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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衣沅]惡情人再見【真心留步之三】[全文完]

惡情人再見(真心留步之三)作者:衣沅

「內斂的男人會用特別的方法,來挽回一段放不下的感情。」
每天晚上同一時刻,無聲的「騷擾」電話,勾起她亟欲拋棄的回憶,
因為這個別具意義的時間,是屬於她與衛梓翔永遠的秘密!
天真單純的盧映涵,曾以為自己能夠一輩子擁有他的寵溺與關愛,
殊不知自己並不是他心中的「獨一無二」,她不過是個可悲的第三者?!
原來每段愛情都有競爭者,男人的心在哪裡,愛就在哪裡……
就算再渴望得到愛情,她也堅持要愛到「對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
不想再自欺欺人,她自動放棄了對他的愛,選擇逃、之、夭、夭!
刻意逃避他的「勾勾纏」、對他視而不見,她不容許自己的心再度陷落。
怎料他擺明了一副「妳沒有我不行」的嘴臉,好似在嘲笑她的無理取鬧。
她要證明,就算沒有他在身邊,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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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商捷熙公司,員工餐廳

  身處高物價、漲聲四起的非常時期,過去不受眾人青睞的員工餐廳,近來開始熱絡了。每逢用餐時間總是擠滿了人,連公司裡位居高階的經理、秘書們也都一同實行「省錢大作戰」。

  靠窗的角落,坐著兩位衣著光鮮亮麗的時尚美女,一邊用餐一邊侃侃而談。她們都是幹練亮眼的大美人,即便坐在偏僻角落,依然吸引了許多注目眼光。

  「愛情是不講道義的,男人的心在哪裡,愛就在哪裡。」時髦的鬈發女子聲量頗大。

  「嗯。」身穿淺桃色套裝的直髮美女則扮演著聽眾的角色。

  「映涵,之前你不是很喜歡那首梁靜茹唱的『第三者』?裡頭有句歌詞說『所有愛情都有競爭者』——哈!這句話說得太好了。你想想,會被搶走的男人一定是愛得不夠深,這不能怪第三者不講道義,也不能怪男人狠心,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如人。」

  「喔。」名喚「映涵」的美麗女子仍舊點頭傾聽,繼續吃飯,沒有太多意見。

  「Alex那個前女友實在有夠沒品,她竟然到公司的網站上去鬧,好沒風度。我就跟Alex說呀,那種女人根本與他的格調完全不配,早該把她甩了。哼,什麼東西嘛,等到男人走了才哭天搶地有用嗎?好好檢討自己才重要吧!」

  「唉,對女人來說,失戀總是不好受。」撥了撥長髮,盧映涵有點受不了她的囂張氣焰。

  「管她的!反正,我很確定Alex現在愛的人是我,其他看我不順眼的女人、罵我是狐狸精的女人,都只是嫉妒我罷了。」鬈發女子揚起下巴,趾高氣揚地說道。

  她叫李錦秀,平常喜歡穿細肩線衫加短裙,打扮穿著既前衛又時髦,一頭鬈發挑染了火紅色,說話的表情非常激動,揮舞的手勢更是豐富。她此刻正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她的愛情觀,而坐在對面聽她發表高論的盧映涵則是一臉無精打采。

  盧映涵除了點頭,就是簡單的幾聲回應,好像小學生站在操場聽校長訓話,全都當成了耳邊風。

  「映涵,我說了一大堆,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點點頭,被喚作映涵的女孩眼睛微瞇,一副快睡著的模樣。「有啦、有啦,你的豐功偉績怎能不聽?啊——」說著,又打了個大呵欠。

  「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又失眠了?」

  「嗯。」張口打了個大呵欠,盧映涵控制不住的閉了閉眼睛。

  才中午時分,午餐還沒吃完,盧映涵已覺得昏沉沉的,像是時差沒調整過來,一直覺得很想睡。

  「唉,被一通電話搞得心神不寧,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安穩。」盧映涵揉了揉太陽穴,苦惱道:「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沒顯示來電,也不答話,一接起電話什麼都沒聽到,大半夜的好像在演恐怖電影,嚇死人了!」

  「不出聲的電話?半夜打的嗎?」李錦秀蹙起眉,沉吟幾秒,很慎重的問道:「你是不是得罪誰了?是不是太靠近哪個男人,所以惹誰不滿了?」

  「哪有?我的感情生活已經空白很久了。」盧映涵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桌上的自助餐,一份青菜加上炒蛋已填掉她半個胃,她覺得有點食不下嚥。

  「說也奇怪,你跟衛梓翔都分手那麼久了,幹嘛不再談戀愛?」李錦秀用懷疑不解的眼光看著這位昔日老同事。「你……真的對他這麼難以忘情嗎?」

  「才不是!」盧映涵白了好友一眼。「分手以後,我才真的覺得一個人生活也不錯,又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像你這樣轟轟烈烈的談戀愛。」

  「什麼話?依我看,身為女人就是要享受男人們的追求,時時刻刻都維持著眾星拱月的尊榮,這才是做女人的樂趣跟驕傲嘛。」李錦秀撇了撇嘴,露出嫌惡的表情道:「女人啊,沒男人愛多可悲!你太虧待自己了。」

  「不能這麼說,總要愛到對的人才是幸福。」盧映涵不喜歡李錦秀太過偏頗的觀念,就算再渴望得到愛情,也要自然而然發生才是最好的。

  「呵,什麼叫『對的人』?」李錦秀嗤之以鼻。「你東想西想考慮一大堆,沒有實際行動、先愛下去再說,你要到哪輩子才知道哪個人是對還錯?」

  「不吵這個了。」無奈的搖了搖頭,盧映涵以微笑宣佈投降。「我跟你的觀念差太多了,討論再多也沒有結果。總之,恭喜你又『捕獲』了一個好男人,別管別人的愛情了,只管好好收藏、享用你的極品男人吧。」

  「喂喂喂!你看,那個人是誰?」李錦秀眼光落在遙遠的餐廳入口處,神秘又意味深長的壓低嗓音道:「嘖嘖,你跟『他』……唉,究竟是多深的孽緣呀?平常這傢伙不常在公司出現,更不要說會到員工餐廳來用餐了,今天他是吃錯什麼藥,堂堂採購處處長,竟然吃起廉價的自助餐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現在景氣不好,能省則省嘛。」

  盧映涵視線往下,表面平靜但內心波濤洶湧——她以為不可能會再遇到他,沒想到越以為不會發生的事,竟就真的發生了。

  「他好像看到我們了,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啊?」李錦秀一邊問著她的意見,自己卻先堆起了柔媚笑臉向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卻顯冷酷的男子點頭示意。

  「你招呼就好,我當作沒看到。」

  盧映涵匆匆一回頭,就那驚鴻一瞥,便迅速調回視線,不到半秒的對望,讓她整個人像觸到高壓電似的,四肢動彈不得,體內細胞不知電死了多少。

  沒錯,他就是衛梓翔。

  他還是跟過去一樣英挺俊帥,不笑比笑的時候更迷人。

  盧映涵的心臟無法控制的狂跳,就算分手了,她還是必須承認——他,確實是個好看、迷人,且帶點危險跟神秘的男人。

  即使分手那麼久了,盧映涵依然記得——他幽沁又深邃的眼睛好似可以輕易洞悉世間黑白,他的唇是那種性感的薄唇,常常不經意勾露出嘲諷的微笑,而他瘦削的頰邊也會跟著漾起小小的酒窩。

  「映涵,他、他在看你呢。」李錦秀一邊微笑著,一邊以眼神示意她該正式跟人家打聲招呼才對。「你不要假裝沒看見,衛梓翔就要走過來了啦!他真的走過來了……」

  「嗨!好久不見!」爽朗磁性的嗓音從她身後響起,盧映涵瞬間僵直了身子。

  「嗨,你、你好。」果然,她一抬眼便對上他溫和好看的微笑,以及深情的眼神。

  然而,這雙看起來柔和又深情的眼眸,在某些時候又隱約帶著威脅和壓迫。

  「真是難得啊,離職那麼久了,第一次在員工餐廳遇到你,下次要回來吃飯記得跟我說一聲,讓我有機會做個東,大家敘敘舊聊聊,免得李錦秀又要叨念我小氣不大方。」

  「我、我臨時想到要過來的。」盧映涵望著他的臉,他刻意維持著客氣的笑容教她迷惑——

  他把自己當什麼?只是一個離職的舊同事嗎?對於他好似在撇清關係的言語,讓盧映涵心中感到不太舒服。

  「別這麼見外好不好?」衛梓翔笑意勾得更濃,深意望進她眼底。「我們雖然分手了,總也還是老朋友、老同事嘛。呵呵,你在『賓森』還習慣吧?聽說你最近給英國佬找了幾個不錯的供應商,貨品等級高、價格又好,哄得英國佬各個心花怒放,改天我該找機會跟你討教一下,要上哪兒才可以找到這麼無懈可擊的供應商。我都跟接你位子的小姐說呀,離職的盧小姐可真是能幹……」

  「對不起!我該回公司去了。」對於衛梓翔的外交辭令,盧映涵實在聽不下去了,起身便想走。「不好意思,衛先生,下回再跟你聊。」

  「哎,你幹嘛?」李錦秀蹙起眉,對她臨陣脫逃的小家子氣不以為然。

  「錦秀,謝謝你的午餐,我再打電話給你,bye。」盧映涵快速拿起了包包,像是被獅子獵殺而嚇壞了的小白兔,匆忙逃逸。

  「真是的,事情都過那麼久了,有什麼還過不去的嗎?」李錦秀雙手交叉,癟了癟嘴道:「梓翔,以我看映涵真的很恨你喔,你糟了你!」

  「呵呵,隨她吧。反正,當初也是她堅持要分手的,我很坦蕩。」

  衛梓翔隨意扯起嘴角笑了笑,眼光落在遠方,沒人猜得出來此刻他心中在想什麼。

  或許是出社會出得早,衛梓翔深厚的社會歷練,已把自己訓練成一頭眼光精準且動作敏捷的獵豹,即便身在不須戰鬥的休閒時刻,他仍然可以隨時伺機而動,任何被他相中的獵物絕無活路。

  就像現在,他默默凝視曾經深愛的女友快速地從他眼前逃走,腦海中浮起許多甜蜜又心酸的片段,他的個性從不強求什麼,但絕不許別人冤枉他。

  衛梓翔不是個放不開的男人,他只是凡事要求清楚明白,當初盧映涵誤會他,執意要離開,讓他心中感到很不平衡。不過,他心底總有股預感——他們的緣分不僅於此。

  但是,身為擅長等待機會的敏捷獵豹,衛梓翔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魯莽衝動的行為,去破壞心底既有的美好想望。

  瞇起眼,衛梓翔眺望她漸遠的身影,心中漾起一波波的暖浪,他很篤定——盧映涵這小傻瓜,終究會再回到自己身邊,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有那麼一天。

  ***************

  盧映涵習慣在睡前泡澡敷臉,那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個人幸福時光。

  點上精油蠟燭,盧映涵將仔細保養過的玲瓏身軀浸在價值不菲的檜木浴桶裡,晚上十點半過後,照例是她舒泰身心的泡澡保養時段,這時候她不喜歡被打擾。

  每天晚上,結束忙碌的工作回到家,挑選一張喜歡的音樂CD安靜聆聽,然後進到依照她夢想規劃出來的寬大浴室,那是她個人獨享的天堂。盧映涵最喜歡在泡澡時閉上眼睛,滿足地嗅聞經熱水蒸騰後,檜木桶自然散發的香氣。

  她想像著自己彷彿漫步在高緯度的森林裡,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滿足笑意。深呼吸,再深呼吸,白皙滑嫩的玉肌浸泡在溫潤的水裡,彷彿有千百雙溫柔的手在仔細按摩她吹彈可破的細緻皮膚。這時候,盧映涵彷彿聽到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盧映涵,你呀!實在是太好命了!

  是的,她就是想要捕捉身心完全放鬆的舒暢幸福感。

  就算目前感情生活空白,她也努力讓自己覺得幸福開心;而眼前所享受的這一切,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重新建立起的新秩序。

  跟衛梓翔分手之後,不是沒度過傷心失落的日子,但是,盧映涵不允許自己沮喪失意太久,她才不要讓可惡的衛梓翔看笑話。

  失去一段感情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麻煩在於——已經習慣了兩人生活的她必須努力適應一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得充實、熱鬧、繽紛且有趣。

  盧映涵很高興自己終於做到了,現在的她,確確實實是個獨立又自信的單身美女。

  一年半前,她和相戀兩年的上司——衛梓翔大吵一架之後分手,辦公室戀情最為人詬病的,就是當戀人分手之後,仍須處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的尷尬僵局。

  儘管她做得到公歸公、私歸私,但是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大家都像在看猴戲似的,興味盎然地觀察辦公室戀人分手之後的一舉一動。

  盧映涵討厭不斷掃向自己的詭異目光,她不過是失戀了而已,又不是被拍了什麼不堪入目的露點欲照在網路上流傳,為什麼好事的男同事們看她的眼神充滿曖昧隱諱?

  還有,她也不過是失戀而已,而恰好讓她失戀的男友是她的頂頭上司罷了,不知道無聊的女同事們為什麼總是以一種同情棄婦的憐憫眼神看自己?

  吼!真受不了!

  遭受情變打擊已經夠難過了,盧映涵才不想變成公司其他同事拿來消遣開心的對象,另一方面——畢竟在同公司、同部門,在情傷痊癒之前,她也不希望與衛梓翔再有照面的機會,於是,沒多久之後,她毅然離職了。

  以盧映涵的優秀學歷,很快地又找到新工作,進到了另外一家英商百貨公司任職。她的職稱是台灣採購辦事處經理,全公司十多個員工裡面她最大,而管她的老闆是這家英商設在新加坡的亞洲總部亞太區總裁,平常以視訊或電郵聯絡公事,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

  換句話說,盧映涵換了工作算是高昇了,以她目前的職位剛好跟衛梓翔在舊東家擔任台灣分公司的採購處長不相上下。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對前任情人最好的報復,就是過得比他更好。

  盧映涵心裡很驕傲,雖然她還沒交到比他更帥的男友、自己賺的錢也沒有比他多,至少,現在他們兩人的職位幾乎並駕齊驅了。光這點,就足夠讓她開心許久。

  輕輕撕掉敷在臉上的面膜,盧映涵伸展雙臂、吸一口氣,清香的檜木芬芳沁入鼻間,感覺全身毛細孔都敞開了,所有藏在其中的污垢都被熱水沖淨,身體與心靈皆徹底洗滌,通體舒暢。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就在她從木桶中起身,正想扭開蓮蓬頭為自己做最後的洗淨時,放在洗臉台上的粉色手機響起愉悅鈴聲。

  盧映涵心中一震,目光掃向牆上掛鐘,正是晚上的十一點四十五分。

  又是這個時間?奇怪了,到底是誰啊?

  她伸手一把將洗臉台邊的手機撈過來,躍動的螢幕沒有來電顯示,她的心更沉了……

  「喂?找誰?喂?誰啊?」盧映涵對著手機大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已失去耐性,更顧不了什麼電話禮儀,她討厭被未知的人事破壞她正在享受的寧謐幸福,她覺得打這個無聲電話的人根本是惡意的!

  「請問你找哪位?你幹嘛不講話?喂!你再不說話,我要掛電話了喔。」她獨享的泡澡spa好心情被破壞殆盡,盧映涵瞪著不出聲的手機,渾身發抖,大吼道:「到底是誰?有種就說話呀!」

  喀!對方一聲不響的掛了電話,如同前兩次一樣,在十一點四十五分打來,不出任何聲響便掛斷了電話。

  究竟是誰這麼無聊在惡作劇?還有誰知道這具有特殊意義的十一點四十五分?

  難道真的是衛梓翔打來的?怎麼可能!他是說斷就斷的男人,應該不會做這種藕斷絲連的事情才對,若非是他,又會是誰呢?

  哎,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盧映涵披上浴袍,滿肚子的疑惑無人能解,她緩步踏出浴室,走到客廳的懶人沙發坐下,小茶几上還擱著半瓶沒喝完的紅酒,那是前兩次被無聲電話吵到睡不著時,用來幫助睡眠的,而今晚,可以想像又會是個難以入眠的夜晚,盧映涵捧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怎麼可能睡得著?

  或許,把那半瓶紅酒解決掉,就可以睡著了吧。

  哎,是誰?到底是誰在惡作劇?

  邊喝紅酒,盧映涵斜坐在沙發裡,無法避免地仍在思索這惱人的問題,是不是該主動找他問個清楚明白?就像李錦秀常跟她說的,內斂的男人會用某種內斂的方法來懷念或挽回一段放不下的感情——

  打不出聲的電話,是衛梓翔表達他內斂情感的方法嗎?

  好像也不太像他的作風呢!盧映涵搖了搖高腳杯裡的紅酒,眼神有些迷茫,不知是醉了,還是煩惱到神智不清楚?

  她突然有點想念以前衛梓翔午夜固定打電話來傾談的日子,這男人是不怎麼浪漫,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甜言蜜語。不過,她總是喜歡聽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說著一些關心她的話,要她早點睡、小心泡澡不要泡太久、要記得喝水、精油蠟燭一定要記得熄掉,最好不要點,那太危險了……

  衛梓翔那男人就是這樣,要他說聲「我愛你」比什麼都難,晚上打電話來只會絮絮叨叨,活像個囉嗦的老太婆,可是,他真的是出自內心地在關心她啊。

  搖了搖酒杯,盧映涵喝掉剩下的紅酒,她眼眶濕濕的,不斷冒出水滴,她很確定這不是因為喝酒喝到眼睛裡去了,而是想起過去與他戀愛的點點滴滴,很多溫暖的片段,想著,心就酸了。

  或許,打個電話問問也無妨吧,只是分手而已,又不是什麼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問一下也不會怎樣嘛!

  解決掉半瓶紅酒,掉了幾滴感傷的眼淚,盧映涵總算有點睡意了,迷迷糊糊躺回她柔軟的雙人床,夢境裡居然都是與衛梓翔在一起時的激情旖旎影像。

  她不願對自己承認,分手一年半以來,她根本沒有徹底地把對他的感情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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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香葡萄柚茶、蘋果茶、綜合水果茶……唉,到底要買哪種好?」

  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一樣一樣點名似的念過每種茶類,苦惱的嘟起粉唇,猶豫不決的盧映涵已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不過是添購平常喝的茶包,她竟遲遲無法決定。

  依照以前的慣例,她會毫不考慮直接拿起葡萄柚茶就走,但是,在出發到這家她最喜歡逛的精品店前,盧映涵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舊情人留在她身上的習慣全部改掉。

  如同這款她已經喝了好幾年的「清香葡萄柚茶」,正好就是以前衛梓翔介紹她喝的。

  任何想要放鬆的時刻,喝這家葡萄柚茶效果最好。

  盧映涵永遠記得,還是菜鳥新人的她,總是被總經理「盯」得滿頭包,剛從廁所裡哭出來,迎面便撞上一臉溫煦微笑的衛梓翔。

  當時,他手上端著冒熱煙的清香葡萄柚茶,體貼關懷地遞到她面前,低沉好聽的嗓子緩緩說道:「加油,在我部門底下做事的人,從來沒有人會那麼輕易就被打倒,你一定也可以過關的。快,擦乾眼淚,回到座位上把它喝掉,包準你馬上精神百倍。別懷疑,現在你相信我,以後你會相信它。」

  衛梓翔說話的自信架勢,好像在拍飲料廣告,搞不清這男人是在講真的,還是在搞笑逗她開心?

  那次之後,她對衛梓翔的印象好極了。

  於是,那杯熱騰騰的葡萄柚茶成了他們之間的「定情之茶」,爾後盧映涵完全改變了她只喝飲料攤賣的珍珠奶茶的習慣,每天都要喝上幾包葡萄柚茶,要是哪天沒喝就一臉無精打采,其他同事都笑稱——葡萄柚茶根本就是她個人專用的安非他命。

  在熱戀中的時候,衛梓翔正是她生命中的安非他命,沒有他的陪伴,沒有他的鼓勵,盧映涵很難在競爭激烈的美商公司中有所表現。

  可惜,她終究跟「安非他命」分手了,只是分手以後,盧映涵持續喝著她喜歡的清香葡萄柚茶,繼續把它當成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安非他命,不可諱言,當她喝茶的時候,心裡隱隱會想起關於他的種種……

  喝一口茶,不自主地想起衛梓翔充滿關愛的魅力眼神,想起他曾經對她呵護備至,常常喝著喝著,沒來由便心酸了起來——都分手那麼久了,早該忘得乾乾淨淨才是,盧映涵理性的提醒自己:該戒掉舊情人留下來的習慣,如此才能徹底與過去分道揚鑣。

  尤其在不明的午夜鈴聲之後,盧映涵驚覺自己仍擺脫不了往日戀情的泥淖,雖然她外表看起來一切都好,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是個失戀的可憐女人,但是,只有盧映涵自己知道,某種程度上,她並沒有完全走出來,除非真正將衛梓翔留下的一切驅逐乾淨,她才能得到重生。

  「哎,到底買哪一種好?」想了很久,她還是沒有辦法決定,除了葡萄柚茶之外,其他種類的茶她都沒興趣,當然下不了手。

  「還需要考慮嗎?當然就是這種。」驀地,一道好聽的男聲響起,接著,咚地一聲,一包葡萄柚茶安穩地躺進她的購物籃裡。

  循聲望去,她杏眼圓睜,呆愣了下——又是他,衛梓翔?!

  他今天穿著藍色翻領休閒衫,深墨色有些泛白的粗紋牛仔褲,一身自然舒適的休閒風裝扮,將衛梓翔俊挺高大的身材表露無遺。

  除了原本的帥氣英俊之外,這身樸實自然的服裝,更展現出他平常少見的溫文儒雅。

  盧映涵愣了愣,此刻眼前所看到的衛梓翔,十足是個好男人的模樣,跟她以前所認識的他有點出入,他什麼時候也有這麼居家的模樣?

  「真巧,沒想到你今天也來買茶。」開啟好看的薄唇,衛梓翔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笑開道:「呵呵,大老遠就見你在這兒發呆,不過是買包茶而已,又不是挑老公,不必想那麼久吧?」

  她冷著臉,什麼話也沒說。

  「不過,讓我訝異的是,你一直都記得喝這牌子的茶——該不是……我們分開之後,這款茶讓你睹物思人?」

  「要你管,少臭美了你。」

  別開臉,盧映涵不喜歡他維持距離又刻意「裝熟」的樣子,反正都分手了,她也顧不得禮貌不禮貌的問題。

  「怎麼了?在生誰的氣啊?」她莫名燃燒的怒火教他很不解,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其實,在他踏進這家精品店時就發現她了,情不自禁地站在遠方偷偷看了她許久——

  縱使分開有一段日子了,在衛梓翔眼中的她,仍然美麗得教人移不開視線。

  今天,她穿著淺綠色短洋裝,化上淡妝的臉龐透露著春天柔媚的氣息,她的唇光澤滑潤,恰如早春緋櫻般粉嫩誘人,一雙水亮的杏眼勾人神魂,俏鼻挺立。那雪白無瑕的肌膚,令人忍不住想輕輕撫摸。

  衛梓翔清楚感受到心頭抑不住的悸動,一種無法抗拒、難以解釋說明白的情愫盤繞在心中……

  就算身邊不乏條件好又年輕貌美的女人,但能夠動搖他堅定的意志力、勾起他內心情感的,唯有她而已。

  衛梓翔定定望著她,專注的眼眸像是在欣賞千古流傳的絕世珍品,他一直很想念她,也懷念他們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

  「衛梓翔,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可以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嗎?」

  盧映涵賭氣地把他丟進購物籃裡的茶包拿出來,放回架上,再隨便挑了幾款其他種類的茶包丟進去籃子裡,擺明跟他作對。

  「介入你的生活?」衛梓翔不解地皺了皺眉,看了看她的購物籃。「不過是一包茶而已,沒那麼嚴重吧?明明你都喝習慣了,幹嘛意氣用事,跟自己的味覺過不去呢?」

  「哼,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狠狠瞟了他一眼,想到擾人好眠的無聲電話就一肚子火氣,斥喝道:「你沒聽說過嗎?人在做,天在看。」

  「映涵,你是怎麼了?你肚裡的炸藥時限會不會太久了?」衛梓翔俊帥的臉龐露出受傷的神色,帶著微慍的聲音說道:「雖然我們分手了,但你對我大可不必有那麼深的敵意吧?不是說分手以後還能當好朋友嗎?我想不通你為什麼如此恨我入骨?!」

  「算了!我懶得跟你扯。」盧映涵忿恨的咬了咬唇,眼前提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電話是他打的,講再多也只是更生氣而已。

  「等等,既然都起了頭,不如大家把話說清楚,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到底在氣我什麼?」衛梓翔直覺她心中一定有什麼尚未解開的結。

  「你真的想知道?」揚起眉,盧映涵語氣中有些挑釁的意味。

  「當然,我幹嘛沒事讓你恨得牙癢癢?萬一你每天在家裡偷扎小稻草人,給我扎針作法什麼的,至少也要讓我死得瞑目。」

  「是你自己搞那些見不得人的爛招,不要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盧映涵小巧的臉蛋氣得漲紅,吼道:「誰會搞那種把戲啊?倒是你,你敢發誓最近你沒有晚上打電話來鬧我嗎?」

  「啊?什麼電話?」衛梓翔一臉莫名其妙,問道:「你被騷擾了?有沒有報警處理?」

  「哼!裝無辜。」盧映涵狠狠的瞪他,啐道:「每天晚上,分秒不差,十一點四十五分,我的手機就開始響,只要我接起來,對方一定不出聲,就這樣反反覆覆弄得我精神緊繃——我問你,十一點四十五分,這個時間點,世界上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你敢說事情跟你無關?」

  「十一點四十五分?唉……」幽幽的歎了口氣,衛梓翔眼中浮現複雜的情緒,彷彿掉落到遙遠的記憶裡,久久說不出話。

  「怎麼?解釋不出來了吧?」盧映涵驀地眼眶泛紅濕潤。「哎,做這種無聊事有什麼意義?拜託你以後別再打了。」

  說完,她提著購物籃往收銀台方向疾走,深怕再多說一個字,就要在他面前落下淚來。

  「喂,別走,映涵。」急著跑向前攔住她,衛梓翔顧不得他人異樣的眼光。

  「該說的都說完了。」盧映涵掏出錢結帳,頭抬也不抬的回道:「沒什麼好說的了。」

  「映涵,你誤會了。」衛梓翔沉鬱的神色中透露出對她的無限關懷,低聲解釋道:「相信我,那電話絕對不是我打的,真的!我發誓,我真的沒打!」

  「是嗎?」提起購物袋準備離開的盧映涵停下腳步,定睛與他對望。「那你告訴我,十一點四十五分,怎麼解釋?」

  「這……這我也想不明白。」衛梓翔抓了抓頭髮,表情苦惱。「不管對方怎麼知道這個時間點的意義,總之,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證,我確實沒有打那些電話,真的!」

  「讓我走……我不想再跟你吵下去。」無助的搖了搖頭,盧映涵用力推開他堵在自己面前的厚實胸膛。「對不起,我真的很不想跟你講話。」

  她的絕望、不屑以及不信任全表現在用力推開他的動作上,衛梓翔從沒想過自己在前女友心目中會變得如此猥瑣不堪,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的他,呆呆的立在原處,彷彿被澆了一身冰冷的雪水,渾身寒透了。

  ***************

  用過晚餐後,盧映涵在電腦前瀏覽網路商店,順便開著msn和李錦秀閒扯、胡亂聊天。

  其實她並不喜歡和李錦秀聊太多,畢竟兩人的個性差太多,要不是李錦秀在辦公室的人緣太差,愛出鋒頭又愛議論別人是非的她根本交不到朋友,只有盧映涵願意聽她說話。

  說穿了,不是盧映涵跟她有多深厚的交情,實在是她找不到人可以一起談論八卦是非,偏偏盧映涵是出了名的好好小姐,整個捷熙公司裡只剩好脾氣的她能跟李錦秀相處。因此即便盧映涵已離職了,李錦秀還是緊緊扒住這個「好姐妹」不放,更甚者,她開始對她的私事過度關切,這讓盧映涵十分困擾。

  就像午夜騷擾電話這件事,李錦秀非常堅持她的判斷,其果決肯定比起刑事警察局長宣告重大刑案偵破還要斬釘截鐵。

  「我才不管衛梓翔交了什麼女友!」盧映涵氣呼呼的對著麥克風說話,連打字都懶了。「那是他的事!」

  「我知道你不會管,可是,現在是她來惹你呢。」李錦秀愈講愈激動。「難道你就這麼沒骨氣,任由衛梓翔的女人來欺負你嗎?」

  「拜託!說的跟真的一樣。你怎麼肯定那是他女友打來的?」盧映涵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邏輯。

  就算衛梓翔真有新交往的對象,她幹嘛吃飽了撐著來「亂」已經分手那麼久的前女友?又不是腦袋有問題。

  「映涵,你的想法太簡單了啦。」李錦秀試圖說服她。「以我聰明的腦袋來推斷,那些電話一定是衛梓翔的女人打的,你要勇敢去向他討個公道,不然只有一直挨打的份啦。」

  「好,那你告訴我,他女友幹嘛要騷擾我?我早就成為歷史了,她這樣鬧我圖的是什麼?」

  「嘿,你這問題問得好。」李錦秀說著說著便興奮了起來。「以我多年豐富的情場經驗推斷,一定是衛梓翔又有了新對象,她當然會開始偵查可疑的嫌疑人,雖然你們已經分手,也難保不會舊情復燃。」

  「燃什麼燃,燃你的頭啦!」盧映涵很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對著麥克風大吼道:「要燃也早該燃了,幹嘛在分手一年多才『燃』啊?李錦秀,你想像力太豐富啦。」

  「可是,老實說——」李錦秀壓低聲量,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先講好喔,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說啊,我什麼時候生過氣?認識那麼久了,你還不瞭解我?我最不怕聽的就是實話。」

  盧映涵氣定神閒。「當初,你氣沖沖的跑來跟我說,說衛梓翔跟他的女助理一起到新竹廠商那邊,結果徹夜未歸,說他女助理『哈』他很久了,只是在等機會,那次總算給她等到了,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呵,自己男友出軌,這種天大地大的事,你跟我說之後,我也沒生氣呀。」

  「對,你沒生氣,差點哭死掉而已。」說起過往,李錦秀聲音低了些。「唉,誰喜歡當壞人?要不是看在你我交情匪淺,我才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自己說,跟衛梓翔分手之後,一定很恨我吧?如果我不雞婆跟你講那件事,說不定你們現在還好好的,繼續甜蜜的在談戀愛。」

  「我才不會恨你。」盧映涵平靜道:「移情別戀的男人有啥好留戀?早死早解脫——哎哎,講到哪裡去了,你到底要說什麼啦!」

  「嗯。」李錦秀沉吟了片刻。「我是想說,你離開公司以後,衛梓翔好像也變得很低調,很多同事都覺得他好像還是忘不了你。」

  「哈哈哈!拜託,怎麼可能?」盧映涵笑了出來。「他條件那麼好,人帥又有前途,他幹嘛要忘不了我?你在講哪一國笑話?」

  雖然刻意笑得很大聲,盧映涵心頭仍然酸酸的,她不知道李錦秀是憑哪點來推論衛梓翔對自己仍未忘情,但是,她清楚心底最深處,始終深藏的秘密——那就是她對衛梓翔仍然有愛意,對於不能徹底忘記他的事,自己也很無能為力。

  「映涵,我是很認真在跟你討論,哪是在講笑話?」李錦秀對於男女情事總有她獨到的想法。「你戀愛經驗沒我多啦,如果說,我現在是衛梓翔的女友,一定超嫉妒你,妒嫉死了。一個分手的女人還緊緊佔有他的心,她氣死了,才會喪心病狂的猛打電話騷擾你。」

  「有什麼好妒嫉的?你想太多了。」盧映涵無法理解她的推理。「是你搶別人的男人搶太多,心裡面有點做賊心虛啦,老是有被害妄想症。」

  「什麼!才不是搶,我只是讓男人發現他們內心的真愛罷了。」說到這,李錦秀又得意洋洋。「他們總是在認識我後,猛然發現我才是他們的真愛,這又不是我的錯!」

  「是、是,你沒錯。泡澡時間到了,不聊了。」盧映涵不想再閒扯,對於男人或愛情這類話題,她已厭倦,反正,生活裡再不可能出現另一個能教她瘋狂心跳的男人,再多談也是枉然。

  「喂!你不想認識一下我的新愛人嗎?」李錦秀深怕人家不知道她的新男友是董事長唯一的兒子。

  「有機會再說吧。」盧映涵確實沒啥興趣,李錦秀換男人的速度跟女裝流行換季一樣快,見與不見沒什麼差別。

  「人家很有心喔,說要請我的好朋友一起吃飯,大家認識認識。」敲新男友一頓大餐,這是李錦秀一定會做的事。

  「喔,你又拿我當借口了是吧?」盧映涵懂她的意思。「好啦,配合你演出,喬好時間地點再告訴我。」

  「吃法國菜好嗎?」李錦秀帶著炫耀語氣。「午餐不過兩、三千,對Alex來說是小意思,而且你也很久沒吃法國菜了吧?」

  「好、好,隨你的意思。」盧映涵快聽不下去了。「如果你想喝金子、啃鑽石我也奉陪,這樣行吧?我真的要下線了,晚安。」

  關掉電腦,盧映涵走到浴室放熱水,壁上掛鐘顯示十一點半,她又開始忐忑不安,坐在浴室裡等待關鍵的那一刻來臨。

  十五分鐘後,分秒不差,她的粉紅手機開始輕快唱起歌,這時候,盧映涵有種想摔爛手機的忿怒和衝動。

  但是,她很清楚,這絕不是終止這場惡夢的聰明辦法。

  ***************

  橄欖樹 法式料理餐館

  「嗨,映涵,我們在這裡。」李錦秀興奮地對剛進門的盧映涵揮手。

  「嗨。」推開門便一眼望見興高采烈的李錦秀,坐在她身旁的英俊男士也在盧映涵目光所及之處,他正是今晚的男主角。

  「怎麼,又被公事拖住了啊?遲到了快半小時,我們家Alex都快餓壞了。」李錦秀沒待她坐定位就嘟嚷了起來,心疼的眼神望向身邊的帥哥。

  「不好意思,剛出發前被一通電話耽誤了時間。」盧映涵抱歉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真抱歉。」

  「沒關係,人來就好。」李錦秀旁邊的男士開了口,很紳士地為她解了圍。

  「呵,還是我們Alex脾氣好。」李錦秀滿意的眼光看了看男友,小鳥依人般靠向他堅實的臂膀,撒嬌道:「Alex,這位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盧映涵。怎麼樣?很漂亮又很有氣質吧?」

  「你好,我是盧映涵。」頷首微笑,她恭謹的伸出手與對座的年輕男子輕輕交握。

  「你好,久仰芳名,我是劉力捷,聽說你以前也是我們捷熙的員工?」劉力捷以公司高階董事的身份問道:「我今年剛回台灣,交接我爹地的位子,很遺憾沒能跟你一起共事。」

  「我離職有一陣子了。」盧映涵客氣回道:「過去在捷熙學到很多,該謝謝令尊的魔鬼訓練呢,呵呵。」

  其實,盧映涵之前不認識、也沒見過這位美商大企業的太子爺,卻對他感覺十分熟悉,只因為李錦秀在他回到台灣的第一天,就不厭其煩地、一再重複敘說這位身價難以估計的太子爺的諸多事跡。

  李錦秀老早就鎖定他這個鑽石單身漢了。

  經過一番激烈爭鬥之後,李錦秀如其所願的得到了太子爺的青睞,而今晚的餐敘,重頭戲就是在好朋友面前大大「炫耀」她好不容易才搶來的「戰利品」——就是他,美商捷熙公司的新任太子爺。

  「盧小姐,現在在哪高就?」劉力捷為她斟了上好的波爾多紅酒,親切問道。

  「跟你說過了呀,她在我們最大的對手公司——賓森。前兩天才剛跟你說過,你那麼快就忘了?」

  「哎呀,我是在問盧小姐,又不是問你。雖然是好朋友,也不能沒禮貌。」劉力捷輕聲抱怨,同時以歉意的眼光望向表情尷尬的盧映涵。

  「沒關係。」盧映涵回以輕柔微笑。「錦秀的個性就是這樣,我瞭解的。」

  「看吧,好朋友可不是當假的。」挑了挑眉,李錦秀露出非常得意的微笑。「人家映涵脾氣好、修養好,我最喜歡她這種好脾氣的女生了。」

  「『賓森』在台灣規模好像不大?」劉力捷再度提出話題,眼神也很自然地停留在盧映涵未過度修飾的美麗臉蛋上。「你做得慣嗎?」

  「規模小才有發揮空間呀!」李錦秀又搶話,她天生靈敏的嗅覺似乎聞到不尋常的氣息,身為「男人殺手」的她,強烈感覺到坐在身邊的男人,似乎對另一個同桌的女人更感興趣。

  這絕對是她萬萬不能容忍的——

  「你怎麼這樣?我在跟盧小姐說話,你不要插嘴。」劉力捷斂起笑容,明顯不悅。「老是講不聽,說了好幾次了,我不喜歡沒禮貌的女孩子。」

  「沒關係。」見氣氛不對,盧映涵連忙打圓場。「真的沒關係,錦秀的個性就是心直口快,她沒惡意。其實她說的也對,『賓森』比起『捷熙』,規模是小了很多,不過,在『賓森』能學的事情很多。」

  「嗯嗯,看起來你對新公司很滿意。」劉力捷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她,同意地點點頭。「呵,我們『捷熙』該檢討了,一家好企業不該讓員工輕易離職,而且在她離職後還認為新環境比舊東家更舒適,這對經營者來說是很大的恥辱。」

  「Alex,你未免想太多了。」憋不住話的李錦秀脫口而出。「人家映涵離職又不關公司環境好壞,我們『捷熙』各方面都比『賓森』好多了,當初映涵也很不願意離開的——」

  「哦?那是為了什麼原因離開?」劉力捷被李錦秀的一番話引出了好奇心,追問道:「人事問題嗎?你不介意的話,我很有興趣瞭解這方面的問題,在人數眾多的大型企業裡,員工私底下的鬥爭,某種程度來說也是扼殺競爭力的隱形病毒。」

  「呃,這……」低下頭,盧映涵不知該怎麼回答如此私人且敏感的問題。

  「好了、好了,現在是吃飯時間,別淨講些讓人難以消化的話題嘛。」李錦秀嘟起嘴,手裡的銀叉往身旁男人的盤中落下。「我最喜歡煙熏鮭魚了,都給我。」

  「拿去吧。反正你都動手了,我也阻止不了。」劉力捷無奈搖頭。

  一抬眼,他恰巧看到對座盧映涵略帶憂傷的眼眸,頓時,他的心用力地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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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劉力捷看傻了。

  這女孩,確實美麗出眾,比起李錦秀刻意雕琢、滿臉色彩的人工美,盧映涵整體自然呈現的柔美氣質,更加引人目光流連。

  「錦秀,你真幸福。」盧映涵彎起嘴角,用欽羨的眼光投向好友,歎了一口氣道:「Alex事事都讓著你,好好喔。」

  「當然囉。」李錦秀睜大眼眸,用無比驕傲的語氣說著。「你知道的呀,我李錦秀一向馭夫有術,這點你還差得遠呢,趁早跟我學著點,早學會早幸福喲!」

  「呵呵。」掩起嘴,盧映涵呵呵笑了起來。

  又來了!李錦秀又在找機會張揚她絕佳的男人緣。

  她太瞭解錦秀無時無刻都需要證明自己魅力十足的虛榮心,不管什麼場合,不管合宜與否,她一定要把話題牽到這上頭,盧映涵真不知道該佩服她的勇敢自信,還是該提醒她做人不要太高傲了,該低調點才好。

  「盧小姐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劉力捷啜了一口紅酒,深邃眼瞳直直望向盧映涵道:「不可能吧?你這麼漂亮又能幹,台灣男人的眼睛都瞎了嗎?」

  「她現在只跟工作談戀愛,你不要亂問人家的私事啦!」

  「我又沒問你。」劉力捷低聲叨念了她一句。「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我奇怪?」放下刀叉,男友的質疑讓李錦秀火大了起來。「我覺得你才奇怪咧!沒事你管我朋友有沒有男友幹嘛?怎樣?你要幫她介紹?」

  「你!」沒料到她會在公眾場合翻臉,劉力捷低聲歎氣,斥道:「你是怎麼回事啊,盧小姐是你的好朋友,我關心一下也很正常呀。」

  「不用你關心。」李錦秀瞪他一眼,冷冷回道:「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只要關心我一個人就行了。」

  「咳咳。」一餐中飯吃得很詭異,盧映涵搞不清楚李錦秀是在彆扭什麼。既然約她見新男友,幹嘛要把氣氛搞得那麼僵?

  困窘的氛圍讓眼前色香味俱全的法國菜全沒了味道,盧映涵很想隨便找個借口離開,不想繼續食不下嚥的這一頓午餐。

  「不舒服嗎?」發現她眉頭深鎖又頻頻喝水,劉力捷毫不掩飾地關心問道。

  「沒、沒事。」盧映涵刻意擠出笑容。「剛突然想到下午有個會議,還有些資料沒有準備,想到工作上的事,突然就沒了胃口。」

  「可是,你都沒怎麼吃。」劉力捷指了指她面前的烤羊小排。「這裡的烤羊排是最有名的招牌,吃完再說。」

  「對嘛,該吃飯還是要吃飯的。映涵,今天是Alex請客喔,你不吃完的話他會難過的……」李錦秀一面幫腔附和,一面往門外探看。「奇怪了,他怎麼到現在還不來?該不會放我們鴿子吧?」

  「你在說誰呀?」盧映涵不明白李錦秀翹首盼望的是何方神聖。「還有人要來嗎?」

  「等等你就知道了啦。」眨眨眼,李錦秀一臉神秘。

  「咦,你沒告訴盧小姐,今天我們還邀請了梓翔一起用餐嗎?」劉力捷不明所以,直接問道:「說也奇怪,梓翔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都快一點鐘了。」

  「什麼?他、他也要來?錦秀,你怎麼沒跟我說?」盧映涵臉色一陣慘白,用不解又慍怒的眼神看向李錦秀。

  「這有什麼好說的?」李錦秀一臉不在乎,輕鬆道:「大家都是同事嘛,一起用個午餐也沒什麼,而且,今天的主人是Alex,是他邀請的。」

  三兩句話便把責任推給劉力捷,搞不清楚狀況的他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了?盧小姐好像不喜歡跟衛先生一起用餐,你們以前應該認識吧?」

  「認識,不僅是認識,還熟得很。」李錦秀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說。

  「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我還是回去準備下午開會的東西好了。」站起身,盧映涵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她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

  至少在舊同事和新朋友面前,她不想演戲,就算想演也演不出來。明明心中哽著難以化解的疙瘩,認定了每天騷擾的電話跟他有關,而他卻抵死不認,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

  「等一下啦,你很不夠意思喔。」李錦秀一把拉住她,好言勸說。「現在梓翔是Alex最親近的左右手,他接任董事以來,很多大小事情都靠梓翔從中輔助幫忙,今天是順便請他吃飯,好感謝他,拜託你給點面子嘛。」

  「呵,感覺你們兩個好像有事情隱瞞著我?」從兩個女人的互動談話間,劉力捷隱約知道了些什麼,但他保持分寸地微笑,不去點破。

  「也沒什麼好隱瞞。」盧映涵重新坐到椅子上,啜了口紅酒,冷靜淡然道:「衛先生是我的前男友,我們交往了一陣子,分手也有一陣子了。」

  「喔,原來如此。」他了悟的點頭。

  「他來了,我前男友。」盧映涵遠遠望見衛梓翔邊講手機,一邊往餐廳方向走來。

  看來他沒什麼改變,還是工作重於一切,連上司請吃飯都可以遲到大半天,他的胃很不好,就是這樣餓出來的。

  盧映涵想起他胃痛起來冷汗直冒的樣子,突然心頭一陣絞緊,心疼的想道: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好一點了?

  哼!管他去死!

  抿了抿唇,盧映涵極力掩飾波動的情緒,強迫自己接受這男人已經與她無關的事實。

  說來說去,都是那些怪電話惹的禍。

  本來好久都不曾去想到關於他的一切,現在卻常常無端勾起舊回憶,讓她又氣又傷感,那些想要瀟灑揮去的回憶,一幕幕又全都回到眼前,讓她無力抗拒。

  「衛梓翔先生,你怎麼這麼慢呀?」見他推門進來,李錦秀忙不迭嗲聲抱怨。「你們兩個比大牌的喔?遲到比久的。」

  「映涵也來了?真難得。」在椅子上坐好,衛梓翔毫不保留的將眼光投向她,深邃眼中儘是柔情款款。

  「早知道你要來,我就不會來了。」放下刀叉,盧映涵真的完全吃不下了。

  「怎麼了?還在生氣?」很快的點了招牌套餐,衛梓翔打發走侍者,語氣仍然溫柔。

  「是你的話,遇到這種事你不會生氣嗎?」盧映涵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是我的話,我會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好好的去找出事情真相。」衛梓翔歎了口氣,用疼哄低軟的語氣道:「你這樣生悶氣,自己躲起來胡思亂想,對解開謎團一點幫助也沒有。何苦呢?」

  「哼,你當然會說風涼話。」盧映涵一直在躲避他太過溫柔深情的眸光。

  他不該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太過分了,他以為自己是大情聖啊?!他們早就不是深情繾綣的情人了,他以為用這般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她,她就不會追究他那些無聊的舉動了嗎?

  「昨晚你還有接到電話嗎?」衛梓翔當作沒有外人,大剌剌的問起她的私事。「其實,我昨天有想打個電話問候你一下,想想覺得不妥,萬一讓你覺得我作賊心虛就糟了。」

  「托你的福,昨天電話一樣有響。」盧映涵氣得咬牙切齒。「但我學聰明了,直接把電話關機。」

  「是嗎?既然如此,你以後乾脆都關機算了,誰也騷擾不了你。」衛梓翔認真建議。

  「不行。」盧映涵搖頭,深吸一口氣。「只能關機一下子,我必須隨時跟英國方面聯絡,萬一有什麼緊急重大的事情,老闆要找得到我才行。」

  「那、那問題真的有點棘手。」午餐送上來了,衛梓翔拿起銀湯匙優雅喝湯,一邊喝,一邊望著愁眉不展的盧映涵歎氣。

  在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旁邊靜觀的李錦秀和劉力捷都感受到衛梓翔語意裡的關心與溫暖。

  「看起來盧小姐好像有點麻煩,我幫得上忙嗎?」劉力捷平靜地出了聲。

  「親愛的,你才剛從美國回來,東南西北還搞不清楚。」李錦秀撒嬌道:「你唷,靠我幫忙都來不及了,哪有辦法幫別人?」

  「呵,別小看我。」劉力捷拿起紅酒,親切的在盧映涵的酒杯裡斟了酒,當她蹙起眉,他竟莫名的感到心情低落,雖然明知不妥,卻忍不住想要對她伸出援手。

  「不是我要小看你,Alex,平常你工作已經夠忙的了。」李錦秀嘟嚷道:「而且,你有時候忙到連跟我一起吃頓晚餐的時間都沒有,哪有閒工夫管閒事?不行啦,你有空要多陪我!」

  「盧小姐是你的朋友,怎麼會是別人?既然是你的好朋友,我花點心思幫忙也是應該的。」劉力捷對李錦秀的態度不以為然,索性直接對盧映涵說:「盧小姐,雖然我長期在國外,但是我父親以前曾在警界工作,說不定這方面可以給你一點方向和意見,就我所知,手機就算沒有顯示號碼,一樣查得出發話源頭。」

  「哼。」低頭安靜喝湯的衛梓翔突然冷哼了一聲,對於劉力捷的積極關切,他非常不是滋味。

  他在熱心個什麼勁兒?關他什麼事啊?

  又不是成天吃飽沒事幹,何況盧映涵又不是他什麼人,未免關心過度了吧!自己的女朋友就在身邊,他該關切、該重視的應該是李錦秀才對呀。衛梓翔在心中暗罵。

  然而,衛梓翔除了冷哼一聲之外,他什麼話也沒說,畢竟,劉力捷是他頂頭上司,又是位高權重的太子爺,還是不要得罪他比較好。

  「哎呀,這事你別管啦。」李錦秀可沒衛梓翔沉得住氣,直接阻止男友的雞婆舉動。「映涵有我幫她出主意就行了,下周你不是還要去泰國出差嗎?剩下幾天,你就專心準備出差的事,總經理跟我說,大老闆對這次泰國考察的事情很在意,小心別讓你爹地抓到把柄。」

  李錦秀在捷熙擔任總經理秘書,別的沒有,小道消息最多,劉力捷的父親是美籍華人圈裡非常知名的商人,現在是捷熙佔有最大股份的股東,也是現任董事長,以後能不能接下父親的位置,就看他在台灣的表現如何了。李錦秀恰好抓到他的痛處,一句話堵住他。

  「是呀,錦秀說得沒錯。」衛梓翔放下湯匙,拿起紙巾拭了拭唇,慢條斯理地道:「我跟錦秀的想法一樣,你才剛到任,所有股東眼睛都睜大了,準備好好找你的麻煩,特別是這次到泰國視察,連我小小一個採購主管都不敢掉以輕心,你千萬別被其他不相干的瑣事給耽誤了。」

  「就是嘛!」李錦秀的眼睛瞬間發亮,聽到有人幫腔,樂得她差點鼓起掌來。「Alex,梓翔說得沒錯,依你現在的處境,才沒有多餘工夫去管人家的閒事呢。拜託,你就專心工作,人家我很擔心你呢。」

  盧映涵耳中聽到好友左一句閒事,右一句閒事,不禁怒火狂燒。

  這女人永遠改不了「重色輕友」的死德性,沒男人的時候把她當丫鬟、當垃圾桶,現在有了男人,她的事情全成了微不足道的閒事了,哼!

  還有,衛梓翔更過分,竟然在眾人面前說她被電話騷擾是「不相干的瑣事」。什麼瑣事?自己快被煩到精神分裂了,這叫瑣事嗎?

  「咳。」衛梓翔看見盧映涵遲遲沒再說話,也發現她神色沮喪、眼眶紅紅的,很不對勁,一時心急口快、脫口而出。「映涵,既然你不能把手機關掉,又忍受不了莫名的騷擾,我建議你去報警吧。」

  「報警?」盧映涵抬起頭,看著他:「你覺得有必要嗎?事情根本就很簡單,是你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不管是你打的,還是你女朋友打的,只要你一句話,這件事情就可以結束了不是嗎?幹嘛大費周章報警?」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幹的,請問你有證據嗎?」

  衛梓翔做人一向光明坦蕩,生平最恨人家冤枉他,再次聽到盧映涵不分青紅皂白地往自己身上栽贓,就算有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

  「你凶什麼?心虛嗎?」盧映涵也控制不住情緒。「我哪需要證據?時間點就是最好的證據,這世界上只有你知道——」

  「不要死咬著這點,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衛梓翔氣得握緊拳頭,怒目瞪著她。

  「盧映涵,如果你說的事情是真的,你早該來找我解決了,為什麼你不來找我算帳,還一直放任別人騷擾你,對我們提的解決方案又不肯接受,那麼,我是不是有理由懷疑,事實上,根本就沒什麼騷擾電話,這一切只是你想找機會跟我接觸,找借口跟我復合才編出來的可笑謊言?是嗎?」

  「你、你太過分了!」盧映涵像被火力強大的炸藥炸開般,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罵道:「衛梓翔,我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我被電話騷擾到精神衰弱,已經夠累了,你竟然還污蔑我,懷疑我在說謊,你有沒有良知?你真是——嗚……」

  氣急攻心,盧映涵感覺心臟幾乎要爆裂,她什麼話也罵不出來了,只感覺心好痛好痛,好像被千百枝利箭同時穿過一樣,頓時崩潰了,她抑制不了狂奔的眼淚,痛哭失聲,往餐廳外飛奔而去。

  剩下的三個人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面面相覷,衛梓翔雖然沒有立刻追出去,但他也吃不下了,匆匆扒了兩口飯,便藉故離席。

  「你們留下來慢用,我先走了。」

  「梓翔,你再不好好吃飯,胃會更糟喔。」李錦秀關切道:「要不然打包回去好了,你到辦公室慢慢吃。」

  「不用了,我飽了。」揮揮手,衛梓翔覺得不僅是胃在痛,他的心也在痛……

  他恨自己一時昏了頭,說了那麼離譜的話傷她的心。明明他就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得要死——唉,再懊惱、後悔都無濟於事,衛梓翔索性餓自己來當作懲罰。

  「他們兩個好無聊,都分手了,還這麼放不開。」李錦秀生氣地道。

  「你才無聊,既然知道他們分手了還放不開彼此,幹嘛要約在同一桌吃飯?」劉力捷不是很客氣的說道:「我覺得你才最無聊!」

  ***************

  隔天中午,沒跟同事們一起用午餐,盧映涵一個人在專用辦公室裡生悶氣。

  連著幾天被來路不明的午夜電話騷擾,夜裡睡不好的結果就是黑眼圈愈來愈明顯——

  「媽呀!嚇死人了,怎麼那麼恐怖。」被自己嚴重的黑眼圈嚇到,盧映涵手上的化妝鏡直接掉在地上。

  「唉!再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我會精神衰弱而死。」

  盧映涵歎氣不止,撿起掉在地上的化妝鏡,自言自語道:「事情總是要有個了結,我不能毫不抵抗、躲著挨打,倘若電話真不是衛梓翔打的,我也得想辦法終結這種折磨——哼!我就不相信那幾通電話真的跟衛梓翔無關,每晚準時十一點四十五分打,這世界上除了他,還有誰知道這個特殊的時間?可惡,這傢伙竟然死不承認。」

  情緒低落加上餓肚子、血糖降低,這時候的盧映涵怒火莫名狂熾,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所有的煩擾痛苦,全是衛梓翔搞的鬼,若想結束這一切,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揪出始作俑者。

  對,各人造業各人擔,衛梓翔想裝無辜來矇混過去?哼!門兒都沒有!

  本來盧映涵是很堅持分手之後的情人,絕不再主動聯絡的,但是她跟衛梓翔之間的孽緣,恐怕沒那麼容易了斷。

  短短一周之內,她與衛梓翔竟連著兩次偶遇,一次在公司附近的書店,一次在劉力捷邀約的飯局。

  他倒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般氣定神閒,全盤否認打過什麼騷擾電話,還大言不慚地反唇譏諷她,說她是刻意找借口要回他身邊。

  誰要找借口回他身邊啊?他臉皮還真不薄呢!

  盧映涵簡直氣炸了,她嚥不下這口氣,被電話騷擾已經夠慘了,還要被分手的男友嘲笑奚落?這還有天理嗎?

  沒關係,他敢大言不慚地說不關他的事,那就看他有沒有膽子證明。

  盧映涵咬了咬唇,從筆記本裡翻出他的電話號碼,下定決心跟他說個明白。

  「喂,是我。」電話一接通,盧映涵開門見山,把話直說了。「衛梓翔,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騷擾電話跟你無關,那你敢不敢證明?」

  「映涵,你又怎麼了?」沒頭沒腦地,衛梓翔搞不清她想做什麼。

  「今天晚上十一點,你到我家,如果我還是接到騷擾電話的話,或許就跟你沒關係——」盧映涵一口氣把話講完。「萬一,電話是跟你有關的人打的,你剛好也可以當場喝止她,叫她別再做這種蠢事!」

  「映涵,你——」

  「少囉唆!告訴我你要不要來?晚上十一點。」盧映涵咄咄逼人,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就怕自己後悔。

  「你真的要我去?」

  「對,怎麼了?不敢喔?」

  「不是。」衛梓翔用一貫的冷靜語氣道:「我怎麼會不敢?只是,你搬家了,我沒有你新家的地址。」

  「好,我把地址給你。」盧映涵一甩頭,儼然是打定主意、一去不復返的壯士般。「你記好,晚上我等你,如果你沒來,表示電話的事跟你脫不了關係。」

  「說吧,我在記。」他沒加以辯駁,拿起筆,記下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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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刻意提早離開辦公室,衛梓翔難得在下班前的傍晚回到租賃的小套房,就為了赴盧映涵「奇特」的約會,他不顧一切拋下公司裡繁重的公事回家「梳洗整裝」,那種戒慎恐懼根本不像是要與分手許久的舊情人見面,倒像是剛深陷愛河、不能自拔的青澀少年。

  呵,衛梓翔,你可以再瘋狂一點!對著浴室裡的鏡子刮鬍鬚,他忍不住搖頭嘲笑鏡裡的自己。

  「人家一口咬定你就是罪魁禍首,恨不得立刻抓到證據,把你除之而後快,在這種肅殺情境下,你有什麼好期待的?」對著鏡子著裝,衛梓翔忍不住自言自語。

  換了一套淡色棉質休閒服,他希望在輕鬆氣氛下與她解決掉麻煩。

  縱使兩人已不再是情侶,再相見亦不必弄得太拘束或充滿敵意,畢竟,他們相戀的那段時間很快樂,可說是他出社會之後最值得懷念的一段美好光陰。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的伴侶非盧映涵莫屬。要不是那次出差在新竹遇到大雨特報,為顧及同車女助理的安危,不敢冒險涉過被暴雨沖刷得岌岌可危的窄橋,才迫不得已帶著女同事往安全的地方避難,沒想到那一個夜晚,竟成了他百口莫辯的出軌鐵證。

  盧映涵一點兒也不相信他的解釋,一口咬定徹夜不歸的他與助理有染,甚至情緒崩潰、哭訴胡鬧,最後被衛梓翔反斥了幾句,便獨斷決意分手。

  當時,他真是氣極了她的幼稚無知,身為一個有原則、有個性的男人,最終他也只能尊重她的選擇。

  「唉,分手都分手了,想那麼多幹什麼?」甩一甩頭,衛梓翔在鏡前做最後的檢視。

  分手後第一次單獨會面,不知怎地,他心中有種隱然的期待——

  至於,那難以言說的「隱然期待」究竟是什麼?此刻正打算出門的他竟無勇氣去細想探究。

  臨出門,衛梓翔從昂貴的小酒櫃裡取出一瓶珍藏許久的上好紅酒,在這麼有點僵持、有點尷尬的夜晚,一瓶好的紅酒會是重要的緩和劑。

  當初,匆促情緒化地分手,說不定藉此機會能把當初沒說完的話好好地說完,從這個觀點來想,衛梓翔還有點感謝那個騷擾者,若非「他」的出現,可能自己這輩子與盧映涵注定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了。

  走到門口,衛梓翔習慣性的摸摸口袋,確保他片刻不離身的手機沒被遺落,就在他的手指一碰到休閒褲口袋的剎那,手機響起悅耳的音樂。

  「喂?有什麼事嗎?」來電顯示是他的助裡,衛梓翔直接問道:「不是說沒要緊事別找我。」

  「不好意思,衛先生,劉董事他們剛在找您,好像挺急的,我沒跟他們說您提早下班了。」

  「哦?確定是劉董事本人嗎?」衛梓翔蹙起俊眉,想到今天下午劉力捷陪同幾個大人物上高爾夫球場球敘,算算時間應該還沒進辦公室,怎麼會突然找他?而且還是急事?

  「這……」助理吞吞吐吐地,怯懦道:「衛先生,其實、其實那電話是李秘書撥過來的,她打了好幾次——起先是說劉董事有急事找你,後來幾通還逼問我為什麼天天加班的衛處長今天反常了?還問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李秘書?李錦秀?」

  「嗯。」

  「是她?」衛梓翔垂下肩,長歎了一口氣。「聽好,你不必跟李秘書說太多,就一概推說我沒交代就是了。至於劉董事那邊,我會找時間跟他連絡。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好。」點了點頭,衛梓翔清楚下達他的指令。「如果還有任何人找我,包括李秘書在內,請他們一律傳簡訊到我手機裡,我會看情況處理,現在我離開公司就是私人時間,沒必要向公司的人一一交代。就這樣!」

  說完該說的,不等助理回覆逕自掛斷電話,這就是他的性格,說一不二、是非分明,沒有任何模糊地帶。

  「李錦秀又吃錯什麼藥?在搞什麼呀?我又不在她的管轄範圍,有沒有搞錯?真是有夠無聊了她!」按了電梯,他嘴裡小聲嘟嚷著。

  ***************

  分手之後就該斷得乾淨的,發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該再聚首。

  盧映涵想起自己一向遵循的愛情原則即將破例,傷神不已的她坐在辦公室裡歎息不止……

  打過那通「嗆聲」電話之後,心中對於被迫邀約衛梓翔到自己重新建立的新家一事感到志忑不安,若非為了一起揪出午夜擾人的無聲電話,真是打死她都不可能這麼做的。

  哎!也不道這傢伙心裡會怎麼想?萬一,那些電話真的與他無關,一向得理不饒人、言語苛薄,對別人絕不客氣的衛梓翔,真不知道會講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修理自己呢!

  想著想著,心中的憂慮不安開始急遽擴散,情緒無法平靜下來,盧映涵握著滑鼠的纖手微微輕顫,看著電腦卻看不進任何數字,此刻她已無心公事,外加心神不寧,索性請了假出去透透氣。

  不知該上哪兒去,她漫無目的地逛了很久,以前每次遇到心煩的事,盧映涵習慣去市場閒逛,以吃東西、買食物來釋放壓力,這次也不例外地走進位在巷弄間的黃昏市場。

  要些買什麼好呢?恍然間她竟不知該如何下手採購。

  盧映涵一直告訴自己要以平常心來看待他的來訪,然而,她腦海中仍然不時地浮起疑問。

  他,會提早過來嗎?要不要買幾樣他愛吃的東西以防萬一?

  哎,她很想掐死自己!想這個幹什麼啊?管好自己想吃什麼就夠了!

  下意識敲了敲額頭,感覺自己的神經莫名接上某個記憶缺口,太久不曾憶及衛梓翔慣常的飲食好惡,這會兒卻清晰活躍、條理分明的浮上了眼前——

  於是,盧映涵只得跟著清晰的記憶走,挑了一整盒新鮮現做的握壽司,走向賣手工餃子的小攤販,買他最愛的鮮蝦餃,一路走一路看,無意間看上眼的淨是他愛吃的食物。

  盧映涵每買一樣,心就絞痛一次。

  她討厭自己這麼做,明明他就不是來約會的,何況他未必會在晚餐時間到達,為什麼自己老是想著他的喜好?

  氣歸氣,恨歸恨,待她走完市場一圈,兩手也提滿了東西。盧映涵心中有一個聲音,撫慰著倔強的她,讓她變得柔軟!

  別想太多了吧,當是舊同事、好朋友見面,禮貌性招待一下不為過嘛,就只有今晚,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衛梓翔與她仍然是不相關的兩條平行線……

  盧映涵努力恢復平常心,說服自己對他好,只是做人應有的基本禮貌,過了今晚,她才不管他哩。

  踏出位在巷弄間的小市場,盧映涵吃力地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走到大馬路邊想攔計程車,當她踮起腳尖向前方張望,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極熟悉的臉龐。

  「嗨!盧小姐,你買這麼多東西啊?」帶著迷人笑容的英俊男子,正是李錦秀的男友,劉力捷。

  「嗨!你好。」她笑容有點僵,一個單身女郎雙手提滿食物,令人覺得困窘。

  「很重吧?要不要我幫忙?」劉力捷體貼走向前來,示意要幫她忙。

  「不、不用了。」盧映涵閃過身,笑著搖頭。「我正要攔計程車,不用麻煩你了,我家不遠,很快就到了。」

  「是嗎?」一聽到她家不遠,劉力捷的眼眸竟然瞬間就閃亮了起來。「既然不遠,不如我直接送你回去好了,我的車就在前面。」

  「呃,這……」這下子盧映涵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

  正常來說,讓他送一程應是無妨,但重點是——此人不是別人,他是李錦秀的男友,盧映涵才不想給自己惹來無謂的麻煩。

  李錦秀的古怪脾氣她不是沒領教過,萬一被她誤會了,不知又會掀起什麼狂風巨浪。

  「怎麼?你家有客人?我不方便過去嗎?」劉力捷看出她的為難,苦笑道:「呵呵,不是什麼神秘人物吧?就算是神秘人物,我也只送你到門口啊,再不然巷口也沒關係。」

  「呵呵,您這麼忙,怎麼好意思?我自己叫車就行了。」

  尷尬地陪著笑臉,盧映涵委實害怕與他銳利的眸光相接,不知怎地,她老覺得劉力捷釋放出的善意似乎太過了些。

  身為一個有女友的男人,他應該與別的女人保持安全距離才是。

  「是嗎?」他眼中有著毫不隱藏的失望,劉力捷收斂俊眉,仍維持著相當的禮貌。

  「大家那麼熟了,也不是外人,你實在太見外了。」

  「我——」他愈是表現失望,盧映涵愈覺得不安,當機立斷招了計程車,含糊解釋道:「抱歉啦,Alex,我今天有個重要的聚會,實在是不方便。下次吧,下次有機會一定請你跟錦秀到我家來好好聚聚,我先走了,掰掰。」

  「嗯。」劉力捷幫她拉開計程車門,細心叮嚀。「自己一個人拿這麼多東西,下車可要當心點啊。」

  「我知道,謝謝你了,Alex,掰!」揮揮手向他道別,盧映涵很想趕快離開他的視線。

  平常一副幹練女強人的模樣,這會兒卻伴隨著一堆食物坐進車裡,實在有點狼狽跟尷尬。

  而這端駐立在街頭的劉力捷,獨自目送拒絕搭便車的盧映涵坐進計程車揚長離去,他心中十分訝異,當看到她提著一堆東西獨來獨往的身影時,自己心中竟出現些許難言的落寞。

  捫心自問,他對於盧映涵的印象一直很不錯,雖然常伴身邊的李錦秀三不五時總要奚落一下她口中的這位好姐妹,也搞不清楚這兩個女人是怎麼變成好朋友的。感覺上,她們的個性和價值觀都差太多了,完全是南轅北轍。

  劉力捷在街上行走,沉思著,突然開始質疑——到底李錦秀是不是真正適合自己?

  ***************

  不到七點半,衛梓翔帶著紅酒來到盧映涵家門口。

  「哇,很會挑時間嘛,你還真厚臉皮耶,算好這個時間過來,擺明是要人招待你一頓晚餐。」

  打開鐵門,盧映涵垮下臉,劈頭就不給「貴賓」好臉色看。

  「別這樣。」聳聳肩,衛梓翔瀟灑地拿出他特意帶來的上好紅酒,擺出彷彿廣告明星般的帥氣姿勢。「來,一點小意思,請笑納。」

  「做什麼?」她冷冷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紅酒,嗤道:「你當真以為今天是我要請客吃飯啊?」

  「唉。」衛梓翔的眸光黯下,她表現出來的冷漠態度,讓他有點受傷、有點沮喪。「何必呢?大家好歹相識一場,也很久沒見面聊聊了,雖然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請客吃飯,但俗話說,來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臉人。抓到騷擾電話的元兇之前,你就勉為其難忍耐一下,好嗎?」

  「嗯。」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盧映涵點頭同意,拉開大門。「先進來吧。」

  踏進她獨居的小屋,衛梓翔環顧這面積不大卻打理得溫馨明亮的居家空間,心中湧上複雜的感觸……

  她真的跟以往不一樣了。

  以前和她交往的時候,盧映涵像小女孩似的凡事依賴著他,有時候連換燈泡這種小事都要他來解決,不料他們分手之後,她竟堅強獨立到能自己打點出一個五臟俱全、處處充滿巧思、給人無限溫暖幸福感的小天地。

  「你先在客廳坐一下,我廚房裡在燉湯。」盧映涵用輕柔的語氣說道。

  見她輕巧熟練的回身進入廚房,彷彿她是在家等候心愛另一半回家的小女人,鍋爐上的湯餚裡熬煮的是她對另一半的濃濃愛意。

  思及此,坐在沙發上的衛梓翔感到胸膛底下那顆心微微泛酸,如果他們沒有因誤會而分手,這份幸福他早就不知享受多久了。

  而今,是否有另一個男人有福享受這份關心?他從來沒聽過盧映涵再與其他男人交往,或許是她保持低調不說,並非沒有男友。

  「你想先喝點湯嗎?我自己做的,雜燴酸辣湯。」在他沉著臉色思考是否有另一個男人存在的可能性時,盧映涵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詢問。

  「好呀,謝謝。」他尚未用晚餐,此刻正飢腸轆轆。

  被她這麼一問,胃裡的饞蟲全都醒了,忍不住起身往她放置在客廳另一端的小餐桌上望去,上頭琳琅滿目,放滿了各種食物,中式、和式、以及她獨創的盧式口味,很多都是他們過去常吃的。

  她怎麼會準備這麼多菜餚?她事先就料到他會在晚餐時間過來嗎?還是彼此不用言說的默契,他無緣由地想早點過來,而她恰好心血來潮想做菜?

  唉,終究是相愛過的人。

  情意在冥冥之中契合,很多默契根本不必說出口,不經意地聞到熟悉的味道,足夠教他鼻頭微酸、眼眶發熱,心裡波濤洶湧。

  「湯好了。」盧映涵端出冒著熱氣的鍋子,小心翼翼的擺上餐桌。「快來趁熱喝。」

  「你怎麼會弄這麼多菜?」衛梓翔坐上餐桌,喝著熱湯的同時間道:「如果我不來吃,你自己吃得完嗎?哇,看起來真的不少,一家幾口人吃都夠了。」

  「我做飯看心情,無關乎有沒有人來吃。」拿起壽司,沾了沾醬後放進嘴裡,盧映涵淡淡地回答。

  他問的問題也是她內心的疑問,其實她根本沒想過他會來吃飯,只是心情不好亂買一通。然而,縱使事實並沒那麼表面上那樣雲淡風輕,好強愛面子的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你今天沒上班?」衛梓翔細細品嚐她熬煮的湯,合理推斷準備這麼多食物得花上不少時間。

  「下午請假。」自然地接過他喝空了的碗,再添滿熱湯,遞給他。「最近被電話的事煩到快死了,情緒緊繃到快要崩潰,再不請假喘息一下,我怕自己會瘋掉。最好今天就能弄個水落石出,不然,我很快就要進精神病院了。」

  「問題沒你想像中的可怕。」衛梓翔夾起鮮蝦餃,滿足地嚼著,一面說。「你可以採取強烈一點的行動,甚至報警都很合理。」

  「你……你乾脆老實招了。」盧映涵起身,從小櫃子裡找出兩隻水晶酒杯,斟了兩杯他帶來的那瓶紅酒。「電話,你真的不知道是誰打的?」

  「你說呢?」衛梓翔放下筷子,沉下臉。「如果我知道,或是跟我有關,那今晚我又怎麼敢來?你想想,我為什麼要搞這種無聊的事?對我有什麼好處?打電話也要花時間、花錢,還要耗費精神——拜託,我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那麼閒?」

  「錦秀說,這些電話可能與你交往過的女人脫不了關係。」啜了口紅酒,盧映涵幽幽歎道:「你要不要仔細想想,是不是跟誰結了仇,或欠了什麼感情債,結果人家把罪都怪到我這個前女友頭上?」

  「哼。」衛梓翔一點兒也不贊同地搖頭,嗤聲道:「你不要聽她胡扯,對我們的事,她除了加油添醋、搞破壞之外,就沒別的貢獻了。」

  「你是氣她向我揭穿了那件醜事?」盧映涵站在好友那邊。「她是我朋友,當然要跟我據實以告。」

  「隨便你!」他懶得爭辯。「很多事情是信者恆信,我不想多費唇舌。但是,我敢保證,在我們分手之後,到現在為止,我沒再與任何人交往過。既沒有跟哪個女人結仇,也沒欠什麼感情債,我唯一處理得不夠圓滿的,只有跟你……」

  「好了,別再提起以前的事。」

  她斷然阻止他再說下去,把話題拉回騷擾電話上。「如果像你所說的,那為什麼騷擾電話會剛好在十一點四十五分打來,這件事我沒跟別人提起過。」

  「我也沒有。」垂頭喪氣,彷彿戰敗的公雞,衛梓翔深邃的眼中透出一絲受傷神情,壓低嗓子啞然道:「說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到十一點四十五分,我總有股衝動想要撥電話給你,如同分手前的每一天,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情,那個時刻是屬於我們兩個的……」

  抬起柔情款款的眼眸,衛梓翔繼續說:「映涵,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戒掉這個習慣?你知道上癮般想聽到你聲音的那種渴望有多難受?要熬多久才熬得過?你知道嗎?」

  「不要說這些!」激動的搖頭,盧映涵用力以手摀住耳朵。

  不是只有他適應不良,她也習慣了在每天同一時間接到他的電話,那彷彿世界上只剩彼此的甜蜜感一旦失去了,就必須花很大的精神和力氣去接受並習慣呀!

  「好,既然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喝掉杯裡殘留的紅酒,衛梓翔伸手拿過酒瓶,又倒滿了一杯,然後起身離開餐桌。「再吵下去也沒用,等等我要是接到那通電話,一定不放過它!」

  「你確定今晚一定會有電話打來?」懷疑的眸光射向他,盧映涵意有所指。「說不定他不會跟你對話呢?唉,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還有誰……」

  「不管了。」衛梓翔豁出去了,低嚷道:「直到現在,你還在懷疑我嗎?沒關係,再等幾個小時就知道了……來喝酒吧,反正,我們現在聊什麼都會吵起來,乾脆喝酒好了。」

  「好。」這陣子也夠煩了,難得有酒伴,盧映涵豁出去了,也倒滿了一杯酒。「鬧到今天我真是受夠了!不管等一下電話是誰打的,你都要幫我好好罵他一頓,出出鳥氣,萬一要是沒打,你嫌疑就更大——哼,就別怪我找你出氣!」

  「別說那些,來這裡坐。」拍拍沙發旁空下的座位,他無所謂地道:「隨便你想怎樣,在時間還沒到、事情沒確定之前,放輕鬆點。」

  「唉,真的好煩……」乖乖在他身邊坐下,盧映涵弓起身子,將頭埋進膝間,一再歎氣。「我招誰惹誰啦?幹嘛這樣整我?」

  「別慌,事情總會解決的。」他溫柔的大掌撫過她滑順的長髮,一再安慰道:「你愈慌、愈亂,反而中了人家的詭計。來,喝口紅酒順順氣,我在這裡陪你,沒事的。」

  「嗯。」她聽了他的話,喝一小口紅酒,深呼吸,以前遇到煩人的事情,他總也這麼不厭其煩地開導她,為她加油打氣。

  啊!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往事,曾經多麼幸福甜蜜,而今只能追憶。

  把臉整個埋進膝間,她動也不動地享受身旁的衛梓翔以同樣溫柔的大掌輕拂她的長髮,無聲的片刻,時光彷彿回到從前……

  她好想念,想念他的一切,想念有他陪伴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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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一晚,暫時忘卻惱人的騷擾電話。

  一邊聊天喝酒,靠在沙發上相依偎著觀看影片,隨著劇情起伏歡笑嗔鬧,好像以前熱戀時的日子,將世界縮小成只有彼此,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一個眼神傳遞,便能瞭解對方的心意。

  「冷嗎?這給你。」輕握她微微冰涼的小手,衛梓翔柔聲將懷裡的抱枕塞往她懷中。「被我抱得很熱了,你趕快抱好才不會冷。」

  夜幕更深,溫度也下降了,盧映涵順勢接過他遞來的抱枕,緊緊摟在懷裡,一股熟悉的氣味鑽進鼻腔,驀地攪動了她內心深處許久未觸碰到的那一片柔軟,她的心有點酸,有點疼,又有點暖……

  「你不冷嗎?」她語氣中不再充滿敵意了,反而柔情萬千。「我進去拿薄毯子來。」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深情眼眸看著她。「我不冷,有你在怎麼會冷?快坐好,繼續看。」

  他溫柔地攬過她的肩頭,將下巴放在她溫潤的髮絲上頭,這樣幸福的感覺遺失好久了,衛梓翔不願浪費一分一秒,享受這屬於他的幸福,現在他只想保護著她,安靜地陪著她就好。

  「你好像變了,以前你脾氣沒那麼好。」

  盧映涵不自覺地往他的胸懷靠過去,想起以前交往時,老是見他在辦公室裡發脾氣,下班以後多半是沉默的,很少感受到他主動付出的溫柔。

  不知道是不是分開太久了,盧映涵倒是挺想念他生起氣來發飄,如一頭獅子般的樣子,也想念他為了堅持理念,不惜跟意見不同的人爭得面紅耳赤,即使咄咄逼人,卻有著非常吸引人的男人氣勢。

  當然,偶爾他也會不經意透露出溫柔,就像現在,兩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他會把抱得暖暖的抱枕給她墊著,讓她感受他的體溫。

  再一次抱緊懷中的抱枕,盧映涵感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彷彿透過餘溫傳遞到她身上,那種被照顧的感覺好幸福,好有安全感。

  緩緩地,她眼眶濕了,鼻子也發酸,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了。

  影片看完,酒也喝得差不多,不勝酒力的盧映涵開始覺得頭暈,視線模糊,睡意濃重。

  「想睡了嗎?」他輕柔地問道,伸手攬住她肩頭,往自己身上靠著。「想睡就睡,別想太多,就靠著我睡吧,電話來了我會接。」

  「唔。」她安心地靠著他懷裡,有他在,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似睡非睡之間,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突然一陣響亮的音樂聲將她驚醒,盧映涵睜開眼、坐直身子,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恰好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噓,我來接。」

  衛梓翔示意她噤聲,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機,然後按下通話鍵,停頓三秒,先不出聲。

  「……」對方一樣不出聲,兩端陷入靜默。

  「喂?你是誰?為什麼要打這種無聊電話?」鼓足中氣,衛梓翔對著手機另一端、不出聲的人大喊道:「你以為不顯示號碼、不出聲就沒事了嗎?告訴你,我一樣可以報警,一樣可以把你揪出來,你最好——」

  「喀」的一聲,沒等他罵完,對方先掛斷了電話。

  「哈,他嚇到了。」露出勝利的笑容,衛梓翔揚起手機。「現在我可以當你的證人,不必怕他。」

  「可是,他到底是誰呀?為什麼要鬧我呢?以後會不會再打來?」盧映涵心中的疑惑未解。「如果查不到這個人怎麼辦?唉,好煩喔!」

  讓衛梓翔親自接到騷擾電話,或許暫時證明電話跟他沒有直接關係,但盧映涵煩心的是打電話的人是何居心?他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別自己嚇自己了。」衛梓翔展臂擁抱一臉愁容的她。「現代社會很混亂,精神異常的人也不少,我們要有點耐心,說不定下次就能逮到他——不要急,我會幫你的。」

  「你幫我?」盧映涵遲疑地反問道:「怎麼幫?你有先進儀器可以查出發話者是誰嗎?再說,你工作那麼忙,怎麼可能天天來幫我?不如直接報警算了。」

  「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他擁緊她,拍拍她的肩。「報警當然是必要的,不過,我想我已經大概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了!」

  「什麼?你知道?」瞠大眼,盧映涵不解地偏著頭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沒證據怎麼能隨便冤枉人?」衛梓翔輕聲解釋。「總之,你不要自亂陣腳,這件事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說,明天我會再來一次,說不定會有進展。」

  「啊?你明天還要再來?」她張大嘴,好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大消息。

  「怎麼了?你不希望我來?」揚起嘴角,他笑得意味深長。「呵呵,你的反應傷到我的心了,我似乎很不受歡迎。」

  「這……也不是這麼說。」盧映涵自己也弄不清到底該不該覺得開心?

  讓他來這一晚已經有點誇張了,如果明天再來的話,那——還能維持分手男女該有的分際嗎?

  「乖。」彷彿看出她內心的掙扎,衛梓翔說出他的想法。「既然我已經出手,沒道理讓他這樣混過去,現在已經證明電話不是我打的,打電話的人跟我也沒什麼關連——我想,明天再試一次,嘗試錄音看看,說不定真能抓到證據。」

  「喔。」點點頭,她也只能答應。「希望能趕快結束這個惡夢。」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衛梓翔握著她的手,叮嚀道:「今晚你好好睡,什麼都別想,這事我答應了,就一定幫你到底。放心吧。」

  「謝謝你。」拍拍他的手,她由衷道謝。

  「呵,你好客套,當我是外人?」他再次從眼眸中透出受傷神色,這次,盧映涵有點自責。

  一個願意為你兩肋插刀的男人,實在不該對人家那麼殘忍才是。

  「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路上開車要小心。」回到現實,他們仍是男女有別的「朋友」。

  「聽話,別亂想,好好睡覺。」臨別前,他再次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把所有的關心、所有思念、所有的不捨全寄托在這個擁抱裡。

  離開之後,衛梓翔心中有著滿滿的溫暖,有股莫名的自信告訴他,這件事不如想像中的可怕複雜,經過這件事之後,他相信映涵能重新認識自己,他們早夭的愛情,不僅可以起死回生,還能更加穩固。

  ***************

  陽明山,溫泉會館

  「在想什麼?從進到房間後你就心不在焉,很討厭喔,你到底怎麼了?」

  難得兩個人都有空,李錦秀硬要「新科」男友劉力捷陪她上陽明山,遠離煩囂來享受五星級溫泉會館的二人世界,徹底放鬆心情,洗滌疲倦。

  「沒有,是你太敏感了。」劉力捷坐起身子,緩緩吐出一口煙,漫不經心道:「公事有點煩而已。」

  「是嗎?你不要騙我。」像只溫馴的小貓咪,赤裸身子蜷縮在劉力捷懷中的李錦秀挑起眉道:「哼,我猜,你是在想念之前那位?對不對?」

  「你亂講,不要冤枉好人。」再吐出一口煙,方才歷經一場激烈性愛的他,顯得有些疲倦。「難得偷了點休閒時光,別破壞好氣氛。」

  「我呀,天生第六感超強,絕對不會冤枉好人。」李錦秀轉過身,軟嫩的胸脯直接壓在他厚實的胸前。「你老實說,我——以我李錦秀的條件,會比不上你那個滿嘴洋文的假洋妞嗎?說!你給我說、清、楚!」

  「神經病!好端端幹嘛又提起她?」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劉力捷吐掉最後一口煙,捻熄煙蒂。「人家被你氣得回美國去了,還想怎樣?反正,這場兩個女人的戰爭,是你贏了嘛,你到底還想要怎樣?」

  「嘖,你現在是怎麼了?」李錦秀被他略帶酸意、又不耐煩的態度給激怒了。「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很捨不得她回去?捨不得她被我欺負嘍?」

  「沒有、沒有,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劉力捷掀開被子起身,走到書桌前,重新燃起一根煙,沉重道:「坦白說,我覺得……你對艾麗絲太狠了。她也沒做錯什麼,你不需要下那麼重的手——唉,說起來全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她。」

  「什麼叫沒做錯什麼?你偏心!」聽到心愛的男人替前女友說話,李錦秀像吃了炸藥般從床上跳起。「我告訴你,她錯得才離譜,明明你已經不愛她了,她幹嘛非要黏著你不可?如果不是我『強力提醒』她,今天我們能這麼順利的在一起嗎?哼!你就是心太軟,既然對她沒有愛了,就應該當著她的面,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才是。」

  「我沒有不講清楚,但是,你要給人家時間呀。」劉力捷明知提起舊情人會沒完沒了,但心中有些話不吐不快。「災麗絲不是不講理的女人,給她一點時間想清楚,她就會安靜離開,成全我們——可是,你卻用了卑劣的手段……什麼『強力提醒』?你呀——哎,做得太過分了。」

  「什麼卑劣手段?」天生猜疑心重的李錦秀隨時都有假想敵,任何佔著她想愛的男人不放的女人,就是犯到她的大忌。「她是美國人,又沒有工作證,當然不能在台灣工作,憑什麼要讓她佔了我們台灣人的工作機會?」

  「哦?你這麼有公德心,正義感這麼強?看不出來喔。」劉力捷冷笑道:「所以,你就每天照三餐去檢舉她?讓她不但丟了工作,還被移民署遣送出境?」

  「怎樣?」李錦秀倨傲囂張地揚起下巴。「我就是把她弄走了,省得你老是跟她糾纏不清,我討厭搞曖昧。尤其是明知你不愛她,卻還硬是要霸佔著你,這種爛女人,我呸!」

  「你?!你怎麼會這麼……」他訝異的眼光落在李錦秀因情緒激動而顯得猙獰的面容上。

  「怎麼?」瞇起眼,李錦秀得理不饒人,扯開嗓門道:「我怎麼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呀!是你自己親口承認不再愛她了,現在想翻口供嗎?難道你當初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騙我上床而已?」

  「你又胡扯!」壓不下心頭一股煩悶之火,劉力捷惱怒地從床上躍下。「這根本是不相干的兩回事。」

  「等等,你想去哪?」見他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李錦秀露出著急的表情。「Alex,你站住。」

  「我出去泡戶外男湯,透透氣。」突然對眼前張牙舞爪的女人感到不耐煩,劉力捷只想一個人安靜。

  「房間裡就有溫泉,幹嘛要去戶外?」李錦秀上前拽住他的手。「不准走,留下來陪我。」

  「不,我必須出去,因為你實在讓人覺得很煩。」劉力捷搖搖頭,口氣明顯不友善。「為什麼你就不能寬容一點待人?非得把身邊的人都當仇人來對付嗎?現在我才知道你個性如此奇怪,難怪你在公司人緣不好。」

  「不是我怪,是你作賊心虛又講不過我,才想逃跑。」李錦秀不認輸地狡辯。

  「夠了沒?」她的固執惹火了他,劉力捷甩掉她的手。「聰明的女人不會和已經怒火中燒的男友鬥嘴,看來你實在不如外表般靈敏聰慧。若換成你的好朋友盧映涵在場,我猜以她的EQ,絕對不會像你這麼愚蠢。」

  吼完,劉力捷不管她再怎麼拉、怎麼扯都不肯留在房間內,他真的需要好好整理平白被她攪亂的情緒,深怕她再繼續出言不遜,會讓自己控制不住而做出令人遺憾的事來。

  「你給我站住。」李錦秀在門外大喊。「回來,Alex,回來把話說清楚——憑什麼拿盧映涵跟我比?!她長得沒我漂亮、學歷也沒我高,你竟敢拿她跟我比?盧映涵算哪根蔥,她算什麼東西……」

  站在門口狂吼,李錦秀不但沒能留住劉力捷疾走的步伐,反更加深她內心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的怨怒不滿。

  握緊拳頭,止不住的喘氣,李錦秀心頭湧上一股對盧映涵的深刻恨意——為什麼每個男人都對她印象超好,連只見過她一次面的劉力捷也是如此。

  哼!她到底有什麼好?不過是個搞不清人心險惡的笨女人而已,恐怕被人家賣了還會乖乖替人數錢,那些男人眼睛都瞎了嗎?為什麼眼裡都只有盧映涵那種外表看起來善良乖巧的笨女人?

  愈想愈生氣,好端端一個美好夜晚就這麼毀了,李錦秀一個人回到空蕩的飯店房間生悶氣,氣劉力捷不懂得她的心,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說,沒風度地轉頭走人,簡直不把她當一回事;再來,她更氣莫名被提起的盧映涵,在這個應該只有她和心愛男人的夜晚,其他女人的名字一概不能被提及——

  哼!盧映涵也太會演戲了吧,表面看起來善良無皋,要不是她耍了什麼陰險的招數,劉力捷怎麼會想也不想就說到她?

  那天,約了她一起與劉力捷吃中飯,說不定就是在那次見面時,盧映涵偷偷對她的Alex放電,否則他怎麼會莫名其妙把她拿出來跟她這正牌女友比較?

  李錦秀一個人坐在柔軟的床鋪上丟枕頭出氣,然而,即使丟光所有的枕頭也不能消弭心頭的憤恨,她像著了火似的在房間裡跳來跳去,腦海中瞬間浮起一種能消氣的辦法,她衝到衣櫃裡找出手機,撥下一組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

  美商捷熙公司,國際採購處

  九點多,衛梓翔還留在公司裡工作,為了上頭大老闆下達的泰國考察使命,一向對公司忠心耿耿的衛梓翔,因而犧牲掉個人的時間。

  電腦螢幕閃動銀光,印表機也不敢怠慢地吐出一大堆由各網站或其他同業搜集來的寶貴資料,衛梓翔聚精會神地將一張張印滿數據的紙張分門別類,縱使過度使用的大腦已經產生些微渙散的感覺,眼睛也酸澀得幾乎要睜不開,但是,他還是勉強撐著。

  隔天早上要召開的市調會議很重要,他得向上頭幾個大老闆報告泰國目前零售市場概況,以及各大品牌佈局現狀,任何細節都關係到這次捷熙公司在泰國能否致勝的關鍵。

  正沉迷在印表機不斷吐出的連串報表中,桌上的手機突然揚起悅耳的音樂,打斷他的思緒。「誰呀?怎麼不打辦公室專線?」

  他低喃自語,通常熟識他的家人朋友會先打專線,找不到人才打手機,待他抓起手機,按下通話鍵,口氣沒有很好。「哪位?」

  「是我。」一道沉沉的、軟弱的女人聲音,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你現在在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衛梓翔漫不經心答道:「在公司處理事情。」

  「喔……」女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著。

  「我很忙,你有什麼事?」他後悔接了這通電話,很想掛掉。「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那我就掛了。」

  「喂!等一下!我……」

  」怎麼了?有事快點說好不好?錦秀。」把剛列印出來的資料整理好,放到資料夾裡存好檔,這通不重要的電話並不影響他手中的動作。

  「其實,也沒什麼事。」李錦秀幽幽道:「我、我剛剛跟Alex吵架了,心情很差。」

  「呵,我不意外,你很少心情好。」衛梓翔冷冷地訕笑道:「不過,你跟男友吵架,跟我說有什麼用?你應該找Alex溝通才是。」

  「哎,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懂得安慰女孩子呀?」李錦秀嘟嚷,聲音夾雜著哀怨。「人家真的好煩,Alex一點兒也不體貼,隨便講幾句就要翻臉,真受不了。」

  「呵。」又是一聲冷哼,衛梓翔好像聽到了什麼世紀大笑話般,對她所說的話嗤之以鼻。「你受不了?該怪誰?他也是你自己千方百計拐到的,你就認了吧。」

  「衛梓翔,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嗎?」李錦秀生氣道:「我真的心情不好嘛,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李錦秀,我是你什麼人嗎?」他也火大了,把話說得很清楚。「為什麼我就非得同情你?為什麼我要為你的心情不好負責?劉力捷才是你男朋友,他才是該負責的人。」

  「幹嘛凶人家嘛!你——該不會是在吃Alex的醋吧?」李錦秀突然以一種勝利、振奮的口吻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全然不在乎我,你還是很關心我。」

  「胡扯!我沒事吃哪門子醋?也沒必要關心你。」衛梓翔深吐了口大氣,闡明立場。「不管你跟劉力捷發生什麼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拜託你不要再扯到我身上。」

  「衛梓翔,你是什麼意思?幹嘛防我像防賊一樣,好像我身上帶著什麼駭人的傳染病菌,這些年來,你對我一直是有多遠躲多遠……你、你就非要這麼恨我?」

  「因為你的很多作為,實在教人不敢恭維。」言簡意賅,衛梓翔不怕說出她不想聽的話。「至於是什麼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無須多說。」

  「你還在氣那件事?」李錦秀受傷的心口再度被惡狠狠地捅上一刀,頓時痛苦不堪。「你就是恨我破壞了你跟盧映涵的好事對吧?你以為只要我沒把那件事說出去,你跟盧映涵就不會分手,對嗎?」

  「對不起,我現在要接國際電話,不聊了。」隨便找了個理由掛斷電話,衛梓翔一點兒也不想浪費時間,去跟一個腦袋不清楚的女人瞎扯下去。

  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這個夜晚他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做事,快速地把手上的公事了結,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看牆上的掛鐘,都快十點了,他得加快動作才行,今晚,他必須趕在十一點半前到達映涵家裡等候,等那通騷擾她很久,卻始終抓不到來源的「鬼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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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好意思,今天我沒準備什麼東西。」

  盧映涵端上一碗晚餐吃剩的玉米濃湯,態度明顯冷淡。「本來想告訴你不用過來了,你說你已經在路上,就算了。」

  「講好了今天再試一次,好端端的為什麼改變主意?」衛梓翔不解地望著她黯淡的表情,緊蹙的眉峰顯示出她內心的憂鬱。「怎麼了?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覺得——」盧映涵抬起愁霧氤氳的眼眸,緩緩道:「都分手了,不該這樣牽扯,也不該再麻煩到你。」

  「有什麼麻煩的?」衛梓翔拿著湯匙,攪了攪快冷掉的湯,斂起燦亮的眸光,語氣低落。「昨天,我們不是也很愉快嗎?為什麼突然想東想西、顧慮多了?」

  「哎,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讓我想一想好不好?」

  發現他眼中的失落,盧映涵有些不忍,起身走到電視機旁,扭開音響,試圖用音樂緩和情緒。

  「嗯。」不再追問,衛梓翔勉為其難喝著剩湯,聽她放的音樂。

  那是某知名男歌手的成名曲,詞意恰好非常符合他們經歷過的心情,隨著歌聲起伏迴盪,兩人同時在音樂中沉默。

  燭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個答案,戀愛不是溫馨的請客吃飯。

  床單上鋪滿**,擁抱讓它成長,太擁擠就開到了別的土壤。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換來期望,期望帶來失望的惡性循環。

  短暫的總是浪漫,漫長總會不滿……

  ——陳奕迅《愛情轉移》

  盧映涵很喜歡這首歌,反覆聽了幾次,衛梓翔默默把湯喝完,緩緩放下碗。「映涵,我……是不是曾經讓你充滿期望,然後又徹底失望?」

  「所以,我特別喜歡這首歌。」盧映涵沒有直接給答案,反而拐了個彎說。

  「或許,人世間所有的感情都是一個樣,沒有誰的故事特別慘絕人寰,你犯的錯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剛剛好而已,想想也沒啥大不了的。」

  「過了這些日子,你真能看開?」衛梓翔不是沒有發現她變了,比起以前在同公司做他的部屬,現在的盧映涵更自信迷人,更教他傾心。

  「當然,我可以自立自強了。」盧映涵挺起胸膛,瞇著眼笑開。「能當到國際公司的主管可不是隨便混的呢!師父啊,弟子可沒讓你漏氣喔。」

  「我知道你很棒。」看她淡淡地說,笑得那麼瀟灑,眼中卻滿是哀淒,衛梓翔的心禁不住抽痛起來。

  甩甩頭,他擠出微笑,壓抑著不透露太多情感。「在我門下習過武的,豈有不驚動武林的道理——不過,映涵,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沒什麼,日子總是要過的。」他的話教她眼眶又酸又熱,眼淚蠢蠢欲動。

  唉,她又後悔了。

  不該讓他第二次進到自己獨立生活的空間,再繼續這樣掏心剖肺地聊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都是那些該死的電話!如果不是被吵到快發瘋,她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找舊情人來挖自己過往的舊傷口。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盧映涵不耐煩地抓起茶几上的手機,用力往地板摔下去。「夠了!我再也不想被它控制,我真的是受夠了!」

  「映涵,別激動呀,我們現在不就正在解決它嗎?」談了些心事,衛梓翔瞭解她難免又會有一番情緒起伏,他走向前擁住她,溫柔安慰道:「別急,不管怎樣都有我在,我陪你。」

  「算了!」搖搖頭,盧映涵忍不住哽咽。「我想了很久,不該讓這種無聊的事絆住你,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了,大不了我換個號碼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這怎麼會是『麻煩』呢?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他彎身拾起手機,在她身邊坐下。「坦白說,如果沒有這些怪電話,我們怎麼會有機會?」

  「沒有機會了,我們早就分手了。」搖搖頭,盧映涵雙手掩面,嗚咽道:「你跟別的女人有不正常的關係,我不能接受,不能!」

  「我說過幾百遍了。」衛梓翔不可遏止的激動了起來,吼道:「那天,我跟助理根本沒什麼,我只是——」

  叮鈴鈴……

  衛梓翔話還沒講完,手機倒是先響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望向掛鐘,還是一樣的十一點四十五分。

  「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衛梓翔接通之後開始罵人。「你是笨蛋啊!不知道我可以錄音,可以馬上報警嗎?你——」

  「嗚……嗚……」以為對方會一樣不出聲,沒想到,這次讓他萬般訝異的是對方竟先哭了起來。

  「你是誰?」聽出是女人的哭聲,衛梓翔屏息,冷靜了下來。

  一旁的盧映涵發現他的表情變化,立刻靠到他耳邊也一起聽,可惜對方一下子就斷了線,她只聽到斷線後的嘟嘟聲。

  「又沒聲音?」盧映涵好沮喪,癱坐在沙發上。「怎麼會這樣子?到底是誰在鬧我?好煩,煩死了……」

  「沒關係,她敢再打我就再罵。」衛梓翔緊緊握著手機,表情堅定決絕。「我跟她耗上了,我無所謂。」

  「什麼你無所謂?」盧映涵把他手上的手機搶過來,皺眉抱怨道:「她是騷擾我,又不是騷擾你,你當然無所謂。」

  「她敢每天打,我就每天來。」慎重宣告,衛梓翔堅定的眼神看著她。「你愈怕、愈煩,她就玩得愈開心。既然她要玩,我們就跟她玩下去。」

  「不行啦!你怎麼可以每天來?!我——」盧映涵直覺就是搖頭反對。

  她不想再讓平靜的生活起波瀾,但是,已經一腳踩進她生活的衛梓翔可不這麼想。

  「為什麼不?我就是要每天來陪你。」

  就在她皺眉搖頭反對時,衛梓翔不管三七二十一,低頭攫取那鮮潤香甜如現采草莓般的紅唇,那是他夢寐以求、魂牽夢縈的美好滋味,以前「有人」使了壞心眼讓他失去所愛,現在有機會再找回來,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開了。

  「唔。」被熱烈吻住,盧映涵感到缺氧般無法思考,腦海裡一片空白,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失控?

  是騷擾電話激出他對弱女子的保護欲?還是深夜孤男寡女獨處所營造出的曖昧氛圍?不管是哪種,盧映涵都不想接受,他們早已是過去式,若再因誤會而親密,只會更傷害自己。

  即使他的吻令人沉醉,她仍努力掙扎,想脫離他如火般的狂吻,可是,衛梓翔失了控的吻卻出乎意料的狂熱、火烈、粗暴——

  她掙扎無效,任他著火般的雙唇來回吻著她的粉柔瑰辦。

  「你瘋了!」終於,她脫離了他的唇,憤怒地嚷出聲。「你在幹什麼?快放開我!」

  「不,我要你。就是現在,我只想要你……」

  他偏不放,俯首更激烈地吻著她,他就是要她撤去防備,要她的心再次跟自己一起猛奔狂跳,他要把她僅存的、微乎其微的理智全部焚燒殆盡!

  「衛梓翔,你真的瘋了。」她打他,用力捶打他鍛煉得十分結實的胸膛。「拜託你,別這樣。」

  「我沒瘋,瘋的是你。」他停止激烈的吻,看著她紅潤的雙唇,她嫣紅的芙頰美得令人窒息。「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給心愛的男人一個機會——你可知道,被心中最愛的人誤解,那是比什麼都痛苦的傷害。我解釋了,你卻一點也沒有接受的意思,然而,我沒有空陪你鬧脾氣,我有上司、有同事,我得對工作負責,是你逼我,逼我做了痛苦的選擇……」

  「先放開我,慢慢說。」她看到他眼底燒灼的痛,眼眶漸漸濕了。

  是不是自己也有錯?眼前曾經深愛的男人,看起來真的含冤了很久呀。

  「不要!我想抱著你,一直抱著你——」不僅是心中的感情不允許他鬆手,他狂熾的慾念也不允許。

  衛梓翔親吻她的額頭,順著歪麗的鼻樑往下,再度覆上她的唇,一邊吻著,一邊低聲細喃。

  盧映涵不再掙扎了,第一次勇敢承認對他的**親吻渴切依舊,她只能讓這男人挑動情慾,只有他能讓她陷入意亂情迷,不想放開。

  在這關鍵時刻,他們都想瘋狂地佔有對方,月夜中,賁張的情慾愈燒愈熾……

  他們忘情地融化在彼此的愛慾激情中,從沙發一直纏繞到床榻,所到之處無不掀起熱烈的火花,靜謐的夜裡,小小的空間中隱約流動著男歡女愛的呼吸喘息。

  此刻,再沒有什麼能分開他們,連那支教人看了最心煩意亂的手機,也只能孤伶伶地躺在牆角,等待天亮。

  瞥了眼牆角的手機,盧映涵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身邊再度有了「他」,她彷彿重新罩上了刀槍不入的防護罩,再也不怕、也不管躲在幕後的會是什麼妖魔鬼怪,就讓「它」來吧!

  沒關係,有種放馬過來。

  緊緊依偎在他結實偉岸的胸膛,她有信心,不管是誰敢欺負自己,衛梓翔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

  當盧映涵放下志忑安穩過日子,李錦秀反倒變得鬼祟而奇怪。

  這晚,踩著匆忙腳步來到盧映涵住處樓下,李錦秀努力隱藏的思緒翻攪得一如她手裡提著的兩碗熱滾滾的廣東粥,咻咻咻地冒著蒸氣。

  叮咚——

  她用力按下電鈴,太刻意維持平靜的臉上反而顯得表情詭怪,她沒有先聯絡盧映涵便冒昧前來,只因為心頭那把難以熄去的「無名火」。

  「喂?哪位?」在她按電鈴之後的好一會兒,盧映涵終於帶著慵懶的嗓音前來應門。

  「映涵,是我,給你送宵夜來。」李錦秀擠出黏膩的聲音說道:「你應該還沒睡吧?」

  「啊?宵夜?你怎麼突然跑來?」

  「哎喲,人家想你不行喔?」李錦秀嬌嗔道:「快開門啦。」

  「是、是。」盧映涵覺得有點奇怪,但一下子也說不出來怪在哪裡,只答道:「那你先上來吧,上樓梯小心呀。」

  於是,平常養尊處優的李錦秀氣喘吁吁地爬上公寓樓梯,手中抓著兩碗粥,一進到她屋裡便抱怨連連。「哎!我說盧小姐,以你的收入實在可以住得好一點,拜託你下次找個有電梯的房子行不行?累死我了。」

  「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平常太少運動。」盧映涵冷冷道,以她平常對這李錦秀的瞭解,她會突然跑來一定有事。

  「呵,我、我沒那麼歹命——」李錦秀拍拍胸口道:「我、我才不會住這種地方給自己找罪受。」

  「所以嘍,下次想吃宵夜乾脆直接約在外面。」盧映涵聳聳肩,李錦秀凡事愛抱怨的個性到哪兒都改不了。

  「我買了粥,趁熱吃吧。」

  「嗯。」接過她手裡的食物,問道:「先來點冷飲怎樣?你一定很渴。」

  「好、好,我真的快渴死了。」坐在沙發上,李錦秀仍然喘氣不止,她邊拍著胸口、邊以銳利眼神環顧四周環境,每個小角落都不放過。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倒了杯冰涼的雪碧汽水,盧映涵直接問道:「打你一進門就東瞧西看的,我家有什麼不對勁嗎?」

  「是沒什麼不對勁。」李錦秀拿起汽水猛灌,用質疑的眼神看了看好友,頓了一頓,緩言道:「唉,映涵,我今晚沒跟你約好就跑來,是因為我心情很不好。」

  「你心情不好?」打開熱粥,盧映涵遞了一碗給她,微微側著臉,不解地道:「怎麼?該不是又跟Alex吵架了?你又想到新招數整人家了唷?」

  「什麼『又』,你這話說得很有問題。」李錦秀不以為然,微揚起下巴。「你不知道嗎?男人就跟車子一樣,不定期『修理』是不行的,尤其是像Alex那種『頂級好車』更是要仔細、密集的修理保養,才會跑得快又跑得久。」

  「修理要適當,怕是修理太過度,到時車子解體就麻煩了——你呀,別把好男人給嚇跑,Alex很不錯了,別太為難人家。」

  盧映涵拿著湯匙淺淺舀了一口粥,她沒在睡前吃宵夜的習慣,對於朋友的好意只能淺嘗輒止。

  「哼!什麼不錯呀?」把手中的熱粥重重放在桌上,李錦秀悶了好久的悶氣終於在此刻爆發。「我差點被他氣死,前幾天才跟他大吵一架,氣到想殺了他!」

  「殺他?有這麼嚴重?別忘了,他可是你費盡千辛萬苦才追到的。」盧映涵邊吃邊笑。「你為了他,差點就要上社會新聞版耶,萬一哪天失手真把他殺了,一定會登上頭版頭條。哈哈,我們劉大董事到底哪裡冒犯到你啦?」

  「他唷!」斜睨了盧映涵一眼,李錦秀彷彿不知該從何說起,長長歎了口氣。「唉……認真說起來他的惡行惡狀只能以『罄竹難書』來形容啦。」

  「哈哈哈,別那麼誇張,他哪有那麼爛?」這句政治場上常用的成語,差點讓盧映涵嘴裡的粥噴出來。

  「你又不瞭解他,怎麼知道他沒有?」李錦秀冷冷地覷了她一眼。「坦白說,Alex最近常提到你,老稱讚你這裡好、那裡不錯——哪有女生喜歡聽男友讚美別的女人?」

  「他提到我?這也沒什麼吧,他知道我跟你很熟呀,日常談話中會講到我很自然。」盧映涵輕鬆解釋,她不認為這有什麼嚴重。

  「才不自然呢!」顯然李錦秀不同意,怒道:「連我們去陽明山洗溫泉度假,難得休息耶,他都要跟我大發脾氣,還說什麼以你的EQ一定不會這樣發脾氣……什麼嘛,分明要給我難看。」

  「你的EQ確實是不太好呀,人家也沒冤枉你。」毫不客氣地,盧映涵硬是吐槽她道:「如果你真的在意『劉大董事』的話,我說句朋友該說的忠告,以後你的脾氣恐怕要多收斂點。」

  「拜託,你有沒有搞錯?」一聽姐妹淘不客氣的批評自己,李錦秀差不多要翻臉了。「你會不會做人呀?人家我大老遠跑來找你吐苦水,圖的是什麼?就是幾句好聽的安慰話,你還真不會做人,演個戲讓朋友開心一下會死啊?」

  「大家都那麼熟了,我才不想做爛好人。」盧映涵早已經受夠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乾脆來個機會教育。「如果你真喜歡劉董事,想做未來捷熙的准總裁夫人,真的要好好改掉壞脾氣才行。」

  「拜託,你教訓人的樣子怎麼也跟Alex一樣討厭?」感覺好友跟男友幾乎是一個鼻孔出氣,李錦秀更加控制不了情緒,敵意的眼光掃向她。「喂,我說真的,你該不會對劉力捷有什麼……『那個』吧?」

  「那個是哪個?」不甘示弱地,盧映涵也板起臉孔,用嚴厲的語氣說道:「你在污辱我的人格,以你的瞭解,我盧映涵是那種女人嗎?再說,劉力捷根本也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你想太多了。」

  「最好是不會。」李錦秀見她真的動了怒,也不好再囂張下去,緩緩口氣道:「你別生氣啦,我也是為了我們的友誼著想。以前,我那麼見義勇為地揭穿了衛梓翔的真面目,也算是救了你一次,我當然不希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來破壞我們之間的友情……」

  「你呀,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悅的眼光睇向她,盧映涵話說得有點重。「不要把天下所有女人都當成是你的敵人,這樣活著不是很累嗎?」

  「哼!我捍衛自己的愛情,顧好自己的男人,哪會累?倒是你,別裝著什麼都看得很開,什麼都不在乎,私底下卻小動作一堆,那就很做作了。」

  「你、你現在在說什麼呀?什麼小動作?是誰做作了?」

  「沒有嗎?」李錦秀怒火在眼中狂燒,雙手插腰,一副興師問罪的高傲模樣。「你敢說你跟衛梓翔最近沒見面?沒聯絡?聽說你們已經盡釋前嫌了?」

  「這……你怎麼知道?」

  該死的!衛梓翔該不會是四處去廣播他在她家過夜了吧?盧映涵暗自在心中詛咒著他,如果是好男人,就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宜隨便對外張揚的呀!

  「承認了吧?」李錦秀像是抓到現行犯,咄咄逼人。「枉費我一心為了你,當初衛梓翔可是把我恨到骨子裡了,只因為我出賣了他——現在你竟然又……哎!我真是白癡,搞到自己裡外不是人。」

  「其實,我們、我們之所以會見面,是為了——」

  說到一半,她突然住口。沒必要向外人解釋吧?李錦秀根本沒資格質問她的私生活。

  「為了什麼?」瞪大眼,李錦秀看她的眼神像在瞪小偷。「你為什麼要跟負心背叛你的男人私下見面?我就不信,你會真的忘記衛梓翔這死傢伙曾經傷害你。」

  「不管我想跟誰見面,都是我自己的事。」吼得更大聲,此刻她覺得李錦秀愈說愈離譜。

  為什麼她那麼愛管別人閒事?盧映涵過去以好脾氣來包容她,現在她已忍不下去,特別是她一再重提衛梓翔的舊事,盧映涵聽著更覺得刺耳——

  當年,她極力把衛梓翔徹夜未歸的事加油添醋,是她一再慫恿自己跟衛梓翔分手,在分手多時的今天,她為什麼又來干預他們?太無聊了!

  「算了,我才不要好心被雷劈。」見盧映涵氣得大吼,李錦秀臉上流露不被瞭解的委屈。「我是為你好,怕你心腸軟又被衛梓翔騙了。」

  「你多慮了。」盧映涵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李錦秀感到不耐。「之前你不也把他約來跟我一起吃午餐嗎?當時你也不擔心我會被他騙呀。」

  「那是因為我跟劉力捷都在場嘛。」李錦秀神經質地東張西望,不死心的追問道:「衛梓翔,他……他來過這裡了?你真的讓他進到你屋子裡?」

  低下頭,盧映涵不打算回答,眼前這顯得歇斯底里的女人,令她覺得可怕。

  「幹嘛不回答?」李錦秀微側過臉,從齒縫裡迸出話語。「你默認了?」

  「管好你的劉力捷吧。」盧映涵不願再多說什麼,起身送客。「謝謝你送宵夜來,我該睡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映涵——」李錦秀急急開口,還想再多說什麼。

  「我真的想睡了。」打斷她的話,盧映涵輕擁她走向門邊,幽幽道:「衛梓翔或許曾經負心,但是當朋友也還不錯,不要把他說得那麼壞。」

  「啊?你是說?」兩眼瞪得好大,李錦秀彷彿沒聽懂她說的話。

  「現在,他是我的好朋友。」盧映涵輕聲補充,把她送出門。「就這樣了,晚安,路上小心。」

  關上門,盧映涵的耳根終於清靜了。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桌上的粥都涼了,她的心也涼涼的…………

  瞥一眼牆上的鐘,時間已過十一點四十五分,今天竟沒接到騷擾電話——

  突然間,她的心平靜下來,有某種預感告訴她,令人抓狂的惡夢或許就此終止了,或許最終的答案永遠是謎。

  但是,盧映涵卻有種奇特的感覺,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感應在心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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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清早,盧映涵如同往常走一段路到公司上班,途中經過某家常去的咖啡店,順便進去買杯咖啡做為一天的開始。

  「早安,盧小姐。」才推開門,一道清朗的嗓音和俊帥的微笑面容迎上,盧映涵微微愣了愣。

  「咦?你——」坐在靠外面這桌的俊挺男士正是劉力捷,盧映涵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歪著頭想了一下。「Alex?你自己一個人?錦秀呢?」

  「呵呵,她怎麼可能這麼早起?你未免太不瞭解她了。」不經意撇了撇性感的唇角,劉力捷帶點不馴的表情又配上溫柔眼神,確實很有電暈女人的實力。

  「說得也是。」點點頭同意,盧映涵買了慣常喝的熱拿鐵,很自然地在他對面坐下。「我記得錦秀好像也不太愛喝咖啡,她喜歡喝奶茶,美而美早餐店賣的那一種。」

  「這點我倒不清楚。」劉力捷啜了口咖啡,安靜地覷了她一眼,輕啟雙唇,欲言又止。「不過,盧小姐,我倒是挺佩服你能跟錦秀維持這麼好的友情。她那個性實在是……」

  「別叫我盧小姐了,怪彆扭的。」盧映涵順手撥了撥及肩直髮,巧笑倩兮道:「就叫我映涵吧,你是錦秀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千萬別見外。」

  「呵,映涵,你真的比錦秀好相處多了。」劉力捷苦苦一笑,很有感觸。「我這陣子常跟她吵架,覺得很煩。」

  「男女朋友吵砂架,很正常的。」不打算跟他多說什麼,盧映掘髓便客套應付幾句。「錦秀的個性是驕縱了些,不過她心地還不錯,你是男人就多讓著她——我時間差不多了,下次再聊吧,再見。」

  「請等一下。」隨著她起身,劉力捷喊住她。「不介意的話,我陪你一起走段路好嗎?我想跟你聊聊。」

  「啊?跟我聊?」盧映涵不是很想,深怕萬一被人看見,產生誤會很麻煩。

  「是呀,隨意聊聊。」劉力捷露出無奈的笑。「心情不太好,再不找人講講話會瘋掉。」

  於是,盧映涵無法拒絕地與他並肩走在清晨的紅磚道上,一路上閒聊著。

  其實,她不意外聽到劉力捷抱怨他與錦秀之間的許多大小摩擦。

  過去,李錦秀跟男友相處的模式大概都差不多,然而,一路聽著身邊男人抱怨他的女友,感覺像是身為男人的他太不果斷。

  「她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遲早我跟她會撐不下去。」

  劉力捷回過眸,深深瞅她一眼。「若真有那麼一天,你能理解我的決定吧?我不希望被她抹黑成無情負心漢。」

  「我沒權利批評什麼。畢竟,感情是私事,旁人誰也沒資格說什麼。」盧映涵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眼下的話題令她渾身不自在。

  光是自己的事就處理不完了,哪有閒功夫去管人家的私事?

  再者,李錦秀一直做些令她神經緊張的事,別人或許她會給意見,但身邊這位是李大小姐的男友,她才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呵,你跟錦秀恰好相反。」劉力捷望著她平和恬靜的表情,無限感慨。「她是自己的事情管不夠,最好身邊的人全歸她管,都聽她的。」

  「沒辦法,她就是那樣的個性。有時候,我也很受不了。」盧映涵點頭同意,想到近來李錦秀一再提及衛梓翔,她就感到心有慼慼焉。

  終於,快走到公司裡,前方再過一道斑馬線就到了,現在剛好是紅燈,他們一起站在人群裡等過馬路。

  「我公司到了,下次再聊。」盧映涵心中有種鬆了口氣的舒坦,雖然只是尋常聊天,但看到劉力捷就會想到李錦秀,想到她,就會有壓力。

  「謝謝你陪我講幾句話,我心情好多了。」他溫柔露齒微笑,眼中不隱藏的情感教人無法視而不見。

  天呀!他是怎麼搞的?忘了自己是誰的男友嗎?盧映涵無聲歎息。

  坦白說,她並不否認身邊這位單身多金、長相英俊的劉力捷是十分吸引女孩子的極品帥男一枚,但是,她的心一直都有人呀,除了衛梓翔之外,根本不可能再有人進得去,何況,他目前還是李錦秀的男人呢!

  紅燈怎麼那麼久啊?

  心中開始不安,一逕低下頭不說半句話,盧映涵努力逃避他深情的凝視,並且在心裡告誡自己;以後,千萬得離這男人遠一點……

  不知等了多久,綠燈亮了,終於可以過馬路。盧映涵依然是頭也不抬,加快腳步向前走,壓根兒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部摩托車正轉彎要衝過來——

  「啊!」盧映涵閃躲不及,失聲尖叫。

  「映涵,小心!」

  劉力捷大喊,一瞬間伸出手去拉扯她的臂膀,那部摩托車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從她身邊閃過去。

  「噢!嚇死我了……好過分喔,怎麼可以騎車都不看路?差點就撞到了!」盧映涵臉色蒼白,幾乎半癱在劉力捷的胸膛上。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劉力捷溫柔地握著她嚇出冷汗的小手,用無限關愛的眼神詢問。「要不要緊?你的手好冰,能走嗎?我送你進辦公室好了。」

  「我、我還可以。」縱使驚魂未定,盧映涵還不至於完全失了理性,觸電似地甩掉他的手,急忙道:「沒事、沒事,我可以自己走,不必麻煩了,真的!」

  「幾步路就到了,我不趕時間。」劉力捷堅持再握住她的小手,語氣溫柔卻堅定。「映涵,別跟我客氣。讓我送你上去,我才放心。」

  「這……我……,真的沒那麼嚴重嘛。」

  半拉扯半攙扶下,盧映涵總算走到公司樓下,但她不想讓劉力捷進到公司裡。

  然而,就在盧映涵一臉為難,而劉力捷堅持非要送她上樓的僵持中,帶著兩份早餐的衛梓翔完全目睹了整個過程。

  「早啊,Alex!」清朗有力的男聲在他們背後響起,盧映涵轉過頭看見臉色不太好的衛梓翔,心頭一沉。

  唉!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什麼嘛,不該出現的男人全出現了。盧映涵心中嘀咕著。

  「梓翔?」劉力捷瞪大眼睛。「你、你怎麼在這兒?」

  「是啊,真巧。我來找映涵。」揚了揚手中的早餐,衛梓翔不在意讓他知道自己的動機。「一個人吃早餐有點無聊。呵呵,我不像你有錦秀陪伴呀。」

  「呵。」劉力捷笑得尷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和李錦秀出雙入對,怎麼也否認不了他們的關係。「我是在咖啡店恰好遇到映涵,邊走邊聊了一會兒……剛剛映涵差點兒被摩托車撞到,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對啊,嚇得我腿都軟了。」盧映涵拍拍胸脯,扁了扁嘴。「沒吃早餐才會眼花,沒看到摩托車衝過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只喝咖啡。」衛梓翔每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都讓劉力捷感受他和盧映涵之間交情匪淺。「來,趕快拿進去,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工作。」

  聰明的劉力捷馬上領略了他倆之間暗暗流動的情意,識相的起身準備離開。「時間差不多,我得先回公司去,映涵有你的愛心早餐補元氣,應該不用去收驚了。呵,再見,兩位。」

  「再見。」盧映涵向他揮手道別,徹底鬆了口氣。

  「你沒事幹嘛跟他走那麼近?」人才剛走遠,衛梓翔忙不迭質問。「他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

  「幹嘛?一大早就罵人?」盧映涵斜眼瞪他,一肚子委屈。「我當然知道他是誰,可是,他要跟著我,我有什麼辦法?」

  「哼!」從鼻子裡冷冷哼一聲,衛梓翔仍很在意方才見到的那一幕。「我不是在罵你,剛剛你們親匿地手拉著手過馬路的模樣,真該拍起來讓你自己看一看,要說你們是情侶的話,任何人看了都不會懷疑。你覺得我心裡會很舒服嗎?萬一給多事的人看見,傳了出去,那還得了?」

  「什麼意思?」盧映涵垮下臉,酸溜溜地說:「你說心裡不舒服?怪了,你在不舒服個什麼勁兒?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就算跟誰親匿地走在一起,好像也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他不可置信地走向她,深邃眼眸盯住她。「喂,小姐,你講話有沒有良心?怎麼會不關我的事?」

  他當真動了氣,額上青筋顯現。「我昨天晚上一直擔心你會不會再接到騷擾電話,整晚輾轉反側睡不安穩,又怕你已經睡著,不敢打電話問你情況怎樣。就這樣睡睡醒醒到天亮,還睡眼惺忪的去幫你買早餐,你竟然敢說不關我的事?」

  衛梓翔臉色漲紅,雖然他已經非常努力克制情緒。「盧映涵,你在玩我?」

  「我……我哪有?你也太凶了吧?」不知該怎麼回應他,盧映涵只能低下頭。

  從他眼裡的認真、他的言語表現可以清楚明白,衛梓翔是重新把她當成心愛的女人對待,雖然嘴裡從不說什麼「讓我們重新開始」的肉麻話,但盧映涵知道他是認真的。

  可是,他為什麼還是跟以前一樣,講話直接莽撞,連一絲委婉都沒有,他不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嗎?

  「唉。」見她低頭不語,衛梓翔走向前,輕輕攬住盧映涵的肩頭。「我好像太凶了,對不起,我壞習慣還是沒改。我只是沒睡好,又太擔心你,才會這樣……昨天你還有接到電話嗎?」

  「沒有。」盧映涵搖頭,露出迷惘的表情。「真的沒再打來了,好奇怪喔。」

  「沒有就算了。」拍拍她的肩,衛梓翔好言勸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別再去想它了,我想是對方聽到有男人嗆聲被嚇到,以後也不敢再打了啦。」

  「奇怪,我怎麼覺得,這件事愈來愈玄。」

  「想太多當然愈想愈怪。」衛梓翔一再安慰她。「既然沒再打就算了嘛,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聽我的,別再想了,好嗎?」

  「真的很怪,打電話的人特別怕你。」歪了歪頭,盧映涵不自覺嘟起嘴。「搞不好真的跟你脫不了關係?」

  「別再鑽牛角尖下去了,再鑽下去,誰也救不了你。」衛梓翔看了看表。「都快九點了,你上班要遲到嘍。」

  「糟糕!十點新加坡那邊要開視訊會議。」盧映涵吐了吐舌,揮了揮手。「我得上去準備資料才行,掰掰。」

  「等一下。」衛梓翔順勢拉住她的手,輕輕放到唇邊,印上深吻,溫柔凝視著她。「乖,記得吃早餐。」

  「哎喲,這裡是公司耶。」盧映涵又羞又窘,蘋果般的臉龐紅通通的,緊張得東張西望。「一堆人正趕著上班,全被人看光了啦!你好煩喔!」

  「呵呵,吻一下有什麼關係,看光就看光。」衛梓翔不但不以為意,甚至有點得意洋洋。「我都不介意自己沒行情了,你緊張什麼?」

  「哎喲!受不了你!」盧映涵沒時間再跟他瞎鬧,紅著臉、跺腳奔向電梯口,彷彿回到初嘗愛戀滋味的少女時期,整個心口都是甜的。

  如夢似幻地,她和衛梓翔真的又走在一起了。

  曾經她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會再接納的惡質情人,沒想到——她竟然重回他的懷抱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好奇妙呀。

  ***************

  「小姐,偶、偶是衛梓翔的媽媽,請問他有在嗎?」

  捷熙公司的門口接待處,出現一名穿著非常簡樸的老婦人,正笑容可掬地向總機小姐詢問。「真不好意思哪!麻煩小姐幫我找找看可以嗎?」

  「您、您是衛伯母?」沒等總機小姐確認老婦人的真實身份,老遠處已傳來一道熱切的呼喊。「真是稀客啊!衛伯母今天怎麼會突然上台北來?來,我帶您到會客室先坐坐,您搭了整天的車,一定很累。」

  「啊……這位小姐,請問你是誰?偶、偶好像不認識你。」

  純樸的衛母對冷漠的都市人很有戒心,尤其是分明不認識又莫名熱情的台北女人,更教她心慌。

  「呵呵,我是梓翔的同事,我叫李錦秀啦,伯母您叫我錦秀就可以了。」熱絡地為遠道而來的貴客端茶,李錦秀展現少有的待客熱情。

  「是李小姐啊。奇怪咧,為什麼你好像對偶很熟,可是我對你沒印象咧?」

  衛母仔細端詳眼前時髦的台北小姐,從她鮮艷的彩妝,到她那一身披掛繁複的短窄裙裝,怎麼看就是怎麼覺得不對勁。

  「呵呵,這……」李錦秀頓了頓,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呃,之前我看過衛處長的全家福照片,所以對伯母有印象。」

  「全家福照片?你看過?」

  「是啊、是啊。」李錦秀微微挪開視線,彷彿承接不住老婦人質疑的目光。

  「哦,是這樣喔?」衛母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衛伯母,您稍坐一下,我幫您煮杯咖啡。」李錦秀萬般討好,諂媚地笑道。

  「不用啦,我不喝……」衛母忙不迭搖手,但李錦秀已飛奔出去。

  無奈搖頭,默默將隨身攜帶的兩隻旅行袋放在茶几上,打開其中一隻,拿出一袋香氣四溢的食物,那是她親手製作的客家菜包。

  「伯母,這是我親手為您煮的咖啡,您請用。」端著熱咖啡進來,李錦秀堆滿笑意的臉顯得有點不自然。「嗯?什、什麼味道?」

  「呵呵,要不要吃看看?我自己親手做的客家菜包。」衛母拿起自己的得意作品遞到她面前。「台北絕對吃不到的啦,這是鄉下才有的家鄉口味。」

  「我、我、我現在不餓。」勉強維持臉上的表情正常,那包子的味道不知怎地令她作嘔,李錦秀控制不了地退了兩步,聲音微抖。「伯母,您先喝咖啡,咖啡要趁熱喝。那包子,呃,我、我不餓啦!呵呵,我真的不餓。」

  「偶不喝咖灰啦,哎唷,鄉下人都嘛喝茶米茶,沒有在喝咖灰的啦!」衛母收回菜包,有點不好意思。「可能你也吃不慣我們這種鄉下東西啦,哈哈,沒關係。我們梓翔很愛吃,留給他吃好了。對了,我們梓翔有沒有在啊?」

  「喔!他、他現在正在開重要會議,已經通知他了。」李錦秀退得老遠,不然她怕自己真的會吐出來。「他應該馬上就會出來了,伯母,您再等等喔。我、我還有事,我先去忙了。」

  「好、好,謝謝你啊。」衛母爽朗地咧嘴笑開。「我就自己在這邊等一下沒關係,小姐,阿你企忙你的,不用管我啦!」

  「那我先告退了。」李錦秀終於忍不住皺起鼻子,拔腿就跑。

  李錦秀被那一桌子菜包、鹵筍乾,還有一堆烏漆抹黑的醃鹹魚給打敗了,再不逃離現場她一定會吐。

  見她一出門就摀住口鼻,衛母癟了癟嘴,搖頭低語。「阿是看到鬼唷?鄉下的東西有這麼嚇人嗎?哼!」

  「誰看到鬼啊?」衛梓翔匆忙走進來,不解地問著千里探兒的慈母。「媽,我們公司風水很好,請大師看過的啦,怎麼會有鬼?」

  「沒啦,你是在忙啥米,都不知道回老家看看老媽?」衛母見到兒子,開心的向前擁抱,用力打他的肩背。「你唷,死孩子!大半年都沒回家看老爸老媽,偶是在罵你——罵你是最不孝順的夭壽鬼啦!」

  「媽,我都有定時打電話啊。最近公司很忙,常常要出國又要四處去開會,抽不出時間。」母親不辭辛勞的遠道而來,教他非常感動,衛梓翔既心疼又委屈地向母親撒嬌道:「剛剛李小姐通知我說你在會客室,我才嚇一大跳。你不是最討厭坐長途車嗎?」

  「沒辦法啊,誰教偶兒子出了家門就像失蹤一樣,不上來找找看怎麼行?厚,我忙了兩、三天吶,做了一大堆你喜歡吃的東西。」

  衛母向外頭看了一眼,壓低音量,神秘地問兒子。「對了,剛剛那個李小姐是不是跟你要好?」

  「什麼?李小姐?」衛梓翔想了一下,確定母親指的應是李錦秀,蹙攏俊眉。「什麼要好?你想到哪去了?拜託你不要亂講,她只是我的同事而已。」

  「沒有就好,好咧家在!」衛母鬆了口氣,連拍了好幾次胸脯,頭搖得像波浪鼓般。「那個女孩子唷,不是偶老太婆嘴巴壞,她實在有點假仙。哪有人端咖灰給鄉下的阿婆喝?剛剛偶要請她吃菜包,好像在叫她吃毒藥咧,厚,真沒偶的緣。」

  「呵呵呵!」聽母親這般評論李錦秀,衛梓翔忍不住笑出來。「你也真是的,人家不吃鄉下菜包而已,你這麼記恨?哎,台北小姐本來就不愛我們鄉下東西啦,很正常。」

  「誰說的?」衛母表情嚴肅,眼神幽遠,像墜入遙遠的記憶中,輕啐道:「人家那個盧小姐就不會,她也算台北小姐啊,那次你帶她來偶們鄉下,偶做的每樣東西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絕對不假仙。」

  衛母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家鄉味兒,感慨道:「偶老太婆是沒啥大本事,不過就是很會看人,誰假好心我都看得出來啦!盧小姐是真的喜歡偶們鄉下,反正厚,就是有偶的緣,看了就教人喜歡。」

  「媽,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那麼牢?」衛梓翔聽母親提起往事,不由得也想起——在那次帶盧映涵回鄉下見父母沒多久,他們就為了小誤會而分手了。

  「怎麼會記不住?好不容易你能帶個喜歡的女孩子回家。」衛母說著說著竟吐出怨言。「好不容易你願意交女朋友,好不容易叫你帶她回來給大家看看,好不容易那女孩子很有偶的緣,誰知你們竟然『ㄘˋㄟ』了。厚!氣死偶了!」

  「媽……不要再念了啦!我也很不願意好不好?」想起那段他自己也懊惱的往事,衛梓翔同樣很難受。「反正就發生了,也沒辦法嘛。」

  「什麼沒辦法?」愈講愈生氣,衛母指著他的鼻子。「如果是誤會,你拚老命也要把她追回來,如果不能挽回,那就趕快再去找個自己中意的嘛!你看你,到現在還是羅漢腳一個。」

  「媽,你不要對自己的兒子沒信心。」衛梓翔抓住母親的手。「放心啦!很快我就會再帶個『很有你的緣』的女孩子回去拜見你跟爸爸。」

  「啥?你、你有對象了?哪時候交的?怎麼都沒聽你提起?」衛母一臉興奮訝異,追問道:「阿是哪裡認識的?什麼時候可以帶回來給偶跟你爸看?」

  「媽,不要急。」衛梓翔安撫焦急的母親,拍拍母親的手。「太急會嚇跑人家的,反正等時間到了,你一定看得到,也等我更確定一點再來安排也不遲。」

  「好啦、好啦!反正你爸跟偶也等這麼久了,不差這幾天。」衛母點點頭。

  「媽,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去訂餐廳。」

  「不用啦,不要浪費錢,我最討厭在外面吃飯。」露出嫌惡表情,衛母拒絕兒子的提議。「等一下偶就去搭客運,說好要去桃園你二姐那裡,晚上要給她的雙胞胎兒子過生日。」

  「那我載你過去好了,搭客運太辛苦了。」衛梓翔不忍母親獨自搭乘大眾運輸工具。

  「不用不用,偶手腳好好的,能走能動,不用麻煩別人。倒是你工作忙,有時間就多休息、多陪女朋友,這次你把人給偶『顧好』,要是再搞丟了,看偶怎麼修理你!」

  「是是是!兒子謹遵母親教誨。」

  衛梓翔調皮地演起古人,對母親打躬作揖,逗得母親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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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哇,好漂亮的花唷!」

  「誰呀?送給誰的呀?」一群女人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討論著。「真的好大一束呢。」

  「哎唷!當然是送給美女的,本公司最多美女了。」

  「到底是誰?啊!原來、原來是我們的盧經理有神秘愛人了。」

  總務部門的大姐頭——余姐捧著花和禮物一路尖叫歡呼,不一會兒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今天有人送花給盧映涵。

  「余姐,你叫這麼久了,口不渴嗎?」從攤滿一桌子的文件中抬起頭來,看見余姐懷裡抱著大東鮮花和禮物,盧映涵臉上並無特別的欣喜驚異。

  「不會、不會。我是太久沒男人的那種『渴』,至於口渴倒是不會。」

  余姐笑呵呵地把漂亮的玫瑰花束遞給她,眨眼道:「今天看到人家送你的花,多少有點望梅止渴的效果啦。你來我們公司多久了啊?熬到現在,美人兒等得都憔悴了才等到『雨露甘霖』降下來,做大姐的我當然替你高興嘛。快、快,趕快看看是誰送的?」

  「余姐,你說到哪兒去了?」盧映涵招架不住她的揶揄,余姐一直是公司裡最愛說笑的開心果,她講的笑話通常很「成人」,臉皮薄的人常被逗得難為情。

  但是,余大姐頭說得也沒錯,盧映涵一直緊守自己的心房,公事上接觸的優秀男人不少,就是沒有哪個能讓她心動。

  「我講的很實在呀,女人嘛,就是要有男人疼愛才美呀。」

  余姐伸長了脖子,想偷看盧映涵正在拆的卡片究竟署名是誰。「怎樣,到底是誰送的啊?」

  「哎,你也知道的那個啦。」盧映涵喜孜孜地把卡片遞給余姐,嬌羞地眨眨眼道:「最近我們又開始連絡了。」

  「衛梓翔?」余姐接過卡片,眼珠子瞪得好大,幾乎要掉出來了。「就是……之前把你氣得離開捷熙的『他』?姓衛的那傢伙可是出了名的搞怪,怎麼?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竟然和好了?」

  余姐連珠炮似地猛提出一連串的疑問,還大聲把卡片的內容念出來。「映涵,你知道我一向不擅言辭,也不懂得耍弄浪漫,為了這東花和挑選你會喜歡的禮物,真是讓我傷透了腦筋,不管你滿不滿意,這些代表我想再與你攜手同行的決心,過去因為誤解,我們錯過了彼此,而今我不想再錯過一次……嘖嘖,感人吶!映涵,你真的要出運了啦!」

  余姐在這行夠資深,掌管過人事部門的她,自然對於最大的對手公司「美商捷熙」裡面各色人物瞭若指掌,超有女人緣的黃金單身漢衛梓翔,當然也包括在內。

  「什麼出運?不過是一束花而已。」微微揚起唇角,盧映涵低頭拆禮物。「講得我盧映涵好沒身價。」

  「拜託!你還『拿翹』喔?」余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傳說中的衛梓翔是何許人啊?他可是捷熙最迷人的單身男人,聽說他超酷的,工作上嚴謹不說,平常對同事也是嘴裡從不吐出好話,難得他寫得出這麼感性的文字給你耶。我看他真的是碰到對手了,栽在你手上了啦。」

  「好怪喔,他最討厭女人買名牌包包了。」帶著甜蜜笑容,拿出已拆開包裝的精美禮物,盧映涵眼中透出喜悅和溫暖,柔嗔道:「天一定要下紅雨了,衛梓翔居然買了這麼貴的包包送我。唉,這傢伙瘋了不成……」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唷?」余姐瞥了她一眼,羨慕又嫉妒的眼光射向她。「人家就是為了留住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通常像衛梓翔那種男人,除非他放棄了不想要,不然,只要是他想留住的人,一定是怎麼也翻不出他手掌心的。」

  「是嗎?」輕吐了口氣,放下手中新款的限量包包,收起方才甜蜜的笑容,盧映涵神情黯淡,幽幽說:「之前都放棄不想要了,為何這時又想撿回來?既然曾經不回頭地丟棄過,下次會不會以同樣的戲碼再來一次?」

  「映涵——」余姐側過臉,神色正經嚴肅地面對她突然哀愁的臉蛋。「你別老往負面去想。」

  「人在不同階段,會隨著思想更加成熟而做出不同的選擇,之前你們還年輕,誰也不想讓誰,你跟他一起比誰的氣焰盛,結局當然是兩敗俱傷。經過時間淬煉,他一定發現你才是最好、最合適的伴侶人選,終於知道緊張了。」

  「可是……我心裡就是不踏實,說不上來哪裡怪怪的。」

  余姐分析得有道理,盧映涵也很想死心塌地的接受衛梓翔的第二次表白,她對他的感情也都還在。

  然而,他們再度走在一起是為了那查無來由的騷擾電話,在衛梓翔親自出來證明電話與他無關之後,好像也沒辦法徹底追查個水落石出。

  盧映涵心裡某個關卡總是過不去,隱約但強烈的直覺在告訴自己,打電話的人絕對不是陌生人,「他」到底是衝著誰而來?她很想搞清楚來龍去脈。

  「勇敢去找出你害怕的原因吧。」余姐望著她,眼中涵意深刻。「既然衛梓翔願意再跟你重燃舊情,他就是你最好的夥伴,讓他為你把心裡那塊癥結找出來。」

  「他、他是參與了。」咬了咬唇,蹙眉的她仍顯困惑。「不知怎地,他加進來反而讓那團迷霧更神秘。余姐,我忍了好久都沒跟你說,其實我前陣子一直被電話騷擾——」

  「哦?然後呢?」余姐也跟著皺眉。「你是不是得罪誰了?」

  「我不知道。」盧映涵搖頭,茫然道:「就為了這事,衛梓翔到我住的地方,幫我接了兩次電話,之後……」

  話沒說完,盧映涵桌上的專線響起,余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接電話,逕自轉身離開,到外面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嗨!東西收到了吧?」話筒彼端,傳來衛梓翔爽朗有勁的嗓音。「先說好,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搞定的,不准嫌棄喔。」

  「怎麼會嫌棄?」盧映涵心頭甜蜜蜜的,輕笑道:「玫瑰花很美,喜歡都來不及呢,還有那款限量包,我想要好久了,剛拿在手上差點激動得掉下眼淚。」

  「真的?聽你的語氣,我的用心很有代價?」衛梓翔語氣透出欣慰,畢竟一大把年紀再來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實在很困難。

  以前他不喜歡放軟身段哄女孩子,總認為那麼做有辱大男人風骨,但經過分離失落的歲月,他領悟到偶爾為所愛的人改變一下是值得的。

  「嗯,還不錯啦,至少我很開心呀。」她一再點頭,雖然他看不到,但她高揚的聲調透出愉悅。「不騙你,真的很感動,梓翔,謝謝你。」

  「呵呵,別光嘴巴上道謝,拿點實際行動出來才有誠意。」衛梓翔壓低嗓音,曖昧的低語道:「嘿,晚上……你有沒有空?」

  「晚上?你想幹什麼?」聽他在電話裡調情,她的芙頰快速染紅,嗔道:「別這麼不正經,現在是大白天,我還在公司上班。」

  「哈,我可什麼『不正經』也沒想,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衛梓翔促狹地逗她道:「我是大大方方要約你到一個不錯的地方享用晚餐,你想到哪兒去?」

  「唉!請吃飯就請吃飯,幹嘛裝得神神秘秘?」盧映涵的臉龐燒得更烈,一顆心不規則地跳得頗快。「你很討厭耶,老愛捉弄我。」

  「哪是捉弄?我很真誠的。」衛梓翔認真道:「映涵,之前我們失落了一段歲月,我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好好把它給補回來。」

  「喔。」這番話,盧映涵聽了好感動,撒嬌道:「可是,一天之內你送花、送禮物,又請吃飯,會不會『太補』了?」

  「不會不會。」衛梓翔被她淘氣的用語逗笑了。「哈哈哈,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事,不管做什麼都不會太補,你放心,我很樂意。」

  「梓翔……」握著話筒,盧映涵難以抑制心中波濤洶湧的悸動。

  聽他一字一句訴說對自己的疼寵,她感動得找不到適切的話語來回應他,微微哽咽著,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

  ***************

  HappyHouseLoungeBar

  不同於一般酒吧的喧囂吵嚷、煙霧瀰漫,這家專供都會白領族下班後放鬆休閒的酒吧,幾乎天天客滿。

  和緩放鬆的爵士曲調慵懶地放送著,如夢似幻的黯淡燈光灑在屋內淺酌談心的客人臉上。有人低聲交談,有人始終無語靜聆樂音,而獨佔了角落臨戶外池塘的景觀包廂裡,偶爾傳出情人的竊竊私語。

  「你變了好多,我記得以前的你,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覺,不可能會來這麼『複雜』的地方花錢又浪費時間。」

  小口品嚐著勃根地紅酒,盧映涵眼中漾著水晶般的迷離柔光,幽幽說道:「而且,你不喜歡喝酒,除非是客戶應酬不得已,私人時間你是滴酒不沾的。」

  盧映涵被他帶進了這家JoungeBar才知道,衛梓翔是該店常客,他不但常帶朋友客戶過來,自己也會三不五時來坐坐,更教她訝異的是,他在這裡還放了許多好酒,無論是高價紅酒、十二年份的上好蘇格蘭威士忌,酒精濃度甚高的蘇聯伏特加酒,聽過與沒聽過的他全備齊了。

  「呵,嚇到了?」再啜飲一口威士忌,衛梓翔勾起性格的唇角,輕淡地笑了笑道:「哎,你男人變酒鬼了,以後你就陪著當酒婆吧。」

  「什麼嘛,我才不要。」盧映涵嘟了嘟嘴。「不是喝酒就一定不好,只要別過量就好,我只是一時還無法將現在的你跟以前的你聯想在一起。」

  雖然有點受不了以前無趣的他,但若改變太多也是會令人心裡驚惶的,眼前的他喝酒的樣子,像是受過傷的男人,盧映涵很清楚——這種男人最具致命吸引力。

  「以前的我,一定很讓人受不了。做事一板一眼,固執得要命,公司裡除了公事往來,多半沒有私人交誼。」衛梓翔皺起眉,喃喃道:「分手之後,我才知道自己處在全然孤絕的境地。有一次同事帶我來這兒,感覺還不錯,漸漸地就常自己一個人來,靜靜品酒,想想事情。」

  「不會啊,你想找伴的話,到處都有。不是有一大堆女同事都很愛慕你嗎?」盧映涵說得輕鬆,心中卻微微扯動,泛著點點酸意。

  「別提了。」衛梓翔搖搖頭,歎息道:「那些人只是看上我職位不錯,收入尚可,當男友還帶得出去罷了,跟感情無關好嗎?」

  「或許吧,但也未必盡然。」盧映涵沉沉地,若有所思。「說不定只是你沒花心思去辨認哪個女人能讓你真的動心。」

  「動心只在一瞬間。」衛梓翔放下酒杯,深邃眼眸緊扣住她的迷離柔眸。「一瞬間就有答案,就像我跟你,不也是在一瞬間就決定了?何須理性的辨認?」

  「可是,你也很乾脆的放棄了,不是嗎?」她嗤諷著,扯了扯唇角,盧映涵想起他不想付出任何努力,狠心決絕而去的那一幕,她的心就好痛。

  「不經過失去,不會知道可貴之處。」衛梓翔用拿過酒杯的手握住她的手,初時有點冰涼,慢慢傳遞了熱力,也傳遞著愛的電流。「恢復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固然在白天正常上班,但晚上回到住處便惶惶然,不知道該找什麼事情來做才好。內心很空虛,好像哪裡破了大洞,卻不知道拿什麼補,也不知道要補哪裡。」

  停頓片刻,衛梓翔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再繼續說:「映涵,就是經過那些日子,我才領悟。改變一下觀念,改變一些作風,比起孤單熬過心裡破洞的日子要容易太多了。」

  「喔。」盧映涵笑著,彷彿一朵花兒燦爛綻放,眼眶閃動著水鑽晶光。

  「所以你才破天荒『放下身段』,願意去買花和你最痛恨的名牌包包送我?」

  「呵呵,是啊,為了你,一切都值得。」更加握緊了她的手,衛梓翔感覺心中有股潺潺的暖流,恆久空洞的缺口已然補起,眼前這位面容姣美的女子是他安心的來源,他確定了,肯定了,絕不輕言放手。

  「唉,梓翔……」收斂閃著淚光的羽睫,盧映涵的瑰唇輕輕開啟,欲言又止。

  沒錯,她的心被他這番「酒後真言」感動了,但是,她仍然無法忘記電話騷擾的事——

  「怎麼了?從今天晚餐開始,你一直很愉快滿意,我們有說有笑的,怎麼突然歎起氣來?」

  「沒錯,今天的氣氛確實很好。」盧映涵感激地輕撫他滿是性格鬍渣的下巴。「不過,難免還是會想起一些煞風景的事。」

  「煞風景?你指的是那些電話?」衛梓翔立刻就猜到。「你還是放不下?」

  「嗯。」盧映涵坦誠內心的脆弱之處。「我們公司的余大姐說,既然決定再復合,就要勇敢提出心中的害怕和問題癥結。我真的很在意那幾通電話,若一直沒有結果,我怕它永遠會是我的惡夢。」

  「很多事情,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絕對肯定的答案。」

  衛梓翔堅定的眼神彷彿要為她增加更多自信,他笑著說:「就像之前你誤會我跟女助理徹夜不歸必然有鬼,在沒有明確證據下,我講一千遍你也不信。不是嗎?誰的答案才是答案呢?」

  「這……這是什麼比喻?兩件事完全不相干嘛。」盧映涵微惱,皺起眉。「你不要亂舉例,你那件事情過去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對呀,過去了就別再追究。反正你也沒再接到電話,也算過去了。我相信是無聊的人在惡作劇而已,她玩這麼久也該膩了。」

  「萬一哪天又開始玩呢?」她依然憂心。

  「那就二話不說,報警。」他給她明確的答案。「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是誰用什麼下流手段,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到你。」

  「好吧,有事唯你是問。」她笑了笑,嗔他一眼,這男人展開臂膀給她依靠,她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對了,你們公司好像沒有到泰國去開拓市場的計畫?」衛梓翔談到工作時,神情又變得不同。「美國『捷熙』那邊動作頻頻,上面的人一直在搜集資料,說下定我也逃不了,必須插上一腳。」

  「英系的公司比較保守,通常會讓其他同業先去沖。」調皮地眨了眨眼,戲謔道:「你會不會被調去泰國,每天看人妖秀看到眼睛脫窗?」

  「什麼啊,沒這麼誇張好不好?」衛梓栩捏了捏她水蜜桃般豐潤的頰,緩緩說道:「是不會調我去泰國,但考察出差可能難免,或許過幾天上面就有指示下來,到時候想找時間約你來喝點小酒、談點心事都很難了。」

  「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真忙起來,我也會很忙的。」她體貼地為他再斟了些酒。「吶,有酒可喝趕快喝。」

  「是,你說得很對。來,再喝一點。」他舉起酒杯,輕輕在她的水晶高腳杯上一碰。「映涵,祝我們幸福。」

  「嗯,祝我們幸福。」她仰首飲盡,紅潤唇上沾著酒紅汁液,十分引人垂涎。

  他默默與她相視凝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喝多了而感覺恍惚?又或者是眼前溫柔聰慧、善解人意的盧映涵讓他癡迷地醉了?

  「映涵,你真的很好。」衛梓翔晃了晃頭腦,瞇起眼,微笑道:「好到連我媽都難以忘懷。」

  「啊?怎麼說到你媽媽去了?」她開始覺得他是不是醉了?

  「呵呵,我媽今天到公司找我,帶了一堆她自己弄的菜,還提到那次你到我家的事,念了一大堆……她呀,比我還更難忘記你。」

  「什麼?伯母在台北?那你還敢跟我在外面混?」

  「別緊張,她在我二姐那邊陪孫子玩,老人家一有孫子什麼都忘了。這樣也好啦,讓我耳根子清淨幾天。」衛梓翔對母親的期盼感覺壓力深重。「不然,一天到晚嘮叨我把女友給搞丟了,又逼我快給她找個新媳婦兒人選,煩都煩死了。」

  「伯母真可愛,我們分開那麼久了,還在罵你?」盧映涵掩嘴笑了,感歎道:「不過,說真的,伯母做的小點心真好吃,我到現在還很懷念菜包的滋味。」

  「嘿!我就知道你會想——」衛梓翔一副早就料到的得意模樣。「這次我媽帶了菜包、鹵筍乾,白斬放山雞……很多啦,都是你喜歡吃的,我家冰箱差點冰不下呢。」

  「真的?有那麼多?」禁不住嚥了下口水,盧映涵臉上充滿期盼。「我可以分一點嗎?被你一講,現在好想吃唷。」

  「那有什麼問題,想吃到我家去,隨便放進電鍋熱一熱就可以吃了。」衛梓翔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喝酒就喝到這裡,到我家去續攤,走。」

  「啊?現在?還要續攤?第三攤了耶!」

  「那有什麼關係?」衛梓翔一點也不以為意,拉著她往外走。「告訴你,先下手為強,萬一我二姐知道我家裡有好料的,派他老公連夜來劫走,那我可就沒辦法嘍。你說的嘛,有酒可喝趕快喝,有好料可吃當然也要趕快吃。」

  「唉,被你打敗了。」無可奈何地跟隨他坐上車,盧映涵更加察覺今天的衛梓翔變得比以前更可愛,說話方式也活潑多了。

  「想到阿母的美食,好像今天晚上吃的都不算數了,肚子又咕嚕咕嚕叫起來,真糟糕。」邊開車邊嘟嚷,衛梓翔忍不住把油門踩得更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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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次你要去曼谷多久啊?」握著手機,盧映涵甜滋滋地講著午夜熱線。

  「一個星期左右,不會太久啦。」衛梓翔以溫柔語氣回道:「我媽已經警告過我了,這次出差回來要立刻進行婚禮籌備,她老人家嚇到了,深怕我們不趕快結婚又會有變數。」

  「什麼變數啊?伯母想太多了。」提到婚禮,她心中填滿幸福感覺。「不必那麼急嘛,婚禮一生一次耶,當然要慢慢來。」

  「呵,我媽可不想慢慢來,之前被嚇怕了,以她的看法,現在就把你綁回家最保險。」

  「討厭,你很誇張耶,伯母怎麼可能會這麼說?」盧映涵知道衛家長輩都欣賞她這未來媳婦,日後若真成了衛家媳婦,應該會很幸福。

  「真的啦!不信你自己打電話問我媽。」衛梓翔說得很認真。「這回去曼谷出差,我媽還一度堅持要我帶著你去呢,就怕我不在的這七天會把你弄丟了,她老人家真是太可愛了。」

  彷彿回到過去相戀的美好歲月,他們回復了每天夜裡電話熱線的習慣。

  盧映涵總會泡上一杯茶,通常是他們都愛的葡萄柚茶,在就寢前以電話熱線互相關心,互相鼓勵打氣。

  「一個禮拜很快就過去了,你說得好像要去半年似的——啊,我有點睏了。」盧映涵邊說邊打呵欠。「你安心去出差,我保證這一個禮拜,會乖乖在台北等你回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以,當然可以。」衛梓翔聲音充滿愉悅,溫情滿溢。「光顧著陪你聊天說話,我的行李、資料,一大堆東西全都還亂糟糟的。」

  「是嗎?明天一大早就要啟程,這樣你來得及嗎?」盧映涵很心疼。「你不早點說,這樣我就可以到你辦公室幫忙整理了。」

  「呵呵,不必了。」衛梓翔笑得有些隱諱。「我是怕呀,你人在這邊,我會更無法集中精神做正事。」

  「討厭,我是說真的,你想哪兒去了?」盧映涵嗔道:「算了,那我不打擾你工作,我要睡我的大頭覺,你自己慢慢奮鬥。」

  「很晚了,你是該睡了。」衛梓翔體貼她,緩言道:「乖乖,快去睡。等你起床我就在飛機上嘍,只能在夢裡相見了。」

  「呵,最好可以喔。」盧映涵甜甜笑著。「記得唷,到泰國別只顧著看辣妹,記得要想我啊。」

  「當然!這還用你交代嗎?」衛梓翔愈來愈喜歡她笑著撒嬌的甜蜜語氣。「好了,我去整理一些資料,你快去休息,晚安。」

  「嗯,你也別忙太晚,找時間睡一下喔。」她像個嬌滴滴的小妻子般叮嚀著。

  「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晚安。」

  收了線後,盧映涵把手機放進包包,像是完成一天最重要的儀式般慎重滿意,她心滿意足地窩進被子裡,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

  才剛掛斷與愛人甜蜜話別的感性電話,一抬眼,衛梓翔驀地被一張哭花了臉上彩妝、如鬼魅的可怕女臉嚇到。

  「啊!你、你怎麼突然冒出來?」他嚇得叫出聲來,大口喘氣。「喂!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你有病啊!」

  「我、我快死了……」哭啞的嗓子緩緩說道,李錦秀失了魂似的毫無生氣,眼神渙散,站在午夜的日光燈下,模樣確實彷彿鬼魅。「梓翔,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好痛苦,沒有人可以救我——除了你,你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唉!你不要鬧了行不行?」衛梓翔滿臉不耐。「我很忙你知不知道?我要坐清晨最早一班飛機飛往曼谷,還有一大堆資料等著我整理。李錦秀小姐,你可不可以好心點,趕快回家休息,別再煩我行不行?」

  「為什麼要趕我?你有時間跟那個小賤人情話綿綿,就沒有時間跟我講話?」李錦秀糊掉的眼線眼影再次浸到淚水裡,她痛苦嗚咽著。「衛梓翔,你一定要逼我死才甘心嗎?你、你算什麼東西?你什麼東西啊!你憑什麼對我這麼殘忍?」

  她邊哭邊罵,哭倒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止不住的眼淚。「我就不信,這麼多年你就愛那個土包子,盧映涵到底哪裡比我好?她學歷比我高嗎?身材比我辣嗎?她哪一點讓你這麼念念不忘?你說啊!說啊!」

  「夠了。」衛梓翔冷靜地繼續他手邊工作,冷冷瞥她一眼道:「我沒空跟你胡扯,你要發酒瘋請自便,恕不奉陪。」

  「你說啊!你為什麼不敢說?」索性趴在椅子上哭,李錦秀聲嘶力竭。「你愛我為什麼不承認?你把盧映涵當替代品,以為沒有人看得出來嗎?我告訴你,你欺騙得了自己,可騙不了我,我、我看得比誰都清楚——」

  「李錦秀,你有完沒完?」衛梓翔氣得拍桌。「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可不可以停止你可怕的妄想?別忘了,你男友是更有錢、更有地位的劉力捷,你愛的是他。」

  「呸,我不愛他,我從來沒有愛過他,他只是我的戰利品,證明我李錦秀,好歹也是個男人見到無不傾倒的美人胚。」

  她抬起淚眼、淒楚地望著他,泣訴道:「我、我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男人,劉力捷不例外,還有你,你也不可能例外。聽、到、沒、有?衛梓翔,你也不可以例外。」

  「你給我閉嘴。」憤怒至極,衛梓翔一把抓起她,罵道:「我受夠了你亂發神經,一次又一次,要不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我早就——」

  「怎樣?你要怎樣?呵呵,你敢嗎?呵呵……我知道你不敢。」李錦秀瞇起雙眼,極其誘惑、極其嫵媚地,嗲聲道:「來呀……跟我說,你想怎樣?想對我怎麼樣?」

  「別鬧了,你莊重點。」放開她的手,衛梓翔痛苦地撇開臉。「念在你父親是我恩師,曾在求學工作的過程一再提攜我、一再給我機會。李錦秀,你不要這樣丟你父親的臉。」

  「不要什麼都推給我爸,衛梓翔,你這個孬種!」她發狂似地撲到他懷裡,喝醉酒的軟綿身軀,無力地掛在他身上。「好,每次你都說看在我爸面子上,你、你對我一再容忍,全是為了我爸爸?你敢摸著良心說,說你一點兒都不愛我嗎?一點都沒有嗎?」

  「沒有!」斬釘截鐵地說道,衛梓翔想推開她,卻被她抱得更緊,但他的態度還是一樣堅定。「我回答過一千遍、一萬遍,沒有就是沒有!我心裡唯一愛的人,就只有盧映涵而已。」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大喊大叫外加瘋狂地捶打他,李錦秀嘶吼道:「我不信你不愛我,我不信……嗚,如果你不愛我,你不會明知道打騷擾電話給盧映涵那死賤人的就是我,還默不作聲。你就是愛我,為了保護我才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我都懂,你為什麼還要否認?為什麼?」

  「真的是你?」他雙眼瞪大,噴出火花。「真的是你打的?!一開始我還只是猜測,沒想到你|」

  「不要裝了,你早就知道是我。」李錦秀眼底痛苦的焚燒著愛恨交織的火焰。「我瞭解你的一切,你的作息時間、你的生活習慣、你的家中成員,你早就知道是我打的卻還裝傻,呵,你明明愛我呀,是你沒種,你不敢承認!」

  她淚光閃閃,堅定地說:「要不然,為什麼當我在盧映涵面前誣賴你跟助理有染,害你們分手,事後你也沒說什麼,其實是你根本不想跟那死賤人在一起。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是你默認了……」

  「瘋子。」近乎抓狂的衛梓翔快無法維持君子風度,他用力拽過她死巴在自己肩上的雙手,搖晃著她。「清醒一點好不好?我能說、該說的都說了,你——你怎麼能光用自己的想法過日子?你到底瘋夠了沒啊?」

  「我沒有瘋!」她還是不放棄地向前擁抱他,哭泣道:「你愛我,我就是要你愛我。不然,我真的會死,只有你的愛才能讓我活,求求你,要我好嗎?翔,我想你要我,要我。」

  「你病了,你該去看醫生。」無計可施,眼前這女子是他恩師唯一的女兒,他不能對她怎麼樣,唯有軟性勸解。「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我出差回來再安排你去看心理醫生,你這樣下去不行……」

  「不要,我不要你丟下我,不要!」李錦秀像被父母拋棄的小孩,一臉惶恐驚嚇地哭道:「求求你,別丟下我。」

  「哎。如果老師看到你這樣,不知會有多心痛?錦秀,你怎麼不為你爸爸多想想?」想起恩師過去對自己如同親生兒子的提攜照顧,衛梓翔此刻怎麼也狠不下心趕她走。

  「沒辦法,我無能為力呀……翔,我、我知道你氣我,我也不想讓你討厭我,可是——沒辦法呀,我控制不了。嗚……我控制不了。」李錦秀趴伏在衛梓翔肩上痛哭流涕。

  此刻,又生氣又無力的衛梓翔,已經想不出可以用什麼話來責怪或怒罵她。能罵的、能講的、好聽與難聽的話他早已說盡,現在的他,只能任由她哭喊,哭到她再也哭不出來為止。

  心裡默默盤算著,等他從曼谷出差回來,一定要逼著她去看醫生,或幫她找個心理咨商師,好不容易才與心愛的映涵開始新生活,他可不願再冒任何風險。

  只是,衛梓翔和李錦秀都沒想到,深夜的辦公室外面,竟然默默無聲地站著一個男人,他把兩人的對話以及行為互動全用智慧型手機錄了下來。

  劉力捷默不作聲地收起錄好影音的手機,堅毅的面容痛苦扭曲,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是李錦秀手中的玩物,就算已經先開口提出分手,被人玩弄的屈辱感仍一吋吋摧毀他身為男人該有的理智和風度。

  緩緩地,劉力捷輕聲慢步離開衛梓翔的辦公室外面,終於忍不住掄起拳頭,憤怒的捶著牆壁。

  他恨!恨自己愚蠢,被李錦秀耍弄也就罷了,心中真正欣賞的女人還對自己不屑一顧,卻把戴著假面具的偽君子當真愛?!

  這是什麼世界?難道沒有人願意掀開這偽君子的假面具?劉力捷愈想愈恨。

  ***************

  衛梓翔奉命飛到曼谷出差一周,盧映涵於是多了幾天自由自在的單身時光。下了班,不必趕著與情郎約會的她,當然不急著離開,在電腦前瀏覽網站,隨意閒逛亂看。

  「盧經理,外面有訪客找您。」還在加班的總機妹妹,打了內線電話通知她。

  「訪客?哪位呢?」盧映涵微蹙起眉,表情狐疑地問道。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許久,照理說不會有訪客,平常會來找她的李錦秀,總機妹妹很熟,不會特別通知她。

  「一位劉先生。」總機妹妹補充。「是捷熙公司的,他說您認識他。」

  是Alex?他怎麼會跑來?盧映涵更加疑惑了,他不是也該去泰國出差了?不然也應該在陪女友李錦秀才對啊!

  縱使心中疑點甚多,她仍以平靜聲調回覆總機。「嗯,請他進來吧。」

  「嗨!沒想到你這麼晚還留在公司?我剛經過你公司樓下,靈機一動就想上來碰個運氣,呵,希望你別見怪。」

  一進來,劉力捷的笑容便顯得不自然,他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靈機一動」才突然跑來。

  「怎麼會見怪?你別這麼見外嘛,大家又不是不熟。」盧映涵拿個紙杯為他沖了杯茶,葡萄柚的清香立刻飄散在空氣中。

  「來,喝杯茶。我這裡沒準備什麼,只有茶包,你就將就點吧。」盧映涵將熱茶遞給他,接著問道:「錦秀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很討厭喝這種茶,每次我泡給她喝都被嫌得要死。」

  「映涵……」打斷她,劉力捷困難地抿了抿唇。「其實,我今天來是——是想跟你談談……」

  「怎麼了?你有點怪怪的。」盧映涵蹙起眉,有種奇怪的感覺慢慢沁入心中。

  「唉,我跟錦秀分手了。」揚起閃動銳光也隱含著不安的黑眸,劉力捷一口氣把話說完。「她實在太奇怪、太偏執了,我真的沒辦法跟一個想法偏激、思想險惡狠毒的女人再相處下去。我知道她一定會不甘心,她會想辦法製造任何機會來攻擊我,可是,我必須做出這個決定,我覺得李錦秀她,她簡直是個魔女!」

  「你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雖然不是非常認同李錦秀的行事作風,但盧映涵也不能接受朋友的男朋友這麼批評她。

  「一點也不誇張,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言。」劉力捷認真卻蘊含失落的眼神瞅住她。「你跟我都被她騙了。映涵,我是個大男人,若非事態嚴重我不會卑鄙地在人家背後談是非,我只想來告訴你——李錦秀這個女人,離她愈遠愈好。」

  「你、你這樣沒頭沒腦地,到底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你跟她之間發生什麼不愉快,但你莫名其妙跑到我面前說錦秀的壞話,這樣還算男人嗎?你們分手,沒必要連我跟她的友誼也要破壞吧?」盧映涵很不高興。

  實在無法理解好好的一對戀人怎會搞到如此地步?即使分手了,劉力捷也該保持風度,怎麼可以中傷愛過的女人?

  「你到現在還替她說話?」黯下銳眸,劉力捷苦笑搖頭。「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你是善良,還是愚蠢?若是善良,李錦秀絕對不值得你如此對她,若是愚蠢,我只為你感到悲哀——你被她出賣了,徹底出賣了,你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嗎?」

  「你在胡說什麼?」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盧映涵被他的苛刻話語激怒。「到底要講什麼,拜託你一次講清楚。錦秀她到底做了什麼?」

  「電話……」劉力捷望著她的眸裡散出柔情。「映涵,你真的太善良,怪不得他們會這樣欺負你。你知道嗎?我認識你不久,都要為你覺得不值,覺得很心疼。如果你的男朋友是我,我保證絕不會縱容別人傷害你。映涵,你愛錯人了,衛梓翔那該死的傢伙,他不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麼多。」

  「你說到哪兒去了?」盧映涵聽得很迷糊,追問道:「講清楚點好嗎?電話跟衛梓翔有什麼關係?」

  「你還聽不懂嗎?」搖搖頭,劉力捷看她的眼神彷彿覺得此人「無藥可救」,他喝了口茶,慢慢說道:「你這陣子一直深受困擾的午夜騷擾電話,查出是誰在搞鬼了嗎?」

  「沒有。」聳聳肩,盧映涵兩手一攤。「反正後來就沒打了,梓翔認為既然對方收手,就沒必要再窮追猛打,所以,我也就……」

  「所以你也就算了是嗎?」搶了她的話,劉力捷愈說愈激動。「一開始你就是為了那些電話跟衛梓翔爭執不下,他藉此機會再靠近你,重拾的愛情他應該更珍惜才是啊!」

  「誰不珍惜了?我跟梓翔都很慶幸,這次的電話事件讓我們重新走在一起,我們都心存感激,你不要隨便講他的不是。」聽見劉力捷中傷衛梓翔,盧映涵義憤填膺地為他辯駁。

  「傻子啊你。」劉力捷一再歎息。「唉,如果他夠愛你,他夠在乎且關心你,怎麼可能讓威脅你人身性命安全的歹徒逍遙法外?你怎麼這麼傻?衛梓翔根本就知道打電話的是李錦秀啊,他竟然知情還包庇,這麼天大的事情他卻悶不吭聲,這男人他安的是什麼心?你不覺得他該死嗎?」

  「你、你說什麼?你說……打電話的是誰?是誰?」

  彷彿五雷轟頂,盧映涵臉色慘白,整個人傻住,愣在原地,雙唇顫抖不已,說不出話來。

  「沒錯,我沒冤枉好人,就是李錦秀打的。」早知道口說無憑,劉力捷從口袋裡拿出小巧的隨身碟,朝她揚了揚。「證據都在這裡面,不介意的話,你的電腦借我用一下。」

  「嗯。」心情還沒平靜下來,盧映涵無力地點了點頭道:「你用吧。」

  於是,劉力捷快速找出影音檔案,按下撥放,電腦裡立刻傳出女人尖聲喊叫的聲音,那聲音她一點兒也不陌生,正是近幾年以姐妹淘的身份,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的李錦秀。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愛我,我不信……

  嗚,如果你不愛我,你不會明知道打騷擾電話給盧映涵那死賤人的就是我,還默不作聲——

  你就是愛我,為了保護我才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我都懂,你為什麼還要否認?為什麼?

  一句句、一聲聲,每字每句都像火力強大的炸藥,往盧映涵的胸口轟炸。

  她愣住,呆滯的盯著電腦螢幕,仔細看著近乎瘋狂的李錦秀伏在衛梓翔的胸膛上聲嘶力竭、哭喊吼叫。

  天呀,是她?竟然是她?怎麼會這樣?李錦秀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李錦秀一向不缺男人的呀,為什麼她會盯上了衛梓翔?為什麼?

  太多疑問塞住她的胸口、塞住她的呼吸,盧映涵感覺快要窒息,她努力強迫自己深呼吸。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衛梓翔一直都跟李錦秀有曖昧關係,他表面上對你至死不渝,暗地裡卻又如同你所看到的……而我,也好不到哪兒去,自始至終都是個傻子、蠢到極點的傻子。」劉力捷輕聲道。

  劉力捷所說的話,她聽起來感覺非常遙遠,愈來愈小聲,漸漸地,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映涵?你沒事吧?」見她臉色蒼白,額頭飆出冷汗,劉力捷上前抓住她,喚道:「映涵?不要嚇我呀!映涵……」

  教人難以接受的殘酷事實,盧映涵終究因為無法承受而暈倒。

  劉力捷快速打了電話叫救護車,同時也找來還在公司的余大姐幫忙。

  「哎喲!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余大姐一見暈倒在沙發上的盧映涵,簡直嚇壞了,大叫道:「映涵?她、她到底怎麼了?怎麼會暈過去呢?」

  「別急,她只是情緒太激動,先找點藥油給她擦擦。」劉力捷很鎮定。「我剛打了119,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什麼事讓她受了這麼大刺激?是誰做了什麼讓她難過的事嗎?」余大姐一面焦急地為她塗上藥油,一面斥罵。

  站在一旁的劉力捷什麼也不想多說,只是一再地歎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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