人啟示上,還有一張一寸大小的相片。雖然,呃,這上面的相片,是直接通過影印機印上去的,臉部是黑了點,是模糊了點,但是加上一個大男孩半年時間,長相必然會產生的變化,看起來,竟然有個六七成相似!

    這一疊尋人啟示,百分之百是姐姐手中的殺手鋼,使出來後,當真是占盡了上風。只要一想到,為了尋回自己的弟弟,她一個漂亮得我見猶憐的女人,竟然和家人一起,追在弟弟的身後,忍著日曬雨淋,忍著被城管部門圍追堵截,在她經過的每一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不辭辛苦的張貼尋人啟示,周圍的觀眾們,就無不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歎息。

    而一些自詡為護花使者,說白了就是精蟲上腦的男人,更已經開始對風影樓怒目而視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姐姐已經扭過了她再帶梨花的臉,對著人群外。哭叫道:「二舅,大伯,三叔小樓他現在還不肯和我們一起回去。你們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今天就算是打折了這個兔子崽子的腿,回去後被我姐天天罵,我也要把他帶回去!」

    人群外,似來了一個充滿憤怒,聽起來再也無法壓抑的聲音。所有人一起下意識的回頭,在他們的注視下,一輛小型麵包車的車門被拉開了,三個滿臉怒容,眼睛裡閃動著憤怒火焰的男人,從汽車上走下來。分開人群,大踏步走到了風影樓的面前。

    走在最前面,那個長得並不高大。但是卻孔武有力的早人,大概就是風影樓的「二舅」了,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揚起蒲扇般大的巴掌,對著風影樓的臉就狠狠抽了下去︰「你這個兔崽子,如果我今天不能把你帶回去,我就管你叫二舅。」

    而幾乎在同時,第二個不知道是大伯還是三叔的男人,也伸手拽住了風影樓手裡的背包,用力狠狠一拉。他一邊拉一邊叫道:「還嫌不夠丟人嗎,立刻跟我們上車,回去向你爸你媽道歉!」

    「嘶啦。」

    二舅的那一巴掌,當然沒有打中風影樓,但是隨著不知道是大伯還是三叔的猛拉,風影樓手中的背包,竟然被生生撕破了!

    第五特殊部隊精英練學校使用的武器裝備,全部都是由內部軍工廠生產,這些物資,絕不能隨便帶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風影樓抱在懷裡的包,只是一個仿製品。不要說達不到軍工產品的程度,甚至比超市里賣的普通背包還要單薄。

    姐姐又開始對自己又推又拉又拽。又要閃避二舅的那一巴掌,再加上乙醚的藥效,雖然能被壓制,但還是影響了風影樓,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撕破的背包裡,一個長方型。通體用玉石精心雕刻而成的匣子,已經落到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月才還在又推又拽又扯的姐姐。氣勢洶洶撲過來,打算大打出手,再把風影樓丟到汽車上的大伯、二舅、三叔,突然間全愣住了。

    風影樓視若珍寶,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抱在懷裡,甚至不捨得背在背上的背包,裡面放著的,竟然是一隻骨灰盒,一隻通體用上好的緬玉打磨而成,現在已經被摔得掉了一個角落,表面更有了一層裂紋的骨灰盒!

    這只骨灰顯然是名家雕亥而成。盒面上那面刀雕斧刻而成的五星紅旗,似乎依然在迎風勁舞,就是在這面旗幟的下方,一今年輕的大男孩。正在相片裡,揚起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雖然軍裝上沒有肩章,但是任何一個看過這張相片的人,都會相信,這個大男孩,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士兵!

    風影樓的雙手,突然無可自控的輕輕顫抖起來。要知道,靜靜躺在這個骨灰盒裡的人,就是曾經和他敵對了六年時間,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親自帶領同學沖進阿富汗。最終帶著匆匆太匆匆的遺憾,在風影樓的懷裡,永遠的閉上了他年輕雙眼的陳徒步啊!

    就是因為陳徒步靜靜的躺在裡面,在坐車的時候,風影樓總會買兩張車票,自己一張,陳徒步一張。吃飯的時候,他一個坐個,陳徒步一個坐位。睡覺的時候,他一張床,陳徒步一張床。

    可是在今天,在今時,這一群突然跳出來,理直氣壯的對他揮舞著巴掌,理直氣壯搶他背包的人,卻把他風影樓連背在背上都不捨得背的陳徒步,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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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九章    烈風歡

    風影樓突然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在自己的心裡,一下接著一下, 直數到了三十,風影樓終於重新睜開了雙眼。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彎下腰,重新拾起了那只摔掉了一個角落的骨灰盒,他用衣袖。輕輕拂掉了上面的灰塵,對著相片裡,那個笑得綻燦的大男孩,低聲道:「對不起。」

    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氣勢最足的「二舅」開口了:「小樓。」

    他的話剛出口,就被風影樓打斷了:「小樓這個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聽著風影樓冰冷得再沒有半絲溫度的聲音︰「二舅」不由一呆。他突然發現,自己再也沒有了人多勢眾,二話不說沖上來,就給眼前這個大男孩一巴掌的勇氣了。

    雷洪飛大哥有資格所他小樓。莫天師父有資格叫他小樓,海青舞有資格叫他小樓,龍建輝和朱建軍有資格叫他小樓,他的爸爸媽媽有資格叫他小樓,至於其他人………

    到了今時今日,還有幾個人,敢大模大樣的,對第五特殊部隊,沒有領到銀鷹勳章,名字卻已經錄入校冊的第四顆獠牙,喊上一聲小樓?!

    風影樓的手指緩緩從骨灰盒的表面掠過,感受著本來應該光滑如鏡的緬玉上面,那一條細細的裂紋,風影樓低聲道:「你們的目標,應該就是我包裡的東西吧?」

    不等對方回答,風影樓就繼續道:「無論是你們,還是剛才那兩個人。都是看到我眼睛眨也不眨,就在大街上,直接捐給希望工程幾十萬。卻對一隻普通的背包小心翼翼從不離手,所以才認為,我這只包裡。一定放了價值更大的東西,欺我年少,在這裡又無親無故,所以才會對我下手,是嗎?」

    「剛才那個要檢查我身份證的聯防隊員,也應該是你們的同夥吧?像你們這種有組織,有預謀,分工明確。行動迅速的人物,我應該稱為你們是慣騙,還是………犯罪團夥?」

    聽著風影樓的話。圍觀的人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表情,他們在當了一回正義使者後,卻突然發現。事情的背後,原來並不簡單,竟然還有下文,他們這些閑得無事,就喜歡紮堆看熱鬧的人,又怎以可能心中不枉叫過癮?!

    在眾目睽睽之下,「大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他對著風影樓伸出了手︰「小樓你這孩子,又在賭氣亂講話了。」

    「熔啦。」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猶如木棒折斷般的脆響,風影樓左手抱著骨灰盒。伸出右手抓住了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把自己帶上汽車,但是已經控制不住眼睛裡凶光的「大伯」他只是手腕一抖,一沉,再一堆,就生生把對方的手腕折斷。在骨折的痛苦,延著人類神經,以每秒鐘一百米的速度,沖進「大伯」的大腦同時,風影樓右手順著對方的手臂一路向上滑,又扣住了對方的手肘關節。

    學過人體生理學,可以在戰場上。對同伴實施手術的風影樓,還精通審訊技巧,就連受過最嚴格卡練的職業特工,都不可能在他手中撐住多久。他當然知道,如何能讓一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失去反抗力量。風影樓五指如鉤扣住對方肘部關節,手腕突然用盡全力扭轉,用似乎於截拳道「寸拳」發力的勁道,生生把對方肘關節直接卸掉。緊接著。他右腳抬起,狠狠踢到了對方左腿膝蓋上。

    在五秒鐘時間內,風影樓就生生折斷了對方三處骨骼,而他最後那一腳,更是直接踢碎了膝蓋骨,縱然是得到及時治療,這位「大伯」也永遠不可能再象正常人一樣靈活行動了。

    面對這接二連三,絕對超出正常人承受極限的重創︰「大伯」只來的及喊出半聲嘶力裂肺的慘叫,就兩眼一翻,當場陷入了徹底的暈厥。

    「小樓你瘋了,他可是你大伯啊!」

    「啪!」

    姐姐歇斯底里的叫聲剛剛揚起。她剛想利用自己是女人,而男人一般都不會當眾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優勢,撲上來的時候,她眼前突然一花,她根本沒有看清楚風影樓究竟用了什麼樣的動作,就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連帶扇到她臉上的,就是一記沉重到極點的耳光。

    就是這一記耳光,就把她扇得頭暈眼花,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可是她並沒有退成,因為風影樓一個耳光扇完,又揪住了她的衣領,硬把她拖得站在了原個。就在她恢復平衡的同時,風影樓右手又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扇一記耳光,就伸手揪住對方衣領一次,然後再扇,再揪,雖然必須用左手抱住骨灰盒,只能用單手做出這樣不斷迴圈的動作,但是風影樓的動作,竟然比正常人兩隻手一起齊管齊下,做得更快更狠更絕。

    沒有人想親身體現甘樓的耳米究竟有多重。在眾目睽睽墊下,他每個耳炮見周圍觀眾身上的肌肉就會不由自的輕輕顫動一下,他每一個耳光扇過去,「姐姐」的嘴裡,就會吐出一兩顆混合著鮮血的牙齒。

    「我抽煙喝酒從不學好,我天天打架,我偷了老爸做生意的錢,氣得老媽生病,我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就那麼一跑了之,更因此被學校開除!」風影樓一邊打,一邊揪,一邊道:「我風影樓這一輩子的信條是對祖國要忠,對親人要愛。對朋友要義,對敵人要狠,我最討厭的就是沒有擔當的男人,最恨的就是拋棄責任,臨陣脫逃的懦夫!至於我要怎麼活,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替我編排!」

    開始她還想著尖叫,想著用自己的指甲拼命抓,用她的牙齒撲上去咬,想用她的潑辣來逼退風影樓。可是想想看吧,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哪一個女人,能用這種方法,逼退在阿富汗殺人無數,如果不是靜靜的數了三十秒鐘,說不定真的已經對他們痛下殺手的風影樓?

    十幾個耳光打下去,所有的堅強,所有反抗的勇氣,都被打光了,可是風影樓的耳光仍然一下接著一下的打下來,當她終於明白,如果不道歉,不認錯。她今天真的會被這個坐在那裡,看起來呆呆癡癡,當眾把三十四萬丟進捐款箱裡,看起來純粹就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世祖的大男孩,活活用耳光抽死!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她終於開始放聲哭泣,終於開始求饒:「求求你饒了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錯了。我求求你了,還不好嗎,求求你不要殺我,我怕。我怕你,我再也不敢了!」

    哭到最後,喊到最後,眼淚鼻涕和鮮血,在她的臉上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她面對死亡,最本能的恐懼,使她被打得迅速紅腫起來的臉部不斷扭曲,看起來當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憐與好笑。

    當她腳下一軟,終於重重摔落在堅硬的地面上時,她的心卻因為這重重的一摔,而放鬆了。那個大男孩。沒有再伸手揪住她,他終於放過她了。

    圍觀的人一片沉默,他們是喜歡看好戲,可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大男孩,左手抱著一隻骨灰盒,只用了四秒鐘,就將另外兩個恐孔有力的男人全部擊到,這真的已經超出了他們心理能夠承受的極限。

    面對風影樓這種擁有太過強悍力量的人,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用看戲的心態,觀賞面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而幾個女孩子,更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風影樓沒有再理會色厲內茬,其實就是草包一個的「二舅」而是走到了從一開始,就沉默不語的三叔面前︰「你是他們中間的老大?」

    「三叔」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風影樓也沒有再多問,他只是伸出右手,直接把對方的手指折斷了一根。

    十指連心,面對這種劇痛︰「三叔」的身體猛然一縮,在他的嘴裡更傳來了牙齒被生生咬斷的聲響,他痛得汗如雨下,但是竟然硬生生挺住。連哼都沒有哼上一聲。

    在正常社會中,這個「三叔」也算是一個堅強的人物了。風影樓等了十秒鐘,看到「三叔」死命咬住嘴唇,一幅大義凜然甯死不曲的模樣,他不動聲色的略略用力,又掰斷了「三叔」第二根手指。

    又等了十秒鐘,風影樓的手,又挪到了「三叔」第三根手指上,就在他用力前︰「三叔」突然拼盡全力,嘶聲叫道:「是,我是他們的老大!」

    「看,你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沒有人可以形容,風影樓這個時候,臉上溫和的笑容,帶給大家的,是如何直透人心的寒意︰「不過沒關係,我後面還有很多問題,你剩下的手指,足夠我問的了。」

    「這種當眾認親,再用暴力把對方強行帶上車,到了沒人的地方,再任由你們為所欲為的連騙帶搶,在一個地方只能用一次,否則就有穿幫的可能,我想,你們應該是流竄作案的慣盜吧?」

    「三叔」咬著牙道:「是!」

    風薦樓還是一臉溫和,但是他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就連那些用手擋住眼睛的女孩。也沒有例外:「你們殺過幾個?」

    「沒有!」

    「啪!」

    看著痛得差一點暈過去的「三叔」風影樓淡然道:「說謊!」

    連續被人生生掰斷了三根手指︰「三叔」的身體,就像是被丟進熱油鍋的大蝦般,在不停的顫抖著。他連續顫抖了幾次,才嘶聲叫道:「我沒說謊!」

    「啪!」

    第四根手指被風影樓掰斷了。

    「拜託,不要污辱我的智商好不好?」風影樓彎下腰,在「三叔」的耳邊低聲道:「我分得清,你們剛才看我的眼光中,透露出來的資訊。究竟是想把我這個刺頭傢夥,拉到沒人的地方後,是想單純的痛揍一頓再洗劫一空,還是失死了也沒有關係,「二舅」還算清白,但是你和「大伯」。」

    「不要當我隨口亂吹,不信。你看看我。」

    聽到風影樓的話︰「三叔」下意識的抬頭,在這麼的近距離,看到風影樓的眼睛後,他的身體再次開始拼命顫抖起來。

    「三叔」手裡有四條人命,從一開始出手過重,誤殺目標後,他難受了好幾天,連續幾晚做惡夢,到第四次再殺人,他可以吹著口哨,毀屍滅跡,他可以說是經歷了一條正常人根本不會涉及的心理歷練道路,俗話說得好,債多不壓身,反正背一條人命x和背十條人命,在受到法律處罰時,也不會有任何區別,所以「三叔」反而看開了。

    那是一種,學會了漠視生命的灑脫!

    三叔甚至開始以自己擁有這樣的心態為榮,可是當他終於在近距離。看清楚了風影樓後,他驚駭的找到了相同,但是在品質上,卻絕不可同日而語的氣息。眼前這個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往捐款箱裡投入大筆钜款的男孩,竟然擁有一雙,最純粹的,殺人的,眼睛!

    「維!」

    第四根手指又被折斷了!

    勇氣已經被痛苦徹底擊潰的「三叔」全身不停的顫抖,他眼睜睜的看著風影樓又抓住了他的第五根手指,他猛然彈直了脖子,發出了一聲再沒有半絲人氣的慘嗥:「四個。我殺了四個,我身邊的二瓜,跟著我殺過兩個!」

    風影樓點了點頭,他站起來目視金場,他的聲音並不大,卻當真是鋒利如刀:「女人,並不一定就是弱者。而好奇心,還有你們心中所謂的正義感,一樣是能殺人的。」

    四周一片沉默,面對這種峰迴路轉。每一個人都在想著心事。

    而風影樓在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人群的一角,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一個帶著兩個孩子,三十多歲的女人身上,淡然道:「進來吧,一起犯案,一起享受「戰果」當然也應該一起被捕,一起接受制裁才對。」

    女人瞪大了眼睛,足足過了十幾秒鐘,才如夢方醒似的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發出了一聲充滿不敢置信的驚歎:「我?!」

    「我還不到十八歲,怎麼也不可能有老婆孩子,所以就跑出來一個長得不錯,哭起來也相當漂亮的姐姐,如果你們的目標是三十多歲的男人,當然是他無良無德拋妻棄子。老婆帶著孩子一起出來千里尋夫。更感人,也更能引發旁人的同情心。當然了,如果你們的目標被逼急了,出賣了你,那就更容易引起怒眾了。」

    望著嘴角抽動,想要說什麼的女人。風影樓淡然道:「別裝了,你身邊的兩個孩子,都很怕你,怕的程度,早已經超出了孩子對親生母親的範疇。我想,他們不是你拐來的,就是買來的吧?而且剛才「姐姐」沖進來對我這個「弟弟」又哭又叫又推又拽的時候,你和她至少打了三四次眼色,更沒少在人群中來回走動,幫她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你們之間煽動周圍觀眾情緒的默契配合,可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擁有的。你說是不是啊,三叔?!」

    風影樓的最後一句話,赫然是對著被他生生掰斷了四根手指,又直接踢斷了左腿的「三叔」說的。

    「你就進來吧。」

    躺在地上的三叔,發出了一聲長歎,對那個女人道:「人是你選的。你拍著胸脯對大家說,你找到的是一條大魚,而且又笨又傻,就是一個標準的銀樣蠟槍頭,結果你把大家都繞進來了,就算他沒有找出你。你認為,這裡的兄弟,看著你眼睜睜離開,會甘心?你手上沒有人命。只是跟著我們四處行騙,就算進去了,呆上幾年,還是可以出來的。」

    說完這些話︰「三叔」扭過頭,對著風影樓道:「今天我東之波栽了。但是栽得服氣。 我早知道,幹了這一行,手上又沾了血,遲早有一天會翻船,但是真沒有想到,會直接踢到你這樣一塊鐵板兄弟你年紀輕輕,心狠手辣不說,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還能注意到我們幾個之間的眼色聯繫,佩服!」

    風影樓淡然一笑,他側過了頭。在遠方的風中,隱隱傳來了警笛的呼嘯,總是喜歡姍姍來遲的警車,終於快到了。至於那兩個又是木棒,又是乙醚噴霧劑的小賊,早就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跑掉了。

    風影樓深思熟慮了零點零一秒鐘。最後也在所有人眾星拱月般的注視下,分開人群來了個溜之大吉。雖然是自保,也是為民除害,更是為員警叔叔的安保工作添磚加瓦,但是他含怒出手,下手的確是太狠了。估計怎麼著,也要家長或者學校什麼的出面來領人,才能行吧?

    雖然這個時候跑了,不太光彩。但是想想看,公安局的員警叔叔,怎麼也不好意思,直接通緝他這樣一個先是捐贈钜款給希望工程,再轉手為民除害的大俠吧?!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要親手,送陳徒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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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十章     有誰能記住,這些沒有軍功章的英雄?

    路再長,也有自己的盡頭。三天的行程後,風影樓終於找到了陳徒步的家。

    出現在風影樓面前的,是一幢古香古色,充滿歐式風格的三層別墅。看它的建築材料,還有那兩根已經出現了絲絲裂紋,卻依然挺立如屹的門庭廊柱,如果風影樓沒有猜錯的話,這樣一幢座落在鬧市區裡的別墅,至少已經擁有了上百年的歷史。歷代能居住在這裡的主人,更是非富則貴的一方人傑。

    面對這樣一幢代表了身份與的個的別墅,風影樓卻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真的不明白,以陳徒步家皂人掌握的權力與地個,為什麼會允許有人在他們的家園附近這麼做!放眼望去,除了這一幢古香古色的別墅。附近方圓幾百米內的所有房屋。都已經被推土機鏟平,那一堆堆破破爛爛的磚瓦堆礫,似乎仍然在對每一個人默默訴說著,這條擁有悠久歷史的街道,曾經如何的繁華。

    沒有了道路,沒有了左鄰右舍,切斷了供電,沒有了自來水,甚至連四周的地基,都被人直接挖開。只剩下這幢別墅,猶如一座靈塔般,孤獨的屹立在這一片破敗,但是也許一兩年後,就會比以往更繁華的廢墟當中,癡癡守護著它曾經的世界。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不停的按著門鈴,也許是裡面沒有人,也許是裡面的主人,已經不願意再理會這種不受歡迎的客人,所以門一直沒有開。最後這兩個男人,只能帶著一臉悻悻然,跳下高高的地基。踏著滿地碎石瓦礫,走向遠遠停在外面的一輛汽車。

    「一個老而不死半截身子踏進棺材裡板裡的老太婆,一個死了丈夫沒人要的寡婦,八成都是心理變態,要不然的話,為什麼老闆都出到兩千萬了,還是在那裡象兩個棒槌似的不鬆口?」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狠狠往的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扯松了自己那悄表斯文與禮儀的領帶,道:「我們的工程,就因為她們這最後一個釘子戶,硬拖了大半年都沒有動工,我們天天往她們家裡跑,跑得腿都快細了,磨破了嘴皮子,結果她們倒好,現在乾脆連門都不開了。我看。就是我們對這幫老娘們太客氣,客氣得讓她們登鼻子上臉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後面的男人到了這個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但是在風影樓看來,他笑得真的是好假︰「人家以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據說幾個年前,當家的男人。也是軍隊裡的一號人物。要不是考慮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能被反咬上幾口,你以為老闆的脾氣。真的好得可以任由她們得瑟這麼久?」

    「我呸!」

    走在前面的男人,瞪了一眼和自己擦肩而過,同樣以那幢別墅為自標的風影樓,他突然提高了聲音:「拔毛的鳳凰不如雞!」

    風影樓的身體微微一頓,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邁著猶如鐘錶齒輪般精確的步伐,繼續抱著懷裡的背包,走向了那幢孤竹竹的別墅。

    「鈴鈴吟!」

    不要說是這幢至少擁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別墅了,就連門上的電鈴,按下去發出來的聲音,都是最古老,猶如鬧鐘般單調的鈴聲。但是踩著門前那條細細碎碎,用雨花石鋪墊出來的小路,看著足足兩米多寬的大門上,那縱然經歷了百年蒼桑。依然美奐美侖,散發著幽幽光彩的黃銅浮雕,在單調而枯燥的鈴聲中。風影樓卻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一股和周圍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竟然如此格格不入,來自歷史的深沉與厚重。

    那兩個雖然穿上了西裝打起了領帶,但是還是無法掩飾身上江湖氣息的男人,之所以離開別墅後,才敢背後亂罵,大概也是因為站在這幢歷史悠久的建築物前,已經隱隱會明白。雖然已經人事兩非,但是這裡生活的人,仍然不是他們這些小混混。能夠輕辱的物件。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幢房子我們不賣,更不會從這裡搬出去。看著你們把它直接推倒!你們再來說多少次,問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電斷了,我們可以點蠟燭,水沒了,我雖然只是一個女人。也可以每天從外面拎回來兩桶水,兩千萬是很多,但是,想要用這樣的價格,買走我們最珍視的家園。還差很多很多。你們請回吧,麻煩你們轉告你們的老闆,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隔著大門,房內裡傳來了一個雖然已經被打擾得不勝其煩,但是談吐依然得體,不亢不卑,不失大家風範的聲音。

    雖然她並沒有打開大門,但走出於擁有相當教養,所積累出來的禮貌。她仍然拉開了大門上的觀查窗。當她看清楚了風影樓那張年輕的臉。她不由略略一怔:「請問,你是哪位?」

    不用去問,風影樓就已經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全身都是書卷的味道的女人,就是陳徒步的母親。

    縱然時光已經帶走了她的青春。讓她的皮膚不再猶如牛奶般的晶瑩別透,但是,時間卻並沒有辦法帶走屬於她的美麗。她的眼睛裡帶著淡淡的柔和,和用知識與修養,融合起來的世事霍達與灑脫,而她的臉上,那微微一怔後,隨之揚起的禮貌笑容,更溫柔得猶如春風拂面。

    事實上,三月的春風,又怎麼可能有她的笑容中,這股醉人的風華?

    面對她,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會驚歎於她的氣質與風度,而忘了她的真實年齡。也就是因為從她的身上繼承了四五分的風度,陳徒步才會在學校裡,擁有了驚人的個人魅力。

    「我叫風影樓,是陳徒步的朋友,我們在同一間學校學習。」

    站在大門裡面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隨著「撻」的一聲輕響,大門上的鎖被打開了。當她拉開大門,帶著一臉的微笑,歡迎風影樓這個來自千里之外的客人時。風影樓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的落到了她的手指纖細而修長,和她身後大廳裡那架質樸的鋼琴彼此應和,形成了混若天成的畫面。但是,也同樣是這雙破了她身上,那無處不在的風華天成。也許只有風影樓這樣的人,才能敏銳的捕捉到。她因為經常從事某種體力勞動,手指骨節微微變粗的現實。

    風影樓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同樣放在大廳裡的兩隻水桶上。鋼琴。水桶,一雙充滿藝術美感,卻不再完美無暇的手,就是這三樣東西。竟然讓風影樓看得有點癡了。

    「請進來吧。」她似乎看出了風影樓的目光轉動,更看出了風影樓的心理變化,但是她卻比毫不以為忤,微笑著道:「我聽徒步說過,你們這些在同一間學校上學的孩子,都是不折不扣的怪胎。你們除了清水,幾乎不喝任何帶有刺激成份的飲料,但是你一定要品嘗我泡的九連環。」

    無論風影樓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仍然忍不住問道:「九連環?」

    「是茶。」她回答得風淡雲輕:「俗話說得好,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其實茶,也是一樣。一樣的水,一樣的茶,用不同的火候和心情,就能煮出不同質感的茶。一杯為客人生津止渴,二杯讓客人齒頰留香,三杯猶如輕風拂面,四杯請客人心靜如穀,五杯道盡主人熱情如火,六杯傾訴有朋自遠方來不樂說乎,七杯………」

    風影樓怔怔的聽著,他知道中國的茶道源遠流長,但是他真的不知道。用九杯清茶,她就能煮出一番海闊天空。事實上,靜靜聆聽著她的娓娓訴說,一股高山流水,幽泉微湧的感受,正在風影樓的心頭滋生,不知不覺間,已經輕輕掃掉了他長途跋涉的旅途勞頓。

    她明明關心自己的兒子,急切的想要知道陳徒步近況,卻更關心遠道而來的客人。直到她搬出一套茶具,真的準備為自己沏茶,風影樓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們被外面的人逼成了這樣,為什麼不找人幫忙?」

    剛才那個兩個房地產公司的職工說得沒有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風影樓絕不相信,有資格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的陳徒步,他的父輩。甚至是祖輩,所有的人脈關係,都因為「人走茶涼」這句話,斷得乾乾淨淨。就算是真的沒有外援了。哪怕是打電話給陳徒步,她們也絕對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我們陳家,什麼時候落魄到要四處乞求幫助的時候了?」

    正在煮茶的女人還沒有回答。一個枯澀幹硬,帶著岩石般堅硬和壓迫感的聲音,就從二樓傳下來。在風鼎樓抬頭注視下,一個頭髮花白。身板卻依然硬朗的身影,沿著樓梯,慢慢走了下來。

    她長得並不高,很瘦,鋒利中帶著高高在上氣息的眼神,還有她總是下意識的抿起嘴唇,直至在臉部形成的那兩條深深印痕,都清楚的說明,她並是一個過於嚴厲,很不好相處的人。

    果然,她走下來後,望著自己的兒媳婦,張口就是斥責:「婉玫,你連對方的根底都不知道,就憑他說的一句話,就忙不迭的把他請進了家裡,如果他是對方請來,摸我們家底的人,你不是被別人賣了,都還要傻傻的一邊煮茶,一邊替別人數錢?」

    被婆婆稱為「婉玫」的女人。輕輕的搖頭,她抬起頭望著風影樓,低聲道:「我一看他就覺得心裡親近,他沒有惡意。」

    奶奶輕哼了一聲,她的目光毫不避諱的在風影樓身上來回打量,可能是風影樓身上,那股最優秀職業軍人的氣息,讓她感到滿意,同時她也清楚的明白,能進第五特殊部隊。代表了什麼,她略略收回了眼睛中居高臨下的意味,但是她問出來的話,仍然壓迫感十足:「象你這樣的年齡,還應該在學校裡接受訓練。你怎麼會跑到這裡?」

    風影樓回答得很乾脆:「我被淘汰了。」

    果然,他一句話出口,婉玫的眼睛其,露出了淡淡的同情與溫柔,但是她又迅速轉頭,不想讓風影樓因為她眼神裡的憐憫而感到難堪。而居高臨下看著風影樓的奶奶,臉上卻已經毫不客氣的露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她突然道:「你在學校裡時,是徒步的朋友?」

    「是!」

    「以後你們就不走了!」陳徒步的奶奶,斷然道:「我從小就教導徒步,要結交有益的朋友,要和比他強的人去學習,而不是自甘墜落。天夭想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風影樓輕輕吸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徒步明明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可以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險,卻會為了得到教官更多的關注,不惜踏著他的肩膀向上爬了。

    也許,她的丈夫,曾經在軍隊裡風光一時,也許她的兒子,也同樣在軍隊裡嶄露頭角,但是他們都因為各自的原因,消失了,死亡了。讓她感到光榮的權力與地位不再。但是她卻依然頑固的死守著曾經的尊嚴,不願意放低身段,去面對現實。

    就是因為渴望重新獲得被人尊重的快感,就是因為想再次抬起自己已經被現實壓迫得,只能在這個家裡,還能昂起來的頭,她把太多太多的希望,強行施加到了孫子一代的身上,希望他們能在第五特殊部隊嶄露頭角,重新成為中國軍隊新一代的將星。

    這樣的女人,在人生的路上幾經波折,沒有學會海水般的從容平淡。卻愈發的尖銳辛辣起來。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陳徒步連自己結交什麼朋友都沒有辦法去選擇,只能按照奶奶為他設定的人生路線,一步步的向前走。

    而客廳裡,那一張張寫著陳徒步名字的獎狀,獎盃,更在無聲的提醒著風影樓,那個比他大了兩歲。卻同一期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的大男孩。究竟經歷了一個什麼樣的童年。面對這樣的人生壓力與不屬於自己的希望,他又怎麼快樂得起來。他又怎麼可能,不為了向上爬,而拼工書,甚至不擇手段?!聽著自己婆婆毫不客氣下達的驅客令,婉玫的眼睛裡,對著風影樓流露出了幾分清求原諒的意味,但是她的心裡卻發出了一聲輕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在擔心風影樓會觸怒自己婆婆的同時,心裡卻又有著淡淡的,不容為外人道的歡喜。

    因為她看到,風影樓抿起了嘴唇。

    「不!」風影樓終於開口了,他的態度依然恭敬,但是他的聲音中,卻透出了絕不容動搖的堅定:「我不但是陳徒步的朋友,更是和在戰場上並肩作戰,被他救了一條命的兄弟!要我放棄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兄弟,這樣的戰友,不可能!」

    無論是風影樓,還是陳徒步的母親婉玫,都以為站在樓梯上的女人。會因為風影樓絕不容妥協的頂撞而勃然大怒。但是她卻微微一怔。喃喃自語著道:「原來你們一起上過戰場啊!」

    自己的丈夫是軍人,自己的兒子是軍人,自己的孫子也成了軍人,她的一生都在和職業軍人為伍,她早已經明白,一起上過戰場上,對男人。對軍人之間所代表的含義。她最後,竟然對著風影樓,露出了一個有點枯澀的笑容︰「我們家裡的電話線都在拆樓的時候,被別人弄斷了。今年十月份,也沒有接到徒步往家裡打的電話,現在他在哪裡?托你過來,又有什麼事?」

    迎著兩雙同樣關切的眼睛,風影樓抱著背包的雙手,不能自抑的微微顫抖起來,看著他的動作,婉玫的身體突然狠狠一顫,而她捧在手裡的茶碗,更是墜落到大理石雕成的茶幾上,摔成了幾塊碎片。

    到了這個時候,嚴厲的奶奶,依然沒有看出什麼,她瞪了一眼「笨手笨腳」的兒媳,又將目光落到了風影樓的臉上,帶著一臉不能掩飾的關切與希望,等待著風影樓的回答。她甚至還問了一句:「你們既然一起上過了戰場,徒步的表現怎麼樣,有沒有立功,有沒有得到教官的誇講,有沒有得到軍功章?」

    她真的是太渴望聽到孫子成功的消息了,她甚至沒有注意,兒媳婦已經放下手裡的茶具,走到了她的身邊。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想要甩開兒媳婦緊緊攙住她的手,但是最終卻因為兒媳婦罕見的堅持和用力。又不想在風影樓這樣一個外人面前失了面子,而暫時放棄了這方面的爭執。

    「陳徒集,他………和我一起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母親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她看著風影樓視若珍寶,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包,眼淚已經靜靜的從她的眼睛裡,一點一滴的滲出。可是陳徒步的奶奶,卻把目光投到了大門的方向︰「一起回來了,那他人呢?」

    突然目光一凜,她瞪著風影樓︰「徒步不會是和你一起被學換開除了,不敢見我了,所以才讓你先回來向我們報告?!」

    風影樓輕輕的搖頭,他用就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聲音,低聲道:「不,他沒有被開除。他這麼優秀,永遠,也不會被學校開除的!」

    「嗯,這就好!」奶奶連連點頭︰「徒步可是我一手教導起來的乖孫子,他要是能被開除,那…………」

    突然間,奶奶徹底呆住了。而到了這個時候,痛失愛子,卻依然能在第一時間走到她身邊,死死攙住自己的婆婆,防止她因為心情過度激蕩,失足摔下樓梯的兒媳,再也無法控制的痛哭失聲。

    就是在她們的注視下,風影樓終於打開了他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包

    雖然這幢三層高的別墅,早已經被人切斷了電源長達半年,房間裡一盞燈也沒有,到了晚上她們只能點上蠟燭來照亮,但是現在只是下午四點鐘,大扇的落地窗,將陽光大大方方的迎進來,照亮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而那只摔掉了一個角落,表面還帶著裂紋的黑色骨灰盒,在陽光的照耀與反射下,在瞬間就刺痛了兩個女人的雙眼。

    相隔著這麼遠,但是血脈的親密牽絆,讓她們根本不需要撲過來仔細看,就可以知道,那個貼在骨灰盒的正面,笑得燦爛而開懷的大男孩。就是她們這一輩子,最親近的孩子!

    奶奶突然拼命掙紮,她用的力量是那樣的大,大得如果再不鬆開她。就會弄傷了她的手臂,婉玫網一鬆手,奶奶就飛撲了過來。

    沒有人接想像得到,已經頭髮花白的她,竟然能跑得這麼快。

    搶過孫子的骨灰盒,嘴唇足足哆嗦了十幾下,才終於回過味來放聲大哭。

    「對不起」面對失去了孫子。在同時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風影樓低下了自己的頭︰「徒步,他…………他…………沒有軍功章。」

    陳徒步是一個英雄,是一個為了救風影樓,戰死沙場,死在風影樓懷裡的英雄。但他畢竟是沒有得到命令,就私自行動,雖然包括校長在內,每一個人都認可他的行動。都尊敬他的決定,但是,第五特殊部隊畢竟是軍隊,沒有姓巨不成方圓。院方高層絕不能用一枚軍功章,去肯定一個學員違反命令,帶領同學越境作戰,這樣一個產重違紀的事實!

    所以,陳徒步功過相抵,在學校的校冊中,他沒有大功,也沒有大過。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做得無愧於心,他做得功夫於過!

    世事無常,又豈能樣樣順心?

    「不!!!」

    失去了孫子,在同時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了一貫的堅強,否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態度,她拼盡全力抱著那只骨灰盒,任由眼淚象下雨一樣,不停滴落到骨灰盒的表面,她猛然發出了一聲悲痛到極點的哭叫:「我不要軍功章,我不要他出人頭地,我不要他再光宗耀祖,我只要他回來,我只要我的,孫子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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