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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淩晨三點,上海.

葉蕭依然沒有睡著,他坐在窗前的臺燈下,看著手機螢幕上的號碼:***741111。
今天又下了一層地獄,但他知道自己已離謎底不遠了。

他打開了剛收到的這條短信--"雪兒要對你說話。"

身體凝固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螢幕,仿佛看到了雪兒的臉。

突然,手機的通話鈴聲響了起來,他緩緩接通了電話,聽到一個柔和的女聲:"葉蕭,我是雪兒,請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

葉蕭的手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對著手機輕輕地呼喚:"雪兒,真的是你嗎?你想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好的,我告訴你。還記得我們畢業以前被分到雲南去實習嗎?當時我們都跟著一個雲南緝毒隊,在那裏稽查毒品犯罪的活動。在一次中緬緝毒行動中,不幸出現了意外,犯罪分子的力量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像,你和我們大部隊失去了聯繫,被武裝販毒分子扣留了。幾天以後,我們發現了你的屍體,簡直慘不忍睹,你渾身上下都是被注射的針孔,你是在極度痛苦中死去的。"說到這裏,葉蕭已經泣不成聲了。

"不久以後,我在邊境逮捕了其中一個毒販,周圍並沒有其他員警,我把他拷起來,用槍指著他的頭,就是他對你進行了注射,讓你在痛不欲生中死去。我非常憤怒,我恨那些傢伙,恨到了極點,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報仇,為你報仇。"

"你開槍了?"

"我......不記得了。我想我差點就扣動扳機了。子彈將從槍口射出,把那個混蛋的
腦漿給打出來。但是,如果我真的開槍,那我就違反了紀律,甚至違反了法律,因為他已經被抓住了,沒有反抗,我不能打死他。"

"可是,你真的非常想看到他腦漿迸裂的樣子。"

葉蕭下意識的點點頭:"對,因為我非常恨他。"

雪兒在電話裏大聲地說;"所以,你開槍了,你真的開槍了!"

"我開槍了嗎?" 葉蕭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可能是我真的開槍了,但我後來忘了?"

"是的,你開槍了!"就說完這句話後,電話裏傳來砰的一聲--那是開槍的聲音。

葉蕭呆呆地聽著槍響,仿佛自己手中真的握著槍,子彈從槍口旋轉著射出,穿破層層空氣,最終打到了自己的心窩裏。

"我中彈了?"葉蕭倒在地上,仍然傻傻地看著手機螢幕,只見螢幕上變成了一顆子彈的圖案。

不!他發瘋似的跳了起來,用盡全力將手機砸向了牆壁。

瞬間,手機被他砸爛了,摔成了十幾塊零件,散落在地板上。

他終究沒有看到地獄的第十九層。


清晨,天蒼山。

一團霧氣緩緩飄進了洞窟裏,春雨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眼前還是漆黑一片,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挺過來了。

高玄依然在她身邊,她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好的,身體仍然縮在睡袋裏。原來什麼都沒有發安生,高玄只是這麼摟著她過了一夜,並沒有侵犯她的身體。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看著高玄,怔怔地說:"為什麼你的心像石頭一樣堅硬呢?"

"你醒了。"高玄在她耳邊柔聲道:"因為你太純潔了,我只想做個守護天使。"

春雨不說話了,她伸出手撫摩著高玄的臉龐。有多少女生想要觸摸的這張臉,現在就在她的手中,手指緩緩滑過他的鼻尖,直到他的嘴唇上。

他忽然說話了:"走吧,我們要早點回去。"春雨溫順的點點頭,鑽出了帳篷。

他們點起了燈,在洞窟裏收拾了一下東西,便離開了這古老的洞窟。外邊的天已經全亮了,他們的眼睛在洞窟裏太久了,許久才適應了自然光線。春雨最後看了四周一眼,深情地說:"再見了。"

雖然清晨的山間異常寒冷,但呼吸著森林裏的新鮮空氣,立刻使人心曠神怡起來。他們背著旅行包,穿過竹林,又回到竹林精舍的遺跡。

很快就找到了來時的那條小徑。他們沿著林間的小路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回到了盤山公路上,帕薩特還好好的停在路邊。

這時他們隨便吃了一點乾糧,就開著車下山了。下山的路更難走,但高玄緊緊的把著方向盤,春雨也對他非常信任,不到中午就開到了山間度假村。

下午,他們沿著公路開回上海。一路上春雨始終保持著沉沒,看著冬日的田野,心裏卻在想,下一層地獄又會遇到什麼。

他們回到上海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據說有寒流已經襲到,馬路上的人明顯減少了許多。高玄沒有直接開回學校停車場,而是停在學校後門。他們都餓了,於是就到傾城之戀吃晚飯。

晚飯很快就風捲殘雲的消滅掉了,春雨用紙巾擦了擦嘴道:"我們走吧。"

但高玄依然怔怔的坐著,眼神有些怪異。躊躇許久才說出來:"春雨,既然我們都已經回來了,索性就把以後的事情告訴你吧。"

"以後的事情?" 春雨聽不懂他的話,但心裏馬上緊張了起來,"什麼以後?"

"就是馬佐裏尼從天蒼山回到上海以後的事。"

"難道你知道?"

"是的,但之前我並沒有告訴過你。那是因為我擔心你知道這些事情以後,會感到非常害怕。我本來想等我們去了天蒼山發現了地獄的第十九層的秘密之後再說的。"

"可我們現在還一無所獲。"

高玄歎了一聲:"所以,我必須把那些事情告訴你--1902年8月,馬佐裏尼帶著一個美麗的中國女子回到上海,不到幾個月就在租界辦了一個畫展。整個畫展總共只有一副
油畫,這副畫的名字就叫《地獄的第十九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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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就像他過去畫的那些地獄圖?"

"不,與過去完全不同。據說馬佐裏尼的這副畫,把總共的19層地獄都給畫了下來,特別是第十九層地獄。"

"那第十九層地獄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我那位義大利朋友在E-mail裏告訴我,馬佐裏尼的畫展在上海只辦了三天,總共只有幾十個人去看過,都是租界中的外國人.然而在畫展結束的不到一個月時間內,所有看到那些畫的人全都離奇自殺了."

聽到這裏,春雨差點站起來:"你是說,任何人只要看過《地獄的第十九層》就都會自殺?"

忽然,她想起了一首《黑色星期日》的鋼琴曲,許多聽過這首曲子的人,都無法忍受那憂傷的曲調而自殺了。這是一首真實的曲子,也是真實的故事。

"沒錯,凡的看過油畫的人全都死了。誰都說不清他們的死因。既然除了馬佐裏尼以外,所有看過著副畫的人都已經死了,那麼也沒人知道這副畫究竟畫了什麼。到底是因為畫的內容過於恐怖呢,還是因為畫展過程中出現了其他意外的情況?總之這已經是一個謎了。"

"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依然不知道《地獄的第十九層》究竟是什麼?"

高玄繼續說下去:"因為所有的死者都看過畫展,所以租界認定是那副畫殺死了他們,馬佐裏尼因而被驅逐出租界。"

"馬佐裏尼被趕出了租界,那他去哪了呢?"

"當然是回到了歐洲。但是,當他回到歐洲不久,就產生了精神錯亂。也許是因為畫畫過於投入了,也可能是在中國受了意外的刺激,總之,他產生了強烈的幻覺,認為每個人都應該提前受到地獄的審判。"

"瘋了?好象畫家都喜歡發瘋,就像梵谷那樣是嗎?"

"不,馬佐裏尼的情況與梵谷不同。他在歐洲製造了多起殺人案,後來東窗事發而被關進了監獄。"

"天啊,他由一個畫家變成了殺人惡魔。"

高玄的臉色異常凝重:"雖然精神病院願意收治他,但當時法院還是以謀殺罪判處他死刑,不久就將他送上了絞刑架。"

"他就這樣死了?也就是說--丟失的第十九層的秘密,也一起被馬佐裏尼帶進了監獄?"

"是的,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人能解開這個秘密了。"

春雨無奈的苦笑一下:"難道我們就只能等死了嗎?"

高玄沒有回答,低下頭一直都在沈默著。忽然,他抬起頭招了招手,叫服務員買單。

送傾城之戀出來,高狻還是把春雨送回寢室。周日晚上的女生宿舍熱鬧了一些,許多女生都看見了高玄,她們既羨慕又嫉妒地看著春雨,互相竊竊私語著。

一路上春雨始終沒有說話,臨別時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匆匆的跑上樓梯。

終於回到了寢室,她放下旅行包,看著清幽睡過的下鋪,冷冷的說:"你知道那個地獄的第十九層是什麼了嗎?"

難得出了一次遠門,還在山洞裏過了一夜,春雨實在太累,便早早的爬上床睡覺了。春雨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了。

依然是子夜12點。

她恍惚抓著手機,打開了那條來自地獄的短信--"你已經進入地獄的第十七層,你將選擇1、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這回只剩下一個選項了,"1"是春雨唯一的選擇。

在"1"的恢復發出不久,手機的通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她立刻接聽了電話,聽到那個怪異的聲音:"我知道你最想做什麼事情,因為你最恨的一個人,你的繼父,他對你做了什麼?"

在黑暗的寢室裏頭,春雨仿佛感覺還在古老的洞窟當中。她握著手機的右手在微微顫抖,眼前似乎有浮起了那張骯髒的臉。她趕緊閉上眼睛說:"那個男人,是一頭真正的畜生。那年我已經十五歲了,我的身體也正在發育,那個男人的眼睛也從來沒有再離開過我。媽媽對他非常警惕,時時刻刻都保護著我,使他邪惡的手不敢接近我。但是,有一次,媽媽突然生病了,被送到了醫院,晚上只有他和我在家。當我睡得正香的時候,他居然趁黑摸到了我的床上。他身上那股怪味使我醒了過來,但此時他已經抓住了我的雙手。我立刻大叫著救命,雙手拼命掙扎,終於一腳踢到了他。然後我爬到了窗戶上,對他說'只要他過來我就跳下去'他終於被我震住了,只能離開了我的房間。我從窗戶上爬下來,手裏抓著一把美工刀,蜷縮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我恨他!我恨!就在那個時候,我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

"殺了他,"電話裏那個聲音幽幽的傳了出來,好象是一根針似的紮進了她的腦子裏。

"是的,我是想殺了我的繼父。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我想了無數個殺死他的方法。我讀了很多柯南道爾與阿嘉莎克利斯蒂的小說,因為那裏面有許多巧妙的殺人手段。我借鑒了那些經典的殺人手法,精心制定了好幾個殺死他的方案。"

但春雨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黑暗的寢室,胸口跳的厲害。

"是你殺了他。"手機裏傳出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但隨後對方就停止了通話。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手機螢幕,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窗外,長夜漫漫,北風呼嘯,似乎有某些東西飄落下來。

"是我殺了他?"

清晨,春雨朦朧地睜開眼睛時,忽然被一片白光刺到了。他只能眯著眼睛向窗外看去,卻發現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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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她立刻從床上爬了下來,隔著窗玻璃望著窗外。天上正飄著無數細小的雪花,飄飄灑灑地落到地上。對面的樓頂已經一片白色了,樓下那些樹枝上也全是雪,地上鋪了一層鹽一般的雪粒,幾個學生已經跑到雪地上玩耍了。

春雨竟有些激動起來,這座城市已經很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然而,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她的心又冷了下來,因為她想到了自己十一歲那年冬天,那個落雪的下午,使她永遠失去了父親。她還清晰地記得那年的雪,就和現在這場雪一模一樣。

不,這場雪更令她恐懼。

她這才想起今天還要上班。等到上午9.30,她裹著件厚厚的滑雪衫出門了。踏著雪走出校門,一路上到處都是在雪中玩耍的人們。雪花落在她的頭頂,緩緩地融化成冰水,從她頭髮上滑落下來。

趕到公司的時候,大家都在談論今天這場雪,連上班的心情都沒有了,都聚集在落地窗前,從高處俯瞰著整座城市的雪景。只見無數座高樓都淹沒在白色的雪花裏,這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景象。

讓春雨感到奇怪的是,今天老闆嚴明亮始終都沒有出現,但這正好方便了大家偷懶,下午一到就紛紛提前下班了。

春雨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手機的短信忽然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是741111。

又是來自地獄的短信。過去每次看到這個號碼,都是在深更半夜裏,怎麼今天大白天就過來了呢?她抬頭仰望白色的天空,難道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嗎?

春雨趕緊躲在路邊的一個角落,打開了這條短信--"請立即趕到黃泉路999號,到達以後回復1。"

與過去所有的短信都不一樣,居然要叫她立即趕到某個地方去。而且那地名又是如此奇怪--"黃泉路999號",世界上有這麼怪的路名嗎?又是黃泉路,又是999號,住在這條路上的人家不被嚇死才怪呢。

看起來更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春雨在雪地裏站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她想到底有沒有黃泉路,問問計程車司機不就知道了嗎?

沒想到司機很肯定的告訴她有這條路,原來這位師傅是個下崗工人,下崗前就在那條路邊上的工廠裏上班。還沒等春雨決定下來,計程車已經迅速駛向了這條不歸的黃泉路。

路上足足開了一個小時,終於在郊區的一條偏僻馬路上停了下來 ,四周看起來都是老工業區,而路牌上確實寫著"黃泉路"。至於"黃泉路999號",正是一家破舊工廠的大門,春雨就在這裏下車。工廠的鐵門緊閉,看不到有人的跡象,雪花雪花覆蓋了工廠黑黑的廠房,就像到了另一個玄密的世界。

帶著心頭的種種疑問,她拿出了手機回復了1。

幾秒鐘以後,新的短信就來了--

"你眼前有一個十字路口,先向右轉,再一直往前走,過了一座橋以後停下來,然後回復1。"

果然,春雨的眼前有一個十字路口,一條馬路穿過黃泉路。她趕緊右轉,沿著橫馬路一直往前走去。大約走了三分鐘,她就看到一座很小的公路橋,只能容納小型汽車通過,橋下是一條無名的鄉間河流。由於天實在是太冷了,河面上結了一層薄冰,雪花已經佈滿了河面。

走過這座橋,迎面又是一個十字路口。春雨趕緊掏出手機,回復了1。

來自地獄的回音很快就到了--"向左轉,一直走下去,會看到一座大門,走進去,然後回復1。"

春雨來不及多想,立刻照辦了。她沿著左面那條路一直走下去,四周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全是荒蕪的工地或農田。走了大概5.6分鐘,眼前果然出現了一座大門,門口還掛著一塊很考究的牌子,上面提著某位名作家的字--"才智學院"。

她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前幾年報紙上看到過。當時是一所很火的民辦大學,後來因為資金原因關閉了。原來這裏就是才智學院過去的校園。

春雨在學院的大門口徘徊了幾圈,這裏實在是太荒涼了,根本就見不到人煙的跡象。學院造在這種地方,想不關門都難啊。但不管裏面藏著什麼東西,她都必須要闖一闖。於是她下定了決心,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大門。

裏面確實是校園,有還幾棟氣派的教學樓,還有乾枯了的大片草坪。只是全被白色覆蓋著,又沒有一個人影,看上去更像是個廢墟。

一粒雪慢慢地飄到了她的眼睛裏,冰涼的雪水融化在瞳孔中,她忽然想到了傳說中的"鬼學校"。

春雨屏住呼吸,掏出手機來回復了1。

地獄的聲音立刻就到了--"你已進入地獄的第十八層。"

下午四點,葉蕭站在高聳的寫字樓下。雪花沾濕了他的警服,他的目光像鷹一樣穿過下雪的天空,對準了19樓的窗戶。

是的,葉蕭還活著。

昨天淩晨,他面對地獄摔碎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就昏迷過去

清晨他又悠悠的醒了過來。他努力使自己清醒,回想著七年前的那段記憶。他甚至還給遠在雲南的同事打了個電話,終於使自己全都想了起來--那一年在雲南,他用槍指著毒販的頭,但他並沒有開槍,他緩緩放下了槍,將毒販押回了警察局。

對於,《七宗罪》最後那一幕並沒有發生,他也沒有像布拉德皮特那樣憤怒的開槍。在那個生死一線的瞬間,他以理智壓倒了仇恨,完成了作為員警應有的職責。

然而,地獄的遊戲還沒有結束,他必須要儘快查出*****741111號碼背後的秘密。

在所有出事的女生裏面,可以確定素蘭是最早開始玩地獄遊戲的。而春雨又提供了素蘭出事前打工的公司,那家公司又是主要從事短信業務的,這使葉蕭注意起了這家公司。他先調查了這家公司的來歷,是幾個月前剛成立的,公司的老闆叫嚴明亮,畢業于春雨他們那所大學,曾經在歐洲留學多年,剛剛回國不久。

今天上午,葉蕭帶著公安局的介紹信,去電信部門調查了嚴明亮的公司所經營的業務,發現這些業務都是合法的,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但接下去的業務記錄裏,卻讓葉蕭有了意外的發現。原來嚴明亮在兩個月以前曾經開過一個叫《HELL》的短信遊戲,並為此註冊了一個741111的號碼,但由於沒人看到過遊戲的內容,所以始終都沒有運作起來。

這個發現讓葉蕭非常激動。"HELL"就是"地獄"的意思,《HELL》短信遊戲當然就是地獄遊戲,而嚴明亮註冊的741111號碼更是鐵證。躲在地獄背後的幽靈就是嚴明亮?

目標已經很明確了,葉蕭必須要抓住他問清楚。

現在,葉蕭已經走進了寫字樓,坐著電梯前往嚴明亮的公司。

但這時公司已經下班了,只剩下一個女孩子在網上聊天。女孩看見一身警服的葉蕭很緊張,因為他不知道嚴明亮在哪。

葉蕭又問起了素蘭的事,這女孩對素蘭還有點印象。她緊張地說:"素蘭就在這做了一個月,但嚴老闆很器重她,讓她幫忙做短信遊戲的開發。"

"你知道是什麼短信遊戲嗎?"

"只知道遊戲的英文名稱叫《HELL》,是我們老闆自己策劃開發的,甚至自己編程開發的。我們員工都不知道遊戲的內容,也從來沒人看到過遊戲。但不知什麼原因,這款遊戲最終沒有開發出來,而素蘭也不再來公司上班了。"

"素蘭用過的辦公桌在哪里?"

女孩指了指靠窗的座位。葉蕭走過去,發現臺子上還有一張春雨的卡片。

"這裏現在是一個叫春雨的女大學生在實習。"女孩怔怔的說。

卡片上有春雨的照片,葉蕭當然知道她是誰。沒想到春雨居然也在這裏上班,那天她
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忽然他握緊了拳頭,當力量攢到最大的時候,他又放開了,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撥打春雨的號碼。然而,葉蕭聽到的是這樣的回答"對不起,你所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

心又抽緊了起來。他連續撥打了幾次,但春雨的手機始終都無法接通。

春雨究竟在哪里呢?

葉蕭焦慮的看著窗外,一粒雪融化在了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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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此刻,春雨正在地獄的第十八層。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這是南方許多年都不遇的大雪啊。空空蕩蕩的校園裏飄滿了雪花,機警的象墓地似的。

春雨已經走進了才智學院的大門,繞過那片被枯草和白雪覆蓋的大草坪,來到了學校主樓跟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到底是被催眠了還是被洗腦了?

僅僅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短信,就跑到該死的"黃泉路999號"。又像小孩子過家家捉迷藏似的,被那個短信牽著鼻子走,一步步走到這個不見人煙的鬼地方來,現在弄的她已經迷失方向了,更別說找到回去的路了。

正當她開始後悔的時候,短信鈴聲又響起來了,依然是來自地獄的號碼--"請進入主樓,沿著走廊向右走,進入多功能大教室,從大教師腰門出去,沿著一條石子路繼續走,直到進入圖書館大樓,然後回復1。

看著這條短信所指示的路線,春雨都有些頭暈了,究竟是去還是不去,這黑暗的大樓裏不知藏著什麼東西。現在回頭的話恐怕也迷路了。

現在既然已經進入了地獄的第18層,那就繼續走下去吧。離那個最後的秘密應該只有一紙之隔了。

她輕手輕腳的走進大樓,裏面的走廊黑糊糊的不見天日,只有盡頭處還有一線暗光。她照著短信的指示,沿著走廊一直向右走,可這棟樓大的要命,在走廊裏找了還一會,才發現一棟敞開的房門,裏面正是多功能大教室。

大教室裏有十幾派座位,能坐100多人。但座位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正面牆上的黑板也碎了。春雨小心翼翼的穿過教室,果然發現了一扇腰門。從這扇門出去,春雨拐了還幾個彎終於看見了圖書館大樓。

底下的大門敞開著,她便走了進去。裏面鋪的全是大理石,雖然蒙著厚厚的灰塵,但感覺還是很氣派的,只是現在看不到一本書。

春雨掏出手機回復了1。

地獄的短信很快就回復了--"穿過圖書館,沿著林蔭路一直前走,到一棟四層宿舍,進入309房間。"

春雨注意到這條短信的結尾並沒有著名回復1,那麼她抵達以後對方怎麼知道呢?不管那麼多了,她穿過圖書館,果然看見一條林蔭路,這條路長的嚇人,她走了10幾分鐘,終於發現了一棟宿舍。

看不出是男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只覺得在雪中特別可怕,象歐洲中世紀的古堡。她拍掉頭上的雪花,走了進去。

走到三樓,從公用走廊穿過去,一直到309房間,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推了一下門,沒想到門一下子就就給推開了。

房裏的光線特別昏暗,裏邊放著三張上下鋪的鐵床,床上什麼也沒有。她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這個6人寢室,不知道住過這房間的人現在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到地獄裏去了?

忽然,她有了一種絕望的感覺,似乎變成了宮崎峻畫筆下的女孩千尋,突然走進一個巨大的主題樂園,卻不見半個人影,然後被拖進另一個世界。

但春雨忽然有了新發現,在寢室窗臺上有一個塑膠袋,不知道裏面放著什麼東西?她趕快走 到窗臺邊,打開那個袋子,發現裏面居然有真空包裝的蛋糕還有一瓶可樂。

該不是兩年前的學生忘了把早飯帶走吧?

她看了看蛋糕的生產日期,居然正好是昨天!她怕自己是不是把年份看錯了,但沒有看錯,就是昨天生產的。

昨天生產的蛋糕那肯定是今天才買的,照這麼說,今天上午,不,可能就是剛才--有人把這些食物放在窗臺上等她的到來?

這時,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而春雨也感到自己有些餓了,既然什麼都為她準備好了,那也就不要推辭地獄的款待了,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在吃完這些東西以後,春雨發現袋子裏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晚飯後走出宿舍,向左拐進入體育館,在游泳池邊停下來。"

這回怎麼不用短信了,而用了規律最古老的方式--小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很普通,看不出是男的寫的還是女的寫的。但吃飽喝足的春雨又有了力氣,她立刻就走出了這間寢室。

按紙條的指示她走到了體育館。

學校體育館的大門是敞開的,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卻發現裏面居然開著燈。在燈光的指引下,他先經過一片室內籃球場,兩邊的座位都很整齊,籃球場的木地板還像新的一樣,只是有很多灰塵。

春雨徑直從籃球場上走了過去,看著兩邊的看臺,那感覺真的太奇特了。籃球場最後有個小門,迎面就看到了一方游泳池。但更另人吃驚的是,游泳池裏居然放滿了水!

看起來水還十分的乾淨,應該是剛剛注入不久。游泳觀裏異常空曠,高高的天棚下吊著10幾盞大燈,春雨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可怕的回聲。

忽然。春雨回過頭看著身後的牆壁,在游泳館雪白的牆壁上,紅色的油漆寫著一行大字--你心底最深的秘密。

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春雨顫抖著看著這行字,幾乎跪倒下來。那行字寫的很大,每個字大約有1平方米大小,寫在高高的牆上特別醒目。

是的,那8個鬥大的字象刀子一樣,深深紮進了她的眼睛,紅色尤其很容易讓人想到血。春雨只能退後幾步。一直退到游泳池邊才停下來,心裏默默的念著:"心底最深的秘密。"

突然,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她用顫抖的拇指打開這條短信--"殺了他。"

在看到這三個字的同時,耳邊仿佛響起了某個聲音,不斷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她恍惚地看著整個游泳池,似乎從天棚到池底,都在反復迴響著:"殺了他!"

對,再也不要隱藏了吧,春雨也輕輕地叫了一聲:"殺了他!"

這就是她心底裏的秘密。

這個秘密,許多年以來一直埋藏在心底,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非常想殺了那個人:她的繼父。

那是一個渾身怪味的男人,總是用骯髒的目光盯著她的身體。在媽媽住院的那個夜晚,他真的趁機動手了。是春雨以死來威脅才保護了自己。是的,她恨他,恨極了他,,恨到要殺了他。她想那個男人就算死一萬次也不可憐。她想用各種方法來結果了他,同時又不露出自己殺人的馬腳。而繼父並未意識到危險就在身邊,依然用那種眼神盯著她。就在某一個晚上,當春雨在廚房裏洗碗的時候,那個男人從後面抱住了她,一張厚厚的嘴貼著她的耳朵,可怕的氣味直沖到她臉上。春雨拼命的掙扎著,但她根本就拗不過肌膚強壯的手。那個男人還捂住了她的嘴,讓她無法喊出救命。

就在春雨幾乎絕望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廚房裏的菜刀,她伸出手艱難地抓住了那把刀,再向身後猛刺過去。她感覺刀刃進入了某個柔軟的身體,一股粘粘的熱熱的液體立刻噴了出來,。那雙手仍緊緊的抓著她,但後來漸漸的抽搐了起來,直到被春雨掙脫了出去。刀已經掉在地上,春雨顫抖著回過頭來,看到了那張完全扭曲的面孔。那個男人依然在抽搐,腹部已經染成了紅色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春雨已經完全嚇呆了,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死人--是的,她殺了他。

這就是她心底裏最深的秘密。

忽然,春雨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似乎是一個男人的身影,接著她就聞到了那股怪味。

男人的腳步聲在游泳觀內來回飄蕩著,似乎游泳池裏的水也跟著蕩漾去來,他緩緩地走到了春雨面前,露出那張醜陋的臉。

--繼父回來了。

春雨的眼睛睜到了最大,瞳孔裏映出了那個男人的臉,他的腹部似乎還是殷紅一片。他冷冷的盯著春雨,突然輕聲地說:"輪到你了。"

"不!"

春雨慘叫了起來,向後退了一大步,忽然感到腳下什麼都沒有,原來後面就是游泳池。

穿著厚厚的滑雪衫,春雨沉到了冰涼清澈的水底。她沒有象所有溺水者那樣掙扎,而是平靜的躺在水底。接近0度的池水像冰冷的北大西洋,冰水凝固了她的皮膚,將使她永遠保持著青春,媽媽和一群美麗的海妖來到她身邊,為她唱起了一首《大西洋之歌》。

突然,一個黑影躍入了水池中,雖然刺骨的池水讓他戰慄,但他已看到了水底的春雨。他蹩著氣潛到池底,雙手抱著春雨,艱難的將他托起。

春雨終於被托出了水面,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幸好剛才她一直憋氣,所以嘴裏沒有嗆到水。那雙有力的手將她推到了岸上,她渾身都被浸濕了,仰面躺在地上,因為寒冷而全身顫抖。

突然,她感到一雙火熱的唇貼在了她的嘴巴上,陣陣熱氣直灌進她的氣管。她下意識的知道了那個人,於是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後背,不願意讓彼此的雙唇分開。這時已經不是人工呼吸了,而是兩個人深情的熱吻。

"高玄........高玄........."春雨在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終於張開了自己的眼睛。是的,她看見了高端,他正憂傷的看著她。當看見春雨睜開了眼睛,不禁輕聲的說:"你醒了!"

寒冷的刺激已使她說不出話來,嘴唇已經完全變成了紫色,但她的眼睛卻是柔情似水。

高玄給春雨穿上自己的衣服,艱難的背起了春雨,在她耳邊輕聲說:"堅持住,千萬不要睡。"

高玄背著她跑出了游泳館的後門。黑夜的校園大的嚇人,又沒有路燈,高玄只能憑著記憶沖出了才智學院的大門。

高玄沒有帶春雨回學校,而是去了他的畫廊。他背著春雨一直到畫廊的三樓,這是個簡單的個人住房,大約100平左右。他將春雨送進了浴室,輕聲說:"快點洗個熱水澡,否則你會生病的。"

直到泡了一個多小時以後,春雨才恢復了正常體溫,皮膚上也重新有了血色,腦子也漸漸清醒了,至少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浴室門口放著一些乾淨的女生衣服,都是剛剛高玄特意為他出去買的,她穿上衣服走出浴室,感到自己都快要累昏了。

高玄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個小房間,她像是做夢一樣來到床邊。高端給她蓋上厚厚的被子,又給她喝了一杯咖啡,然後關燈走出了房間。

在春雨沉入睡夢之前,嘴巴裏自言自語的說--

"你已經通過地獄的第十八層,進入地獄的第19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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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她艱難的支起了身子,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她進入了地獄的第18層,一間關閉了的民辦大學,按照短信與文字的提示,她來到了學校的游泳館裏。再注滿水的泳池邊,她想起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這時死去多年的繼父出現了,哪個男人又一次來到她面前,讓她絕望地掉進了泳池中。就在她即將要淹死的時候,高玄跳入水中救了她,講她帶來這裏。對,這裏就是高玄的家,下面是他的畫廊。

春雨雙手抱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已經通過地獄的第18層了,那麼什麼又是地獄的第19層呢?

這時她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手機,連同被浸濕的衣服,全都留在了游泳館裏。對她來說,地獄遊戲已無法繼續下去了。可是,她知道自己還沒有脫離地獄,某個幽靈依然在等待著她。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原來是高玄。他看到春雨已經醒來,立刻坐到床邊說:"感覺還好嗎?如果覺得不舒服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春雨怔怔的看著他,沉默了一下後突然抱住了他,喃喃地說:"現在我很好,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

高玄輕輕吻了她一下:"只要你沒事就好,如果你也發生了意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昨天晚上,你怎麼會到游泳館去呢?"

"因為,我也收到了地獄第18層的短信,地獄短信把我帶到了那個學院。在漫天飛雪的黑夜裏,我穿過空蕩蕩的校園,最後來到游泳池,卻看到你在冰涼的水裏。我就立刻下水救你,把你帶了回來。"

春雨明白了。但她還有一個疑問:"昨天在游泳池邊上,你看到那個男人了嗎?"

"哪個男人?"

"一個高大醜陋的中年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怪味,他來到我的面前,使我掉進了水裏。"

"不,我沒有看到過其他人。我只看到你一個人站在池邊,目瞪口呆的看著前方。然後你就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就掉進了水裏。"

春雨眼睛睜的大大的:"你是說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當然不存在。"

她搖了搖頭,深呼吸著說:"難道只是我的幻覺?"

高玄輕輕地撫摩著她的頭髮,說:"別再胡思亂想了,也許你想像中的那些東西不存在呢?"

春雨又閉著眼睛會議了一會,她想起了當時腦子裏的幻想--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殺了自己的繼父嗎?

最後開始顫抖起來,而記憶則越來越清晰。不,她不記得有那樣的夜晚,她的記憶裏沒有那麼多的血,也沒有那麼鋒利的刀。

突然,她記起來那個夜來香盛開的晚上,她的繼父整整一夜都沒有回家。第二天依然沒有蹤影,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她和媽媽重新過上了平靜的生活,那個男人也沒有再來打擾他們。

在春雨考進大學的那年,媽媽不幸得了癌症,在生命中最後的時刻,她終於告訴了春雨--原來那一年繼父病不是失蹤,他是在外面有了情婦,與人家私奔了,後來又去了國外定居,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不久,媽媽就去世了。

對,她並沒有殺死繼父,是他自己離開了家。

而那個殺人的夜晚,僅僅存在于春雨的幻想之中。現在,她已經戰勝了這個幻想。

春雨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那麼多年來的噩夢應該可以終結了吧。

照這麼說,哪天在地鐵裏看見死去多年的爸爸,在校園裏看見繼父的影子,全都是自己的幻覺和妄想,大概都是地獄遊戲造成的吧。

她重新睜開眼睛,看著高玄說:"謝謝你,讓我想起了真實的記憶。"

"你的記憶本來就是真實的,只是在恐懼中產生了妄想而已。"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你已經睡了10幾個小時了,現在是下午。你是不是餓了?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吧。等我回來。" 高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走出了房間。

她又靜靜地躺了一會,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儘管身體還是有些發冷,她仍然拉開窗簾,窗外積雪的反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雪依然在下,窗下靜靜流淌著蘇州河,無數的雪花飄到河面上,又迅速唄河水吞沒。河堤邊的馬路上沒有多少人,只有遠處的鐵橋上不停地穿行著汽車,對面同樣是一排舊式的打樓,實現再往後就被幾棟高樓擋住了。


雪花在醫院裏飄舞著,許文雅隔著窗戶看著調空。她的頭髮梳的很光滑,自然地披在肩頭,就像只溫順的綿羊。

葉蕭和文醫生就站在病房的門口,他們互相點了點頭,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在外面長長的走廊裏,葉蕭輕聲說:"你打電話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不,我有了新的發現,我想我必須要告訴你"

"等一下,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春雨失蹤了."

"她失蹤了?"

"我已經找了她整整一天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上午,我到學校裏去找過她了,同學們說她整整一夜都沒回寢室,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葉蕭自顧自地向走廊另一頭走去,"你說她會不會舊病復發?"

文醫生沉思了許久說:"雖然這種病復發比例很高,但根據我對春雨的瞭解,我覺得不太可能.半年前她離開這裏的時候,我對她的心理作過了深入的分析,雖然她內心深處始終有某處陰影,而且不願意告訴別人,但她自我控制的意識很強,不是那種神經脆弱的人."

"好吧,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你又在許文雅身上發現了什麼?"

"上次你已經知道了,我一直在用`以毒攻毒`的辦法,通過手機短信治療她的精神狂躁。主要就是建立她與人溝通的信心,同時克服她的恐懼心理。我深入瞭解她的內心世界,發現她在玩地獄遊戲時,腦子裏總是產生各種聲音,就像真有個人在耳邊對她說話似的。到了醫院以後,她仍然常有這種感覺,並以猴子來指代那個對她說話的人"

葉蕭有些不耐煩:"這能說明什麼?你上次不是說這是心理陰影嗎?"

"是的,我們每個人都有心理陰影,但有的人會遇到一些特殊的刺激--如果說我們的心理陰影是魔鬼,而這個魔鬼一直被鎖在保險箱裏。現在有人給了你一把鑰匙,迫使你把那個魔鬼釋放出來,你明白了嗎?"

"能不能說的更清楚些?"

"好吧,簡單的說,這把打開許文雅內心的要是就是--心理控制。"

"心理控制?"

"對。達到心理控制的手段有很多,最常見的是暗示與催眠。"文醫生也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看著窗外的雪花說,"暗示--就是人們為了某種目的,通過語言,手勢、表情、行動或某種符號,用含蓄的、見解的方式發出一定資訊,使他人接受所示意的觀點、意見,或按所示意的方式進行活動。一般情況下,暗示者是主動的、自覺的,受暗事者是被動的。在黑暗、恐懼的環境中,人們比較容易受到暗示。"

葉蕭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是說許文雅受到了某種暗示?哪發出暗示的人又是誰?"

"當然就是地獄短信了。從地獄的第一層到第19層,整個都是一個暗示的過程。事實上人類大腦接受的任何資訊,都有可能成為某種暗示,手機短信當然也是一種資訊。我通過短信與許文雅交流,其實也是一種暗示療法。我發現她所玩的地獄遊戲,有著非常強烈的心理暗示作用。"

"我明白了。那麼催眠呢?"

這時,葉蕭心裏想到了一部叫《催眠》的日本恐怖片。

" 暗示在我們的生活種無所不在,而且大多數是在無意識種發生的。而催眠必須要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使人進入類似於睡夢的狀態,也可以看做是一種特殊的暗示。"

"特殊的手段就是催眠術嗎?"

"你認為什麼是催眠術?那些用某個小擺鐘或是巫術般的儀式才是催眠術嗎?不,催眠術有許多種手段,不一定要面對面的進行。"

"這麼說,通過手機短信也可以進行催眠了?"

文醫生沈默了一會說:"從前沒有任何這樣的報導和病例,但我覺得許文雅很可能是-全世界第一個被手機短信實施了催眠,並導致精神分裂的病例。"

聽到這種駭人聽聞的推論,葉蕭不禁嚇了一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哪全世界第一個被手機實施了催眠的人,應該是素蘭;而全世界第一個因此而自殺的人,則應該是清幽。"

"目前,我還不太清楚通過手機短信進行催眠的細節。但這種具有強大催眠作用的短信遊戲,絕對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否則不可能把正常人變成精神分裂。"

這時葉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心裏非常清楚,地獄遊戲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文醫生的推測的沒錯,那絕對是精心策劃出來的。

文醫生繼續說下去:"催眠的程度一般分為淺催眠、中度催眠和'夢行'三級。在許文雅玩地獄遊戲之初,所經歷的是淺催眠,當時她並不感到恐懼,反而感到非常有趣。但這時她已經接受了暗示,對地獄短信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必須不斷進入地獄的下一層。然後就是中度催眠,這時她已離不開地獄短信了,有了越來越多的幻覺和妄想。最後就是催眠的最高一級--"夢行"階段了,當她進入地獄遊戲時,實際上已處於一種類似盟友的狀態,她的意識完全被短信控制了,對自己妄想出來的情景深信不疑,最後的結果就是精神分裂,永遠陷在被深度催眠的'夢行"階段了。"

聽到這裏,葉蕭的汗毛都豎起來。到現在他才明白,當自己在地獄遊戲中漫步時,已經被實施了淺催眠和中度催眠。這有點類似于未來電子遊戲種的虛擬體驗,通過在大腦上插上電極,讓電腦直接與人腦交流,使你在玩遊戲的過程中身臨其境,好像真的到了某一個環境中。其實不過是電腦給你的綜合刺激,使你產生了虛擬的幻覺。

他又想到了昨天淩晨,他在遊戲種發生了許多幻覺,仿佛真的見到了雪兒,甚至產生了自己槍殺毒販的強烈妄想,這大概就是最可怕的"夢行"階段了吧。如果當時他不把手機摔碎,大概結果就是精神分裂,或者是和清幽和素蘭他們一樣。想到這裡,他脫口而出:"那麼會不會因為'夢行'而自殺呢?"

"完全有可能。當可怕的妄想充滿了你的大腦,內心完全被地獄短信所控制時,那包括自殺在內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那到底是誰做這種事呢?"

"我也不知道,但這個人絕對是個天才,既具有心理學方面的豐富知識,又精通電腦編程與遊戲開發。而最重要的是 --這個人非常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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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麻雀飛走了,天空中繼續飄著雪,一條油輪冒著漫天飛雪,從蜿蜒的蘇州河上駛過。眼前所有這些景象,酷似高更的一幅油畫。

春雨離開了窗戶,緩緩的走出了小房間。外面是個非常大的客廳,擺著各種歐洲古典傢俱,房子的裝修也是歐洲古典風格的,就連牆上的塗料,感覺也像電視裏看到的凡爾塞宮。而這棟樓本來就是30年代建造的,所以高玄房間裏的一切,看起來都好像會到了19世紀的歐洲。

房間裏擺著許多油畫,全都是19世紀的古典風格,不知道是不是高玄自己畫的。這些油畫使房間看起來更像是宮殿,畫中許許多多歐洲人的面孔對著春雨,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神態都是那樣奇特,好象在這間屋子裏都有了生命似的。

突然,春雨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在所有這些油畫的右下腳,都用鉛筆寫著一個阿拉伯數字"19"。

這些數字看起來好像是作者的簽名,在畫中非常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為什麼要再所有油畫簽名的地方寫上19呢?但接下來的發現更讓人吃驚,在所有傢俱上也鑲嵌著19這個數字,比如一個歐式的打壁櫥,在門把上鑲嵌著金色的19,在沙發側面的護手底下也鑲嵌著一個金色的19,在寫字臺的轉角處,也有一個金色19。

所有在傢俱上的19都有一定的裝飾性,就像英文的書寫體那樣,用鍍金的鐵條鑲嵌在傢俱表面。

帶著對19的疑惑,春雨慢慢走進了另一個房間,這裏應該就是高玄的臥室了。這房間佈置的富麗堂皇,簡直就像歐洲城堡裏的貴族房間。更奇怪的是這個房間沒有窗戶,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暗室,全靠床頭燈的照明。

在臥室正對著的大床牆壁上,掛著一張巨幅的油畫,春雨立刻就認出了油畫裏的人--馬佐裏尼。

是的,她看到過馬佐裏尼的照片,就是油畫上的這個歐洲男子。他的目光深邃的看著前方,那雙迷人的眼睛真的很象高玄。

高玄為什麼把馬佐裏尼的畫像對著自己的床呢?

忽然,她覺得畫中的馬佐裏尼的眼睛還在看著什麼,她順著想像中的馬佐裏尼的視線向後看去,發現正對著一張大壁櫥。大壁櫥足有兩米多高,門上有面落地鏡子,對面牆上的馬佐裏尼的畫像,正好被照在了鏡子裏面。

春雨感到有些奇怪,她緩緩地走到大壁櫥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裏面還襯著厚厚的衣服,因為房間裏開著很足的空調,所以並不感覺很冷。

黑色的長髮披在肩頭,眼睛睜的不是很大,目光略有些用藍。但臉色還是過於白皙了,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她輕輕地撫摩自己的臉,忽然感到臉龐有些扭曲了--奇怪,她死死的盯著這面鏡子,好象鏡子後面還藏著什麼,似乎聽到了一些輕微的細語。

"誰在和我說話?"

春雨緊張的回頭看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和聲音。她目光又落在了馬佐裏尼的畫像上,難道是他在和自己說話?

不,馬佐裏尼盯著的是這面鏡子。

於是,春雨心裏湧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她不知道這面鏡子後面藏著什麼,但她必須打開來看一看。

她打開了大壁櫥。

大壁櫥裏什麼也沒有,而是一個小暗門。

春雨忽然激動了起來,她知道馬佐裏尼為什麼要盯著這面鏡子了。她輕輕地伸手推開了這扇門,發現裏面還有一個暗室。

屏住呼吸,她小心地跨進大壁櫥,進入了這間秘密的暗室。

暗室裏不見天日,春雨在牆上摸了好一會才找到電燈的開關。這是間20平左右的屋子,沒有窗戶也沒有傢俱,實際上房間裏什麼也沒有,除了掛在牆上的一幅油畫。油畫幾乎佔據了整堵牆壁。畫的長度有10米,高也有2米多,放在暗室裏更像是洞窟裏的壁畫。

這是一幅歐洲古典風格的油畫啊,無論色彩還是線條都非常寫實,只是畫的背景非常陰暗,似乎是一座莽莽的黑森林,或者是地下的某個山東。

畫面一開始是個西洋女子,她被兩個妖怪一樣的人抓住,鐵鉗正在拔出她的舌頭。

"拔舌地獄!"她忍不住叫了起來。沒錯,這幅畫面酷似在古代洞窟裏見到的壁畫,正是《十九層地獄》裏的第一幅,也是地獄的第一層。

春雨按捺住心裏的緊張,依次從左往右看去。下面所有的畫面都是如此,按照地獄的順序來排列,從地獄的上9層到下9層,把每一層地獄的景象都表現了出來。

雖然天蒼山洞窟裏的《十九層地獄》是中國畫的技法,而眼前這幅畫完全是西洋畫的技法。但無論是人物還是構圖都差不多,可以說是中國畫的西洋版。

如果說有不同的話,那就是油畫所展現出來的效果更恐怖,給人的視覺衝擊和震撼力也更強,看到後來居然有了一種噁心感。幸虧春雨今天還沒有吃過東西,否則早就要嘔出來了。

看著眼前這幅可怕的油畫,她從左面地獄的第1層數起,現在已經數到了地獄的第18層了。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又產生了游泳池底才有的冰涼感覺,因為最後的答案就要解開了。

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現在,春雨已經看到地獄的第19層了。

這張巨幅油畫的最右端,一對男女正在深情地擁抱著。那男子是個三十多歲的歐洲人,有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穿著件歐洲中世紀貴族的長袍。春雨立刻就認出了他---馬佐裏尼,畫中的這個男子就是馬佐裏尼!畫中的女子是個中國人,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她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一頭瀑布般的烏髮垂在肩上。但更讓春雨感到吃驚的是,畫中的女孩長得非常像自己,尤其是那張白皙的臉龐,削瘦的脖子,憂鬱的雙眼。而春雨現在身上穿的白色長裙,恰好與畫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春雨恐懼地後退了一步,仿佛面對著一面鏡子似的,看著地獄的第19層裏的女子---同樣是長髮披肩,同樣是白色長裙,同樣是那張臉龐,同樣是那雙眼睛。好像畫家就是以春雨為模特兒,畫下了眼前的這幅畫。她呆呆地看著畫中的自己---她雙臂環繞著馬佐裏尼,兩個人含情默默地注視著對方,他們分明是最親密的愛人,似乎已經歷了無數劫難,永遠都不能分離。

不,春雨忽然有了另一種感覺,在馬佐裏尼的眼神裏似乎還帶著某種邪惡?

天哪,她這才發現了馬佐裏尼的真實面目,他擁有魔鬼般的邪惡,完全控制了眼前的女孩,使她無限深情地愛上了自己。

耳邊忽然又響起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嗎?

此刻,春雨已經知道了答案:地獄的第19層=愛上魔鬼。這時她像虛脫了一樣坐到地上,嘴裏喃喃地念著:"當你進入地獄的第19層,就會愛上最邪惡的魔鬼。"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沉悶的聲音:"你終於發現了最後的秘密。"

春雨像是被電觸了一下似的,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張陰影中的臉龐---高玄。


"這個人非常瘋狂?"

葉蕭看著外邊的雪,北風猛烈了許多,雪花瘋狂地亂舞起來,全都融化在了窗玻璃上

文醫生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如果不是這麼瘋狂的人,怎麼會想到發明這樣一種遊戲呢?而且還造成了這麼可怕的後果---天才往往都是瘋狂的。"

葉蕭忽然想起了嚴明亮,他還不清楚那個人的底細,但已經委託同事去調查了。難道嚴明亮就是那個"瘋狂的天才"?

文醫生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些情況要告訴你。到我樓上的辦公室去吧。"

他們很快來到了樓上,文醫生打開電腦,螢幕上顯示了一封e-mail。

葉蕭看了一眼說:"全部是英文,我沒時間細看了,你說說吧。"

"昨天晚上,英國一家精神病院給我發來了-。最近這些天,因為研究許文雅的病例,我查閱了國外大量的相關資料,還給歐美許多著名的精神病院發去了e-mail,詢問他們是否有類似的病例。但到目前為止,國外似乎也沒有類似許文雅這樣的病例。但我在e-mail裏說明了這種罕見的地獄妄想。英國的這家醫院,就因為這個原因,給我發來了這份病例資料。"

"關於地獄妄想的病例?"

"是的,這家醫院在三年以前,曾經收治過一個年輕的男病人。該病例具有某種家族病史,從小就極度自戀,認為自己是最完美的。他長大成人以後經歷了某件挫折,內心變得更加陰暗,經常產生幻覺和妄想。英國一位最著名的精神病專家,曾經專門研究過這個病例,通過長達好幾個月的催眠治療,漸漸發現了他內心隱藏的東西。該病例病人認為自己不是一般的人類,而是尼采所說的'超人'。但更為奇特的是,該病例病人有著極其罕見的地獄妄想,他認為除了十八層地獄以外,還存在著地獄的第19層。"

"地獄的第19層?"

"對,他認為每個人都將經過地獄,但在前面的十八層地獄中,都會因為種種罪孽而被淘汰,只有最勇敢堅強的'超人'才能到達地獄的第19層。當然,這種妄想深埋在他心底,平時從來不顯露出來。那位英國專家是在對他治療的過程中,很偶然地發現了這一罕見的妄想症狀。"

但葉蕭還是有疑問:"既然這個人把內心的妄想隱藏得很深,又是怎麼才會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呢?"

"這是因為一起刑事案件。據說他在家裏安裝了偷窺的望遠鏡,偷看對面樓房裏的每一戶人家,他發現每一個窗戶裏都發生了罪惡的事情。比如丈夫虐待了妻子,主人強暴了菲律賓女傭,子女毆打了年邁的父母等等。這些人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私下裏都非常骯髒,而這些人都逃脫了懲罰。"

"聽起來就像是希區柯克的《後窗》。"

"是的,他也給那些做了壞事的人打了電話,但不僅僅是在電話裏訛詐,更可怕的是,他在電話裏對他們實施了催眠。是不是很奇怪?通過電話也能催眠?這大概和手機短信催眠是一樣的道理。他實施的電話催眠相當有效,使那些人產生了嚴重的幻覺和妄想,結果有人因為實在忍受不了而自殺。英國警方介入了調查,根據死者的電話記錄找到了打電話的人,發現了實施電話催眠的真相。本來英國法庭是準備要起訴他的,但後來又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這才發現了他的地獄妄想。"

文醫生的話還沒說完,葉蕭已經走到了窗邊。他看著大樓對面的一棟住院樓,一排排窗戶展現在眼前,每一扇窗戶裏都有精神病人在看著他。隔在他們之間的,是漫天的雪花。

突然,葉蕭新換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感覺非常彆扭:"喂,葉蕭警官嗎?"

"你是哪位?"

"我是嚴明亮,能和你談談嗎?"

高玄的臉漸漸露了出來,在這間秘密的暗室裏,他的眼睛竟有些可怕起來。他緩緩地走到春雨面前,將手伸向了她的額頭。但春雨卻後退了一大步,幾乎退到了那幅畫上。她顫抖著看著高玄,好像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

高玄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地獄的第19層就是一個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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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愛?"

"是的,你知道你身後這幅畫是誰畫的嗎?就是馬佐裏尼本人---當年他從天蒼山回到上海,曾經舉辦過一次畫展,掛出來的就是這幅油畫,名字就叫《地獄的第19層》"

"可你為什麼騙我?明明這幅畫就在你的手裏,明明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的秘密,卻還讓我到處去尋找,讓我經受那麼多恐懼!"

高玄又一次伸出了手,撫摸著春雨的頭髮說:"對不起,從我出生的時候起,這幅畫一直就掛在這間暗室裏,因為---我是馬佐裏尼的後代。"

"馬佐裏尼不是義大利人嗎?"

"是的,但我也說過---當他在天蒼山隱居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當地的美麗女子,他們深深相愛,並一起到了上海。"

"就是畫上的這個女子?"春雨又回頭看了一眼,顫抖著說,"她長得怎麼這樣像我?"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了。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馬佐裏尼已經和她秘密地結婚了,後來還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我的曾祖父。

馬佐裏尼被絞死以後,女人獨自帶著兒子長大,並一直在上海居住。三十年代,他們買下了這套房子,就把馬佐裏尼留下來的這幅畫,一直放在這間暗室裏,不准讓任何外人看到。我是在這房子裏長大的,從小就看著這幅畫,我覺得馬佐裏尼一直在對我說話,他的靈魂始終都飄蕩在畫中。"

"你有十六分之一的義大利血統?怪不得你的眼睛像歐洲人,特別像馬佐裏尼。"

"是的,我之所以瞞著你,是因為我曾發誓不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
  
高玄繼續撫摸著她的頭髮,手指像梳齒一樣在她發絲間穿梭。他又貼到了春雨的耳邊:"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無法控制自己了。我知道我遲早會愛上你的。但我又不能說出秘密,只能一直暗暗地幫助你,用特殊的方式讓你知道馬佐裏尼,帶著你去天蒼山尋找古代壁畫,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發現秘密。其實,我剛才說出去買點吃的,就是為了讓你有單獨行動的機會。我想以你的聰明,一定會發現我臥室裏的秘密的。這樣一來,我既沒有違背我的誓言,又讓你如願以償了。"

"可現在我已經到了地獄的第19層,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幅畫不是已經給出答案了嗎?永遠和我在一起吧,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春雨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在猶豫了幾秒鐘後,她終於把手放到了高玄的掌中。

高玄輕輕地攬她入懷,在她耳邊呢喃著:"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馬佐裏尼正在畫中冷冷地看著她。

突然,一陣奇怪的鈴聲打斷了他們,高玄皺著眉頭說:"是外面的門鈴聲,我出去看看,你就等在這裏,千萬不要出來。"

高玄走出暗室,來到客廳外打開了房門,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這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露出一雙銳利的目光。"你就是高玄?"他亮出了一張警官證說,"我叫葉蕭,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高玄的表情異常鎮定,他微笑著說:"當然可以,請進。"

葉蕭緩緩走進客廳,目光敏銳地掃視著四周,說:"你是大學美術系的老師嗎?"

"我不是老師,只是學校請我每週去講幾次課而已。我真正的身份是個畫家。"

"你認識一個叫春雨的大四女生嗎?"

"是的,我認識她,她給我做過模特兒。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高玄聳了聳肩膀:"這我不太清楚。她怎麼了?"

"她現在非常危險。"葉蕭暗暗地握起了拳頭,目光像鷹一樣盯著高玄的眼睛說,"她很可能與一個精神變態者在一起。"

"精神變態者。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葉蕭沈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他的名字叫高玄。"

高玄的臉色依然保持正常,平靜地看著葉蕭卻不回答。

忽然,在高玄背後的房間裏,露出了春雨的臉。

葉蕭立刻就看到了她:"春雨!"

高玄的臉色霎時變了,他飛快地退進了里間,然後把房門關了起來。他一把抓著春雨的手,向後面的房間跑去。

春雨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路叫著:"你幹什麼?我認識葉蕭的。"但高玄並不說話,他把春雨拖進了一個小房間,屋頂有一間小天窗,架著一道狹窄的梯子,他先把春雨托上梯子,然後自己也爬了上來。春雨立刻感到一陣寒冷,原來上面就是房頂了。腳下踩著積雪的瓦片,頭頂上飄著雪花,而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

高玄又把梯子拉到了上面,然後關上了屋頂的小天窗。他們沿著屋脊向旁邊走去,瓦片上積了許多雪,稍有不慎就會滑下去,所以高玄非常小心,幾乎是爬著過去的。

到了屋脊的另一邊已經無路可去了,他們只能坐在了瓦片上。高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春雨顫抖的肩膀上,輕聲說:"沒關係,只要再忍耐一會兒,他們在下面找不到我們,就會以為我們已經跳窗逃了,到時候就會離開。"

春雨已經瑟瑟發抖了,她呆呆地看著周圍的天空,屋頂上的視野非常開闊,旁邊就是緩緩流淌的蘇州河,四周聳立著許多棟高樓,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除非是從附近的高樓看下去。

她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著高玄,冷冷地說:"不,你先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逃?"

高玄知道再也瞞不過去了,憂傷地說:"我只是不想與你分別。"

"為什麼?難道葉蕭是來抓你的?"

"我想是的吧。"他輕輕歎了一聲,口中的熱氣立刻被風雪吞沒了,"他們應該發現了秘密。"

"什麼秘密?"

他那雙眼睛忽然變得特別嚇人,在飄雪的夜色裏似乎露出某種野獸般的幽光:"地獄遊戲的製造者---那個人就是我。"

瞬間,春雨的身體差點失去了平衡,高玄緊緊摟住了她。沈默了一會兒之後,她終於說話了:"你就是幕後操縱的黑手?地獄裏的幽靈?"

"對,是我發明了地獄遊戲,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還記得在地獄咖啡館裏,和一個叫馬佐裏尼的昵稱聊天嗎?"高玄忽然停下來,為她輕輕地拂去了頭上的雪花,"那個聊天室裏的馬佐裏尼,其實也是我。"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是馬佐裏尼的後代,我不但繼承了他的遺產,還繼承了他的精神。你看過《地獄的第19層》,你也知道每一個進入地獄的人,都是犯下過嚴重罪孽的,而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逃脫過地獄的懲罰。有誰能問心無愧地告訴自己,一生中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嗎?"

"這算什麼?原罪嗎?"

"你看過《七宗罪》,其實七宗罪算什麼?人類何止七宗罪,七萬宗罪都不為過。從古至今不管是誰,每個人都有貪婪之心,每個人都有自私之欲。人類五千年的歷史,不過是爾虞我詐的殺戮歷史。"

雪花飄在春雨的眼睛裏,但此時她已經忘記了寒冷,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有罪的。"

"即便沒有做過惡事,但心存惡念即為惡。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罪惡的念頭,他們都將在地獄中接受考驗,凡做過的惡事將會遭到審判,凡內心的陰影將被暴露。"高玄從屋頂上站了起來,夜幕下宛如古老的惡魔。

"所以你才製造了地獄遊戲?讓所有進入這個遊戲的人,都成為你瘋狂思想的試驗品?"

"對。製造遊戲的目的,就是用來檢驗一個問題:是否每一個人都是有罪的。"

春雨捂著自己的嘴巴說:"你早就瘋了,是不是?"

"也許吧。每個進入遊戲的人,都將經受不同的考驗,每一層地獄都有可能死人。經過前面18層地獄的淘汰,沒有人能到達最後---地獄的第19層。"他又坐下來輕撫著春雨的頭髮說,"然而,命運的安排讓我們相遇,我發覺自己不可抑制地愛上了你。而命運讓你也進入了地獄遊戲,當我知道以後非常矛盾,我不想輕易暴露自己,但我也不能讓你受到絲毫的傷害。於是,我處處在暗中幫著你,提高你的勇氣和信心,希望你能夠通過所有的障礙,最終進入地獄的第19層---永遠與我在一起。"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一切都是事先設定好的程式,所有進入地獄遊戲的人,都要經過那樣的考驗。昨天,我知道你已經進入了地獄的第18層,我擔心你會熬不過這道關,就偷偷地跟蹤著你。在寢室裏放的那些蛋糕和可樂,就是我臨時改變了遊戲的程式,以免你挨餓。"

"那游泳館呢?"

"我早就選中了才智學院這個地方,作為地獄的第18層。至於游泳館牆上的那行字,我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寫好了,池水也是當時就放好的。昨天晚上,當我跟蹤著你來到游泳館,看到你掉進了游泳池裏,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我立刻就跳下去把你救了上來。"

春雨感到了一陣絕望,她仰頭看著本應無比浪漫的雪夜說:"天哪,你這些瘋狂的思想,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呢?"

"很早很早就有了,但我一直深埋在心底。我知道這個世俗的人間,是不會容納我這種'超人'的。"

"你說你是'超人'?"

"在一百年前,馬佐裏尼認為自己不是一般的人類,而是尼采所說的"超人"。我是馬佐裏尼的後代,我從小就有超出常人的智商,所有人見到我都會自慚形穢,我當然也是一個'超人'。也只有'超人'能不受地獄的控制,並主宰這個世界。"

"馬佐裏尼不是有精神病嗎?你也遺傳了他的精神病嗎?"

"我可以告訴你,我確實在英國一家精神病院裏呆過幾個月,但我是故意要進去的,目的是為了掌握心理控制的方法。有一個老教授對我非常感興趣,他每夜都與我暢談哲學與藝術,他認為這是對我實施的催眠療法,並聲稱發現了我內心深處的地獄妄想。其實,我是故意引誘他,因為我要從他的身上,學到世界上最高明的催眠技術。我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完全掌握了他的心理弱點,成功地對他實施了催眠。這位世界著名的精神病學教授,最終自己成為了精神病人,至今還關在那所醫院裏。而我則偷偷地逃了出來,並修改了自己的檔案和記錄。除了那家英國精神病院外,誰都不知道我的那段經歷。"

春雨渾身顫慄著說:"你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魔,而是尼采所說的'超人'。"高玄繼續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員警找不到我們的,他們很快就會離開。等一會兒我們就下去,然後帶著錢遠走高飛。我在倫敦郊區還有一套房子,周圍是一片美麗的森林,每年夏天都會開滿鮮花,我們就隱居在那裏,聞著森林裏的清香,永遠在一起。"

在漫天雪花的黑夜裏,春雨坐在積雪的屋頂上,突然像是中了什麼魔法似的,柔情似水地凝視著高玄。是的,他的眼神具有某種穿透力,春雨感到自己被那雙眼睛完全看穿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雙無孔不入的手,細細地觸摸著她全身的皮膚,還有她心底最隱秘的那一部分。

春雨感到自己的心被融化了,和那些雪花一樣消逝在這茫茫的冬夜裏。她緩緩倒在了高玄懷中,像是喝醉了一樣說:"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好的,我跟你走,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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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就在他們的屋頂之下,葉蕭已經找遍了高玄所有的房間,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包括那間掛著畫的暗室。他又撲到了視窗,下面有三層樓,旁邊好像還有扶手,他們會不會跳窗逃跑了呢?

葉蕭呆呆地站在高玄的臥室裏。兩個小時以前,他還在醫院裏與文醫生說話,英國一家醫院給文醫生發來了e-mail,三年前那家醫院也收治過一個奇特的病人,有著隱藏很深的地獄妄想,並且擁有在電話中催眠他人的能力。

但是,最讓葉蕭感到驚訝的,這個病人居然是個中國人,曾在英國留學了好幾年,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這個人的名字叫---高玄。

葉蕭立刻想起來了。上午他在大學向春雨的同學們詢問她的情況,大家都用帶著嫉妒的口氣說,春雨最近常和一個叫高玄的畫家來往。

文醫生曾經說過,發明地獄遊戲的人,一定是個瘋狂的天才。

而高玄就是這個瘋狂的天才。

同時,葉蕭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而打電話的人,正是最大的嫌疑人---嚴明亮。

電話裏嚴明亮似乎很著急,希望能儘快與葉蕭見面。

葉蕭立刻辭別了文醫生,趕到了與嚴明亮約好的咖啡館。

嚴明亮早就等著他了,這個面如死灰的男人,看上去似乎已病了很久,那是他失去了一個腎的結果。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嚴明亮用乾枯的嗓音說:"葉警官,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你一定已經發現了地獄遊戲。是的,我必須為此擔負責任,但也請你聽我說一個故事。"

然後,嚴明亮簡要地敘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後來他說到了在歐洲,當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一個中國同胞幫助了他,那個人就是高玄。實際上他當時並不認識高玄,而高玄卻認出了他,因為高玄是比他小兩屆的校友。

當時高玄非常有錢,據說他的祖先是個有名的歐洲畫家,留下了大量的名貴畫作,他到歐洲繼承了這些畫的所有權,獲得了巨額的遺產。

高玄知道嚴明亮在電腦與遊戲開發方面具有特別的天賦,便給了他很大一筆錢,不但使嚴明亮擺脫了困境,還獲得了在一家大遊戲公司任職的機會。後來,高玄和嚴明亮一起回到了國內。高玄雖然非常富有,但還是願意做一個畫家,並在大學裏兼職講課。而嚴明亮則開了一家短信服務公司。他知道高玄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一向對高玄言聽計從。

就在兩個多月前,高玄說要和嚴明亮合作搞一個短信遊戲,由他提供遊戲的創意和腳本,由嚴明亮來具體編程和技術支援。雖然高玄提供的創意和腳本恐怖無比,讓嚴明亮接連幾個夜晚做噩夢,但還是基本完成了遊戲的製作。但嚴明亮覺得不該輕易推出這個遊戲,因為可能會引起一些問題。

於是,他選擇了當時為他打工的大四女生素蘭作為實驗。他讓素蘭去玩那個遊戲,檢驗一下是否會出問題,結果素蘭真的死於非命。不久還傳出有其他學生出事的消息。原本他以為"GAME OVER"僅僅是遊戲結束,但沒想到還有自殺和發瘋。而地獄遊戲裏還帶有手機病毒,能夠遠端控制對方的手機。比如有人出事以後,就會把遊戲傳播給死者生前通信記錄最多的那部手機,而顯示出來的號碼還是死者的,其實手機已經中了病毒。

嚴明亮被嚇壞了,惶惶不可終日,甚至連公司的伺服器都不敢動了。那天春雨發現了他辦公桌上蘊涵的照片以後,他已決定離開公司去香港。昨天,他聽說了員警正在找他,知道自己是逃不過的,只能來坦白了。然後,葉蕭從嚴明亮的嘴裏知道了高玄的地址,便立刻趕到了這棟蘇州河邊的大樓。

底樓就是高玄開的"子夜畫廊"。他在畫廊的二樓,看到了那幅以春雨為模特兒的畫,這使他確定高玄與春雨有著很深的關係。果然,剛才他看到了春雨的臉,但轉眼高玄和春雨都不見了,就像是在空氣中蒸發了一樣。葉蕭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房間,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門。在裏面一個小房間,他注意到地板上有兩塊很深的印子,好像是梯子留下的痕跡。

他立刻抬起頭看了看,才發現頭頂有個隱蔽的天窗。他踩了個凳子爬出天窗,沒想到外面就是寒風凜冽的屋頂了。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在積滿白雪的瓦片上,他依稀見到了一對男女的身影。葉蕭心裏激動了起來,他立刻爬到了屋頂上,小心翼翼地向那對男女走過去。

他看到雪花飄在春雨的黑髮上,像給她戴上了朵朵白花,她那身白色的長裙宛如天上仙子,卻被高玄緊緊地攬著。他們都坐在屋頂的最外側,再往外一步就要掉下去了,甚至都不敢站起來。

雖然只是三層樓的屋頂,但在這冰冷的雪夜,依然讓人感到高處不勝寒。葉蕭看了看下面的蘇州河,再看看眼前的這對男女,終於大叫了起來:"春雨,快點離開高玄!"

春雨也看到了葉蕭,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向他揮了揮手說:"不,我要和高玄永遠在一起。"

葉蕭吃了一驚,雖然是在黑夜裏,但周圍高樓上亮著許多燈,所以他能看清春雨的臉龐。她似乎已經完全陶醉在幸福中,渾然不知身邊就是個魔鬼,難道她的精神也被高玄控制了嗎?

或許愛情就是一種催眠。

高玄也站了起來。他大聲地說:"不要過來!否則春雨會很危險!"

葉蕭立刻停了下來,距離他們大約有五六米,冷冷地看著春雨的眼睛。或許她也已經知道了吧,但她還是這般執迷不悟,看來已被愛沖昏了頭腦。不,一定要讓春雨找回自我意識,不能讓她成為高玄的精神附屬。雪花也落在了葉蕭的眼睛裏,他忽然覺得高玄就像一個可怕的對手,而這個風雪之夜的屋頂,正是古代勇士決鬥的好地方。

突然,他大聲地說:"春雨,你忘記了清幽嗎?"

春雨忽然像被電觸到了似的,喃喃地說:"清幽?不,清幽已經死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已經死了。"

"你知道清幽為什麼會死嗎?"

"因為地獄遊戲。"

"你知道是誰製造了地獄遊戲?"

"是---" 春雨忽然說不出話了,她抬起頭看了看高玄。而高玄則冷冷地盯著葉蕭,就像是在用眼睛決鬥。

葉蕭替她做出了回答:"是高玄害死了清幽,也害死了素蘭。許文雅的瘋,南小琴的車禍,都是因為你身邊的這個魔鬼。"

高玄不能再沈默了:"不,是因為她們自己心裏有鬼,所以才會被打入地獄接受公正的審判。"

"你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葉蕭又向前跨出了一步,"該下地獄的人正是你自己。"

忽然,一陣風雪正好吹到了高玄的眼睛裏,他低下頭說不出話來了。葉蕭趁熱打鐵地說:"春雨,想想你的室友們吧!為了清幽,為了素蘭,也為了你自己,不要和魔鬼在一起。"

風雪越來越大了,披在春雨身上的高玄外套也被吹了下去。一身白色長裙的她站在屋頂,黑色的夜幕像舞臺背景一樣襯在身後,宛如傳說中的天使。

葉蕭向她伸出了手:"來,回到人間來吧。"

而高玄重新抬起了頭,他的面孔已經有些扭曲了,喘著氣說:"不,春雨,你已經歷經了千辛萬苦,穿過十八層地獄,抵達了地獄的第19層,你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春雨回頭看了看高玄,又看了看葉蕭,她必須在他們中間做出選擇,是人間還是地獄?

淚水已經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此刻她絲毫不感到寒冷,只有對自己命運的嘲笑,就像這漫天飛舞的雪花,剛剛來到人間就要化為冰水。

在沈默了幾秒鐘後,春雨終於做出了選擇。

她緩緩地向葉蕭走了一步。"不!"

高玄絕望地叫了一聲,但他並沒有阻攔春雨。

忽然,又一陣風雪呼嘯而過,一下子迷住了春雨的眼睛。她腳下微微一滑,立刻失去了重心,從積雪的瓦片上掉了下去。

葉蕭的心也揪了一下,立刻奮不顧身地向她撲去,但為時已晚了。

沿著積雪的屋頂斜坡,春雨一路滑到了屋簷邊上,就在她即將要掉下去的時候,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高玄抓住了她。此刻她的身體已經懸在半空中了。
  
葉蕭也慢慢地爬到了屋簷邊,大聲說:"春雨,你一定要挺住。"

風雪裹著春雨的身體吹過,她感到自己飄蕩在空中,就像一粒輕輕的雪,她抬起頭看到了高玄緊張的表情。現在,高玄已經用雙手抓住她了,一邊用力地說:"春雨,你不會有事的,快點上來吧。"

葉蕭的手也抓住了春雨手腕,和高玄一起用力地把春雨往上拉。

終於,春雨被緩緩地拖了上來,葉蕭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拉到了身邊。但就在春雨被拉上來的同時,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了,高玄因為用力過大,腳底一滑掉了下去。

高玄的反應非常快,一隻手拉住了屋簷下的落水管,但整個身體都懸在了半空。

春雨立刻掙脫了葉蕭,撲到屋簷跟前說:"高玄,你不能下去!"

生死一線的關頭,高玄的表情卻異常平靜。那張曾迷倒無數少女的臉龐,終於露出了可愛的小酒窩。他的眼睛與馬佐裏尼一樣動人心魄,正深情地注視著春雨。

春雨抓不到他的手,葉蕭想要幫忙,但卻於事無補。屋簷下的落水管年久失修,根本不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開始發出扭曲斷裂的聲音。

高玄看著春雨的眼睛,緩緩搖了搖頭,似乎已經放棄了一切。

春雨的眼淚緩緩地滑落,一直掉到了高玄的臉上。她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高玄,我要和你遠走高飛!去倫敦郊區的房子,永遠在一起!"

"不,好好活著吧。"高玄面帶微笑說出了這句話。

落水管終於斷裂開來。

高玄把身體伸展了開來,像鷹一樣墜落了下去。

在一切都結束之前,他輕輕地說了一聲:"我愛你。"

在這個寒冷的雪夜裏,春雨撲在高高的屋簷上,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進入地獄。

葉蕭也伏在她身邊,緊緊地抓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歎出了一口氣---這就是地獄的第19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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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以後。

拍賣大廳裏聚集了許多人,雖然他們已經等了三個多小時,許多人也都已經有了不錯的收穫,但沒有一個人提前離場。因為大家都清楚,最好的拍賣品往往留在最後。

白髮蒼蒼的拍賣師走上前臺,對著話筒說:"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件拍賣品。"

最後的幕布終於拉開了,牆上出現了一幅油畫。這幅畫的面積並不大,畫中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孩,沐浴在一片冬日的陽光裏,泉水般的光線撫摸著她的皮膚,在幽暗的背景襯托下,宛如傳說中的天使。

拍賣師略帶激動地說:"想必在一個月前,大家都已聽說了一個不幸的消息,青年畫家高玄墜樓身亡。現在,我們拍賣的這幅作品,是高玄的一幅遺作,畫名叫《幽暗少女》。高玄曾在歐洲學習繪畫多年,獲得過義大利'達•芬奇美術大獎',他的作品具有歐洲古典主義風格,擅長通過光線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被西方美術界譽為'中國的倫勃朗'。

在高玄不幸去世後,他的畫作在市場上的價格立刻大幅攀升,而這幅畫更是被高玄視之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請注意畫中的美麗女孩,有評論家說,畫家能把她畫得如此美麗,一定深愛著這位女孩。但也有評論家說,畫中的女孩的仙氣太重,似乎不是現實世界的人物,應該是高玄想象中天使的形象。好了,現在正式開拍,起拍價人民幣一萬元整。"

台下立刻有人叫出了十萬元的價格,但隨即又有人加價了。正當大家紛紛舉起牌子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大廳最後一排,坐著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她就是春雨。

春雨看到自己正端坐在油畫裏,被掛在大廳最醒目的位置,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她是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條拍賣的消息,所以專程趕來的,卻沒想到拍賣的竟是這幅畫。

拍賣場上出現了一百萬元的天價,終於買走了這幅油畫。據說這次拍賣所得款項,都將用來助學。她低著頭走出了大廳,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臉。當她走出拍賣所時,陽光正照射到她的臉上,她終於抬起了頭,就像畫中的樣子。

是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春雨獨自走到了蘇州河邊,看著這棟三層的舊式樓房。底樓的子夜畫廊已經關門了,她看不清三樓的窗戶。

她回過頭看著河水,陽光灑在緩緩流淌的水面上,發出金色的反光。她悄悄拿出新換的手機,一口氣編輯了好幾條短信---"在你死後的第二天,葉蕭就查封了地獄遊戲的伺服器,不會再有人收到那個致命問題的短信了。"

"嚴明亮承認了自己與你的關係,並願意承擔一切法律責任,目前有關部門正在處理他的問題。"

"許文雅的治療進展很快,她已經可以說話了,文醫生相信她很快就會痊癒的。"

"南小琴已經醒過來了。因為腦部受到嚴重撞擊,她失去了部分記憶,正好連同地獄遊戲的記憶也失去了,真是因禍得福。"

"高玄,你能收到嗎?"

然後,她依次把這些短信發送到某個號碼。
  
幾秒鐘後,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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