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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 (其十一 死瞳) [全書終]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 (其十一 死瞳) [全書終]

其十一 死瞳 引子 審判

  “你可認罪?”

  高高在上的主教大人問。

  “公正的主教大人啊,請您明察秋毫!我願以我跳動的心臟向那純潔的月光起誓!我並無罪過可言!”

  跪伏在冰冷石階下的女人用悽惶的聲音如此說道。

  “荒謬!”

  主教那比石頭還要更加冷硬三分的聲音傳來。

  “主曾說過,世人皆有罪!是聖子代我們受了上天的苛責,你我才能夠以明凈的身姿站立於此處!你所說的乃是虛假的謊言,即便是向沾染聖子鮮血的朗基努斯槍起誓,亦是無用!你這骯臟的言行只會玷污了這座聖潔的教堂!”

  “不,不,不!慈祥的主教大人啊,請您相信主的信徒吧!”女人叫了起來,“我並未說任何謊言!”

  “此言即是謊言!”

  主教大人說道。

  “死亡也是神明的聖眷,而你竟敢宣稱可用你那汙濁的眼睛將其看透,你這罪人!”

  “英明的主教大人啊,我願再次起誓,我是主忠誠的信徒,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女人哭泣起來。她說道:“神會施行拯救!神不忘記世人!是神明賜予我這樣的能力,我將以聖子的名義拯救世人!我看透他們的死亡,我解救他們的罪過!但我從未忘記神明的恩旨!我不是卑劣的女巫,我所擁有的也並未巫術。仁愛的主教大人啊,請您傾聽我真誠的禱告吧!”

  主教不屑地撇撇嘴,他已經不再打算聽這個女人說出任何辯解的話語。坐在周圍長椅上的聽眾們,個個一言不發,冷眼看著下面跪著的女人。那是罪惡的女巫,承受著主的恩惠,卻背叛了主的憐憫,理應施以極刑!

  “真理將與您同在,無私的主教大人。”

  這時,站在一旁的神父開口了。

  “吾將為萬能的主而祈願。以吾之見,這名女巫當施以火刑!”

  “不!不!我請求您不要!”女人嚎啕大哭起來,“聖子會憐憫他的子民,聖子不會讓我承受冤屈!”

  “聖子的確不會讓任何信徒蒙受不白之冤。”

  神父緩緩地從石階上走下。他的眼睛骨碌轉動著,從這名女子的身上掃過。而在看到她雖然臟兮兮卻難掩秀美的面龐和撕破的衣衫中露出的潔白肌膚與飽滿的胸脯時,他的眼中露出了淫邪的光彩。不過那目光轉瞬即逝,沒有一個信徒會知道,他們尊敬的神父大人曾經轉過怎樣的念頭。

  神父走到那名女子的身前,在她希冀的目光中這樣說道:

  “聖靈向眾教會所說的話,凡有耳的,就應當聽!得勝的,必不受第二次死的害!”

  女子眼中的希望之火逐漸被恐懼所替代。她還想要說什麼,然而神父卻已經面帶微笑地說道:“聖子會為吾等凡人驗明你的罪過。若你確為無罪之身,則主將赦免你!否則,你的身軀將會為那火光所吞噬!”

  他使了個眼色,早已等候多時的兩名尊者便走上前來。

  主教大人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說道:

  “行刑吧。”

  ****************************************************************************

  女人的嘴被封住,她的雙臂被吊起。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她拼命掙紮著,但那是沒有用的。綁住她的繩索結實無比,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而在火焰燒斷那繩索之前,她的身軀將先成為獻給烈火的供品。

  “各位,請仔細看好——”主教大人一揚手,指著已經點上了火的火刑臺,“若她是清白之身,神明必會護佑她,火將避開她的身體,不得傷她分毫!而若她是說謊者,則神明將降罪於她,以這熊熊的烈火將她吞噬!”

  信徒們凝神注視著臺上那即將殞身于火焰的女人。而神父則在一邊高高地佇立著,引導他們唱誦:

  “我們的形骸委身於這片大地。塵歸塵,土歸土。我打從心裡相信生命終將復活……”

  在獻給聖子的頌歌之中,火焰逐漸爬滿了女人的身體。信徒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主教滿意地看著這一幕,他用高昂的語氣宣佈道:

  “諸天哪!應當歡呼!大地啊!應當快樂!眾山哪!應當發聲歌唱!因為那耶和華已經安慰他的百姓,也要憐恤他困苦之民!”

  主教大人還在宣講著,卻渾然沒有注意到,下面的信徒們突然變了臉色!

  “耶和華的膀臂啊,興起!興起!”

  沒有人再跟著主教大人念誦,每個人都用驚恐的眼光看向他的身後,就連那留著小鬍子的神父也是。他的目光呆滯,一手緊緊地捏著掛在頸上的十字架。

  “上帝啊。”他這樣說道。

  主教大人回過頭去。

  火焰還在燃燒著,並無熄滅的跡象。然而,卻已有一個人影自那火刑架上緩步走了下來,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大火吞噬殆盡,但她雖然赤身露體,那雪白的肌膚卻並未沾染絲毫灼傷。她就這麼向著主教大人和臺下的一眾信徒走來,步履堅定,不帶絲毫的羞澀之感。

  主教大人惶然退後兩步,一不留神,居然就從高臺上摔了下去,砸倒了一干信徒。

  “不可能!”他不顧身上的疼痛和周圍信徒們的呻吟,聲嘶力竭地嚎叫道,“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活下來?!你應該被燒死了才對!”

  他的聲音中再無莊嚴肅穆的感覺,主教的長袍與頭發一般淩亂,手中捧著的教典早已掉在地上,被慌亂的信徒們一人一腳踩得稀爛。

  女人走到了高臺邊緣,向下看著那位剛才還頤指氣使的主教大人。

  “健忘的主教大人啊……”她輕聲開口,“是您親口所說,若神明庇護於我,則火焰將避開我身,以證我的清白!”

  “你……你這邪惡的女巫——”

  女子的瞳孔中,不再含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色彩,那灰色的雙眸呈現著異樣的死寂,掃視著下面的人們。

  她說:

  “聖子啊,我不願牧養他們。要死的,由他去死;要喪亡的,由他喪亡;餘下的……由他們自相殘殺!”

  在希臘神話中,有一位特洛伊的女預言家,她的名字叫做卡桑卓拉。太陽神阿波羅賜給她預知未來的能力,但是她卻拒絕了阿波羅的示愛。惱羞成怒的太陽神對她下了詛咒,使得世間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的話。她曾預言若木馬進城,則特洛伊必亡,但這真理卻無人傾聽。特洛伊被侵佔後,她成為俘虜,被敵國王后迫害致死。

  十五世紀至十七世紀之間,宗教開始對女巫進行大肆迫害。不僅僅是崇尚與惡魔簽訂契約的女巫,有很多無辜的女子也因為各種原因被迫接受審判。其中,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子裡,曾有一個貧苦的少女宣稱自己是卡桑卓拉的後代,她繼承了那位偉大預言家的一部分能力,可以預知別人的死亡。而接受她預言的人,有些規避了死亡,有些卻沒能逃脫死神的鐮刀。不久以後,她被作為“蠱惑人心的女巫”而送上教會審判庭,並被處以火刑。

  然而歷史的記載至此便出現了差異。有人說她在臨死前對全鎮人下了詛咒;有人說她化身為魔鬼屠戮世人……眾說紛紜,只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自那日以後,這個小鎮便再無一人活著,整個鎮子成了一片空寂的地域。

  直到多年以後,某地有一個老流浪漢,他自稱是從那個小鎮上逃出來的,但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因為他已經瘋了。他每天喃喃自語,說著的只有同一句話:

  “……她曾經預知我們的死亡,而現在,她……”

其十一 死瞳 第一節 死兆之眼

  楚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床上爬了起來。宿舍裡的其他人都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但時間卻已經不早了。早晨七點半,外面天已經亮了。楚洋從上鋪跳下來,走到窗前拉開簾子,明凈的清晨陽光就照了進來。她又打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呼啊——”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楚洋拿上自己的牙杯,打開宿舍的門走了出去。

  雖然楚洋宿舍裡面的人都還沒有起來,但可不代表別的宿舍的同學也都在睡懶覺。走廊上已經有不少女生穿著睡衣走來走去,要麼端著洗臉盆,要麼拿著牙刷牙膏,偶爾看到熟識的人,便打一聲招呼,然後匆匆而過。

  楚洋拿著牙杯走進洗漱間。剛好有一個女同學空出一個水龍頭,楚洋便趕緊走了過去,拿出牙刷牙膏放在一邊,先把牙杯灌上水,再擠上牙膏。就在這時,她一抬頭,卻突然發現身後有一個女同學面帶著狡黠的笑容靠近自己,頓時便生出一絲警兆。可惜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只聽那個女孩嘻嘻一笑,便伸手在楚洋挺翹的臀部上抓了一把。

  “呀!”楚洋尖叫一聲,剛剛擠好的牙膏差點都被甩掉了。她憤怒地瞪了後面那女孩一眼,然而那女生卻是毫不在意,反而像個變態大叔一樣嘿嘿笑了起來。

  “安小冉,你真討厭!”

  楚洋嘟噥一句。

  “哎呀哎呀~~”那名叫安小冉的女生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又伸出兩手,一邊看著楚洋睡衣下的胸部,一邊做著抓捏的動作。楚洋趕緊轉過身去,嘟著嘴不再理她。旁邊一個剛剛洗漱完的同班女生把口裡的水吐出來,笑了一聲:

  “楚洋,安小冉,你們倆真像一對百合。”

  安小冉毫不臉紅地答道:“沒錯啊,我們倆就是百合!小洋是我老婆,你們誰都不許打她的主意!”

  “才不是呢!”

  楚洋爭辯一聲,但是周圍的女生們卻都嘻嘻笑了起來。她也沒有辦法,只得把抹了牙膏的牙刷倒進嘴裡,對著鏡子刷起牙來,不去理會她們。

  “吶,老婆,你老公我先走了,班上見~~”

  安小冉笑著沖楚洋眨了眨眼,轉身提著洗臉盆走出去了。楚洋滿嘴是沫,也不能說些什麼,只是又瞪了她一眼。只不過,她的眼神中似乎還隱藏著一些別的東西,像是憂愁,又像是放心。

  楚洋有一個小小的秘密。

  雖然但凡秘密,也並沒有什麼大小之分。不過對於楚洋來說,這確實算不上是什麼大秘密。因為不管什麼時候,她都可以隨口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反正,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自以前開始——她自己也忘記了具體是什麼時候。不過在她的記憶之中,似乎是在某次得了很嚴重的疾病之後,她從昏迷之中蘇醒過來,聽到媽媽的哭聲。而從那天她著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然和以前不同了。

  映在她雙眼之中的,有哭腫了眼睛的媽媽,癱坐在一邊的爸爸,還有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們。但是……不知為何,他們的身上卻全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那氣體在他們身上流動著,卻始終不脫離他們的身體。楚洋當時年紀尚小,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直覺感受到那不是什麼好東西。而在媽媽靠近她,想要摸摸她的臉龐時,她看到那黑氣就在媽媽的手心中縈繞著,居然嚇得尖叫一聲,把身體蜷縮起來。

  她希望眼前出現的只是一個夢,盡管她才剛剛從夢中醒來。可惜的是,不管她怎麼看,那黑色的氣息都始終纏繞著眼中人的身體,揮之不散。她很害怕,也當然把這奇怪的事情告訴了爸爸媽媽,於是他們領著楚洋去了眼科。但是楚洋的視力很正常,並沒有什麼眼科疾病。在看過很多醫生之後,他們得出一個結論:楚洋的這種狀態是由於大病初愈,精神狀態還不是很好所致。

  而楚洋真正恐懼的事情,發生在那之後兩個月的一天。當天她終於可以回到學校去了,盡管在她的眼裡,每個人的身上都還是縈繞著淡淡的黑氣,但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習慣了,也並沒有什麼不適。直到她發現,班上的一個總是調皮搗蛋的孩子王,身上的黑氣格外嚴重,都已經將他整個身體覆蓋住了,烏黑一片,連他的臉龐都看不清!

  而第二天,她聽說,那個同學在昨天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故。

  楚洋不寒而慄,她覺得那個同學的死亡肯定和自己看到的黑氣有什麼關系。於是她把這件事說了出去,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她。父母說她是精神壓力過大,同學們說她騙人,嚴厲的老師也訓斥她,不可以隨便拿同學的死來開玩笑。

  楚洋沉默了。

  她也希望這僅僅只是一個巧合而已。但是從那以後,每當她看到有人身上纏繞著極重的黑氣時,就往往會在不久之後聽到那人的死訊。有時是在幾天后,而有時則只是幾個小時。與此同時,楚洋還驚恐地發現,就連她自己的父母,他們身上的黑氣也在逐漸加重!

  楚洋十二歲的某一天,她的父母在臥室中離奇死亡。

  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醫生也沒有檢查出什麼問題,最後得出結論,他們只是自然死亡而已。但那怎麼可能?這一對夫婦才只有四十歲,身體健康,卻就在同一天一併死在了床上?!

  楚洋沒有說話,亦沒有把她眼中所見告訴任何人。她已經不再如當初一般懵懂了,現在,她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她看著父母的屍體,那兩具身體已經完全被黑氣所包裹,她根本就看不到父母的身形。

  楚洋自己給那種黑氣起了一個名字,就叫做“死氣”。

  可不是嗎?死氣纏上誰,誰便難以倖免。但凡身上死氣濃重的人,往往都會被死神的鐮刀收去生命。楚洋已經厭倦了,但是她擺脫不了。況且,死氣也向來是毫無規律地糾纏著別人。有的人身上總也不增加一點死氣,而有的人,昨天還只是淡淡地縈繞著一絲,今天就突然遍佈全身。楚洋總也搞不清楚死氣究竟有什麼確定的條理,雖然被死氣纏上的人往往都會死去,但有些人即便死氣稀薄,有時也會被死神帶走。

  如今楚洋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對她來說,每天眼中看到的景象早已成為了習慣,熟悉的人也好,生疏的人也罷,即便對方已經死氣纏身,她也向來不會再去說些什麼,頂多提醒對方一句,讓他們小心一些。至於之後,便請聽從天命吧。

  楚洋把口中的漱口水吐了出來,看了一眼面前的鏡子。鏡中的同學們身上都縈繞著淡淡的死氣,有輕有重,包括楚洋自己也是。多年以來,這種景象從未變過。

  楚洋垂下眼瞼,擰開了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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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二節 陌生人

  安小冉是楚洋的好朋友,從剛上高中就是了。楚洋的父母過世以後,她一直在親戚家借住,等到了高中就開始住在學校的宿舍裡。由於她性格孤僻一些,即便和自己同寢室的室友,也沒到至交的地步。不過安小冉卻是個例外,就連楚洋自己也沒發覺她們是什麼時候變成好朋友的。反正現在,只有安小冉和她最為熱乎。

  當然了,即便如此,楚洋也並沒有把自己眼睛的秘密告訴她。她也擔心安小冉以為自己是在拿她開玩笑,更何況,說不定反倒會被好朋友誤認為自己是個中二病患者。若是她一笑而過,那倒還好說;可要是她就此疏遠自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好,如今楚洋上高中已經一年半多了,但並沒有看到多少死氣纏身的人,也或許是因為她平時不多和人交往的緣故。在學校的生活已經逐漸穩定下來了,楚洋並沒有太多奢求,只希望平平安安,少出些事情就好。

  故而,當楚洋剛才看到,離去的安小冉身上也附著淡淡的死氣之時,她才會露出喜憂參半的表情。憂的是就連自己的好友也無可避免沾染死氣,喜的是她身上死氣並不嚴重,短時間內應該沒有禍端。

  不僅如此,她剛才一路走來,不管是在走廊上還是在洗漱間,但凡入眼的人,身上都沒有明顯濃重的死氣。楚洋松了一口氣,顯而易見,今天又將是一個好天氣。

  高中的生活是很辛苦的,不僅是高三,高一高二也不會輕鬆到哪裡去。像是楚洋的學校,不管哪一個年級,都是早晨七點鐘準時開始早讀——盡管規定的必到時間是七點二十,但誰要敢在七點之後來,保不準就會在平時分上劃掉一筆。七點五十分開始上第一堂課,連續兩節課後,就到了課間操時間。不過若是沒有上級領導來檢查,那麼這活動就是可有可無,要麼讓老師拖拖堂,要麼發一張小卷子給他們做,反正學生是閑不下來。

  再接著兩節課後就到了午飯時間,下午一連三節課,休息一小時後還有三節晚自習,一直要上到十點鐘。而高三的學生們相比起高一高二,也只不過是習題量多了些,就連下課也沒法出來休息而已。

  上午的兩節課都是主科,上完之後心神疲倦。才剛一到課間操的時間,不少學生就都跑了出去。今天他們運氣不錯,沒有一個老師要佔用他們的課間操時間,有整整四十分鐘可以揮霍呢。

  安小冉也是一下課就拉著楚洋的手跑了出去。都是高中生了,這樣拉拉扯扯難免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安小冉向來是這個個性,楚洋也就由著她去了。兩人一路從教學樓主庭那邊逛到了操場,毫無顧忌地自一群正在踢球的男生堆裡橫穿而過,向著對面的多媒體教學樓走去。

  “那邊好像擺了不少車,以前可沒這麼滿過啊。”

  學校停車場就在操場旁邊。不過兩人以前經常從這邊走,卻很少見到停車場被擠滿的樣子。今天卻是個意外,所有的空位都被擠了個滿滿當當,還有不少車子只能放在操場邊緣,把跑道都占據了一半。放眼望去,大眾型的車子不少,但也有少數是她們從沒有見過的豪華車型。

  “又是哪個領導下來視察工作了?”楚洋自言自語著,“……誒,那也不對啊,為什麼今天沒有課間操?”

  “你沒聽說啊……哦,對了,你今天是在食堂吃的飯,沒去外面看看。”

  安小冉瞥了她一眼,解釋道:“你要是早飯在外面吃,應該就看到了。學校門口拉了條橫幅,說是歡迎以前的某屆畢業生回來母校舉行聚會。不僅停車場,學校門口也擺著不少好車呢。要我說,那些人就是存心炫耀,說不定就連住在旁邊小區的人都要開車過來,就是為了給自己以前的老同學秀秀自己現在多有本事。”

  “這樣……”楚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看了安小冉一眼,不由得笑道,“你還說別人,要我說,要是你哪天風光了,肯定也得這麼大張旗鼓地炫耀。”

  “那還用說?”

  聽了楚洋的調侃,安小冉卻是絲毫不以為忤,她大大咧咧地說道:“不過我自己是沒指望了。以後一定要找個又帥又有本事的男朋友,讓他買輛好車天天接送我!”

  “就像是君老師那樣的?”

  楚洋冷不丁說道。

  “哈?”安小冉回頭看著楚洋,笑嘻嘻地說道,“怎麼?我的好老婆,你吃醋了?!”

  “誰是你老婆?丟不丟人呀!”

  楚洋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都怨你!現在班裡同學有事沒事就管我叫安夫人!”

  “哈哈!”安小冉大笑起來,“現在人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了,想甩也甩不掉咯!”

  楚洋不再接話,兩人就這麼走進了多媒體教學樓。至始至終,楚洋沒有問過安小冉為什麼帶她來這裡,因為她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只要是課間操閑暇的時間,她們總會到這裡來逛逛的。

  兩人進了電梯,一路上了三樓。雖然這裡是多媒體教學樓,但也並不全是多媒體教室。最高的六層是學校領導的辦公區,五層則是高三實驗班的教室,而三樓的一邊是音樂教室和數學建模實驗室,另一邊是計算機機房和舞蹈教室。兩人下了電梯,便要朝舞蹈教室那邊拐去,卻是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走廊上居然掛了不少彩帶,平日裡在課間也很少有人來的舞蹈教室此時居然人聲鼎沸,不斷有說笑聲從裡面傳來。楚洋和安小冉不知所措地對視了一眼,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安小冉“啊”了一聲,指著旁邊豎著的一塊牌子。

  “畢業生聚會……在舞蹈教室?!”

  楚洋頗為遺憾地看了安小冉一眼,只好說道:“沒戲了。今天被這些人把舞蹈教室給佔用了,看來君老師也不會來了,我們先走吧?”

  “誰說的?”

  誰料,安小冉卻是咋呼一聲,兩眼放光地朝著最近一個視窗跑去,稍稍踮起腳尖往裡面看了一眼,接著興奮地把楚洋招呼過來,說道:“你看你看,那不是君老師嗎?”

  “嗯?”

  楚洋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那個舞蹈教室也是被用作畢業生聚會了,裡面到處掛著彩帶和氣球等裝飾品,包括窗戶上也是用膠帶貼了不少彩花。此時兩人通過彩花之間的縫隙從外面往裡面看去,裡面的人卻看不到被裝飾品遮住的她們的身影。順著安小冉手指的方向,楚洋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教室中間,和兩個穿著西服的人聊得正開心。

  那男子身上也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白襯衫外面打著深藍色帶白條紋的領帶,頭發打理得清清爽爽,面容清秀,活脫脫一個美男子。安小冉看在眼裡,像個花癡少女一樣小聲對身旁的楚洋說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咱們君老師不管在哪裡,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是一樣帥氣!你看看那些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楚洋沒有接話,但還是暗自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感覺到一束視線射了過來,心下一驚,連忙微微轉頭,看向房間裡的另一邊。

  僅這一眼,楚洋就呆住了。

  舞蹈教室另一邊的視窗,有一個同樣穿著西服的男人站在那裡,他的臉上也帶著和煦的笑容,正和幾個同學在一起親密地交談著。不過楚洋的注意力可不是這個長著一張大眾臉的男人,而是他的身後,在墻邊站著的一個淡淡微笑著的女人。她真是一個美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充滿了純潔和嫵媚的誘惑力,但那種美麗卻並沒有要吸引人的意思。她雖然笑容溫和,但卻有一種冷淡的感覺,讓人不敢隨便靠近。

  此時,她並沒有看向自己身前的男人,而是稍稍偏著腦袋,看向了窗口這邊,正和楚洋對視著。

  楚洋趕緊縮回了腦袋。

  “……前兩天啊,我聽君老師說過兩天他的同學要回來。當時我沒注意,不過剛才一想,君老師肯定也是這一批的畢業生!結果這一看果然——哎,楚洋?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安小冉才剛剛注意到楚洋的不妥。她也抬起頭來,疑惑地看了楚洋一眼。而楚洋則是神色有點緊張地望著她,輕聲說道:“吶,也快要上課了,我們回去吧。”

  “哈?你急什麼?”安小冉歪了歪頭,“還有半個小時才上課呢!再說了,君老師穿西服的樣子咱們一年也見不了一回……哎呀,可惜我沒帶手機出來,要是能拍張照片就好了。”

  “你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了!”

  楚洋心裡有點兒不太自在,剛才和那個女人對視的時候,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被人完完全全看透了一般。那個女人的目光似乎有種實質性的穿透力,讓她根本無法抵抗。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感受,還是讓她有些發虛,不敢再在這裡留下去了。而安小冉訝然地看著她離去,便有些不甘心地一跺腳,也只好跟了上來。

  課間操的時間有四十分鐘,但說快也快,不久以後,不知是第多少次鈴聲響起,老師離開教室,同學們也都紛紛跑了出去。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楚洋和安小冉並不在一起吃飯,她朝著食堂走去。然而食堂提供的飯菜雖然不怎麼可口,中午卻也是人滿為患,楚洋好不容易打了一份飯菜,正要找個位置坐下。突然之間,身邊卻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那個啊……同學,打擾一下,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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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三節 同學會

  夜永咲雖然臉上露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可心裡卻不是多麼高興。

  同學聚會的邀請,他是幾天前收到的。老實說,他現在畢業也有些年頭了,對於高中時期的一些交情不錯的同學還真是挺想念的。他們有些人去了外地,有些人在異國謀生,平時確實很難見上一面。這一次聚會雖然是很早以前就通知了,但那些海外的同學們卻仍舊不能放下手中的事情趕過來,故而也只有少部分一直留在西南地區的同學們參加。

  夜永咲本來打算帶上女友舞花音一起去,可惜花音那天有工作,不能陪著他了,這多少讓他有些失望。只是,當今天早晨他走出家門,打算到樓下去打一輛出租車的時候,電梯門剛一打開,他頓時就愣在那裡了。

  “哈羅!”

  電梯裡的美女帶著柔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向他打了個招呼,她唇角那顆紅色的一點美人小痣更增添了一分嫵媚。夜永咲眼角抽動了一下,愣了兩秒鐘,然後翻了個白眼。

  “我……這——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夜永咲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身上穿著一條鬆快的皮夾克,裡面是淺紫色的毛衣,用那句廣告語就是“簡約而不簡單”。她笑意盈盈,微微一聳肩膀,說道:“我怎麼不能來?可別忘了,這本來就是我朋友的房子,你還只是個房客呢。”

  夜永咲頓時一窒。

  他本來就不是個擅長鬥嘴的人,更何況黃璃說的一點兒沒錯。當初要不是她幫忙,自己還找不到這麼好的房子。雖然地方偏僻了一些,但剛好處在他和花音的單位中間,去哪裡都挺方便,租金又低廉。而且所有設施一應俱全,對於夜永咲這種要求不高的人來說,這可真算得上是一塊寶地了。

  “……好吧。”夜永咲只得服了軟,低聲下氣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你好像不是很歡迎我?”黃璃歪了歪頭。

  “我哪敢啊。”夜永咲一攤手,“我的美女上司來這裡視察,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言不由衷。”黃璃搖了搖頭,倒也不再和他計較,只是說道,“上來吧,我幫你按了這麼長時間開門,你要再不上來,可就坐不了電梯了。”

  夜永咲嘆了口氣,走進電梯。黃璃按了一下“1”,電梯門便緩緩合上,向著一樓下墜而去。

  “你既然來了,又不進我家門,到底是想幹什麼啊?”

  夜永咲問了幾次,但黃璃卻都只是抿嘴輕笑,並不予作答,他便也只好放棄。電梯到了一樓,伴隨著“叮”的一聲輕響,門向兩側打開,兩人一同走了出來。夜永咲剛要往小區院門那邊走,卻眼睛發直,盯住了樓前的一輛漂亮的水藍色跑車。

  但凡是男人——或至少大部分男人,對於豪車總是有些偏愛的。也正因為如此,現在有不少人都繼“房奴”之後成了“車奴”,縱使弄不來蘭博基尼、瑪莎拉蒂之類的頂級跑車,好歹有個小Q*Q也算是不錯了。而現在,一部嶄新的高級跑車出現在夜永咲面前,讓他的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你很喜歡嗎?”走在他身旁的黃璃突然說了一句。

  夜永咲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是當然了,那可是跑車,真正的跑車誒!誰不喜歡啊?可惜,我這輩子都不一定有機會坐一回……除非哪天我寫書寫出名,賺了大錢才有可能——”

  夜永咲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就在下一刻,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黃璃居然就這麼打開車門,毫不顧忌地坐了上去!

  “你——”

  夜永咲張著嘴巴,瞪著眼睛看著黃璃,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直到坐到駕駛座上的黃璃笑著朝他望了過來,伸手點指了一下左邊的副駕駛座,他才反應過來,走到車旁邊。

  “這……這是你的?”

  這話純粹多餘,只是夜永咲現在嘴裡都能塞下一籃子雞蛋了,指望他問出點有價值的話也未免要求太高。而黃璃則是輕快地回答道:

  “嗯,順手買的。”

  “順、順手……”

  夜永咲嘴角抽動一下,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會懷疑黃璃所說的話,一來他雖然不知道黃璃的身家到底有多好,不過在他看來,別說一輛跑車,就是順手買一套海灘別墅怕也不在話下;二來麼,黃璃說話從不摻假,至少在夜永咲記憶中是這樣的。她說是她的,那自然就是她的,毫無疑問。

  “你還愣著幹什麼,上來啊。”黃璃招呼道。

  “啊?幹嘛?”夜永咲撓了撓頭,傻乎乎地說道,“我今天不去上班,已經請過假了,要去參加一個高中同學會。”

  “我知道,你的假條還是我幫忙交給主編的呢。”黃璃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說讓你上來就上來,我送你去你的學校。”

  “呃——”夜永咲不知所措地說道,“你、你送我去?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想出去走走不行啊?”黃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指了指頭頂陰沉沉的天空,說道,“你看現在市里天天打雷,我不想老在這裡悶著,今天順便帶你一程。你到底上來不上來?要不然我就走了!”

  她雖然這麼說著,但卻並沒有發動汽車。而夜永咲猶豫了一下,只好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與此同時,頭頂果然傳來一陣滾滾的悶雷。夜永咲有些擔心地透過窗戶往天上看了一眼,入眼之處盡是烏雲,他不由得有些犯怵。收回視線,系好安全帶,嘴裡還嘟噥一聲:“這雷都已經打了幾個月了,就沒有一天停下的,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夜永咲這話說的可不假,自從冬天以來,直到現在四月份,他就沒見過一天太陽。頭頂每時每刻似乎都有雷聲傳來,一開始那段時間夜永咲還嚇得連電腦都不敢開,生怕出了什麼事故。可後來漸漸習慣了,也就不以為意了。他並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天天都會打雷,別說他了,就連氣象專家都搞不明白。針對程都市發生的這些異象,專家學者們做了許多猜測,但沒有一人能夠真正說得清楚。最近甚囂塵上的還有“世界末日說”,弄得人心惶惶。

  有趣的是,這種反常的天氣狀況偏偏只出現在程都市里,往北蔓延到繞城高速,往南則只到梅園附近就停止了。出了這片範圍,要麼是陽光明媚,要麼是細雨霏霏,不過總歸有正常的天氣變化,比天天打雷要好得多。

  黃璃並沒有對夜永咲的問題做任何表示,只是擰動鑰匙,輕聲說道:“所以我才想出去轉轉啊。”

  “哦?”夜永咲瞟了她一眼,“這麼說的話,上次你慫恿我去參加‘知更鳥’的聚會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咯?”

  “雪原洋館”事件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夜永咲談起來也不再有什麼顧忌。一開始,他還整天記掛著那個林夕臨走前撂下的狠話,擔心她會來找自己報復。但是幾個月過去了,他周圍卻並沒有發生什麼異樣的事情,這讓他暫時放鬆了警惕。

  黃璃把車開出了院子,向西行駛而去。一路上,凡是經過的人無一不以羨慕的眼光看著這輛跑車。而夜永咲以前雖然沒有見過黃璃開車,此時看來,她的駕駛技術卻是非常嫻熟。跑車在路上輕飄飄地穿梭著,讓夜永咲有一種彷如在雲端飛行的感覺。他又看了身旁的黃璃一眼,不由得想到,這個美麗的女子身上不知還隱藏著多少秘密,當真叫人好奇。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探尋的欲望。認識黃璃已經約有兩年了,兩年下來,兩人都一起經歷過不少,彼此之間不僅僅是瞭解,更多了幾分默契。不多問,不多說,這恰恰是夜永咲的優點,或許也是黃璃願意與他相處的原因之一。

  “怎麼?老是看我幹嘛?”黃璃似乎注意到了夜永咲的視線,微微一笑,“……莫非是怕你女朋友發現你跟我在一起兜風?”

  “你只是送我一程罷了,沒什麼好怕的。”

  雖然這麼說著,但夜永咲還是有些心虛。畢竟並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坐在別的女人的豪車上的。此時路邊剛好有一個郵差騎著自行車過去,夜永咲便下意識地看了那人一眼,確定不是花音才放下心來。

  “放心吧。”黃璃笑道,“我是在樓下看著你女朋友出門之後才敢上去找你的,應該不會被發現。”

  “都說了我不是怕被發現什麼!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夜永咲撇了撇嘴。

  “哦?是嗎?”

  黃璃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他。此時剛好路過一個紅綠燈,車子停了下來,黃璃便從一旁的車抽屜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陶制人偶,拿到夜永咲面前。那人偶是一個穿著黃裙子的少女,夜永咲當然是認得的,這是幾個月之前,在雪原洋館的山下,他向那個老婆婆問路的時候購買的。

  “你說……如果你的小女朋友知道他的男朋友出門一趟,沒給她這個正牌女友帶禮物,反倒是送了別的女人一件小禮品,她會不會發火呢?”

  黃璃調皮地說道。

  這人偶並沒有被夜永咲拿回家去,而是在火車上送給了黃璃。畢竟剛剛經歷過雪原洋館的事件,他對於人偶總有些顧忌。而黃璃也是毫不客氣地接收了。此時提起,夜永咲難免有些發窘。他看向窗外,不再理會黃璃,而黃璃則是嘻嘻笑了兩聲,也不再去招惹他了。

  夜永咲的高中學校在市區西南部。半路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把那翻滾的烏雲和雷聲甩在了身後,前路陽光明媚。而在即將到達之前,應夜永咲的請求,兩人把車子停在了一家大超市的地下停車場裡面。夜永咲不想讓黃璃開車進去,以免被昔日的好友誤以為他是在故意炫富。不過在學校裡面經過停車場的時候,他倒是看到了不少好車,想來是這些年來發跡的同學的座駕吧。

  夜永咲今天穿了一身正裝,還是花音給他買的西服。他在高中時期也有不少好友,此時見面,大家分外開心。夜永咲本來還擔心帶黃璃來有些不妥,但是人家好心送他過來,他也不能讓黃璃就在外面等著。所幸此次聚會,帶上自己家眷來的人也不少,甚至都有幾位同學已經做了小爸爸、小媽媽了。老同學們都以為黃璃是夜永咲的女朋友,紛紛說他有福氣,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女人。黃璃自然是微笑著答應了下來,而夜永咲雖然心裡感覺有些對不起花音,但也並沒有出言解釋,畢竟你帶一個女人來,卻又不是自己的女朋友,這話要是說出來,周圍的同學可不一定要怎麼看他呢。只是日後若是和花音結婚的時候,也要請些老同學去,恐怕難免會有些麻煩,不過眼下還是就這麼著吧。

  “永咲!好久不見!”

  一個頗為帥氣的男子向著夜永咲走了過來,一臉歡喜的笑容。夜永咲見了他,也是開心地喊道:

  “君如海!你小子聽說混得不錯啊!”

  兩人都毫無顧忌地在對方胸口錘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同學們大都四散遠方,但也有不少同學是一直待在程都的。夜永咲現在在《九州異聞》做編輯,而這位名叫君如海的美男子則是留在了母校,擔任音樂教師,同時是舞蹈特長生的輔導員。兩人在高中時期就是好朋友,此時見面,更是聊得開心。

  “哎,蘇淩那小子怎麼又沒來?”君如海嘆了口氣,“我跟他聯系來著,可惜又沒找著他。這小子,上回聚會就不來,還把不把我們這些老夥計放在眼裡?”

  他雖然這麼說著,但語氣裡卻只是惋惜,並沒有惡意。而夜永咲則是說道:“這麼說起來,我一年前好像還見過他一回。不過是在超市裡面碰到的,他現在在程都做員警,每天好像都挺忙的樣子。我這裡還有他的號碼,要不要我跟他聯系一下?”

  黃璃聽了這話,淡淡地瞟了夜永咲一眼。對於那個員警小子的命運,她當初就猜想到一二,也不願意夜永咲摻和到這種事情中去*。

  (注:詳見“其五——夢兆”。)

  “算了吧。”君如海說道,“既然他有事要忙,也就別打擾他了。下回再把他約出來,咱們幾個老哥們在一起喝個痛快!……哎,這麼說起來,辰英那小子也沒來。我之前好像聽說過他在山東那邊當個什麼老師,後來就再沒他消息了。”

  聽了這話,夜永咲頓時一陣黯然。

  辰英的命運,他自然是知道的。在“七夜鬼談”事件之中,他這位昔日好友遭到了鬼魂的報復,被拉入了舊宿舍樓的那個鬧鬼的房間,至今生死不明。當然,就夜永咲看來,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不過眼下,他也不好說什麼。兩人又聊了幾句之後,君如海是學校的老師,自然也是這次聚會的主辦人之一,也要去和別的老同學攀談一下。而夜永咲則是跟其餘幾位交好的同學說起話來。不久之後,到了中午,眾同學們都打算吃飯了。不過地點並不固定,有些人想去外面的面館,有些人則想要再品嘗一下學校門口米線的風味,大家分開也並無不妥,只是約好下午再見面便是。

  而夜永咲則帶著黃璃在學校裡面四處逛逛,後來就走進了食堂。雖然當初對食堂裡面的飯菜厭惡至極,但是眼下重歸母校,夜永咲還是有種再品嘗一下的沖動。只可惜他並沒有這裡的飯卡,當初的舊飯卡只怕早被除名,不能用了,而且他也沒有帶來。

  “那有什麼?”黃璃倒是說道,“我也從來沒有吃過這種食堂的飯菜。吶,你去找個學生借用一下,付他錢就是了。”

  “也好。”夜永咲當即便答應下來。不過還不等他行動,黃璃卻又指著一個剛剛打完飯菜的女學生說道:“就她了,找她。”

  “啊?”

  學生那麼多,夜永咲可沒想到黃璃會指定人選。他剛要回頭問問,黃璃卻就勢一推,把他推上前去,剛剛好走到那個女生身前。夜永咲沒了辦法,只好溫和地開口,說道:

  “那個啊……同學,打擾一下,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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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四節 言者非無心,聽者亦有意

  楚洋緊張地倒退了一步。她有些警惕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這男人明顯不是個高中生,且不說那張臉,就是身上穿著的西服也絕對不是高中學生的裝扮。

  唔……等等?

  楚洋覺得面前這人有點兒眼熟。她想了一想,卻並沒有什麼印象,直到她的目光越過男人的肩膀,看到了後面站著的那個笑意盈盈的女人。

  是她?!

  這次,楚洋可是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畢竟像黃璃這種級別的美女,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注意到了,想要忘記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楚洋之前還被她的視線嚇到過一次,自然印象更是深刻。眼下又和她見面,楚洋本能地想要躲過去,但是那個男人卻擋在她的身前。現在楚洋也模模糊糊記得他一點了,他似乎是跟君老師一起參加同學會的那個男人。

  楚洋不知道的是,她心裡雖然緊張,但是夜永咲也不是多麼沉穩的人。在他看來,做這種事情還是黃璃更適合一些,只消用她那張絕美的面容,隨便沖哪個男生笑一笑,拜託一下,別說“借用”了,就算是讓他們把飯卡心甘情願的送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黃璃偏偏把他推了出來,而且還是推到一個女生身邊,這可讓夜永咲有些尷尬了。不過他還是輕聲說道:

  “是這樣的,同學。我們想在學校食堂這邊吃午飯,但是這裡只能刷卡,不收現金。所以我想,能不能借用一下同學你的飯卡……啊,之後會付給你錢的。”

  楚洋沒有立刻回答。夜永咲則是有些緊張地等待著。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相信他,當然了,高中時期的學生們還都是相對來說比較純潔善良的,再說他自認為也不像個壞人,而且就算真是騙子,也不會沖著一張飯卡下手。

  不過,夜永咲心裡也有些拿不準。在他的大學時期,就曾經在晚上遇到過一個女人,她自稱是從外地來的研究生,錢包和證件都在火車站被人偷了,想讓夜永咲幫她買一瓶水,夜永咲自然是爽快地同意了。可是那之後,她又想要借用夜永咲的證件和銀*行*卡,說要出去在旅館住一夜,等到第二天有人來接自己,就會把東西還給他。夜永咲可不是傻瓜,雖然到頭來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這種時候就要果斷的拒絕,並不是他心狠,只是他沒有受騙的本錢。

  “呃——”

  心念流轉,不過僅僅五秒鐘的工夫,但是楚洋一直沒有答話,夜永咲卻是越來越不好意思了。他當然不知道,楚洋至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當做是騙子過,她可是親眼看到這個男人來參加同學會,說起來還是她的學長呢。而且她對夜永咲也沒有什麼惡感,主要是他身後的黃璃,楚洋下意識地不想和那個女人扯上什麼關系。

  “哦,那個啊,我是來參加聚會的畢業生。”夜永咲趕緊解釋道,“對了,你們是不是有個音樂老師叫君如海?他是我高中的好朋友。”

  夜永咲這麼說著,同時忐忑不安地看著面前的女生,她還是沒有任何表示。正當夜永咲想要放棄,後退一步打算讓她過去時,她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把一張白色的卡片遞給了夜永咲。

  楚洋最後還是打算把卡片借給面前的男人。一來,比起一直被對方堵在這裡,早點解決還方便些;二來,對方提到了君老師的名字,還說是他的好朋友……

  “啊,謝謝你,同學!”

  夜永咲喜出望外,回頭示意黃璃跟他一起去點菜。楚洋把打好了飯菜的托盤放在一邊的桌子上,自然也是要跟過去的。三人又在隊伍裡面磨蹭半天,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女士優先,夜永咲自然要先讓黃璃點菜。黃璃看了一下,倒也沒找到什麼可口的東西,畢竟是食堂的大鍋飯,只能將就一下了,她隨手點了兩個,弄了一碗米飯,便走到後面去了。楚洋雖然不想跟她有什麼交集,但她又不用打飯,自然也不好擠在這裡,便跟著黃璃一起退到了後面。

  楚洋端起托盤,打算只等那個男人一回來,她就離開。畢竟飯卡還在他手中,況且那人說了要付她錢的。楚洋現在還是靠親戚供著上學的,可沒有揮霍和請客的資本。黃璃手裡的兩個菜就值六元了,而男人飯量說不定還要更大一些,這麼算起來,說不定他們兩個就能吃掉自己一天的飯錢,她可不能就這麼白送了。

  然而,雖然她打定主意不和黃璃說一句話,但可並不代表黃璃不能和她說話。她盡量側著身體,既不直面她,也不背轉身去,免得被誤以為自己不禮貌。但是黃璃卻用她那雙靈動的眸子看著楚洋。

  然後,她說了一句話。

  夜永咲本來是想重溫一下學校食堂的味道,可等到真的把飯菜打到手的時候,他又有些後悔了。看著手中的那兩份不可名狀的菜肴,夜永咲苦著臉走了回去。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沒法形容自己端著的到底是什麼菜。看上去像是茄子,可是那上面卻分明有一根豆芽,紅色的菜水裡面還有些菠菜葉,簡直就像是大雜燴。對於每天吃慣了花音做的美味佳餚的夜永咲來說,要把這種東西吃掉,無異為一種折磨。

  但是當他走到黃璃身邊,剛打算掏出錢包付給那女生錢的時候,卻只見到黃璃一人站在這裡,而那個靦腆的女生卻是不見了。

  “誒,人呢?”夜永咲詫異地問道。

  “跑了。”

  黃璃望著食堂門口說道。

  “跑了?”夜永咲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我還沒付她錢……而且她的飯卡可還在我手上呢!怎麼就跑了?”

  夜永咲剛剛說到這裡,卻發現黃璃的目光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她在刻意躲避著夜永咲的眼神。夜永咲皺了皺眉頭,不由得狐疑地問道:“你不會對她做什麼了吧?”

  “我哪有?”黃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聳了聳肩,“我只不過是和她開了個玩笑而已。”

  夜永咲對黃璃很瞭解,他知道黃璃雖然不會說謊,但有時卻會刻意隱瞞一些東西。當下,他便歪了歪頭,苦笑著問道:“你跟她說什麼了?居然都把人給嚇跑了,連飯卡都沒拿。”

  “我不是故意的。”黃璃爭辯道,“我沒想到她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我只是想和她聊聊。所以要挑起一個話題,我就對她說‘你的眼睛很有趣’。然後她就跑了。”

  “哈?”夜永咲有些不明白,“這就把她嚇跑了?你確定你是這麼說的,沒說別的?”

  他沒有聽出黃璃的意思,而黃璃在說的時候,重點的部分也是刻意放輕了語氣,為的就是不想讓夜永咲察覺到什麼。此時他確實沒有明白過來,只是嘟噥著:“這就怪了……唉,而且還多了個麻煩,這飯卡得給人送回去,或者交到教導處去。”

  黃璃沒有答話。只是在夜永咲沒有注意的時候,她也同樣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楚洋一路跑到學校中庭的噴泉廣場才停下來。剛才黃璃只用一句話就把她嚇到了,在那一瞬間,她的腦子就變得空白一片,什麼飯卡什麼付錢全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當時什麼都沒有想,只是轉頭就跑,順手把整個托盤連同裡面的飯菜全都扔進了門口的食堂回收車,惹得食堂的阿姨一聲怒罵。但她連道歉一聲都沒有,一直跑了兩百多米,確認後面那女人沒有追來,她才放心。

  平心而論,她確實有些慌張過頭了,就連她自己也聽出來了,黃璃並沒有什麼惡意。她說話的時候,語氣裡雖然平靜,卻帶著一絲好奇,還有一絲驕傲——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就是這樣的感覺。

  楚洋沒法不心驚。這個秘密她隱藏了好多年,就連她父母死去的時候恐怕都不知道,女兒能夠看到他們的死亡。她沒有辦法躲避,就讓自己盡量離這些事情遠一些。她不想要這雙眼睛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超能力,但是她想,說不定有人會非常想要這種能力,然而那絕非楚洋自己。在楚洋看來,如果某天她起床的時候,能夠發現自己的眼前不再總是縈繞著一團一團模糊的黑氣,那將會是她今生最為開心的事情!

  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卻被剛才那個女人隨口就說了出來!

  “你的眼睛,很有趣。”

  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不是漂亮,不是美麗,而是……有趣!

  哪裡有趣?楚洋的眼睛是非常普通的雙眼皮,也不戴眼鏡,這個國家裡面至少有一半人擁有和她相似的眼睛,這哪裡有什麼“有趣”?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解釋……那個女人所指的,是楚洋眼睛的能力——看到死亡的能力。

  楚洋不寒而慄。

  上午當她隔著窗戶和那個女人對視的時候,就有種彷如被完全看透一樣的感覺,而現在,她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那個女人,她瞭解自己的秘密!

  楚洋頹然地坐在噴泉廣場的邊上。她有些害怕,不由得想起了科幻片中的情節,很多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都被科學家們抓去,當了試驗品。當然了,剛才那個女人說話和和氣氣的,完全沒有一絲威脅的意思,但這種本能的恐懼卻是無法抹消的。沒有誰會在心懷多年的秘密被戳破之後還能毫不在意,比如說有一個人,精心謀劃了一場搶劫,卻在出門的時候被鄰居一語道破,他會是什麼心情?

  就算那個女人真的一點惡意都沒有……楚洋懊惱地想著,她至少應該等著那個男人把飯卡還給她,但是她剛才跑得太快,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要是現在回食堂去,說不定還能找到那兩個人,但是楚洋實在是不想再靠近那個女人。

  怎麼辦,怎麼辦……楚洋無助地想。也許可以求助於君老師?那個男人既然是君老師的朋友,也許自己可以請君老師幫忙,幫自己把飯卡要回來。雖然為這種小事去找老師幫忙有些麻煩,但是現在,楚洋也沒有其它的好辦法了。

  手機被她放在了宿舍裡。楚洋又是一路飛奔跑回了自己的寢室,摸出手機,剛要給君老師打個電話,卻不巧看到上面有一條未讀短信。楚洋下意識地點開了那條短信,只這一眼,她便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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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五節 心亂

  楚洋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餓了整整一中午,下午上課的時候肚子也在咕咕叫,可真不是什麼舒服的滋味。尤其是看到安小冉一臉興奮地和同學們聊天時,她就更加鬱悶了。不過她也不想跟安小冉說起自己中午的倒楣事。畢竟安小冉不知道她的眼睛有何隱秘,若是被她聽說,自己只因為一個女人的一句話就嚇跑了,連飯卡都丟在了人家那裡不敢去取,她一定會笑破肚皮的。

  就這麼一直等到三節課後,楚洋餓得前胸貼後背。她趴在課桌上,安小冉有些關心地走了過來,坐在了她前面的空位置上,那裡的同學已經去吃晚飯了。

  “怎麼了?我的好老婆?肚子不舒服嗎?”

  安小冉雖然話語中帶著調侃,但是那關切的意味卻是真心的。楚洋聽在心裡,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暖意。

  也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餓得沒力氣了,楚洋就連她那句“好老婆”都沒反駁,只是悶悶地哼道:“我飯卡丟了……中午飯都還沒吃呢。”

  安小冉挑了挑眉毛,看著好友楚洋這個樣子,她可有些不忍,但是飯卡就算要補辦也得等到明天中午。當下她便做了決定,拍了拍楚洋的肩膀,輕聲說道:“喂,夫人,還有力氣走路沒?要不要去吃排骨飯?”

  “真的?!”

  楚洋當時就抬起頭來,眼裡冒出了小星星。

  其實她雖然沒了飯卡,手裡倒還有些現金。雖然不能去食堂,但在外面吃一頓飯還是可以的。只是丟掉飯卡,又餓了一下午,心情可不太好。不過校外馬路對過的那家排骨米飯店一直以來都是她的最愛,此時安小冉提起,自然是要帶她去飽餐一頓,並且是不用付錢的那種。朋友請客豈能輕拒?楚洋當即便感覺腹中的饑餓一掃而空,一想到香噴噴的排骨米飯,她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安小冉看她這副模樣,只得好笑地搖了搖頭。

  十分鐘後,兩人坐在那家小店的飯桌旁。安小冉倒是吃相文雅,可楚洋餓了那麼久,可就沒有多好的耐心了。她的樣子即便用狼吞虎嚥形容都毫不為過,把旁邊一個桌上的幾個男生都嚇得夠嗆。一碗米飯可吃不飽,她又讓人盛了兩次。安小冉坐在桌邊,笑道:“你呀,不過一頓飯沒吃罷了,像個餓死鬼投胎一樣。”

  “飽著說話不腰疼!”楚洋塞了滿口的米飯,說話都聽不清楚,不過她還是瞪了安小冉一眼,“有本事,你也少吃一頓飯試試!嗚——”

  她最後沒閉住嘴,半口米飯都噴了出來,還好只是灑在桌子上,沒有掉進盤子裡去。安小冉頓時哈哈大笑,直到笑得打嗝才停下來,看著楚洋忙亂地擦桌子的樣子,她雙手托腮,輕聲說道:

  “吶,君老師約我週末的時候出兜風。”

  楚洋此時又氣又窘,正在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擦掉桌上的米粒,不僅安小冉,旁邊桌上的男生們也都在竊笑。這可把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以致於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安小冉在說什麼。

  “啥?”

  “我說啊,君老師,君如海老師約我這週六出去兜兜風。”

  楚洋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安小冉。

  “君老師?”她的嗓子有點兒發幹,“約你出去兜風?”

  “嗯。”安小冉興奮地點了點頭,“吃午飯的時候說的。我說我家離得遠,平時也都住在宿舍裡面,沒怎麼出去玩過。君老師不是有一輛車嗎?他說這週六他有空,要是我願意的話,就帶著我到市里去轉轉……唔,不過市里最近總是打雷,我倒還是想去郊外。”

  “是……嗎……”

  楚洋突然間沒了食欲。

  安小冉很容易就發現了她臉色的變動,趕緊問道:“吶,你週六有沒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啊。反正君老師那麼大的車,也不會只帶我一個人。”

  “我?我就不用了……”楚洋擺了擺手,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只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說道,“我要是去了,平白給你們當了電燈泡多不好啊。”

  “哦,你不吃醋?我可愛的老婆大人?”安小冉探過身體,出言調戲她的好朋友,“你老公我要跟別的男人出門去了哦~~說不定還會發生什麼別的事情哦~~”

  “關我什麼事。”楚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早該找個男人管管自己了,免得整天沒事凈想著玩百合!自己下水不算,還把我給拖上了!”

  安小冉離開座位去付錢了,楚洋還坐在那裡,只感覺胸口一陣陣刺痛。

  她和安小冉同樣都是君老師舞蹈班上的學生,跟著一些舞蹈特長生一起學習,如果可以拿到證書的話,在高考的時候是有加分的。不過,安小冉加入舞蹈班卻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君老師如今二十多歲,是學校裡出了名的美男,並且還沒有女朋友,平時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上到她們級部的那個三十多歲的教導主任,下到高一剛剛進入學校的新生,只要是提到君老師,就沒有幾個能把持得住的。

  楚洋也是被安小冉拉進舞蹈班裡去的,她平時並不喜歡參加什麼課外的活動,但既然好友在這裡,那麼她也來湊湊熱鬧倒是無妨。平時若是課間操沒有事,安小冉也會把楚洋拉過去找君老師——就像今天上午那樣,而找的藉口則一般都是“指導形體動作”之類的。君老師說話和氣,也很少拒絕她們的請求,能夠和學生們打成一團。再加上他雖然已經二十過半了,比這些學生至少要大上六七歲,但是為人卻還清潔得很,平時哪怕女學生說話大膽了一些,他都會臉紅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像這樣一位帥哥,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呢?

  安小冉對君老師有意思,這一點楚洋自然是知道的。畢竟她們這麼好的朋友,安小冉有什麼事情都會告訴她,再說了,這麼明顯的事情也瞞不過楚洋。不過當然啦,安小冉對於君老師的喜歡,應該也沒有多深刻,至於做君老師女朋友這樣的想法,她肯定是沒有的。畢竟在老師看來,她不過是一個思春期的小女孩罷了。不過麼……若是偶爾能和君老師親近親近,她當然是開心得不得了。

  這一次安小冉得償所願,被君老師邀請出去兜兜風,雖然她說得平淡,但是楚洋可看得出來,她心裡絕對是激動壞了。作為安小冉的好朋友,楚洋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但是不知為何,她的喉嚨裡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梗著一樣,分外難受。這種感覺甚至把她丟掉飯卡的鬱悶和被人發現秘密的恐慌都壓制了下去,暫時拋出了腦外。然而安小冉還在沒心沒肺地笑著,幻想著和君老師的旅程,絲毫沒有發現楚洋的異狀。

  而楚洋心中有事,更是沒有用她那奇異的瞳孔注意到,安小冉身上的死氣,居然在不知不覺中蔓延開來!

  晚自習的時間就要到了,兩個女孩返回學校,頭頂是許久不見一輪滿月。而在那下方,某幢樓裡,也有一個男人趴在視窗,看著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倒楣催的。”他低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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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六節 夜約

  六點二十分,天還沒有暗下來,不過月光卻是已經投了下來,從窗戶中照進去,映著夜永咲那張蒼白的臉。現在他耷拉著眼皮站在視窗,聽著後面兩個女人在那裡聊天,不過他自己可是一點都不高興,因為每一次到這裡來,他都要生一肚子悶氣。

  這個房間門口掛著的牌子上寫著:心理諮詢室。

  沒錯,這一小間屋子就是高中的心理諮詢室,從夜永咲在校時就有了。不過夜永咲可是一直不喜歡這個地方,究其原因,是因為高中的時候曾經進行過一次心理測試,而當時的夜永咲則是一個誠實的孩子。在老師說過“測試完之後不會有任何後續問題,盡管認真填寫就好”,因此在某道題目“你**過嗎?你在**之後會有罪惡感嗎?”後面的框裡毫不猶豫地打上了勾。然後……他就被請到心理諮詢室裡去了。

  當然了,盡管那位作為實習生的心理輔導員姐姐十分客氣地向他保證:只是隨機抽選一部分人來做調查,並沒有針對性。夜永咲還是覺得和一個比自己只大那麼幾歲的女人來講這種事情實在太不靠譜,尤其是當他知道對方壓根就是把他當成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孩子來看待的時候,他就更加不爽了。

  不過仔細想想,會認真作答這種問題的人,說不定腦子還真不是多麼正常。不是老實過頭了,就是有暴露性癖的愛好。

  總而言之,夜永咲自此便決定了,以後一定要盡量離心理諮詢師遠一點。

  不過麼,即便如此,當時做實習生的那個姐姐卻是這些年來少有的能和夜永咲交好的女性之一。雖說“交好”這個詞有些微妙,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夜永咲想來看看她,但是一見面聊不過三句就會開吵的那種。畢竟當初就是她把夜永咲劃為了“心理不健康分子”,之後雖然總是笑瞇瞇地和他聊天,但話題卻總是圍繞著夜永咲的“不健康心態”,也難怪夜永咲對她這麼沒轍了。

  不過,也不知是這傢夥自來熟,還是黃璃確實有著一種讓人親近的魅力,眼下她和黃璃倒是聊得很開心。而夜永咲則是趴在黃璃身後的窗口,也懶得搭話。只聽黃璃說道:“做這一行確實很累吧?現在聽說精神壓力大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誰說不是呢。偏偏學校對我們這邊根本就不重視,要不是部裡要求,他們早就打算把我撤掉了,老是認為我就是白吃工資的。但是你看,現在學生交上來的心理測試表,壓根不用仔細看,你自己覺得有沒有問題?”

  她這麼說著,像是遇到知己一般嘆息一聲,把一遝表格遞給了黃璃。

  “哼。”夜永咲回過頭來,冷笑一聲,“反正幹你們這行的,隨便有點兒小問題你就能給扯到天上去。我看那些學生不是回答得不好,而是被你們這些變態的問題給逼瘋了。不對嗎,吉婭?”

  這個名叫吉婭的女人就是當初給夜永咲做心理諮詢的大姐姐,如今多年過去,她早已不是實習生,而是成為了學校的正式心理諮詢師。不過見到夜永咲的時候,她還是會習慣性地瞇起眼睛,像個小狐貍一樣笑起來,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東西一般。對於夜永咲的詰問,她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只是毫不在意一樣瞟了他一眼,然後轉向黃璃,說道:

  “吶,我給你說啊,這小子上高中的時候曾經對某個年齡段的女性抱有十分強烈的好感,他當時填的表格還在——”

  “你給我閉嘴!”

  夜永咲當時就火冒三丈,一半是氣的,一半卻是慌的!那時候他認真填寫的表格早已經成為了黑歷史,萬一真被這個女人翻出來了,他非得當場撞墻不可!而吉婭則是捂著嘴巴嘻嘻笑了起來,絲毫不把夜永咲的怒火當回事。夜永咲也十分無奈,他總不能真的和她一般見識吧。

  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帶來的是黃璃,而不是花音了。

  還好,黃璃並沒有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笑,繼續翻動著自己手中的表格。她看表格的目光很認真,然而夜永咲低頭瞥了一眼,卻發現她只是看一下照片就停下,並不去注意他們填寫的內容。他不由得犯了嘀咕,黃璃難道是在找什麼人?

  不過還不等他再想,黃璃卻是已經找到了。在翻到某一張表格時,她的目光一凝,手上翻頁的動作也停止了。她仔細看了一下那測試表上面的照片,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而夜永咲也被吸引了視線,低頭看了過去。

  照片上的是一個女生,穿著普普通通的短袖衫,臉上露著稍顯僵硬的笑容。雙眼皮的眼睛雖然很漂亮,卻不知是因為照相機的閃光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合上了大半,只從底端露出一點疲憊的視線。夜永咲看了一眼,卻突然想起來了,他訝異地叫道:“誒,這不就是中午那個女生嗎?”

  黃璃稍稍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他的說法。而吉婭也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表格上的照片,“哦”了一聲,說道:

  “這個學生啊,名字叫楚洋,喏,表格上面有。對了,你跟君老師高中是一個班的對吧?這個女孩好像在他那裡學舞蹈。她也來過兩次心理諮詢室,我對她有點兒印象。而且——”

  她欲言又止,把夜永咲和黃璃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這才說道:“高中生嘛,一般感情方面都會有點兒問題,這個女生也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你又愛亂傳些這種謠言。”

  夜永咲冷冷地看她一眼。他對於這種話題不感興趣,便聳聳肩,從房間裡面走了出去,想要到外面走廊上站一會兒。現在天快黑了,他們也差不多應該走了,不過明天據說還有特意從海外趕回來的同學想要請客,說不得還得再來一趟。

  身後還傳來吉婭那個女人不滿的聲音:“什麼叫謠言嘛,你看她的表格上都寫著呢——”

  夜永咲不予理會。

  晚上十點鐘,晚自習終於下課了。楚洋和安小冉雖然住在一幢宿舍樓,但卻並不是室友。和緩緩走路的楚洋不同,安小冉活蹦亂跳地走進了自己的寢室,剛剛從飲水機接了一杯涼水喝下去,卻聽得身旁的室友叫了她一聲:

  “小冉,有你的信。”

  “信?”

  安小冉有些奇怪地回過頭去,從室友的手裡接過那封信。她這個室友和楚洋一樣,性格比較老實,她說道:“嗯,我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看到的,上面寫著小冉的名字。我就給你拿進來了。”

  “給我的?”安小冉有些奇怪,外面寄來的信要麼是寄到班級郵箱,要麼是寄到宿舍區,由舍管阿姨管理,怎麼會隨便扔在門口呢?不過接下來瞟了一眼,她卻是發現,信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其餘資訊卻是一條都沒寫,就連郵票也沒有貼。顯然,這是校內的人給她寄的。

  “不會是情書吧?”旁邊一個正在寫著作業的女生笑嘻嘻地轉過頭來,想要偷偷看一眼。安小冉卻是轉過身去,推了她一把:“討厭,就算是情書也不給你看。”

  她坐到床上,放下水杯。打開信封看了起來把信紙拆了出來,才看第一眼,她就愣在了那裡!

  “安小冉:

  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說一下,能不能請你今晚十點半到3號舞蹈教室來呢?”

  信紙上用清秀的字體寫著這樣的內容,不過,安小冉之所以愣住,卻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

  在信紙的右下角,署名是:

  君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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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七節 無法尖叫

  楚洋才剛剛回到寢室,就一頭倒在床上。她感覺很疲憊,好像有種殘酷地驅使了大腦之中平常不會使用的部分的感覺。晚自習的時候居然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還好沒有老師來看班。她剛打算稍微瞇瞪一會兒,就拿上洗臉盆去洗漱間。誰知眼皮還沒合上,手機卻就突然響了起來。

  “小冉?”

  來電顯示上正是安小冉。好友的來電自然不能置若罔聞,楚洋趕緊按下了接聽鍵,裡面傳來安小冉興奮的聲音:

  “吶,吶,楚洋!君老師約我誒!”

  “我知道啊。”楚洋點點頭,“你不是吃飯的時候就和我說過了嗎?君老師週末要帶你去兜風。”

  “不是的不是的!”安小冉叫了起來,“不是週末,是今天!就今晚!”

  “啊?”

  面對楚洋的訝異,安小冉興沖沖地解釋起來,把剛剛收到信的事情告訴了楚洋。

  “什麼?放在寢室門口了?”楚洋聽後,並沒有表示出太高興的樣子,反而是皺了皺眉頭,說道,“小冉,沒搞錯吧?君老師給你的信件,怎麼可能會放在寢室門口呢?這裡是女生宿舍區,君老師既不是班主任,又不是舍管,不能隨便進來的。他怎麼能把信放在那兒的?再說了,他應該是知道你手機號的,為什麼不直接給你發短信呢?”

  然而,正在開心的安小冉卻是並沒有把楚洋的擔心放在心上,她大大咧咧地說道:“說不定是他拜託舍管拿過來的吧?哎呀總之——他約我十點半在舞蹈教室見誒!還有十分鐘就要到了,嗚……我連畫個妝的時間都沒有了。吶,楚洋,你覺得君老師為什麼約我啊?”

  “誰知道呢。”楚洋聳了聳肩,“這麼晚要和你當面談,應該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吧。”

  “你呀,太沒有想像力了!”

  楚洋一呆,有些不滿地撅起了嘴巴。明明是安小冉讓她幫忙想想君老師有什麼事情找她的,她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小冉反而說她沒有想像力,這可真是——

  “那你覺得是為了什麼?”楚洋反問道。

  “嘿嘿,我覺得嘛~~”電話那頭的安小冉嘻嘻地笑著,語出驚人,“君老師會不會想要對我做什麼色色的事情呢~~?”

  “噗!”

  楚洋一沒忍住笑了出來,若是正在喝水的話,指不定要噴多遠呢!她捂著嘴巴,笑得花枝亂顫,好半天才說道:“你呀,腦袋被門擠了吧?”

  安小冉難得沒有再拿“老婆”這個梗來調笑楚洋,反而是用頗為認真的語氣說道:“誰說不可能的?你看嘛,君老師好歹也是個男人嘛,二十多歲的男人可是正當血氣方剛的年齡,他又沒有女朋友,難保不會有什麼想法。再說了,我又長得這麼漂亮,君老師說不定就對我一見傾心~~”

  “行啦行啦,你不自戀能死啊?”楚洋沒好氣地打斷了她,“還不趕緊去赴約?但願你別被騙了就好!”

  電話那頭的安小冉又是笑了兩聲,這才掛斷電話。而楚洋看著手中的手機,上面還閃動著安小冉的通訊錄頭像,她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卻是迅速隱退了下去,轉而變化成一種復雜的表情。

  小冉是我的好朋友。楚洋想著。如果她開心的話,我也應該陪她開心才對……但是,為什麼呢?心裡卻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楚洋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宿舍區通往教學區那邊的路燈還亮著,不過過一會兒就要熄燈了。現在在那條道路的末端,正有一個人影一蹦一跳地走著,楚洋定睛看去,可不就是正要去赴約的安小冉?她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相隔如此之遠的楚洋的目光。而楚洋也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看著她的身影在路燈的映照下熠熠發光——

  “誒?”

  突然之間,楚洋的眉頭一皺!

  在剛才安小冉走過那路燈下面時,有那麼一瞬間的工夫,她的身體被路燈照亮,讓楚洋看得清楚一些。她好像發覺安小冉身上升騰起了一股黑氣,那正是令她心慌無比的“死氣”!

  楚洋稍有些慌亂地探出頭去,想要再看一下,但是安小冉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那條道路的末端。楚洋只好收回視線,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怎麼回事?她想著。有好久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啊,而且今天白天也沒有發覺到,難道是錯覺嗎?剛才離得那麼遠,天又已經黑了,看錯也確實不是沒有可能。楚洋自己也不太確定,也許只是小冉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吧……

  楚洋覺得自己可能是過於緊張了一點。她重新坐回了床上,疲憊的感覺再次傳來,滲透了她身體的每一塊組織。楚洋只感覺自己昏昏欲睡,她強撐著身體,在床底下拿了洗臉盆,便朝著洗漱間走去。

  對於安小冉,楚洋並沒有過多的擔心,畢竟她的眼睛已經好久都沒再看到過那種異象了,看錯的可能性很大。再者說了,安小冉不過是到舞蹈教室去赴約而已,能出什麼事?

  楚洋這樣想著,垂下了頭。

  ……再說了,就算真的有事,她也阻止不了。

  楚洋想著。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安小冉從電梯裡面走出來,毫不猶豫地向著舞蹈教室那邊走去。她已經在這裡跟君老師一起學了好長時間,就算閉著眼睛都能走到。而現在她心裡正在激動地砰砰跳著,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三號舞蹈教室!

  吉婭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這個時期的小女生們,思春的可真不少。就比如說安小冉這樣子的,她還真的對自己的未來沒有多少考慮,就只是純粹因為君如海的魅力而被迷住,不可自拔,甚至偶爾真的會做一些和君老師雙宿雙棲的美夢。不過她也並非是沒有理智,知道自己和君老師多半是不可能的,只是如果能和君老師多親近親近,哪怕稍微跨越一點師生層次,她也不會反對就是了。

  而此時,她的心裡正彷如有一頭小鹿在咚咚亂撞。推開了3號舞蹈教室的門,教室裡面並沒有開燈,她便先行把燈打開了。明亮的光線照射下來,她可以看到,白天同學會的彩帶還沒有拆,而屋裡空無一人,君老師顯然還沒有來。但是安小冉並沒有介意,她走進屋裡去,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本想坐到椅子上休息一下,但剛剛拉開椅子,又慌慌張張地在屋裡踱起步子來。她不知道君老師到底是叫她來做什麼,雖然剛才只是和安小冉開開玩笑,但要是真的——

  安小冉把兩只纖秀的小手貼在臉上,只感覺有些發燙,她暗罵自己一句“小花癡”,嘴上卻是笑了起來。

  而此時……在外面的走廊上,除了綠色的秘密頻道應急燈還亮著之外,其餘的燈光卻是都已經按照學校要求熄滅了。不過盡頭的教師休息室裡面還亮著燈,照著外面的走廊,至少是可以看得清路的。

  安小冉剛才乘坐的電梯再一次升了上來,伴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在三樓打開,但是……

  電梯裡面,赫然是空無一人!

  隨後,電梯門關閉,三樓並沒有任何異樣發生。只是,那綠色的秘密頻道燈光仿佛開始變得明暗不定。窗外逐漸升起一抹烏雲,逼近了那輪皓月。

  舞蹈教室裡的安小冉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十點二十九分了,君老師卻還沒有來。她原本為和君老師的相約有些慌張,這時卻又有點兒急迫了,她不時往門口看看,期待著君老師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那裡,但是每一次把視線投過去,都會讓她小小失望一下。

  “唔……”

  安小冉嘟起了嘴巴。她也稍微有一點兒懷疑了,這不會是某個同學的惡作劇吧?把她騙到這裡,在這裡白白等上一會兒,如果自己及時反應過來還好,但要是被某個老師發現了,自己可就不好解釋了。

  啊,對了!

  安小冉突然想起,她是認得君老師筆跡的,只是剛才拿到信的時候,一時激動過頭了,沒有細看。而眼下,她從兜裡拿出那張信紙,展開來,想要看看上面的字跡是不是君老師——

  “哢”!

  就在安小冉的視線瞄到信紙上的瞬間,頭頂的燈光突然熄滅了,安小冉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誒?”安小冉輕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但是在這片突然降臨的黑暗裡面,她卻是什麼都看不到!而她身後的窗戶那裡,原本皎潔的明月也是已然被烏雲遮蔽,夜幕濃重,就連一絲光線都沒有透進來!

  安小冉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妥,她抱緊胳膊,戰戰栗栗地想要朝著門口挪去,耳旁卻突然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君如海坐在休息室裡面,捧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正在看一部電影。

  白天和一些老同學一起聊了好久,君如海今天有些疲憊了,看完這一點,他就打算自己的公寓去休息了。他既然是留校的老師,也算是這裡的半個主家,這樣的活動組織自然有他一份。不過今天只顧著和老同學聊天了,倒是把他真正的好朋友——比如夜永咲——晾在了一邊,還好聽說他在學校裡面到處溜達,也拜會了一些老師,算是自得其樂。不過明天還有一個老同學從海外回來,據說要請客的,他們還有機會再聚一下。

  君如海雖然擔任舞蹈教師,輔導一些舞蹈特長生,而且多是一些漂亮的小女生,但是說實話,他是真的對那些小女生們沒有什麼興趣。他的長相秀氣,身上也更多是一種陰柔之美,說到喜歡的女性,他對比自己稍顯成熟的女人更有意思。現在他正在看的是卓別林大師的影片《摩登時代》,裡面的寶蓮•高黛在切香蕉時那種狂野的笑容和之後叉腰分腿而立的霸氣姿態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影片終於結束了。君如海滿足地關掉電腦,塞進包裡就準備離開了。他關掉辦公室的燈,把門鎖上,就往電梯那邊走去。

  安小冉還站在教室裡面,之前被君老師邀約的那種興奮之情已經全然不剩,現在她開始發慌了,心頭一片恐懼,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常來說,她現在也應該覺察到不對了,應該趕緊離開才是,但是她偏偏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不知是君老師,還是……萬一被別人發現,她可是會有麻煩的。

  安小冉緩緩地朝著門口的方向前進著,盡量不讓自己的鞋子摩擦地面發出什麼聲響。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卻突然從她的身後傳來:

  “安小冉,是你嗎?”

  安小冉嚇了一跳,險些大叫出聲,然而緊接著她就反應了過來,這個聲音是她所熟悉的!

  “君老師?!”

  她轉過頭去,輕聲叫道。

  “嗯。”

  一個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朝她靠近過來,走到她身邊,伸出手來。安小冉趕緊抓住君老師的手,有些顫抖著輕聲說道:“老師……好像突然停電了,怎麼回事啊?你叫我來這裡幹什麼?”

  “我叫你來這裡?”

  君如海的聲音有些疑惑。

  嘖……安小冉在心裡詛咒一聲。現在她可以肯定了,那封信絕對是某個人的惡作劇,故意戲弄她玩的!可笑她居然還當真了,這下丟臉丟大了!

  “沒什麼。”安小冉趕緊說道,“吶,君老師,這裡好黑,我有些害怕,能不能帶我出去?”

  她用有點兒發嗲的聲音這麼說著。當然了,雖然很黑,她也能夠勉強辨認出門口的方向,要離開是不成問題的,可是既然有能跟君老師親近的機會,她怎麼能不抓住呢?

  黑暗似乎把安小冉的膽子壯了一點,她一隻手被君老師拉著,身體卻是向著老師的身上貼去。同時另一隻手假裝害怕地哆哆嗦嗦往上挪去,漸漸摸到了君老師的胸口……

  安小冉頓住了。

  她突然發覺到了不對,那只手猛然縮了回來,而另一隻手——那只被君老師抓住的手,也試圖抽回來,但是君老師卻用冰冷的大手抓著她,不給她逃走的機會!

  “你——!”安小冉有些驚恐地叫道,“你不是君老師!你到底是誰?!”

  那只抓著她的手,比冰還要冷上三分!眼前這人完全沒有一絲呼吸的氣息,在黑暗中用死寂的眼神望著她!

  而安小冉也終於想到……剛才自己是朝著門的方向前進,這個人卻是從背後發聲叫住自己!他是什麼時候、是怎麼進到屋裡來的?!

  安小冉想要發出尖叫,但是——

  那人的另一隻手,已經朝著她那柔嫩的頸部伸了過來!

  君如海此時才剛剛走到舞蹈教室門外的走廊上,耳旁卻突然聽到了什麼動靜。他詫異地轉過頭去,旁邊是一片漆黑的舞蹈教室,裡面應該沒有人在吧?君如海剛打算過去看看,卻感覺身上一涼,就好像有什麼人從自己身旁走過,帶起了一陣風似的!

  “嗯?”

  君如海嚇了一跳,但是走廊上卻哪有半個人影?

  “奇怪……”

  他整了整衣領,四下看了看,心裡有點兒發毛,便趕緊朝著電梯走去。

  他沒有看到,此時,在剛剛傳出聲音的那間舞蹈教室裡面,一個人影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遮蔽月光的烏雲已經散去,光華流轉,從窗口照進來,拂過安小冉頸上那道紫黑色的指印,以及她那凝固著驚恐之色的、死不瞑目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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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八節 訊問

  君如海陷入了窘境之中。

  本來今天,他要去同學會上接待那位海外歸來的同學,可是一大早,當他剛剛趕到學校的時候,就聽說了一件事情。

  舞蹈教室裡面死人了,死者是一個女孩,名叫安小冉。

  君如海當即便是一驚!他當然知道安小冉這個名字,這個學生就是他舞蹈班上的。還不等他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員警喊去問話了。

  “別緊張,老師。”一個長著圓臉的胖員警見到君如海坐立不安的樣子,這樣對他說道,“把你喊過來不是因為你有什麼嫌疑,只是瞭解一下情況而已。”

  “哦,哦。”

  君如海吞了一口口水。兩名員警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那是他昨天晚上捧著筆記本看電影的地方,可現在他卻得知,就在那個時候,附近卻有一個女孩死在了舞蹈教室裡面。這一點實在讓他不寒而慄。

  “死者是你的學生?”另一個瘦高個員警瞄了他一眼,問道。

  “嗯。”君如海緊張地點點頭,“高一的時候我帶她音樂課,那時候認識的,後來她就要求加入舞蹈班。我看她練得還不錯,就讓她進來了。”

  兩名員警對視一眼。這些資訊他們之前就已經瞭解過了,君如海說的不錯,而且他也沒有必要撒謊。

  “死者生前和你關系怎麼樣?”胖員警問道。

  “這個……”君如海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回答,“嗯……我的學生和我關系都挺好的。昨天中午我們有同學會,我在外面吃飯,恰好碰到她來著,我們在一起吃了午飯。然後我還答應過週末開車帶她出去兜風,因為她說自己老是悶在學校裡面沒時間出去玩。除此以外……呃,最近也就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了。”

  “是嗎?”瘦子員警斜眼睨著他,說道,“但是死者的朋友和我們說,你昨天給死者寫了一封信,約她晚上十點半到舞蹈教室去。那個女孩昨晚就是來應約的,然後就死在了那裡。”

  “什麼?!”君如海大吃一驚,他慌張地擺著兩只手,“沒有的事!我約她幹什麼?絕對沒有!”

  “你別激動。”胖員警沖他搖了搖頭,“我們已經調查了那個女孩的室友,她們也說她昨晚確實收到了一封信,不過那女孩當時沒讓她們看,也不知道是誰寄的。只是她拿到信之後沒多久就出去了,根據監控顯示,她確實是來了這邊的多媒體教學樓——”

  “監控!對了!”君如海突然激動地叫起來,“有監控不就知道了嗎?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進過那個舞蹈教室。我一直在休息室裡面看電影,直到看完才回家的,你們一看監控就知道了。”

  “我們已經知道了。”

  瘦高個員警不耐煩地說道:“在喊你來之前,我們就已經調了這邊的監控錄像看過,也知道你做了什麼。不然的話,現在就不是喊你過來談話,而是直接把你銬上帶走了。”

  君如海吃他一瞪,頓時無言。

  此後,兩名員警又詢問了他一些細節問題,比如說他昨晚看電影時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動,還有死者生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為等。君如海都一一照實回答了。大概將近一小時後,兩名員警才讓他離開。此時馬上就要到中午了,君如海無奈地看看表,他知道同學會肯定是遲到了,不過那也沒有辦法,比起和老同學一起見面吃吃喝喝,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然更重要一些。

  對了,同學……君如海回過頭去。他記得夜永咲昨天說過,老同學蘇淩現在也是當員警的,而且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早點想起來的話,說不定這兩個員警認識蘇淩,對他的態度也會好一些,而且他也想問問蘇淩現況如何。只是剛才員警們一說起他曾經寄信給安小冉,君如海一下子就懵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別人栽贓陷害他,那兩個員警口風很嚴,並沒有告訴他。只不過,他總有種預感:自己要有麻煩了!

  而他可沒有想到,在他剛剛走出去的屋子裡面,那兩個員警看著目前到手的資料,嘴上討論著的卻正是他那個老同學蘇淩!

  “我聽說這案子本來是該他接的?”瘦高個員警向同伴問道,“那小子怎麼了?這段時間怎麼老是請假?”

  “你說蘇淩?”胖員警無奈地搖搖頭,“唉……別提了,那小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老是撞邪。先是從樓上跌下來,然後又在路上被車撞,後來又被從天而降的一個花盆砸暈,遇到好幾次不正常的事兒。我都懷疑是不是他們家祖墳被人鏟了,要不然怎麼能這麼倒楣?不過這小子還算有運氣,幾次都是險而又險死裡逃生了。被花盆砸到那一回,聽說腦袋都開瓢了,醫生都說沒救,但是他硬生生給挺下來了。”

  “這麼玄乎?”瘦子員警聽著都有點兒犯怵,連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哎,對了,提供線索的那個女生,你調查了嗎?”

  “你來之前就問過啦。”胖員警回答道,同時順手從下方的記錄中翻出一頁,指給同伴看了看,“那個女生名字叫楚洋,據說是死掉那女孩的朋友。她說死者臨走前曾經和她通過電話,說要去赴那個老師的約。通話記錄我也看過了,沒有問題。只是死者走的時候應該是把那封信揣在身上的,但是屍體上面卻沒有搜到,很可能是兇手怕被發現什麼線索,把信拿走了。”

  “這小女孩……”瘦高個員警皺著眉頭說道,“大晚上的也敢來?哪怕不是騙她的,就真是這個老師約她,這麼晚了,能有什麼好事兒?”

  “誰說不是呢。”胖員警嘆了口氣,“不過剛才那小子長得還行,估計是能迷住不少小女生。”

  兩人同時詛咒了一句。瘦高個員警打算再去調監控看一下,而胖員警則也跟了過去,同時給屍檢中心打了個電話,要問問情況。

  “……喂?哦,是我。對……那個小女孩的屍檢結果出來了吧?哦,致命傷?對,我知道……什麼?”

  兩人都走到監控室門外了,胖員警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沖著電話吼了起來。

  “你逗我呢?不可能吧?!我靠,哪個人能有那麼大的勁兒?……真的?行行行,我知道了,我會再問問的。”

  他掛斷了電話。瘦高個員警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我勒個擦,這還真是撞邪了。”胖子員警嘟噥著,“那個小女孩的屍檢結果出來了,脖子上確實是致命傷。”

  “這我知道。”瘦子員警點點頭,“看那個指頭印就看出來了,對了,能通過指紋鎖定嗎?”

  “不行。”

  胖員警搖了搖頭,說道:“他們說那指印雖然挺深,但是卻提取不出來指紋,就好像是——你知道的,之所以能提取指紋,是通過人體分泌的油脂。可是那個女孩的頸上卻根本找不到。而且……”

  他頓了頓,說道:“吶,我說了你可別害怕……那個女孩可不只是被掐死那麼簡單,她的整個喉嚨都碎掉了!”

  “什麼?!”

  瘦子員警怪叫一聲,手裡的記錄紙都差點掉在了地上,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確定?他們真是這麼說的?”

  “那當然!我一開始也不信,但是他們檢查結果就是這樣!”胖員警攤了攤手,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用一隻手把人掐死倒不是不可能,但是把人整個喉嚨都捏碎……這可就駭人聽聞了。那個人的手勁兒到底有多大啊……對了,回頭你查查他們學校的體側報告,看看有沒有握力很大的人,我們試試從這方面入手。”

  瘦子員警點點頭答應下來。兩人一同走入監控室,打算再看一下案發當時的錄像。之前他們只是簡單看了一下就去訊問了,這一次想要看看能不能從監控裡面找到什麼線索。

  不多時,兩人便看到了安小冉從電梯裡面出來,進入第三舞蹈教室,把燈打開,有亮光透到了走廊上。可惜舞蹈教室裡面沒有監控,只有走廊上有。兩人又看了一會兒,瘦子員警突然喊了一聲“停!倒回去!”。胖員警知道他發現了什麼,便把監控倒回剛才的地方,只見瘦子員警神色一緊,指著監控說:“你看。”

  他指的正是電梯的位置,此時安小冉已經進入了舞蹈教室。電梯在三樓再次開啟,但是——

  裡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走出來!

  幾秒鐘後,電梯門再次關閉。胖子和瘦子兩名員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

  “唔……也許是有人在其他樓下電梯之前順手按了一下,一會兒我們看看別的樓層的監控。誒,你覺不覺得監控畫面好像變暗了一些?”

  瘦子員警沒有答話,他繼續看著監控。沒過多久,三號舞蹈教室的燈光突然熄滅,整個畫面頓時完全暗了下來。還好監控自動調整了拍攝模式,兩人還能夠看清楚畫面。他們屏息凝神,但是舞蹈教室裡面卻並沒有什麼異狀,直到不久之後,君如海從休息室裡面走出,向著電梯那邊走去,在經過舞蹈教室的時候,他似乎停了一下,想要看看什麼東西,但最後還是收回了目光,加快步伐走進了電梯裡面。

  “這個時候,那個小姑娘多半已經遇害了吧?”胖員警咕噥著,“兇手是從窗戶爬進去的嗎?還是說從別的地方——”

  “等等。”

  瘦子員警的觀察力很是敏銳,他再一次把監控錄像倒了回去,退到了君如海走到舞蹈教室旁邊,想要伸頭往裡面看看的時候。

  突然——

  瘦子猛地按下暫停鍵!他的目光驚恐地看著監控畫面,胖子還想問問他怎麼了,但是等到瘦子的手指往上一指,他也頓時瞪大了眼睛!

  監控畫面上,在君如海正要探頭的那一瞬間,舞蹈教室的窗戶玻璃上,除了他自己的模糊身影外,居然還映出了另外一雙腿!

  然而——畫面上除了君如海之外,卻是空無一人啊!

  兩名員警再次對視一眼,眼神中都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我說啊……”胖員警哆哆嗦嗦地說著,“這……這不會是撞邪了吧?這個,這個——”

  “你還記不記得……”

  瘦子員警稍微冷靜一點,不過他的嘴唇也有點兒發抖,他說道:“剛才我們問那個老師的時候,他說他在舞蹈教室門口,好像感覺有什麼人從他旁邊走過去了,所以他心裡發毛,就趕緊離開了。”

  胖子緊張地點了點頭。

  “還有……那個女孩的脖子上,之所以沒有檢查出來指紋……要知道,死人的手可就不會分泌油脂了,所以自然就沒有……”

  兩名員警這麼討論著,卻都不時回頭看看,感覺脊背發冷!

  這事兒——真邪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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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死瞳 第九節 第二封信

  “到底怎麼回事兒?”

  夜永咲給君如海斟上一杯酒,看著好友愁眉不展的樣子,他不由得出聲問道。

  其實他已經聽到了一點消息。之前由於君如海一直沒有到聚會場所這邊來,有人就跟他打了電話,得知學校那邊出了事情,他被員警傳去了。而之後午餐的時候,君如海雖然趕到,卻是一副鬱鬱寡歡的姿態,弄得這邊本來想和他喝兩杯敘敘舊誼的老同學也不太自在。現在君如海一個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老同學都在那邊推杯換盞,只有他無人問津。而夜永咲和他是多年的老友,眼下見他這樣,自然於心不忍,便過來把一杯紅酒塞到他手裡,開口問道。

  換做別人,就算是有心想要瞭解,也不會這樣直接開口,但是夜永咲可是毫無顧忌。當初他高中的時候,他、蘇淩和君如海可是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如今雖然已過去多年,但至少在夜永咲的心裡,情誼卻是從未變過。君如海既然有心事,他就直接問出來,好友若願意告訴他,他自然附耳傾聽,若是不願回答,夜永咲也絕不勉強。

  當然了,即便如此,他也問的很小聲。君如海可能願意說給他聽,卻不想讓別人知道。夜永咲也覺得他多半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落到別人耳中,可就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君如海回頭,看到是夜永咲,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他把夜永咲遞過來的紅酒接過來,直接就往嘴裡灌了一口,就像是喝白水一樣,這紅酒稍有些苦澀味道,弄得他一陣皺眉。不過夜永咲看他這個樣子,卻是絲毫不管,只是知道他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便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君如海晃蕩著杯子,注視著裡面紫紅色的酒液不斷波動著,卻總是在杯口停住,不能溢出一點。他嘆了口氣,便把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身旁的夜永咲。

  “……你舞蹈班上的女生死了?”聽過君如海大致敘述一遍,夜永咲皺了皺眉頭,“怎麼死的?員警在懷疑你嗎?”

  “那倒不是。”君如海搖了搖頭,“我聽說她是被人扼死的,就死在舞蹈教室裡面。員警沒有理由懷疑我,他們已經看了監控,那上面可以證明,我在那女孩死的時候沒有進過舞蹈教室。不過倒是有另外一個麻煩。”

  他對夜永咲說了,有人冒用他的名字寫信邀請那個女孩在大半夜到舞蹈教室去。

  “這……大半夜的,那女孩也不仔細想想就真去了?”夜永咲想了想,然後卻反應過來,臉色有些怪異地看著君如海,“喂,我說,那女生是不是對你……嗯……”

  夜永咲沒有挑明瞭說,但是君如海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又不是傻瓜,也瞭解一點自己的魅力,更何況一個女生整天對著自己獻殷勤,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只是這時,他只能苦澀地嘆息一聲:

  “唉……那孩子學舞蹈倒是挺有天賦的。我本來打算這個夏天就帶她去參加個什麼比賽,如果能拿到證書的話,對她以後高考是有好處的。本來我還答應週末開車帶她出去兜兜風來著,這回可……唉。”

  他這麼說著,表示自己對那個女孩的未來很看好,同時也間接表明他沒有別的意思。夜永咲點了點頭,然後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說道:

  “哦,對了,我昨天跟一個學生借了一張飯卡,不過出了點事,沒來得及還給她。後來從吉婭那兒打聽了一下,她說那個學生也在你那裡學舞蹈。那張飯卡——哎呀,我換衣服了,現在不在身上。明天我拿來給你,你幫忙還給那個學生吧。”

  本來夜永咲是打算今天就交給君如海的,但沒料想卻忘記帶在身上了,只好再隔一天。君如海點頭答應了,順口問道:“誰的飯卡?”

  “嗯?我想想……好像名字是叫做‘楚洋’?”

  夜永咲回憶著,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哦,她呀。是,是我的學生。”君如海點了點頭,“好,你明天拿過來吧,我還給她。”

  夜永咲松了一口氣。吉婭昨天只順口一提這個名字,他擔心自己沒記住,萬一說錯了,可就找不到人了。所幸君如海這樣說,說明他記對了。然而,他坐在一邊,卻是並沒有注意到,君如海臉上的表情卻是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楚洋……楚洋?他默默念叨著,同時想起來之前那個瘦子員警告訴他的,死者的朋友曾經告訴他們,安小冉收到過他寫的信的事。

  安小冉的朋友……雖說安小冉和很多女生關系都不錯,但是要說最熱乎的,應該就是楚洋了吧?那麼,告訴員警這件事的就是楚洋嗎?她也是我挺喜歡的一個學生,而且和我關系不錯,應該不會故意陷害我。那也就是說——她說的是真的囉?真的有人以我的名義寫了一封信給安小冉,把她約到舞蹈教室,然後把她殺害?

  思考著這些事情,君如海感覺有些頭痛了。

  這原本是員警的工作。可是這件事情既然和他有關,他就不能把自己放在圈子外面,那樣總是個心思。

  為什麼有人要殺安小冉?以這樣的方式……明顯是謀殺。但是據員警們說的,她既沒有被侵犯,也沒有財物丟失,那麼是仇殺?但是高中生之間有什麼不可調和的仇怨,值得鋌而走險去殺人呢?還有……

  君如海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從休息室裡出來,經過三號舞蹈教室的瞬間,好像聽到那裡面發出了什麼聲音,想要探頭看看。難道說那時候,就是安小冉死去的時間嗎?那麼當時……那個兇手會不會就躲在教室裡面?

  想到這裡,君如海不寒而慄。

  他並不是膽小,但是要知道,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教師而已,而對方可是一個殺人犯。如果當時在那片黑暗之中,真的隱藏著那樣一個人物的話……君如海想想都發毛。他突然有些慶幸,昨晚沒有真的伸頭往教室裡面看了。如果當時被他看到了那個人,那麼對方一定是要來殺了他滅口的。這麼說起來的話,自己還真算是走運了。

  安小冉死去,得知消息之後,除了安小冉的父母之外,恐怕最悲傷的就屬楚洋了。安小冉是楚洋在這裡唯一的好朋友,她會在楚洋不開心的時候逗她哈哈大笑,她會親熱地喊楚洋“老婆”,就算被楚洋生氣地推開也毫不介意。而現在,她卻已經永遠的離楚洋而去了。

  楚洋哭了很長時間。

  現在她想起來了,昨晚在安小冉離去的時候,她看到的死氣意味著什麼。但是那個時候她卻完全沒有在意,而現在,她後悔不迭。但是後悔也是無用,楚洋知道,即便她當時付出了什麼努力,安小冉的命運也不會改變。楚洋以前就曾經做過各種嘗試,想要救下被死氣纏身的人,至少想要救下她的父母,但是卻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她知道,被死氣纏身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救下來的。

  員警來調查的時候,她把那封信的事情說了出去。她並不是想要對君老師不利,畢竟那位老師平時對她也有頗多照顧。她只是想要把事實說出來,幫助員警斷案。她想要早點抓住殺死安小冉的兇手,好讓她的好友能夠瞑目!

  楚洋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有些頭痛。班主任憐憫她,準了她一上午的假。她就在這段時間裡面一直待在宿舍休息,直到中午才起床,但是想到好友的逝去,心裡又是一陣悲痛,險些再次放聲大哭起來。平時和楚洋並非至交的室友們此時也十分可憐她,不住地關照著她,就連午飯都是她們幫忙買來的。楚洋卻只是抽泣著,也沒有怎麼搭理她們。

  下午,君如海回到了學校。他不知道員警把這件事情調查到什麼程度了,但是他們一直沒有找他,應該是沒有把他當做嫌疑人,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紅酒雖然醇美,但是像君如海那樣大口喝下去,過不了一會兒,勁頭上來可是暈人得很。君如海今天下午也沒有課,便一頭躺倒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他並沒有注意到,在休息室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君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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