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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 (其終 輪回門) [全書終]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 (其終 輪回門) [全書終]

其終 輪回門 第一節 狐仙

  張家莊是山東南部的一個小地方,聽名字也知道,莊子裡面大多都是姓張的人。無論都市再怎麼發達,人總是要吃飯的,要吃飯就離不開種地的農民,張家莊就是靠著種地一路走過來的。村東頭的草莓大棚、花生、玉米什麼的,還有出名的粉條作坊,至少在薑屯這片地方,張家莊還是小有點名氣的。

  不過,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要下地幹活,總有些人要做別的營生。開小賣部的,開飯館的,處處皆是。張大峰一家就是在村口開飯店的,由於臨近馬路,周圍又都是麥地,就算開車,離城裡足足要有三四個小時的路程,因此在這裡歇著吃頓午飯的人並不少。再加上人家做飯,用的都是自家出的糧食,自家養的肉畜,張大峰又是個出了名的老實人,在這吃飯從來不用擔心挨坑,故而還是拉攏了許多經常跑這條馬路的熟客。

  除了開飯店,這裡樓上也算是個小旅館,只是張家莊又不是什麼旅遊的地方,說是旅館,其實也就是兩間歇腳的屋子,準備給開夜路的司機們。但是今天,如果有需要睡覺的司機,張大峰只好給他們抱兩床被子,讓他們湊合一宿了。因為很不巧,那兩間屋子被兩個女人包下了。

  張大峰坐在樓梯旁邊的椅子上迷瞪著,時不時瞅瞅邊上那一桌的兩位客人,然後又趕緊收回視線。在這個年代,看女人不犯法,但是看漂亮的女人,有時候一不留神就要倒大黴。張大峰可聽說了,之前也有個人,和他一樣是開飯館的,就因為對著一個時髦的女客人多瞟了兩眼,就被逮起來了,誰能想到那個女人那麼小心眼兒,而她偏偏就是某個大人物的“那個”呢?故而幹這一行的,眼睛一定要清亮,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可莫要惹上什麼岔子。

  不過這兩個女人倒不像是那樣的人。張大峰做生意多年了,看人雖然不一定精準無比,但也大差不離。先說背靠著墻的那個女人,她讓張大峰這輩子第一次明白了“天仙下凡”這個詞是從何而來,就算把他這輩子見過的美女身上的美全部加起來,只怕也不足這個女人的百分之一。瑤鼻秀目柳葉眉,如絲般的黑發紮成一束馬尾,粉唇邊一點美人小痣,不看則已,可只要看上一眼,只怕這輩子就都忘不了了。張大峰可不會那麼華美的形容,他只敢時不時往那裡瞥一眼,然後又趕緊轉過頭來,生怕被人家發現了。

  而且她也沒什麼架子,顯然不是被什麼人物養著的那種女人,她對張大峰說話時也是一團和氣,讓他如沐春風。不過雖然沒有刻意顯露,但從她的身上,隱隱可以感覺到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淡氣息。不然的話,張大峰毫不懷疑,但凡見到她的人都恨不得立刻沖上去表白。

  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姑娘看起來要小一些,不過相對來說倒是更為扎眼,因為她的頭發是一種耀眼而純凈的白色。這個姑娘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一股子傲氣,仿佛對什麼都看不上眼一樣,但她對於身邊的那個女人卻是禮敬有加。雖然她們對話時看起來挺平等的,但張大峰還是明顯注意到,白發姑娘對於那個美麗的女人似乎存在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景仰。

  不過,張大峰對於那個女人的注意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麗那麼簡單,還有著另外一個原因。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這個女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每天都能夠看到她一樣。但是任他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女人。故而他只得帶著疑惑,偶爾轉頭看她一眼罷了。

  兩個女人正在低聲交談著什麼,張大峰聽不清楚,如果他聽到了,只怕會立刻窘得無地自容。

  “那只老猴子老是看你,討厭得很,要不要我稍微提醒他一下?”

  白發少女如此說道。

  對面的美人卻是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你別總是這樣,希凡。他又不是什麼壞人,看兩眼又如何?再說了……故人之後,只怕是覺得我有些熟悉吧。”

  僅僅兩句話,這個女人便把張大峰的心理猜了個一清二楚。

  然而那名叫希凡的少女卻是撇了撇嘴,說道:“什麼故人,不過是個會畫畫的猴子罷了。當初要不是願靈大人給了他一點好臉色,那種猴子哪有資格——”

  “希凡!”

  美人俏目圓瞪,似有些薄怒地對少女說道:

  “不要總是這樣說話,永咲以前也提醒過你了吧,既然身處在他們的地方,放低姿態總是會有利一些。你們要是早點學會這一套待人接物的方式,也不會直到現在才打聽到消息了。”

  “唔,我——”

  聽了那美人這一番話,希凡有些臉紅,但仍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願靈大人對他們太客氣了,要我說——”

  “我說過多少次了。”美人把臉一板,寒聲說道,“有外人在的時候,要叫我‘黃璃’。”

  也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一桌上卻有只言片語落入了她們的耳朵裡。雖然已經時近深夜,但這一批開夜路送貨的司機還是剛剛才進館子裡面吃飽了飯,此時他們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順便消化一下腹中的食物。

  “哎,聽說了沒,最近好像又鬧狼災了。”其中一個人邊剔著牙邊說道,“我叔家就住那邊山腳下面,他說最近老看見有白影子在那亂晃,嚇得小孩兒都不敢出門了。有一回他大老遠的瞥見,說看清楚了,好像是頭狼。他們家裡養的鴨子也給叼走了兩個。”

  “幾年前打狼不是把狼都給打光了嗎?”旁邊一人問道,“而且咱們這也沒聽說過出什麼白狼啊,北方好像有些白狼,咱們這就算有狼也不能是白的吧?”

  “誰說的!”又一人說話了,“我聽我家三爺說了,好像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打仗的時候鬧過一次狼災,都是白狼,但是沒過多久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後來還有人調查,說那根本就不是狼,是——”

  “行啦,還扯什麼,都睡覺去吧,明早還得跑路呢。”

  這時候,最後一人開口了,他似乎困得夠嗆,眼皮都在打架了。這時他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便朝著坐在那裡的張大峰走去,說道:“大峰,那兩間屋都收拾好了吧?”

  這人看樣子是這裡的常客。但是今天,張大峰卻露出了為難之色,他剛想開口,卻一眼看到了那邊坐著的女人,她嘴角微動,似乎說了些什麼。

  真是奇怪,張大峰明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但腦袋裡面迷迷糊糊的,卻是不由自主地開口道:“來來來,都收拾好了,你們趕緊來歇著吧。”

  說話間,那四個司機便都上了樓,他們自己知道地方,就不勞張大峰領路了。可是張大峰自己在原地站了半天,卻是猛然反應過來:那兩間屋子是那兩個女人一早定下的,自己怎麼隨隨便便就把外人放進去了呢?

  可當他再一回頭,卻發現原本坐在那裡的兩位女客人不知什麼時候早已不見了蹤影。張大峰面帶疑惑之色地走過去,她們吃剩下的碗盤還放在桌上,但是人卻沒有了。只剩下桌邊放著的幾張百元大鈔,遠遠超過了這一頓飯應有的價值。

  怎、怎麼回事兒?!

  張大峰尋思著,難不成是自己又把屋子盤給別人,惹惱了那兩個女客人?可是他明明就記得,當時剛一和那女人的眼睛對上,他就不由自主地做了決定,直到之後才轉過神兒來。這麼一想,張大峰不由得心裡一涼,自己不會是遇到什麼狐仙了吧?

  狐仙吃飯……還會給錢麼?

  張大峰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裡的幾百元,一時間犯了迷糊。誰不知道狐仙的故事?聊齋裡面不是也寫過嗎,大半夜趁人做夢,偷偷進屋采人精氣的那就是。若是那兩個女人是狐仙……張大峰心裡癢癢的,如果狐仙都長得那麼漂亮,哪怕讓她們采精氣采到死,他說不定都願意。

  說起來,張大峰想起來了——他的曾祖父當年就曾經遇到過狐仙。那還是上個世紀的事情,當時他曾祖父是一個畫匠,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大美人,登時便驚為天人,掏出畫筆就要在紙上把美人的樣貌畫下來。那美人也不惱,就停下來任他去畫,等到畫完了,張畫匠再一抬頭,美人卻是不知何時早就不見了。這個畫匠一直籍籍無名,畫功也不怎麼樣,但惟獨這一幅畫,畫得是栩栩如生,甚至有不少達官貴人都跑來欣賞。六七十年代的時候,到處都在燒文人字畫,張家也差點遭了災,可那些正忙著砸東西的小青年們一眼看到這幅畫,當即就老實了,從此再也沒敢來過張家。

  算起來,這幅畫也有將近百年的歷史了。它並不是什麼名家大作,但卻好像成了張家的護身符一般。百年以來,小偷不敢進張家的門,張家人也從來沒有個大病大災,甚至聽說當年有人想要搶走這幅畫,可都闖進張家院兒裡了,看到那幅畫之後,卻是立刻退去,還賠了張家不少錢財。有個懂行的道士說,張畫匠是碰上了個好狐仙,狐仙跟他有緣,賜他一幅畫,算是個平安符。至於旁人愛信不信,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張大峰也活了幾十年了,不管周圍出什麼事兒,他都一直安安穩穩的,是以對於狐仙之說,也一直非常敬重。

  那幅畫就擺在張大峰的臥室裡頭,逢年過節他還要拜上一拜,這是從曾祖父那一輩就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此時,張大峰越想越有些不對味,他趕緊沖到樓上自己的臥房,也不管老婆嫌他吵鬧,當即就打開燈,一眼看到那幅畫,卻是直接跪到了地上!

  “你咋啦……閑的沒事兒拜狐仙幹嘛?”

  張大峰的老婆也知道張家的傳說,不過她被老公驚醒,一時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是以這樣問道。

  “哎喲!別問啦!”

  張大峰也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他“砰砰”地給那幅畫磕了兩個響頭,一抬手,似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可卻又頹然放下了手臂,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真是有眼無珠……”他也不顧老婆疑惑的目光,嘟嘟囔囔地說著,“老祖宗真是有福氣,我怎麼就沒攤上呢?”

其終 輪回門 第二節 北山

  名川大山總要有個名字,比如泰山、華山之類的,但是一些小山包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沿著張家莊村口的那條馬路,往北十裡左右,就可以見到一座矮山,在那一彎懸掛的月牙之下,小山透著一種陰涼的氛圍。遠遠看去,整個山體就像是一座孤墳,而事實上,這裡也和墳地脫不了關係。

  說好聽點,這山上是個墓園,而且是那種無人看守的墓園,其實說白了,這就是一座墓山。不過雖然亂了些,卻也沒到亂葬崗的地步。早些年頭,附近幾個莊子裡的大人物把這座山給劃分了一下,規定了各家的墓區,都用矮磚墻壘上了邊,墻裡面又分為許多小格子,從上到下,按照輩分,墓碑林立,夜裡往這邊逛還真是挺瘮人的。

  當地人把這座山叫做北山,不為什麼,就因為它地處在薑屯北邊。距離北山最近的人家也在山腳兩裡外,因為這座山實在是陰得很,早些年還有人敢住在山腳下,但後來不知出了什麼邪祟事,但凡是人,都不敢再往這邊靠近了。除非誰家裡死了人,才會在白天去墓地裡面上上墳,但是晚上,就連膽子最大的人也得避而遠之。不管你信不信,小心一點兒總是沒壞處。

  曾經有一個老道士說,這山勢像個墳包,本來陰氣就重,易出陰物,要是再在這裡埋死人,遲早得變成一片死地。再加上這裡還真出過些鬧鬼的事件,就更沒有人敢到這裡瞎轉悠了,生怕碰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但這天淩晨時分,卻偏偏就有不信邪的人,往這山上來了。

  一行幾人,看年紀也不大,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他們是附近某個小村裡的孩子,算是發小兒,這也都是上高中的年齡了。不過這種時間,他們應該是好好在家裡睡覺才對,卻不知為何跑到北山上來了,如果被他們的家長知道了,保不準要用掃帚把或是雞毛撣子狠狠教訓一頓……當然,前提是他們還能回到家裡。

  走在最前的是一個大個子男孩,十六歲的年紀能長到接近一米八五也算不簡單了。說他是胖吧,可偏偏有幾分肌肉塊,要說是壯吧,那臉上肥嘟嘟的肉都能捏出幾斤油來。總而言之,這就是個又胖又壯的小夥子,而此時,他的手裡拿著一柄手電筒,嘴裡卻是嘟嘟囔囔的。

  “我說……要不咱就回去吧,明天還得上課呢,要是讓我媽知道我半夜翹家,她能一棍子打死我!”

  聽了這話,走在他斜後方的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夥子哼笑一聲,不屑地說道:“大正,別這麼沒出息行嗎?一開始咱都說好了的,不找著一座老墳就不走。說什麼怕你媽……我看你是怕鬼吧?”

  “我——”

  那胖小子正要辯駁,又一個聲音傳來:

  “沒事兒,大正,你要是怕了就先回去,我們不會笑話你的。”

  說這話的男孩長得還算清秀,但是那話中的陰柔卻讓人怎麼聽怎麼不舒服。而且,他雖然說了不會笑話,但那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卻是再明顯不過。那被他喚作“大正”的胖少年悶哼一聲,也不搭話,就只是繼續往前走著。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哥說得對,明天還得上課呢,咱們要是課上打了盹,班主任肯定要找家長的。”

  這時,走在最後的馬尾辮女孩子也怯怯地開口了。但是那戴帽男孩卻又回頭哼了一聲,冷笑道:“反正你們兄妹一家親,都是膽小鬼!要是不敢就早點兒說,咱們都上山來了,你們現在才想走?這不是明擺著憋屈人嗎?”

  “我們才不是膽小鬼!”胖少年回頭揮了揮拳頭。說他膽小倒無所謂,可他聽不得有人說他妹妹,只不過除了這小小的抗議,也沒有什麼過多的表示就是了。

  “是是是,不是膽小鬼,只是恰好膽小罷了。”那陰柔男孩也這麼說道,當下把那小胖子噎得沒了脾氣,只好悶頭悶腦地繼續在前面帶路。

  但是走在最後的女孩卻嘟著嘴,小聲說道:“都說了我們不是膽小鬼……我曾曾爺爺還給狐仙畫過像呢。”

  “別聽他們瞎說。”走在她身旁的另一個女孩子笑了起來,“說得對,我們家是被狐仙保著的,誰膽小也輪不到我們。”

  “就是!”馬尾辮女孩點了點頭。

  他們幾人都是張家莊的孩子,那走在前面的胖小子叫張正,他妹妹叫做張靈,而那戴帽少年叫做張洋,陰柔男孩叫做張猛,最後那個女孩是張婷婷。平時他們都是一起的玩伴,今天卻不知道是誰先提起,要到北山上面來探探,本來大概是當做玩笑話說的,可是說著說著就當真了。總而言之,現在他們都已經在往山上爬了,而那對兄妹也不願意被說成是膽小鬼,只好硬著頭皮一路向前走。

  夜深人靜這個詞似乎不應該用在北山上,不過這裡確實夠寂靜的,就連這幾個少年似乎都有些受感染,說話也不敢大聲了。就在這時,他們的面前出現了第一個墳頭。

  “看見了?”胖少年張正用手電筒往墓碑上照了一下,然後說道,“滿意了吧?行了,咱們走吧。”

  “你急什麼?”張洋嗤笑一聲,“忘了?我們說的是要找個老墳頭,越往下面的墳頭就越新,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越靠近山頂上,年頭就越久。咱怎麼說也得找個四代往上的吧?”

  四代往上,也就是至少要找到他們曾曾爺爺輩的墳頭。小姑娘張靈頓時臉都綠了,要知道這裡劃為墓地總共才多長時間?曾曾爺爺輩都應該是葬在這山上的第一批人了,絕對是最靠近山頂的!且不說怕不怕鬼,即便這只是一座普通的矮山,大半夜往山上爬,對她一個女孩子來說也不是輕鬆的事情。

  張靈剛要開口反駁,但卻神色一僵,當即往後一退,卻是差點從墳墻上跌下去!

  “哎!”

  還是張正有眼力見,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幫她穩住身體。然後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那——那邊……”

  張靈的聲音顫抖著,指向山上的某處。幾人一起向那裡看去,手電筒的光芒也往那邊照著,但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們疑惑地看著張靈,但是張靈那恐懼的樣子卻不似作偽,她一邊哆嗦著,一邊小聲說道:

  “剛才……剛才我好像看見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往上面去了……”

  一聽這話,幾個少年身上都直冒寒氣。畢竟在墳地裡面說這種話題,膽子再大也不可能一點兒影響都沒有,幾人面面相覷,還是那陰柔男孩張猛先開了口:

  “行啦,別老是嚇唬人,你自己膽小就算了,還想嚇唬我們。我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別是你瞎編的吧?”

  那戴帽子的少年也反應過來,幫腔道:“就是就是,還白衣服的女人,你恐怖片看多了吧?現在女鬼都不嚇人了,要想嚇唬我們,你還不如說是個什麼異形呢。”

  “我……我真的看見了!”張靈害怕得爭辯起來。但是那兩個男孩卻撇撇嘴,打定主意不相信她。

  胖少年不樂意了,他大聲說道:“你們別老是欺負我妹妹!我信她的話!”

  但那戴帽少年張洋卻一點面子也不給他,說道:“所以說你們兄妹都是膽小鬼!切,有能耐對我們發狠,那算什麼?你這麼壯,怎麼不去教訓教訓那個嚇唬你妹妹的女鬼啊?”

  張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有些憋屈地說道:“我……我能打人,但是鬼又打不著,我怎麼教訓?”

  “哼,膽小鬼,還說什麼畫過狐仙呢,肯定也是騙人的。”張洋鄙夷地看著他,“你們家祖爺爺要是真見著狐仙,恐怕早就嚇尿褲子了!你們家人都是膽小鬼!”

  他說完,就等著旁邊的張猛給自己幫腔了。可是等了半天,卻只等到對面張正張靈兩兄妹對自己的怒目而視,反而聽不見張猛的聲音了。張洋下意識轉頭一瞧,卻見張猛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山上,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

  “喂,猛子!看什麼呢?”

  張洋推了張猛一下,把他推得一個趔趄。直到這時候,張猛才從剛才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聽見張洋問他,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迷惑,足足過去了好幾秒,他才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

  “……剛、剛才,我好像也看見了一個白衣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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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三節 陰山行

  月光並不如何明朗,至少這山坡上還是黑黢黢的,即便用手電筒照著,也只能看見面前這麼一塊墓碑而已,再遠些就什麼都看不清了。而此時,張猛的話卻讓剛剛還對張靈不怎麼相信的幾個孩子都感覺身上發冷,若是只有張靈一人看見還好說,但是張猛現在的樣子,顯然也不是開玩笑的啊。

  張洋一時犯了嘀咕,他順著張猛的目光朝著山上看去,但除了隱約可見的墓墻和墓碑之外,就只有遍地叢生的老樹和雜草。別說是穿著白衣服的女人了,就連一星半點的白色都沒有。張洋強打精神,說道:“你們倆都眼花了吧?”

  “是真的!”張猛辯駁道,“就剛才,我看見這邊往山上去那條路上,有個白衣服的女人在走,從頭到腳全是白的!連頭發都是白的!”

  “別扯淡!大黑天的,是白的你也看不出來!”張洋擺了擺手,他心裡有些不爽,原本張猛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現在卻和那對兄妹一道反駁自己了。張洋頓時感覺自己孤立無援,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樣。只聽他冷哼一聲,說道:

  “那既然你們這麼說,咱們就再往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著那個白衣服女人。”

  這話頓時遭到了幾人不約而同的反對聲。

  “你趕著見鬼去啊?!”小胖子張正怒氣沖沖地說道,“那我不管了,你們上去吧,我帶著我妹妹回家去。”

  “嗯!”張靈點點頭,她聽哥哥的話,更何況自己也嚇得慌,“我不上去了,要去你們自己去。”

  就連一直和張洋一唱一和的張猛,這時也是露出了些許怯懦之意,說道:“……要不,要不咱們今天就算了?下回把班上那幾個同學都喊來,人多點兒再一塊兒上去,行不?”

  “你到底還算不算個男人?”

  張洋沒有對小胖子和他妹妹說話,卻先對張猛這麼說道。他對張猛“臨陣退卻”的行為很是不滿,出言嘲諷道:“你要是願意跟這幾個膽小鬼待一塊兒,回頭我就跟班上的人說,你也是個膽小鬼,這事兒我下回還得寫作文裡頭,你看著辦吧!”

  雖然幾個人從小都是一塊兒長大的,但是即便是小孩子之間,“派系分佈”也是非常明顯的。張洋雖然算不得是一個小霸王,但在村裡頭也是個孩子頭兒,而張猛一直是跟他走在一塊兒的。相對起來,張正張靈這對兄妹可就沒那麼大的號召力,再加上他們老是說祖輩見過狐仙,連老師都斥責他們那叫封建迷信,故而經常是同輩人笑話的對象。

  “這個……”張猛有點兒為難,這幾人之中,他還是和張洋的關係比較好,如果張洋說要上山,他不陪著實在是有些不夠兄弟。他抬頭往山上看看,四野一片寂靜,哪有什麼白衣服女人的影子?興許剛才真是自己看錯了呢?要是因為這個得罪了張洋,那以後可就不好混了。張猛想了一下,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說道:“行,那我跟你一塊兒。”

  說服了張猛,張洋心裡很是得意,他又轉頭看向那對兄妹。還不等他開口,張正便說道:

  “要去你們去,我說過了,我和小靈要回家了。”

  旁邊的張靈點點頭,緊緊地靠在哥哥身旁。

  “行啊,你們要走也行。”張洋嘿嘿一笑,假裝毫不在意地說道,“不過你們人可以走,手電筒得留下。要不然我們怎麼找路上山?”

  “那、那不行!”張正斷然拒絕道,“沒有手電筒,我們也沒法下山了!”

  “那你要這麼說,咱們今天就在這耗著吧!”

  張洋耍起了無賴。他本來就站在張正後面,這時候更是大叉腿堵上了墓墻唯一的通路,說道:“要麼你把手電筒給我,要不你就往前走,咱們再往山上走一段兒,要是你哪個都不願意,咱們今天就誰都別走了!除非你把我推下去!咱就在這兒等著,等著那個白衣服女鬼回來吃你們吧!”

  他一副**樣兒威脅著張正,張正一張臉都已經憋得通紅,只是黑天看不清楚。跟張洋比起來,他又高又壯,就是脾氣太過溫和,要說把張洋推下墓墻,不過是伸伸手的功夫,但是那樣張洋肯定會受傷。雖然兩人相處不好,但以張正那善良而又怕事的性格,肯定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張洋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屢次挑釁。不然的話,以張正這結實的體格,收拾張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行啦……這樣行不行?咱們就再往上面走一點兒,到半山腰左右就停下,也不往山頂去了。而且要萬一再看見什麼東西,咱們也不走了,立刻下山,行不?”

  跳出來打圓場的是張猛。現在也只有他這麼說最為合適,畢竟張洋是鐵了心要往山上去,而張正張靈兄妹則要下山,只有張猛一個人,既不想上山去,也不想跟張洋鬧翻,是以這樣折中說道。

  場中一時有些緊張。張正拿不準是不是應該答應,相比起其他人,他更加相信靈異。因為狐仙的故事他從小就聽過,而且不管是爺爺還是老爸,講起來的時候都是信誓旦旦的。不說別人,就是張正自己,總聽說別人家遭了這災那災的,可他活了十幾年,愣是沒見自己家裡出過什麼事兒,對於狐仙之說更是深信不疑。

  老實說,他雖然什麼都沒有看見,但也覺得這山上陰的瘮人,說不準就有什麼邪物。而且他心疼妹妹,生怕嚇到了張靈。但要是想走,不越過張洋是肯定不行的。他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而妹妹張靈心裡又何嘗不緊張呢?她肯定不希望哥哥和張洋打起來,要是張洋贏了,哥哥就會受傷,而要是哥哥贏了,張洋受了傷,哥哥也肯定得負責任。她一時沒了辦法,只好在旁邊乾著急。

  其實張洋自己心裡又怎麼可能不怕?他也擔心真把張正惹急了,這個大塊頭不管不顧,沖上來一腳把他踹下去,要是受點小傷倒還好說,但要是摔斷了胳膊腿怎麼辦?眼下既然張猛先退了一步,他便也說道:

  “行,就按張猛說的,咱們到半山腰就往回走,這總行了吧?”

  張正還在考慮,張洋便又說道:“……你們家不是說有狐仙保著嗎?那肯定就沒有事兒了。再說了,人都說北山上面陰氣重,說不定狐仙就住這山上。那個狐仙跟你們家有緣,說不定你們倆就能見著真正的狐仙。”

  張正倒是對見狐仙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張洋說的也對,狐仙只是賜了一張畫,就能一直保著他們家不出事,說明這狐仙肯定道行高深。那麼就算真有什麼邪物,應該也傷不了他們才對。而且張洋已經退了兩步,說只要上到半山腰就行,他要是再不決定,還真怕張洋來了脾氣,攔著路不讓他們走了。這麼想著,張正的態度也軟了下來,他看看妹妹張靈,張靈雖然不情願,但也只好點了點頭。

  “好吧。”張正說道,“那就這樣,上到半山腰就下來。還有——要是誰再看見那個白衣服女人,也得立刻下來!”

  “行!”張洋爽快地答應了。

  幾人總算商量好了,張正轉過身去,沿著墓墻壘成的窄路繼續往山上爬去,而張洋張猛兩人緊隨其後,似乎跟在這個大塊頭身後還比較有安全感。張靈是真心嚇得不敢上去了,但是別人都走了,她要是不跟著,就只能一個人留在這個黑不隆冬的地方,和一塊墓碑作伴,當下無法,也只好顫著腳步跟上幾人。

  只有走在身邊,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張婷婷出言安慰道:“別緊張,小靈,咱們家是有狐仙保著的,肯定不會有事。”

  她這一句話似乎是讓張靈稍微寬心一點。張靈點點頭,往前看著幾人的背影,卻是悄悄對張婷婷說道:

  “你聽見張猛剛才是怎麼說的沒?他說他看見的那個女人,從頭到腳都是白的,連頭發都是白的,是不是?”

  張婷婷點了點頭:“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看張婷婷這麼回答,張靈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她打了個哆嗦,左右看了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

  “但是……但是我看見的那個女人,雖然穿著白衣服,但是頭發是黑的啊!”

  張婷婷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她想了想,開口道:“也許是你們倆之中有人看錯了,也有可能……”

  “什麼?”

  “也有可能……你們倆看見的就是兩個女人。”張婷婷答道,“或許其中一個是狐仙。你們家那幅狐仙畫,上面畫的狐仙不就是白衣服黑頭發嗎?”

  然而張靈的面色卻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好轉,反而是更加害怕了。她可不知道那是不是狐仙,就算是……那麼,其中一個是狐仙,另一個,又是誰呢?

  月光之下的登山路,幾名少年各懷心思,不知前路等待著他們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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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四節 吊死鬼

  過了第一座墓碑之後,就相當於是進了墓群了。從這裡往上,墓墻都是連在一起的,一塊一塊墓碑,一座一座墳頭,林林總總地排列著。當然了,總的來說還是按照一定的規律建造的,比如說老一輩人物一定在上面,夫妻的墳墓都是並列,出嫁的女兒都不能入老家的墓園……雖然不是什麼正規的墓園,但是規矩還挺多。村裡也有些並不屬於這些家族的人,他們死後是不能在北山埋葬的,只能找不種田的人家閑置下來的地做墓地用。

  眼下,幾人上山所走的這條路都是用墓墻壘成的。兩旁墓碑上所寫的名字多數都是姓張的,因為這片山坡主要就是張氏的墓園。這幾個少年雖然年齡小,但是輩分可不一定小,村裡面甚至有比他們小兩輩的人在,埋在最下面的也差不多就是那個輩分的人了。而張正用手電筒在旁邊照了一下,這裡埋的人已經是和他們平輩的了。他們還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同一輩分的人卻早早地進了黃土,這麼一想,心下還真是有點兒發毛的感覺。

  張正走在最前面,其實到了這裡,墓墻接在一塊兒,路就寬了很多,現在就算張正回頭帶上張靈一起走了,張洋也攔不住他們。只是張正這孩子的腦子可跟他的身高不成正比,或者說是樸實。他覺得自己既然答應張洋要走到半山腰那邊,就不能食言了,因而沒有那份活絡心思,只想著趕緊走上去讓張洋死心,然後就離開這裡。

  走在山上要想判斷具體的位置可並不太容易,尤其是黑天半夜的,不過張正大概記得,那片兒應該就是自己爺爺到曾爺爺的兩輩之間,想來走到曾爺爺的墳墓那裡,張洋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幾人又走了幾分鐘左右,手電筒的光芒從一塊墓碑上晃了過去,卻又照了回來。張正看著那塊墓碑,不由得停了停腳步,似有所思。張洋就跟在他後面,前面一停,他差點撞到張正身上,不由得埋怨一句:“怎麼回事兒?這還沒到半山呢!”

  “我知道!”

  張正不耐煩地回了他一句,卻並沒有繼續再往前走的意思了。他對著那塊墓碑看了幾秒鐘,然後老成地嘆了口氣,開口把妹妹張靈叫到前面來。張靈上前看了一眼墓碑,卻也是立刻捂住了嘴巴,小聲說道:

  “是小姑姑?”

  張正點了點頭。

  “哦,是你們的長輩?”

  張猛聽明白了。也沒辦法,這就是張家莊的墓園,看見長輩的墓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張正張靈兩兄妹沒有答話,而是站到墓碑正前面,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這座墓碑是他們的一個小姑姑,也就是父親張大峰最小的妹妹,不過好些年前就去世了,死的時候也差不多就和他們一般大。兩兄妹其實對她沒有什麼印象,只是老爸每次來為爺爺奶奶掃墓的時候總會順帶著給妹妹燒點紙錢,張正也就記住了。

  不過是一段小插曲,之後,幾人繼續往山上走著。大概又走了十分鐘左右,手電筒又照到了一塊墓碑。而這一次,是張猛停下來了。

  “又怎麼了?”張洋有些煩躁地問道。

  張猛支吾了一下,然後說道:

  “這兒……是我二叔二嬸的墳頭。”

  張洋頓時沒了脾氣。農村的孩子對於親族禮數還是比較遵守的,即便是大半夜偷偷到山上來,若是見了親人的墳頭,不行個禮就過去可不好。農村人也講究這個,對死去的親長不敬,說不得就會遭災遭難,或者是惹得地下的長輩不高興了,上來收拾你小子一頓也是有可能的。因此雖然張洋有些不耐煩,卻也不好攔他,只能看著張猛在墓碑前面恭恭敬敬地鞠了兩次躬,幾人才從這裡離開。

  “哎,猛子,我記得你那個二嬸不是上吊死的嗎?”

  張洋突然問道。

  “嗯,是。”張猛點了點頭,“我二叔死之後,當天晚上,二嬸就悲傷過度,跟著他去了。她就是在這座山上上吊的,找了棵樹,一栓繩子,人就沒了。第二天有人上山來探墓,就發現她吊在樹上,早都硬完了。這倒好,辦喪事兒湊一塊兒,算是省事兒了。”

  “在這座山上?”張洋有些感興趣,“在什麼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好像是一棵歪脖樹吧……”

  張猛這才剛剛說完,張正的手電筒射出的那道光照著前面,赫然就出現了一棵歪脖樹!那樹幹彎曲的地方正橫在墓墻上面,就在幾人前面兩米遠的地方。張正剛剛聽到張猛的話,再一看到這棵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而他身後的張洋、張猛和張靈三人也是霍然停下腳步。四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在那棵樹上,生怕看見一個吊死鬼擋在那兒!

  一陣陰風吹過,讓幾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棵樹的葉子也和滿山的草木一樣,發出沙沙的聲音。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還是張洋先乾笑了兩聲,說道:

  “就是這棵樹?難怪……離你二叔二嬸的墳頭還挺近的。行了,都別愣著了,又沒有鬼,你們怕什麼?他二嬸早就陪他二叔下去了,不會出來吃你們的!”

  他似乎想說兩句玩笑話調侃一下,緩解眾人心頭的恐懼。但是張靈卻在他身後畏畏縮縮地開口了:

  “我媽說……從吊死過人的樹下過去,不吉利……”

  “那是嚇唬你玩兒的!”張洋毫不在意地說道,“從這上山下山都得走這條路,要是因為這麼棵樹擋著,沒人上去,那你們爸媽怎麼去給你們爺爺奶奶掃墓?”

  但是張正自然是幫他妹妹說話,他反駁道:“我爸媽掃墓都是白天來,誰閑的沒事兒大半夜上北山來?白天有太陽照著還沒事兒,晚上陰氣重,誰知道會出來什麼?”

  “你那麼大個子簡直白長了!”張洋毫不客氣地說道,“長得那麼高那麼壯,竟然還怕鬼,你說出去丟人不丟人?”

  張正還沒來得及反駁,張猛卻也勸說道:

  “我看……要不還是避避吧?我也聽說過,吊死鬼最容易陰魂不散,不去投胎,就一直在那守著。我說,咱們今晚要不就到這算了,改天多叫幾個人,陽氣重,鬼就不敢出來了!”

  “你怎麼也信那個?”張洋憤怒地瞪了張猛一眼。他一直都覺得張猛跟自己比較親近,可是今晚他卻一直在幫那倆兄妹說話,這讓張洋感覺非常難受,對張猛也很失望。他來回看著這三個人,感覺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挑釁,他毫不退讓地說道:“不行!本來說好要找最老的墳頭,我都已經退了一步,只讓你們上到半山腰就行了,現在你們又不願意,老是出爾反爾,你們到底還有沒有原則?”

  那三人互相看了一下,張猛心生怯意,但他也擔心要是再和張洋唱反調,以後就算是決裂了。張正的面色有些不太好,他也不想再繼續往上走了,但是張洋說的也對,做人總要遵守約定的。

  幾人在這裡僵持了約有一分鐘,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又是一陣陰風吹過來,張正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張靈打了個寒顫,便有些忍不住了。當下只聽他粗聲粗氣地說道:“上到半山腰,咱們就走,趕緊的!”

  他不想和張洋多糾纏。反正從這裡到半山腰,最多也就十多分鐘了,要是再多待一會兒,他們男孩子身強力壯,但是妹妹小靈說不定會凍著。他用手電筒照著前路,直接就從那彎曲的樹幹下面走了過去,似乎並沒有什麼怪事發生。

  後面幾人也都鬆了口氣。張猛和張靈是怕那樹上真有個吊死鬼什麼的,而張洋則是擔心張正真的一甩頭就走了,那樣他可會顏面盡失。眼下見張正到底還是遵從了他的注意,張洋心下一喜,便也不計較他的口氣,趕緊跟了上去。張猛和張靈也走在後面,從那歪脖樹的樹幹下面走了過去。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他們從樹下走過的時候,那棵樹卻不知怎麼,彎曲的枝幹稍稍向上彈起了一下,就像是失去了些許重量似的,亦或者是被陰風吹動,使得它產生了些許搖晃。那一點輕微的晃動並沒有落在幾名少年的眼中,風息樹止,一切便又歸於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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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五節 迷失

  三更半夜走山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僅是向上攀登的費力,還要集中精神看著自己的腳下。即便有張正拿著手電筒在前面帶路,若是不好好觀察,等到墓墻較窄的地方,稍有不慎也有可能會掉下去。若是摔在草地上,落了個鼻青臉腫倒還是小事,但要是萬一正好摔在了墓碑或是墳頭上面,少不得得缺胳膊斷腿。故而一行幾人都格外小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走了這麼長一段路,覺得疲勞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你們就不能快點兒?”

  張洋倒是緊緊跟在張正的身後,但是轉頭一看,張猛和張靈倒是拉開了五米以外,他便氣不打一處來。而且仔細看看,張靈倒好像還是遊刃有餘,卻是張猛,氣喘吁吁的,比個女孩還不如。

  “等會兒,你們別走那麼快……”

  張猛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看他的樣子,確實是累得快要走不動了,即便這會兒爬到了地方,一會兒也不見得還有下山的力氣。張洋撇了撇嘴,不由得有些頭疼地想著,自己以前怎麼會把這傢夥當兄弟?純粹是娘娘腔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爬個山就喊累,除了給自己唱和一下,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低聲罵道:“真沒用,簡直就是個垃圾貨色!”

  他們兩人平時開玩笑爆粗口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張猛也只會一笑而過,並不往心裡去。但是今天可不同了,張猛本來就已經對張洋的一意孤行心存反感,這會兒被他一罵,心裡自然更不好受。如果不是張洋餘威仍在,他恐怕早就罵回去了。雖然沒有開口,但他也是咬牙切齒的,狠狠瞪了張洋一眼,反正黑天半夜的張洋也看不見。

  倒是張靈,這會兒一直小步跟在張猛後面,雖然也有些累了,但沒有張猛喘得那麼嚴重。她眼看張猛那副累到不行的樣子,小聲提醒道:“你別老是彎著腰,走上去的時候要俯身,重心前傾,走平路的時候就不需要了。你一直彎著腰反而更累,而且萬一變成駝背了怎麼辦?”

  “我知道,不用你說。”

  張猛沒好氣地回道。他正在生張洋的悶氣,不過對於張靈也沒什麼好感。張靈一片好心卻被他如此對待,便皺皺鼻子,哼了一聲,不管他了。

  前面的張正和張洋也只得減緩了速度,等著後面兩個體力不好的人。又走了一刻鐘左右,終於,張正手中拿著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塊墓碑。這墓碑別人或許不認識,但張正可是認得清清楚楚,這是他曾爺爺的墓碑。走到這裡,就絕對是已經過了半山腰了。

  張正把張靈喊過來,兩人恭恭敬敬地在碑前行了一禮。張洋眼看著這一幕,也知道他們確實已經到目的地了。畢竟飯可以亂吃,話也可以亂說,但是祖宗絕對不能亂認。至少以張正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為了早走一步而隨便拜祖宗的。這裡肯定是已經過了半山了。

  “行了不?”

  張正瞥了張洋一眼,這就拉起張靈,準備轉身下山了。但是張洋卻又叫了一聲:

  “哎!等等!”

  “又怎麼了?!”張正霍然轉過身來,他的臉色難看至極,本來遵守約定走到這裡,這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果張洋再提出什麼無理要求,張正認為自己絕對會忍不住,往他那張噁心的臉上砸上一錘!

  “我們已經到了,你還要幹什麼?”張靈也很是不滿地問道。

  “等一會兒啊,就等一下!”

  張洋一邊說著,一邊站到了張正曾爺爺的那塊墓碑前面,把手裡拿著的一個東西舉起來,只聽“哢嚓”一聲,一道閃光,然後張洋便滿意地走了回來。

  “你帶著手機?”張猛有些驚訝地問道。

  現在在城市裡,讀高中的孩子多數都已經有手機了,但是對於鄉下的孩子來說,手機還是個稀罕物事。張洋家裡有錢,一部手機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只聽他嘿嘿一笑,說道:

  “既然來了,總得拍張照片留作紀念。要不然誰知道我敢大半夜上北山來?”

  合著他拍了這麼張照片,就是為了回頭去跟別人吹噓的。張正張靈兩兄妹互相對視一眼,張洋拍的是他們的曾爺爺,以此來當做炫耀的憑據,這讓他們有些不太高興。但是想來,曾爺爺都已經故去多年了,應該也不會在意這點小事,而且他們倆也實在不想再和張洋糾纏了,便都是一言不發,由他去了。

  “……不光這麼張照片,還有,這一路上我都在拍錄像。”張洋還在得意地說著。聽到這裡,張猛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張洋似乎是理解了他是什麼意思,便拍拍胸脯說道:“放心,你們當膽小鬼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這段錄像我也不給別人看,就留著以後老了,回顧我的英雄事跡!”

  張猛之前也曾經勸說過他不要再往山上去了,他擔心張洋把這段錄像給別人看,別人會說他是膽小鬼的。此時聽張洋這樣保證,他便也放下心來。至於張正張靈兩兄妹,他們則是根本就不在意。一行人這就打算沿原路下山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剛剛走出兩步,卻聽見張靈發出一聲驚慌的叫喊:

  “哎!你們誰看見張婷婷了?!她不見了!”

  “啥?”張正一聽妹妹叫喊,首先轉過頭來,“怎麼回事兒?”

  張靈急急忙忙地說著:“我剛剛才發現的……張婷婷一直走在我後面,不過這一會兒她沒跟我說話,我還沒注意到,現在找不著她了!”

  “……會不會是害怕了,先跑回家去了?”

  張猛猜測道。

  “不可能!”張靈搖了搖頭,“剛才一路上都跟我走在一塊兒的,我記得直到走到我家小姑姑的墳頭那裡,她還跟在我後面的。不過後來就沒聽見她說話了,這會兒我回頭一看,才發現沒有她的影子了。她也是個女孩子,都走到北山上,進了墓群了,她怎麼可能敢一個人走回去?”

  這倒也是,女孩子的膽子再大,敢一個人在墓群裡面亂晃的也實在不多。

  張正想了想,說道:“你先別著急,可能她在什麼地方走丟了。要是那樣的話,她肯定也不敢一個人亂走,應該還在原地等著我們,我們回去找找就能找著她了。”

  “乾脆喊兩嗓子,讓她在路上等著咱們。免得她怕鬼,藏在哪裡,讓咱們找不著。”張猛又提議道。

  張洋直接就是一個白眼兒:

  “你傻啊?黑天半夜的,你吼兩嗓子,說不定沒把人喊來,倒先把鬼喊來了!”

  “那上哪找去?”張猛悻悻地說道,“又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丟的,難不成咱們找遍整個北山?”

  就在這時,張正突然想起來什麼,他對張洋說道:“你不是拿手機錄像了嗎?拿出來看看,說不定能知道她什麼時候不見的。”

  “估計不行。”張洋搖了搖頭,“我一直都在拍前面。張婷婷不是走在後面嗎,可能沒拍著她。”

  “行不行的,你先看一下啊。”張靈也急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要是萬一找不到張婷婷,那個女孩兒說不定就得在這山上凍一夜,得病是小事,可她一定會嚇壞的,到時候讓這幾個孩子對家長怎麼交待?

  “行行行,那就看看吧。”

  張洋只好答應下來。他打開剛剛錄下的錄像,一幕黑暗的畫面便顯示了出來,張靈說直到她小姑姑墓前的時候,張婷婷還在呢。張洋便把進度條直接撥到了那之後。四顆小腦袋緊緊地擠在一起,幾人都在仔細看著,生怕漏掉一點細節。

  從張正張靈的小姑姑墓前離開之後,他們又走了一段,便到了張猛二叔二嬸的墓前,然後是那棵歪脖樹,再然後——

  “等等!”

  張猛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看到張婷婷了?”張靈立刻問道。張洋也奇怪地看著他,但是張猛卻擅自伸手,把進度條往回撥了一點……

  畫面倒退回那棵歪脖樹。

  此時,正有一陣陰風吹過……幾人正朝著那棵歪脖樹走去,而在那橫在墓墻上方的彎曲枝幹下面,竟有一個幽白色的人影,在輕輕地晃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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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六節 撞鬼

  異樣的沉默籠罩了四人。

  錄像上拍得很清楚,張正和張靈在他們那位早逝的小姑姑墓前鞠了一躬,幾人繼續往前走著。由於張洋一直走在張正後面,而張猛和張靈則是走在張洋後面,錄像只拍到了前方的張正,至於張婷婷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從錄像上還真是看不出來。

  但現在,四人卻都沒有去在意張婷婷的工夫了!

  畫面繼續前進著,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誰都沒有說話。不久,張猛在他二叔二嬸的墳頭前停了下來,也鞠了一躬,接著是張洋和張猛的對話:

  “在什麼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好像是一棵歪脖樹吧……”

  也就在這時,張正的手電筒照到了那棵歪脖樹彎曲的枝幹,然後……

  “怎麼可能?!”

  在看清楚那畫面的同時,四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略顯透明的人影,在樹幹下面晃蕩著,就像是被風吹動一樣,但那具身體卻剛好懸在墓墻上方,也就是堵住了眾人前行的路!

  幾人都感覺從頭涼到了腳,然而更恐怖的事情還在後面!

  眾人的爭論聲從錄像中傳了出來,張靈和張猛都說,不要去招惹吊死鬼,也不要從那棵樹下過去,但是張洋卻一意孤行。而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張正為了履行約定,也答應了張洋,一行人只得繼續沿著山路向上走去。這時,張正拿著手電筒,率先靠近了那個人影,但是他本人卻毫無所覺!

  看著錄像中自己壯實的身體直接從那幽白色的透明人影中穿過,縱使是張正,也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呻吟!

  然後是張洋,手機的攝像頭對著那人影的身體就撞了過去……

  “就這兒!”

  張洋突然按下了暫停鍵!他看著手機上暫停下來的畫面……正是那個人影隱約的面龐!白衣長發,看上去是個女人,她的舌頭伸在外面,兩眼像是死魚一般向外微凸!張洋有些刻意地把頭轉向一邊,似乎不敢看這幅畫面,怕被鬼盯上一樣。但是嘴裡卻喊著張猛:

  “猛子!你快看看!看看這是不是你二嬸!”

  張猛只看了那畫面一眼,便也轉過頭去,不敢和畫面上的人影相對視。他感覺那女人凸出的雙眼,就好像是在瞪視著自己一樣!當下只得慌張地搖了搖頭,說道:“看不清楚,我不知道!”

  “切,沒用!”張洋罵了一聲,但卻是自言自語道,“……應該就是你家二嬸,吊死在那的女人還能有誰?”

  張正碩大的身軀,此時也在輕輕顫抖著。但是他卻努力表現出一副沉穩的樣子,因為妹妹張靈比他更害怕,她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哥哥的手臂,臉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就說不要上山嘛!”她帶著哭腔抱怨著,“從吊死鬼的樹下過去,肯定會惹上不乾淨的東西的!結果你非要上來!現在好了,張婷婷也不見了,說不定她就是被鬼抓走了!嗚嗚嗚……”

  淚珠從張靈的眼睛裡面滾下來,張正連忙安慰起妹妹來。張洋和張猛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要是碰上別的,說不定還沒事,但是這個——這可是真正的鬼啊!手機上的畫面還定格在那人影身上,看著別提有多駭人了!

  張洋趕緊把錄像關掉,心裡急急地轉著。

  他很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什麼鬼啊怪啊的都是騙人的,說不定他們只是看到了幻覺而已。但是他們剛剛從那樹下過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偏偏在錄像裡面顯示出了這麼一個人影,那不是鬼還能是什麼?!

  這一次淩晨上北山來探險的主意就是張洋最先提出的,可是眼下卻出了這種事,他比誰都要害怕得慌。眼下,他聽著張靈躲在哥哥張正的懷裡,一邊抽泣一邊低聲抱怨著,說的都是他的壞話,可張洋現在連去反駁的心思都沒有。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膽大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扯上張正他們一起來了。之前他表現得很勇敢,一直要往山上來,還和墓碑合了影,那都是因為他不信鬼神,但是現在,哪還由得他信不信?!

  “說不定……”張靈嗚咽著說道,“我一開始看到的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就是張猛的二嬸吧?”

  她這一句話把大家都提醒了。一開始剛剛見到墳墓的時候,張靈和張猛都看到了穿白衣服的人影,當時被張洋說是錯覺,後面他們也就忘了。但是現在想起來……他們都已經活見鬼了,那麼那道白衣人影,恐怕也是……

  “不對!”張猛突然叫道,“我看到的那個白衣服女人,就連頭發都是白色的!但是剛剛拍到的我二——那個人影,頭發是黑色的啊!”

  他似乎想說“我二嬸”,但卻又改了口。也許在他的心裡,還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嬸子和一個恐怖的吊死鬼聯系在一起吧。

  但是,他不說還好,一說這話,眾人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也就是說,除了那個吊死鬼,這個山上肯定還有別的鬼嘍?”

  張洋打了個寒戰,他下意識左右看看,生怕那個吊死鬼或者是其它什麼鬼就在自己身邊。幾人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張靈先開了口:

  “張婷婷呢?她怎麼辦?我們還找不找她?”

  “找她?”張猛頓時叫道,“你別傻了!咱們現在是在鬼山上啊!上哪找她?說不定她已經被鬼吃了!”

  張猛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眾人心裡卻多多少少有些同意他的看法。本來五個人走在一起的,突然走丟了一個,而這山上又恰好鬧了鬼,任誰都會認為,張婷婷大概是被鬼抓走了。至於是那個吊死鬼還是別的什麼鬼魂,那可就不好說了。

  “那……那我們就能把她扔下不管嗎?”張靈有些猶疑,“萬一她真的被鬼抓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張猛反問道,“難不成咱們還能從鬼的手裡把她救出來?我看咱們今天還是趕緊下山去吧,要實在不行,你下山去報警,讓員警來找她——不過不準把我們上山的事兒說出去!就說是你們倆一塊兒上山的!”

  “對!”張洋也點點頭說道,“要報警的話,不準把我們扯進去!”

  這兩個孩子可真是自私,明明一開始就是他們拉著人家到山上來,現在出了事,還想要先把自己撇清。張正憤怒地瞪了他們一眼,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很同意的,那就是現在立刻離開這座山,天知道如果再待下去,那個鬼會不會找到他們!

  但是——

  “喂,咱們怎麼走啊?”

  張洋突然面色難看地提出了這個奇怪的問題。

  “還能怎麼走?”張猛說道,“原路返回唄!呃——”

  但是,話剛剛說出口,他就突然反應過來了。不僅是他,四個人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原路返回?怎麼可能啊?!

  要從這邊的山路下去,就必須一路沿著墓墻走。而那棵歪脖樹就恰恰處在上山下山的必經之路上!也就是說,如果想要走這條路下山,他們必定還要再從那個吊死鬼那裡經過一次!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幾人只感覺頭皮發麻,如果可以,誰會願意去撞鬼?

  有句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遇上老虎至少還能打死,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而如果遇上鬼的話……像宋定伯那樣,往鬼身上吐口唾沫就沒事兒了?那是哄小孩子的!真遇上了鬼,就算把口水吐光了都沒用!

  “說不定那個鬼已經走了。”張洋沒把握地說著,“說不定……她已經把張婷婷給吃了,吃飽了就走了,不會再等著我們了。這樣吧……張猛你去看看!”

  “我?憑什麼?!”張猛叫了起來。

  “當然是你!”張洋一叉腰,命令道,“那是你家二嬸!說不定你去說說,她能放我們過去呢!”

  張猛直接就是一甩手:“別把老子當白癡!那可是鬼啊!先不說她到底是不是我二嬸,就算真是,她現在已經變成吊死鬼了,誰能保證她還認得我?萬一她把我吃了怎麼辦?!”

  “你到底去不去?!”張洋用威脅般的語氣說道,他還指望能憑借自己當“大哥”的威懾力迫使張猛屈服。

  但是很可惜,今天這招不管用了。

  “不去!”張猛斬釘截鐵地說道,“要去你去!張洋,你少給我指手畫腳的,我早就受夠你了!”

  “你再敢說一句——”

  “你們倆別吵了!”

  就在這時,張靈卻顫聲說道:

  “吶,先別吵……你們看看,那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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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七節 火焰 白衣 鬼眼睛

  張洋和張猛眼看就要當場翻臉,卻冷不丁聽張靈說了這麼一句。看著她哆哆嗦嗦的樣子,兩人就有點兒發毛的感覺……難不成,她又看到了什麼——

  兩人趕緊轉頭看去。張靈的目光是往山上看的,越往上面,墓碑主人的輩分也就越老,而墳頭也是越來越稀疏。在月光的照耀下,幾人一眼便看到了張靈所指的東西!

  某座墓碑前面,似乎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在閃爍著,仔細一看,那竟是一團火焰!

  幾人登時便發起抖來,張猛瞪著眼睛,聲音卻有些發顫了,他小聲說道:

  “……那個,那不會是鬼火吧?”

  鄉下的孩子對於鬼火也絕對不會陌生,這種只在墓地裡面出現的火焰向來象徵著不詳。據說一旦被鬼火跟上,就相當於給墓地中不散的陰魂點上了一盞鬼燈,使得孤魂野鬼全都圍攏過來。

  雖然現在都說,鬼火其實就是磷火,人的骨頭中含有磷,發生化學反應會產生磷化氫,燃燒起來就是磷火。這是科學的解釋。但且不管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他們連真正的鬼魂都見過了,眼下再見到這麼一團鬼火,誰能不怕?!

  幾人下意識向後退去,生怕那團鬼火飄過來,跟上了他們,到時候那些孤魂野鬼恐怕就會一個接一個地從墳頭裡面爬出來,就地開一次人肉大餐!

  “哎,等會兒——!”

  就在這時,張洋突然止住了腳步,他看著那團鬼火所在的方向,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許疑惑。

  “還等什麼?!”張猛小聲反對道,“你不會是還想去跟鬼火合影吧?你要送死就自己去,可別拉上我們!”

  “蠢貨!”

  張洋憤憤地罵了一句,接著說道:“你們好好看清楚,那團鬼火旁邊兒有個人!”

  他們剛剛只看到了那團火焰就嚇虛了,哪還有心仔細去觀察?此時經張洋一提醒,他們才心驚膽戰地看了過去——果然,那團火焰只停在一座墓碑前面,而在火焰的旁邊,還有一個人影。借著火焰的映照,勉強能看出是個女人,她的頭部與墓碑平齊,看樣子像是跪坐在墓碑前面。這邊的幾人頓時面面相覷。

  這大半夜的,除了他們以外,居然還有別人敢到這山上來?

  “會不會是張婷婷?”張靈滿懷希望地問道。

  張正仔細地瞇起眼睛往那邊看著,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不像,是個白衣服女人。”

  他們四人躲在一個墳頭後面,悄悄地張望著。

  那個女人坐在墓碑前面,也沒有什麼動作,就只是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她面前的火焰——現在幾個孩子都看清楚了,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鬼火。火焰是從墓碑前面專門用來燒紙的凹槽裡面冒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大半夜上山來,是為了給某人燒紙拜祭?

  幾人都在暗自猜測著,但卻沒人敢出聲。他們離那座墳頭太近了,剛才聲音那麼大,那個女人卻沒看見他們,這簡直是個奇跡。不過如果繼續大聲嚷嚷的話,會不會被發現可就難說了。幾人緊張地縮在一起,也不敢貿然上去和那個女人說話——誰知道她是人是鬼?如果是人的話,誰會那麼大膽子,半夜跑上來燒紙?但若是鬼的話……鬼還會給死人燒紙嗎?

  幾個少年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難不成是那個吊死鬼?”張洋嘟噥著,然後看了張猛一眼。

  張猛注意到他的眼神,“哼”了一聲,說道:“幹嘛?你別說想讓我過去看看,她要不是我二嬸,那我不就死定了?就算真是,她現在都變成吊死鬼了,誰知道她會不會放過我?!”

  “……我想起來了。”

  張靈突然說道。

  幾人都轉頭看向她。哥哥張正問道:“你想起來什麼了?”

  “就是這個女人!我們一開始上山的時候,我看見的就是這個女人!白衣服,黑頭發,絕對沒錯!”張靈肯定地說道。

  “哎,你等會兒!”張猛打斷道,“我怎麼記得,我看見的那個女人是白衣服白頭發啊?”

  “別吵!”

  張靈正要反駁,張正卻又說道。他看著那個女人拜祭的墓碑,臉上卻顯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

  “小靈,你看看,那個是不是咱們曾曾爺爺的墓碑?你看……那墓碑後邊兒的墓墻上邊,還有咱們小時候用粉筆畫的畫兒呢!”

  聽張正這麼一說,張靈便也仔細看過去,只見在那火焰的映照下,墓碑後的墓墻上面,確實隱隱約約有著一副頗為誇張的圖畫,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筆。那是他們兄妹小時候跟著爺爺上山來掃墓時留下的痕跡,後來來這裡拜祭曾曾爺爺的時候,他們還曾經以此開過玩笑,可不就是那幅畫嗎?

  “那是你們曾曾爺爺的墓碑?”

  張洋的腦子還算活絡,聽張正這麼一說,他心思一轉,自言自語道:

  “敢大晚上上山來給你們曾曾爺爺燒紙,還是個白衣服女人……哎,你們曾曾爺爺不就是以前給狐仙畫像的那個畫匠嗎?”

  聽他這麼一說,幾人哪還能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張靈半驚半疑地皺起了眉頭,輕聲道:

  “你是說……那個女人就是狐仙?”

  “說不準。”張正的眼睛一直盯在那個女人身上,點了點頭,“她既然來給咱曾曾爺爺燒紙,肯定是認識他的。但是咱們曾曾爺爺好幾十年前就過世了,看這個女人倒是挺年輕。如果說她是狐仙,那就好解釋了,狐仙肯定是不會老的。曾曾爺爺的那幅畫上,畫的女人就是穿著白衣服……哎呀可惜,要是能看見正臉就好了,我記得那幅畫上的狐仙嘴角有一顆小痣。如果她轉頭的話,我肯定能一眼認出來!”

  張正剛說到這裡,就發現張洋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兄妹。張正頓時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沒好氣地說道:“你別想讓我們過去看,她是不是真正的狐仙還不一定呢。就算真是的,她認識我們曾曾爺爺,又不一定認識我們!”

  張洋摸著下巴嘿嘿一笑,卻沒有和張正吵,而是轉頭對張靈說道:“張靈,你不想看看狐仙長啥樣嗎?她要真是狐仙,你求她幫幫忙,說不定也能把張婷婷找著呢。還有……狐仙的本事肯定比孤魂野鬼大,到時候讓她護著咱們下山就行了,那個吊死鬼肯定也不敢碰我們的。”

  “要去你去!”

  張靈也不是傻瓜,不用哥哥來說,她自己的小腦袋瓜也好著呢,可不會就這麼被張洋給騙了。

  “那你說怎麼辦?”張洋一攤手,“咱們要是一直在這趴著,恐怕早晚要被她發現。就算現在下山去,且不說張婷婷還找不著了,那個吊死鬼把路一堵,你敢從那過去?咱們現在是進也是死,退也是死,還不如拼一把!”

  “那你怎麼不去拼?!”張正火道,“覺得我妹妹好欺負是不是?”

  “喂……”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我不是那個意思。”張洋辯解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喂,你們——”

  “去你娘的就事論事!少給老子拽文!”張正這回是真發了脾氣,“再多說一句,老子就直接把你扔下山去!”

  “你們都先別吵了!”

  就在這時,張猛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他的聲音稍顯大了一些,把幾人都給驚了一跳。他們不約而同地往那個女人那裡看去——還好,那女人仍舊平靜地坐在墓碑前面,並沒有什麼反應。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同時回頭,對張猛怒目而視!

  “你小子是非想把我們都害死是不是?!”張洋斥道。

  但是,當他們看清楚張猛的表情之後,滿腔的怒火就都在一瞬間化為了驚恐的心理。因為張猛的眼睛正盯著一個地方,眼中的恐懼之色盡顯無遺!

  “你……你們看——”

  他顫顫地舉起手來,指向上方的一堆草叢。

  草叢本身當然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至少在這座北山上面,除了墓碑和墓墻之外,就只剩下老樹和枯草了。那草叢也不過就是在他們上邊幾米遠的地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張猛提醒,他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但是,當真正看過去的時候,幾人的心都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因為……在草叢裡面,有兩點幽幽的亮光正在閃爍著,就像是一雙眼睛一樣!

  如果說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幾人還沒有多少恐慌的感覺,是因為那個女人背著身子,似乎沒有發現他們。但是此刻,那雙幽亮的眼睛卻實實在在地盯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讓幾人的後背立刻就被冷汗浸濕!這還不算,同時,若有若無的咯嘣咯嘣輕響聲傳來,就像是在啃咬著骨頭一樣——

  幾人的心思不同。張猛和張靈想到了鬼魂,但張洋和張正卻是想起了最近大人常說的,這片地方最近又開始鬧狼災了的傳言……

  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們想到一起去了!

  眼看著那兩團火苗一般的眼睛逐漸從草叢中探出來,不知是誰先喊叫了一聲:

  “跑啊!!!!!!!!!!!”

  這麼一聲之後,幾人就像是都醒悟過來了似的,沒命地轉頭就跑!張正拉著妹妹張靈跑在最前面,手電筒的光芒晃蕩著,也照不清楚前路了。但是現在誰還會在乎那個?剛才那一聲可真是足夠響亮,估計能把整個北山的墳頭都震動了,要是這時候再不跑,今晚說不得就得把小命留在這兒了!

  他們並不知道,在那團草叢之中,幽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離去,卻是並沒有追趕。只是片刻之後,才有一個身軀逐漸從草叢中走出來。

  那是一頭四腳著地的動物,像是狼,又像是狗,但絕不是兩者之中的任何一個。它渾身雪白,耳朵和嘴巴都尖尖的,又有著寬厚的大尾巴。那純潔的白色在天地間躍動著,為它增添了一分柔美的氣息。

  它絕不會是這北山上的生物。

  它輕輕一躍,便從山上跳了下去,不知去了何方。

  只有那位張畫匠的墓碑前面,那個白衣女人坐在燃燒著的黃紙前面,雖然一直注視著墓碑,卻仿佛早已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一般。她微微搖頭,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幽幽嘆息……

  她的唇角,長著一顆玲瓏的美人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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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八節 攔路

  “哎,你們等等我!”

  混亂之中傳來的叫聲似乎是來自張猛的。這個陰柔少年雖然起了一個聽起來很有力量感的名字,但實際上卻是個體力差到不行的男孩。四個人中就屬他跑的最慢,這才僅僅一小段路而已,他就已經被拉開了十米外。眼看著前面張正拿著手電筒,所映照出的小光圈已經離得越來越遠,張猛絕望地哀嚎一聲,但是前面幾人哪會停下來等他,他才慢了這麼幾步而已,就早已經被甩遠了。

  “別……別丟下我啊!”

  張猛還想要再叫兩聲,但就在這時,他沒有看路,腳下一滑,直接就從墓墻上跌了下去,摔在了一個墳頭前邊,只聽他悶哼一聲,當即就不省人事了。

  至於前面的三個人,他們還在瘋狂地逃跑之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一個同伴已經落在了後面。恐怕就算注意到了,他們也不會停下來,畢竟他們面對的不是惡狼,就是鬼魂,落在後面就必死無疑,誰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張洋的體力可比張猛要好得多,但卻無論如何也趕不上身高力壯的張正,而張正即便拽著妹妹張靈,跑動的速度也比張洋要快上好幾分。沒過多久,只見張正和張靈跑在前面,而張洋,他卻也和剛才的張猛一樣,被甩出了好幾米。等到他從狂奔之中反應過來,再次抬頭的時候,前面一片寂靜,哪還能看到那兩人的影子?

  “我靠……不是吧……”

  張洋腳下磕絆了一下,險些跌倒,他趕緊扶住身旁的一棵小樹穩住了身體。四下看去,前面別說是人影了,就連聲音都沒有一星半點,他慌張地往身後看看,但是後面卻也是一樣,既沒有人,也沒有其它什麼東西。張洋猶如被拋棄在曠野之中的一隻小蟲,在這黑暗的天地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張正和張靈跑得比我快也就算了,張猛跑到哪去了?

  張洋有心想喊兩聲,卻又怕把什麼可怖的東西給招過來了。他隱約記得當時張猛跑在他後面,而且一直也沒有超過去……他落在後面有多遠?還是說——

  張洋想到了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難道說……張猛已經被那雙眼睛追上,然後……吃掉了?!

  一想到那東西發出的“咯嘣咯嘣”聲,像是啃咬著骨頭一樣,張洋就不由得心下發顫。他毫不懷疑,如果被那東西——不管它是鬼魂還是狼什麼的——追上的話,絕對會被一口咬斷喉管!然後變成它嘴下的一道美味。

  張猛……不是兄弟不幫你,兄弟現在自身難保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張洋默默地為張猛祈禱一聲。至於話語中到底有多少真心的成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是現在,他該怎麼辦呢?

  張洋又不是傻瓜,他知道即便張猛真的被後面那東西填了肚子,也不代表他自己就安全了,誰知道它的胃口有多大?如果不趕緊離開這裡的話,保不齊他也要成為盤中餐!但是現在,他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要論跑,自己肯定是趕不上前面那倆兄妹了,只等後面那東西吃掉了張猛,然後再追上自己,他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但要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呢?張洋想了想,覺得恐怕不太可行。如果後面那東西是狼的話,鼻子肯定尖得很,隔著老遠就能聞見自己身上的人味兒,到時候他就死定了;而如果它是鬼的話……看看恐怖片裡面的鬼魂,哪一個是只要人躲起來就能躲過去的?

  說來說去,還是得往前跑。張洋下定了主意。只盼著張猛那小個頭能讓它多消化一會兒,雖然他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具體在什麼位置,但只要有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他跑到山下了。

  由於墓堆逐漸變得稀疏起來,墓墻也是越來越窄,前方的路可不太好走,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從上面跌下去。張洋又沒帶手電筒,自己一個人摸索著前進實在費事。就在他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跑在他前面的張正張靈兩兄妹時,心思一轉,卻突然想起來了——

  自己不是帶著手機嗎?

  一款智慧手機的電量不可能撐的太久,而張洋之前光是錄像就耗去了不少電量,現在手機裡的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不過聊勝於無。張洋的手機裡面並沒有手電筒軟件,只好把螢幕調成最亮模式,勉強可以照清楚前面一小段路,總比沒有好。

  這樣走路雖然比摸黑前進要快上不少,但還是只能慢慢前進。當然了,張洋也可以選擇從墓墻上面跳下去,在墳堆之中穿行而過,只不過那樣快是快些,但他也得有那個膽子啊!原本就已經見鬼了,誰知道那些墳墓裡面還會不會有什麼其它鬼魂爬出來?張洋寧願走得慢一點,也不敢再拿自己的小命去試探了。

  就這樣走了一段,路不長,但是手機裡面的電量卻消耗得很快。張洋心裡有些著急,他擔心這點兒電量就連剩下路程的一半兒都撐不了了。也就在他心焦的時候,前面幾米遠的地方,手機的亮光照到了什麼東西——

  張洋抬起頭來。

  那是一截樹幹,就橫在墓墻上方,雖說沒有擋住他的去路,但是張洋只看了這一眼,頓時心都涼了!

  這……這不就是那棵歪脖樹嗎?!

  “咕嚕”一聲,張洋吞了一口唾沫。

  僅僅是一截樹幹而已,自然嚇不倒張洋,可是這樹幹上面有什麼東西,他剛剛可是從視頻裡面看得清清楚楚啊!

  張洋想到了錄像裡面的內容……那在樹幹上懸掛著的人影,隨著陰風輕輕地搖擺著,晃動著,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就如同在逼視著他們這些半夜上北山來探險的小孩們一般!

  沒錯,張洋的牙齒開始格格打顫。現在手機的光芒雖然照著那截樹幹,但卻什麼都沒有照出來,就仿佛樹幹下面原本就是空蕩蕩的一樣。但是張洋心裡明白……之前他們上山來的時候,手電筒雖然也照到了這截樹幹,他們不也是什麼都沒看見嗎?恐怕只有通過某些特殊的方式才能夠看見那個“吊死鬼”……比如說用攝像頭,但是——

  張正和張靈應該已經從這裡過去了吧?張洋思索著。他們是怎麼過去的?說不定根本就沒注意到,就這麼直接跑過去了。那個吊死鬼在他們上山的時候不是也沒有攔住他們嗎?或許它根本就不會害人呢?

  但是張洋雖然有著這樣的想法,自己卻不敢過去試探。如果他剛才一直摸黑前進,根本沒有看到這棵歪脖樹也就算了……但是在已經知道歪脖樹下吊著一個吊死鬼的情況下,誰敢從它的身上穿過去?不管別人,反正張洋是沒有那麼做的勇氣。

  那麼……總不能在這耗著吧?

  張洋擔心地向後方看了一眼。後面仍舊是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這份寂靜讓他暫時放心了一些,雖說黑暗之中什麼都有可能隱藏著,或許下一秒,就有一個可怕的東西撲到他身前。但是至少現在,他還是安全的。

  ……不行,不行,再在這裡待下去的話,誰都不能保證會出什麼事。

  張洋心裡也發急。他想了又想,終於做下了決定。

  也許……也許那個吊死鬼已經離開了也說不定。不管怎樣,他都不能被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鬼魂堵在這裡,必須……

  他拿著手機的那只手緩緩地抬起,進入了照相機模式。然後,對著那截橫在墓墻上方的樹幹……透過攝像頭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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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九節 死者同行

  張正就像一頭發瘋的公牛一般,什麼都不管不顧,只記得一路向前沖。手電筒雖然照著前路,但他卻哪有時間去看腳下?幸運的是,雖然幾次險而又險地擦著墓墻邊緣跑過,卻並沒有掉下去。張正一邊念叨著“狐仙保佑”,眼看前面的墓碑越來越少,山勢也平緩得像是平路一樣了,張正知道,自己已經跑到山腳下了。

  安全了!

  直到面前一座墓碑也沒有了,只剩下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張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虛弱地笑了一聲:

  “嘿嘿……跑下來了,真是狐仙保佑……走吧,小靈,累不累?”

  他向跑在自己身後的妹妹問道,但卻並沒有聽到回答。

  嗯?

  直到這時,張正才反應過來,有什麼地方不對……

  四下裡一片寂靜,就好像是除了他自己以外,這裡再無半個人影!而他那只原本拉著妹妹張靈的手,在空氣中抓摸了兩下,卻感覺手心裡面空空如也,只殘留著一點溫度和汗水而已……

  “小靈……?”

  張正茫然地轉過頭去,身後只是那座陰氣沉沉的墓山,卻哪裡還能看見妹妹的影子?

  而少女張靈,此時還在北山上的墓墻上跌跌撞撞地跑著。她氣喘吁吁,眼看已經累得不行了,畢竟只是個女孩子,如果沒有哥哥張正拉著她,她連張洋都跑不過。

  可就在剛剛,她只顧著一路被哥哥拉著往前跑,自己也是嚇得心膽皆寒,就連什麼時候脫手了也沒在意。反應過來的時候,哥哥早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偌大一個北山上面,前後都不見半個人影,就只剩下她一個小女孩,孤零零地走著。

  說不怕那絕對是假的,這種情況下,就連張正張洋都嚇得要死,更何況她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張靈看不清楚前路,越走越慢,最後在墓墻邊緣停下腳步,用微弱的聲音抽泣起來。

  她不敢大聲哭泣,還怕自己把什麼妖魔鬼怪給引過來了,只能緊緊地抿著嘴唇,但是豆大的淚珠卻不斷從她的一雙秀麗的眼睛中滾落下來,順著臉龐的弧線滑落,滴在她胸前的衣襟上。再加上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在這座陰山上,又處於淩晨至寒之時,本就是凍得人打哆嗦,還別說張靈剛剛跑出來一身汗了。這會兒陰風一吹,她只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被冷氣侵入了,鼻子一酸,就打出兩個噴嚏來。

  “哈啾——哈啾!”

  張靈吸溜了一下鼻子,趕緊捂住嘴巴,緊張地左右看看,生怕這兩個噴嚏就把什麼東西給招來。所幸,四野仍是一片寂靜,只有陰風吹過草地樹叢的沙沙聲陪伴著她。

  “沒事……沒事……”

  張靈喃喃念叨著,這樣安慰著自己。不過她也知道,不能再繼續在這裡待著了,得趕緊下山去,就算再怕也得走。張靈這樣想著,強迫自己壯著膽子,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黑暗的道路摸索而去。

  走了多久了?張靈自己也不清楚。她覺得自己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但或許只有一分鐘也說不定。張靈的腳有些發麻了,她真擔心再這麼走下去,她就會先因為抽筋而從墓墻上面栽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左邊正有幾塊墓碑,其中一塊離墓墻很近。張靈大著膽子,站在墓墻邊緣張望過去,想看清楚那是哪一輩的墓碑,以此來判斷自己離山下還有多遠。

  那塊墓碑距離張靈還有一米多遠。張靈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墓碑上面的字,剛剛在心裡默念一聲,卻是緊接著就反應過來——

  這不就是她小姑姑的墓碑嗎?!

  如果換個時候,張靈說不定因為膽子小,還沒能記起來。但是剛剛上山,她和哥哥還在這墓碑前面鞠了一躬呢。此時再看到它,張靈立刻就認出來了。

  她略有些顫抖地稍稍行了一禮,口中祈禱著保佑保佑,卻不知能有多大作用。張猛的二嬸都變成了吊死鬼,她的小姑姑呢?是已經投胎轉世去了,還是留在這陰山上,做了個孤魂野鬼?如果她還在的話,若是見到自己,是能保護自己下山去呢?還是六親不認,直接吃了自己?

  當然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此時小姑姑的鬼魂真的從墳頭裡面冒出來,張靈絕對會什麼都不管,撒腿就跑!就算小姑姑沒有想害她的意思,張靈也絕對不會敢和一個鬼魂同行的!

  想到這裡,張靈站起身來,這就要離開,繼續往山下走了。

  但是,就在她站直身體的一剎那,張靈卻僵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有一個人站在了她的身後,而現在,一隻冰冷的手正從後面,搭上了張靈的肩頭……

  **************************************************************************

  而此時,同樣獨自在陰山上向下走著的張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要知道,他的面前可是那個吊死鬼!是不是張猛的二嬸所化還很難說,不過別說別人,哪怕就是張洋自己的親嬸子,他也不敢保證什麼。誰知道人死之後會變成什麼樣,還認不認得以前的親人?就算認得,那也不代表就會放過他們。

  現在,他正顫顫巍巍地舉著手機,調成了照相機模式,就是為了要從手機的攝像頭中看一眼,那個吊死鬼是不是還懸在歪脖樹的枝幹下面。

  之前張靈和張猛也都說過了,吊死鬼死之後最容易陰魂不散,一直吊在原本死掉的那棵樹下。後面的部分他們沒說,這個吊死鬼究竟會不會害人呢?它是會放人安然過去,還是要找個人做替身?不過不管如何,只要那個吊死鬼還在那裡,張洋是絕對不敢從這裡通過的!

  攝像頭一點一點地朝著樹幹上對過去……現在還沒有發現之前看到的白影子,但是張洋的腿卻都已經嚇軟了!他想像著,如果自己從手機鏡頭中看到,那個吊死鬼正瞪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所在的位置,那他應該怎麼辦?

  但是——

  盡管害怕,盡管慌張,張洋手中的手機攝像頭還是已經對上了那棵歪脖樹,而在手機顯示的畫面之中,只看得見那一截枝幹,至於枝幹下面……在墓墻和枝幹之間,只有陰風在不斷吹過,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張洋眨了眨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以防萬一,他按下了照相機的按鍵,拍出一張照片,但是照片裡面也是空空一片,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如果不是身處在這陰山之上,如果不是擔心被什麼鬼怪發現……張洋差點歡呼一聲,從墓墻上跳起來!

  他都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居然有這麼好!原本還在為吊死鬼攔路擔心了半天,但這麼一看,吊死鬼卻早已經不在這裡了!至於它到底去了哪裡,那就不是張洋應該擔心的問題了。他一邊繼續用手機照著前路,一邊加速離開了這裡。

  也許那個吊死鬼已經回她的墳頭裡睡覺去了,也許它去追先頭的張正張靈兩兄妹了,不管它去了哪兒,都和張洋毫無關係了。

  這時候,之前被幾人遠遠落在後面,以致於滑了一跤,從墓墻上摔下來的陰柔少年張猛也終於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睛,爬起身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周圍,入眼之處,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張猛睜大了眼睛,一塊墓碑就立在他的眼前!

  “哎呦喂!”

  張猛慘嚎一聲,連忙手腳並用向後退去。靠在幕墻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直到他確認那只是一塊普通的墓碑,既沒有什麼幽靈出現,也不見乾枯的爪子從墳堆裡面伸出來,張猛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稍稍松了一口氣。

  可惡……他看著四周,知道自己已經摔到了墓群中間,當然想要爬回墓墻還是不難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自己身處何地。他不由得咒罵一聲,倒不是在罵那雙詭異的眼睛,而是罵先頭的張正他們,恨他們居然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裡。他倒是沒想想,如果換做跑在最前面的是自己,他也絕不會管後面人的死活。

  但是現在,咒罵也是無用。張猛知道,自己得趕緊離開這裡,免得再碰上什麼恐怖的東西。他走到前面一個墳堆旁邊,蹬了兩下爬上墓墻,往山下看看,發現自己還在相當高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心寒。

  他在墓墻上面走了幾步,卻感覺兩腿發軟,幾乎連一丁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他不由得有些怨恨自己弱不禁風的體質了,如果他能像張正一樣強壯的話,也不會被落在後面,更不用俯首聽從張洋的話。

  他留著長長的頭發,此時那長發被汗水浸濕,黏糊糊地貼在他的耳側,弄得分外難受。張猛用手撩撥一下,把頭發撥到後面,可沒半分工夫,那頭發卻又垂了下來。張猛也懶得去管它了,他彎著腰,費勁地沿著墓墻走著,這方才幾步而已,他就已經感覺氣喘如牛,幾乎再也走不動了。

  我的身體……也未免太差勁了吧?

  張猛想起自己之前上山的時候,也是被前面的張洋張正遠遠落在了後面。當時張靈是怎麼對他說的來著?

  “你別老是彎著腰,走上去的時候要俯身,重心前傾,走平路的時候就不需要了。你一直彎著腰反而更累,而且萬一變成駝背了怎麼辦?”

  這道理張猛當然也懂,但是……

  張猛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彎著腰?對啊,自己現在的動作,不也是身體前傾,彎著腰走路的嗎?

  為什麼……他會用這樣的姿勢走路呢?

  就好像,在他的背上,背著一個什麼重物,使得他不得不保持著這樣的動作一樣……

  張猛突然發覺了。

  在他耳側的那濕答答的東西……真的是他的頭發嗎?那種黏糊糊的感覺……簡直就像是,人的舌頭一般!

  他緩緩地轉過頭去。

  在他的背上,一個幽白色的人影正安靜地趴伏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圓瞪著,剛好對上了張猛回頭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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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十節 小姑姑

  張靈的身體,從頭到腳,都在輕微地顫抖著。而事實上,這已經是她在努力控制的結果了,從剛才那只冰冷的手搭上她的肩頭開始,她就差點沒尖叫一聲,然後昏過去。只是現在這樣也沒有好多少,她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只要輕輕一個動作,那只冰冷的手就會一把扭斷她的脖子!

  她的呼吸開始無法控制,變得愈來愈急促了。但她偏偏不敢回頭看一眼,她可是知道的,人的肩頭有兩盞辟邪燈,一旦回頭就會吹滅,到了那時候,孤魂野鬼全都會來纏上你。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一回頭,看到一張陰森可怖的面孔,她會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當場就這麼暈過去!

  張靈就這麼和身後的那個“人”僵持著,任由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周圍的陰風吹著她的身體,冷得直往她骨頭裡鉆。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個是人,一個是鬼,她早晚會堅持不住死在這裡,但她偏偏又沒有別的主意!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噗嗤”一聲輕笑,聽上去是個熟悉的聲音。

  ……嗯?

  張靈眨了眨眼睛,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大著膽子向後看去。入眼之處,卻是一個女孩子熟悉的面孔——

  “張婷婷!你怎麼在這兒?!”

  站在張靈身後,伸出一隻手搭在她肩頭的,可不就是之前失蹤的張婷婷嗎。她口裡嘻嘻地笑著,卻是沒有半分像張靈那樣的緊張感。見到張靈回頭,她吐了吐舌頭,說道:

  “是不是嚇到你了?哈哈,我剛才感覺你緊張得身體都僵硬了,真好玩!”

  “你——”

  張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太過分了!你知道我嚇成什麼樣了嗎?剛才我們可看見了,這座山上真有鬼啊!現在我哥哥他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還有張洋張猛他們,也不知道是落在後面了,還是被鬼給抓走了。你來得正好,咱們一塊兒下山,可不能在這兒多待了……哎,對了,你之前跑到哪裡去了?”

  雖然對於張婷婷嚇唬自己有些埋怨,但是能在這裡碰見一個人,張靈還是挺高興的,至少這樣她就不用自己一個人摸黑下山了。但是聽到“下山”,張婷婷的臉上卻是不知為何,浮現出了些許為難的表情,她有點兒困擾地說道:

  “……唔,下山麼,這個……我今天也玩累了,所以……”

  “那還不趕緊走?”

  張靈招呼她一聲,抬腿就想要沿路繼續往山下走。但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卻是從她身後傳來。張靈停住腳步,慌張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團亮光出現在後面的墓墻上,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

  “張靈?!”

  是張洋。他拿著手機照亮,三兩步走到張靈跟前,欣喜地說道:

  “你怎麼在這兒?誒,張正呢?”

  他左右看看,沒見著張正的身影。

  “我哥哥跟我跑分開了,我也想找他呢。”張靈說道。

  盡管張洋和張靈有些不對付,但是現在這種狀態下,身邊能多一個人陪著,他們還是感覺安心多了。張洋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張正可能已經跑到山下去了,咱們也趕緊走吧。”

  “行。”

  張靈答應著,然後說道:“對了……我還把張婷婷給找著了!”

  “誰?”

  “張婷婷呀!”

  不知怎麼的,聽到張靈說出這個名字,張洋卻忽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張婷婷?張婷婷……是誰來著?

  張洋舉起手機,那亮光越過張靈的身體,照到了她身後的那個人影——

  “呃——!”

  而就在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間,張洋卻仿佛在喉嚨裡哽了什麼東西一般,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喊!還不等張靈反應過來,這個戴著帽子的少年竟是兩眼一翻,直直地從墓墻上面栽了下去!

  “張洋!”

  張靈尖叫一聲,但卻只聽得張洋的身體落在下方草地上的一聲悶響,接著便再沒有什麼聲音傳來。張靈心下著急,她也不知道張洋是怎麼回事,怎麼說的好好的,他突然就一頭栽下去了?是摔暈過去了,還是直接摔斷了脖子?張靈也不敢多想,她對身旁的張婷婷說道:

  “婷婷,你幫幫忙,我看看張洋他怎麼樣了!”

  張婷婷沒有回答。

  “張婷婷?”

  張靈又疑惑地叫了一聲,她正要回頭,卻突然頓住了!

  ……張婷婷?張婷婷是誰啊?他們今天晚上來北山上,約好的人不就只有她和哥哥、張洋、張猛四個人嗎?張婷婷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張靈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襲遍全身。

  張婷婷……張婷婷……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兒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見過的一樣……

  張靈稍稍扭過頭去,看向身旁的一座墓碑。

  “咕嚕”一聲,張靈乾咽了一口吐沫。

  她想起來了,她終於想起來了!她和張正的那個小姑姑,埋葬在這北山上的那個小姑姑,她過世的時候,也不過就和他們一般大,十五六歲而已。

  她的名字……就叫做張婷婷!

  張靈緩緩地轉過頭去——

  在她的眼前,站立著的是一個半透明的幽白色身影,她那蒼白的臉上,並不帶有一絲的血色,那一雙猶如兩個黑洞似的眼睛正直直地對著她……

  ****************************************************************************

  此時,張正正在山下徘徊著,盡管被風吹得身上冷颼颼的,可他的心裡都快要著火了!張洋和張猛是死是活他管不著,但是張靈可是他親妹妹啊!本來這一路跑下來,倒把妹妹給弄丟了,他已經夠自責的了,可是現在怎麼辦呢?

  張猛回頭看了看那座墳墓山,心裡還是有些發顫。那座山上可是真有鬼的啊!他好不容易才跑下來,難不成再回去送死不成?但要是不回去……妹妹張靈怎麼辦?!

  張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不能把妹妹扔下不管,但他自己也怕鬼魂啊!說不定這麼一去,沒能救著妹妹,反而把自己的小命也送進去了!

  “哢嚓——”

  一聲枯枝折斷的響動突兀地發生在張正的耳邊,他趕緊一轉頭,入眼之處,所見到的東西卻更是把他嚇得差點癱倒在地上!

  一雙幽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隱隱閃著光,正藏在路邊的草叢之中,緊緊地盯著他,就如同即將捕獵的惡狼一樣!

  張正雖然身強力壯,可要是跟一頭狼比起來,他還是不敢肯定什麼。而單是看著那幽亮的眼睛不斷地閃爍著,他的心裡就先虛了大半。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卻見眼前白影一晃,似是有什麼東西已經從草叢裡面撲了出來!

  “哎喲!”

  張正嚇得嚎叫一聲,直接就摔倒在地上。但那白色的影子卻又在一瞬間消失了,只有一陣風從張正的頭頂晃過,把他的頭發吹得根根直立!張正慌張地左右看看,但是那白影卻已如幻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張正原本心中還有些猶豫,但是現在,他可再沒有半分膽量了!在地上惶然地呆坐了幾秒鐘,張正便像個彈簧一樣跳了起來,這就要沿著土路趕緊逃走。雖然捨不得小妹,但眼下也只能回莊上喊了老爹再來救她了。要是讓張正自己過去,借他十個膽子也沒可能!

  但他方才跑出兩步,腳下卻不知絆到了什麼東西,似乎軟綿綿的。張正一沒收住腳,在地上滾了一個跟頭。他慌張地轉過頭去,一眼看到絆住自己的東西,卻是一下子傻眼了!

  地上橫躺了三個人,可不就是他妹妹張靈,還有張洋、張猛他們兩個麼?

  怎、怎麼回事?

  張正揉了揉眼睛,還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但當他伸出手去一摸,那實實在在的觸感卻做不了假。張正撓了撓頭,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他當然不會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女人正在墓墻上面站著,遠遠地看著他所在的位置。明明隔了幾十米遠,又是大黑天,可她的視線卻仿佛毫無阻礙一般。

  她身穿一身白衣,面色冷若冰霜,令人驚異的是,她的頭發也是純潔無暇的白色,白得耀眼,在夜空之下,被清風吹拂著,仿佛散發著如星月般的光輝。

  但她並沒有在此多停留,僅僅是一瞬間的工夫,一道白影閃過,那原地便不見了她的身影。只有墓墻邊上的野草,像是被風兒拂動一般,輕微地搖晃著,在這夜幕之下的冰冷空氣中,泛起一絲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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