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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快意江湖[全文完]

快意江湖 作者:奇儒

第一章 逐月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
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莊子逍遙游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在一輛無篷的三輪馬車上,唏津津的趕上夕霞嶺。
    嶺上,玉楚天早已經等了個把時辰。
    眼見,這小子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由得揚聲怒叫:「李北羽──,你有點道德觀念
好不好?」
    李北羽大笑,來到玉楚天面前,小心翼翼的將新買的外袍脫下撥了撥車板台,放好了衣
服;然後走到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馬前,又拍又哄的一頓,才轉向玉楚大道:「年輕人要有
耐性,急上了肝火可大大不上算……」
    玉楚天已經忘了生氣是怎麼回事。大大歎一口氣道:「別說廢話了──哥哥我要不是看
中了你這輛破車子,早就一掌打死你……」
    誰都知道,玉楚天的嗜好不是酒、不是女人,而是馬車。
    尤其是越名貴、越稀奇的車子,只要他知道了,只要他還沒到手,結局就是他睡不著。
    李北羽呢?整個洛陽誰不知道那個整天挑人打架的浪子,就是我們這位長得實在不怎樣
的李某人。
    李北羽把袖子拉得老高,嘻笑道:「玉公子,請出手吧──」
    玉楚天冷笑道:「還是一個輪子?」
    「對!」李北羽大笑道:「來啊──,出手啊──哥哥我等著呢……」
    玉楚天哼了一盤,右臂一抬一轉,便自使出「玉風堂」的「玉手十七點」!
    李北羽大笑道:「又是這套娘們的東西……」
    話聲一落,人已往前衢,衝入玉楚天的滿天手影之中!
    杜鵬就坐在「小愁齋」的茶棚之下。
    當二十丈外的馬蹄聲傳來時,他不禁歎了一口氣!
    三輪馬車出去,果然是剩下兩輪迴來!
    沒錯,李北羽那小子還興高彩烈的捂著鼻青眼腫的面子大叫:「過癮、過癮──,真是
大豐收──」
    說著,便由馬車跳了下來,勾住一張椅條便自落坐在杜鵬的面前道:「杜朋友──,天
氣這麼好,風兒又這麼輕,你有啥事想不開的啊──?愁眉苦臉幹啥?」
    杜鵬苦笑道:「杜某人打從十年前十七歲時遇上了你,到現在還沒看過你那一天是像個
人樣完完整整的回來……」
    「給點面子吧……,」李北羽笑道:「李某人可是走了二十八年的老江湖……」
    「有錯沒錯?」杜鵬叫道:「你我不是同年才二十七……」
    「笨!」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打從娘胎時就跟著我娘走遍江湖啦──」
    這段話,李北羽是喝完一壺茶時說完的。
    杜鵬大大歎一口氣道:「喂──,這可是極品的普洱茶……」
    李北羽瞪了杜鵬一眼道:「慶祝一下不行啊──?」
    「慶祝?」杜鵬望著李北羽身後那輛原本是名貴、特別、稀有、四輪、有篷的「雲氣名
車」大大歎一口氣道:「這話也只有你說得出口。左車門給人家拆了、右車門也給人家拆
了,車蓬子還是拆!昨天拆了一個輪子,今天又拆了一個;幹啥──,明天說不定你就只剩
一個獨輪迴來……」
    「對極了──」李北羽大笑道:「明天要輸掉一個輪子,後來還是要再輸掉一個……」
    杜鵬道:「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輸掉車板啦──」李北羽強調道:「沒關係,車板輸掉那匹」老大爺」還
可以輸……」
    「老大爺」就是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馬。
    杜鵬無奈道:「這個結果是一定的。問題是,你連馬都輸掉以後呢?你還打不打?」
    「打,當然打──」李北羽大笑道:「不打的是烏龜……」
    杜鵬搖頭道:「誰都知道玉楚天只對馬車有興趣,你為了找他幹,只好每次睹一件馬車
的東西。現在沒了馬車,你拿什麼下注?」
    「人!」李北羽大笑道:「我每天和玉楚天賭得不痛不快,他一定干死哥哥我了──所
以,最後要賭的就是人──!」
    杜鵬有興趣了:「輸的怎樣?」
    「不怎樣……」李北羽笑道:「輸的要當三天奴才……」
    「哈──,好!」杜鵬笑道:「你就等到最後一天才贏?」
    玉楚天看著眼前這輛終於並裝好了的「雲深名車」得意極了。
    真他奶奶的,要不是這車子是由苗疆深山特產的九桃樹幹刨成的,老子早就沒了那個耐
性。
    從車門、車篷、輪子、車板到這匹「烏雲揚雪」,老子竟然跟那傢伙耗了九天打架,還
好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玉楚天臉上儘是笑容,只怕大的可以塞入一整隻雞。
    正看著,突然覺得背脊一涼!
    玉楚天一愕,皺眉回頭,只見一個吊死鬼「哇」的伸長了手握向脖子來!
    玉楚天大驚,一退一轉,便探手攻向那個吊死鬼的左脅!那吊死鬼似乎對玉楚天的功夫
路數極熟,只見她身子一飄,乘隙擊向玉楚天的右膛!
    玉楚天大驚,連換了三種身勢落到吊死鬼身後,一掌按向吊死鬼頸部天柱穴!
    「嘩啦」一響,那吊死鬼的「頭」竟然掉到地上滾了老遠,一下子便成了無頭鬼啦!
    玉楚天大驚,想退已不及,但覺身子一麻,便叫人點住了三處穴道!
    玉楚天苦笑,還未來的及說話,那「無頭鬼」竟自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哥哥輸
了……哥哥輸了……」
    玉楚天苦笑道:「珊兒──,是你……」
    無頭鬼嬌笑中,伸出了一張嬌美風華的臉兒道:「知道已經太晚啦──」
    玉楚天苦笑道:「都已經是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恁得這麼頑皮……」
    玉珊兒一哼,瞅了那輛「雲深名車」一眼,臉上露出頑皮的神情,一轉頭朝玉楚天正謹
道:「哥──,這玩意兒你弄到手啦……」
    玉楚天得意一笑,道:「不錯……」說完,才發覺穴道未解的叫起來道:「珊兒,還不
快給哥解開穴道……」
    玉珊兒不動,只是笑道:「那個李北羽一定很笨……」
    玉楚天見他妹妹一副不解開他穴道的樣子,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道:「會嘛──?」
    「怎麼不會──」玉珊兒皺皺鼻子道:「別說洛陽城,就算天下武林誰不曉得玉楚天是
玉風堂的少堂主……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找上你打賭,不是笨嘛──?」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突然道:「玉風堂裡武林列傳中,記載那個李北羽曾打過多少架?

    玉珊兒眼兒一翻,道:「那傢伙除夕、過年不打,生日、元宵、端午、中秋不打,一年
足足打上三百五十九次,從十年前到現在大概也有三千五百九十次……」
    「加上閏年是三千五百九十二次!」玉楚天歎口氣道:「一個人能打上三十五百九十二
次,次次都敗還能不死──,你看這個人笨不笨?」
    玉珊兒笑道:「命大嘛──」
    大個頭!玉楚天強迫自己維持兄長的尊嚴,不罵髒話的道:「決鬥沒有命大,只有生
死……」
    玉珊兒哼了一盤,道:「第一個和李北羽決鬥的人是誰?」
    「杜鵬──」玉楚天說完後,又道:「好妹子,幫哥解開穴道好不好?」
    玉珊兒只聽到前面那句話,道:「小愁齋的老闆杜鵬?」
    「小愁齋茶館有兩個老闆……」玉楚天歎道:「另一個就是李北羽……」
    玉珊兒又瞅了那輛「雲深名車」一眼,眼波一轉道:「那個李北羽可沒得賭了吧……「
    「有!」玉楚天回答的很無奈!
    「有?」玉珊兒訝道:「賭什麼?」
    「人!」玉楚天這回可真的得意的笑了:「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跟我賭,明天
打輸的要當三天奴才……」
    「好極了──」玉珊兒縱身躍上了馬車,一揚鞭便往門外衝去!
    玉楚天一駭,驚叫道:「珊兒──,你去那裡……?」
    那端,玉珊兒大笑道:「去看看那個明天要到我們家裡當奴才的傢伙──,看他那張打
過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的李北羽長的什麼樣子……」
    十年之內,李北羽「只」打過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
    錯!大錯特錯!
    夜,已深!
    小愁齋也歇了門。
    李北羽剛好打完第七千一百八十四次!
    對手?當然是杜鵬!
    杜鵬喘了一口氣,道:「玉風堂的」玉手十七點「已經完全明白了……」
    李北羽笑道:「從打架偷學了名門各派的招法,只可惜那內功心法不明白──」
    杜鵬眼珠子一翻,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幹什麼──,你想天下第一啊?」
    李北羽聳聳肩,灌了一壺茶才道:「錯啦──,哥哥我不是早說過了麼,李某人參研名
家招式只是想創造出一種新的武學罷了……」
    」「離別羽「絕學?」杜鵬歎口氣道:「正如你的名字,只是……,唉──,難喔─
─。」
    「什麼難?」李北羽叫道:「你這輩子第一次比試是跟誰打的?」
    「李大俠你啊──」杜鵬歎道。
    「好!」李北羽道:「你那鳥師門的大鳥拳那時候怎樣?」
    「什麼大鳥拳,是大鵬拳……」杜鵬喘了一口氣才歎道:「普普通通……」
    「什麼普普通通──,你那鳥拳簡直是糟透了──」李北羽歎道:「十年來差不多每天
哥哥我從外面偷學了東西回來和你研究,你看看你現在那什麼鳥拳怎樣?」
    杜鵬苦笑,一聳肩道:「快要可以和七大門派掌門人一樣……」
    李北羽伸了個懶腰道:「知道就好啦……」
    正說著,兩人臉色雙雙一變,因為,他們聽到了馬車聲。
    馬車聲不稀奇,奇的是「雲深名車」的車輪聲!
    杜鵬皺眉道:「車上只有一個人……」
    因為車輪顛的利害!
    李北羽點點頭道:「不是女人、老頭子,就是童子……我猜是女人,而且是個刁蠻的姑
娘……」
    杜鵬訝道:「為什麼?」
    「因為體重──,依舊車子的顛法,一定是個不很重的人在駕車──」李北羽笑道:
「童子不至於夜間趕車,老頭子不會這麼性急,所以……」
    所以是個姑娘,而且是個刁蠻的姑娘!
    因為,淑女就算是趕車,也不會趕得這麼急……
    果然是個姑娘!
    刁不刁蠻還不知道,人倒是風華絕代!
    李北羽和杜鵬互望一眼,露出男性會心的一笑。
    此時,那姑娘美人叫道:「那一位是杜鵬……?」
    杜鵬大樂,朝李北羽作出勝利狀,才轉頭朝那姑娘唱個肥喏道:「小生便是──,不知
芳駕是……?」
    那美人一聲冷笑,道:「好──沒你的事,你可以回房去休息了──」
    李北羽立刻爆笑,因為杜鵬的樣子絕對像是吃到黃蓮的啞巴,苦不堪言。
    那姑娘冷哼一盤,道:「你笑的出來?」
    「怎會笑不出來?」李北羽依舊大笑道:「好朋友就是隨時不忘幫對方兩肋插刀!」
    那姑娘這回可真的開了眼界,這種好朋友可真夠的上是朋友!她歎口氣道:「如果你知
道我是誰,你一定笑不出來!」
    「怎麼會?」李北羽還是笑,一聳肩道:「大不了你是玉楚天的寶貝妹子玉珊兒……「
    那姑娘吃了一驚道:「你……你認識我?」
    「不認識──」李北羽歎道:「不過不想聽到你的名字倒很難……」
    玉珊兒喜道:「姑娘我這麼有名嘛……?」
    「有、有、有──」李北羽連三有後道:「從你十二歲搬反了石家門前的小銅獅,十三
歲倒栽了凌雲閣三十六異種花,十五歲火燒扶桑極品的綢緞絲宣,十七歲第一次喝酒大醉睡
了三天三夜到二十歲上個月還裝鬼到處嚇人──八年來想耳根清淨還不行……」
    李北羽這一大串,直說的玉珊兒雙眼冒火,怒哼道:「還有沒有?」
    「有!」李北羽回答的很快,道:「你的外號……嘿──,還可以當成語咧──」
    玉珊兒暗暗咬牙道:「什麼外號?」
    「這……,」李北羽咳了咳,清了老久的嗓子,道:「我忘了──」
    什麼話?玉珊兒這下能忍得住就是聖人了。
    立時,右手出扇,翻身下車,直指上李北羽的脖子怒聲道:「說──!」
    李北羽苦笑,道:「真的要說?」
    扇更用力,代表回答!
    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好吧──,我就說。那外號是──」扇兒發威,鬼神也逃
「……」
    玉珊兒聞言,一愕。
    復而大笑收扇,躍回了馬車上道:」「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李先生。明天準備到玉風
堂來當奴才……哈……」
    杜鵬看著玉珊兒很得意的駕車走了!大歎一口氣道:「這可憐的丫頭心裡一定很得意,
以為明天做奴才的是你!」
    人,總是在自以為是中栽個老大跟斛!這句話很有道理,可惜,這次栽跟斛的卻是杜
鵬!
    李北羽笑道:「她當然得意──因為我明天會輸……」
    「什麼?」杜鵬嚇了老大一跳道:「你……你……不是十招以內就可以收拾那個姓玉
的……?」
    「誰說的?」李北羽笑的很不懷好意道:「我怎麼不知道?」
    杜鵬這下可明白了。他只有歎氣道:「小心啊──我們那位玉珊兒玉大小姐可是一等一
的……呃……有名……」
    杜鵬不好意思說「母老虎」。
    因為,她是他的朋友所喜歡的人;這點,該有分寸的時候就該有!
    這就是友誼。
    李北羽大笑。拍拍他朋友的肩膀道:「麻煩你了……」
    廢話!杜鵬只能苦歎,這小子一走,這個「小愁齋」茶館就剩下杜鵬我一個照顧,怎會
不麻煩?
    他唯一能說的話是:「安心的去吧──我的朋友……,三天後見……」
    「三天?」李北羽叫道:「你以為我是潘安還是武松?三天就可以治的了那個丫頭?」
    杜鵬嚇一大跳結結巴巴的道:「那……那要多久?」
    「最少三個月──」李北羽加強道:「最少……」
    「三個月?最少?」杜鵬顯然很痛苦的下定了決心道:「我陪你去當奴才……」
    李北羽大笑道:「太棒了!這話哥哥我可等久了──」
    杜鵬只有苦笑。
    朋友,就是不斷的互相兩肋插刀;而且,被插的還得露出很愉快、很感激的──「笑
容」!
    玉珊兒可樂得很。
    李北羽這小子外帶一個杜鵬,以後在「玉風堂」裡可不愁沒有人戲弄了。
    大小姐她召來身旁的貼身丫頭碧荷急問道:「怎樣,爹看完了沒有……?」
    碧荷丫頭一擠眉弄眼,故作大大歎氣道:「我家大小姐啊──,這話你已經問了十七、
八次啦──」
    玉珊兒一皺鼻,又催促道:「快……快到前廳去看看……」
    碧荷這下可真歎氣了,唉聲道:「小姐你饒了我吧──,你怎的不自己去看看?」
    玉珊兒瞪了碧荷一眼,嗔道:「開玩笑,你找罵哪──,今早打破了爹的溜石硯,被罰
關在房裡一天一夜,你又不是不知道……」
    碧荷嘟嘴歎氣道:「誰叫小姐你用來打蟑螂哪……」
    那碧荷嘴唇子嘟著,終究是走了出去。
    玉珊兒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抖擻一下精神。
    她笑了,因為她爹今早的一句話:「這丫頭那天不嚇人,簡直會難過的生病!」
    李北羽極力作出很舒適的樣子。
    一張身子斜斜靠在椅背,稍微偏垂著頭看著眼前這個玉風堂的主人──玉滿樓!
    他奶奶的,這老頭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自從二十年前三十歲以孤人單劍創立玉風堂,竟然到了今日能和七大門派掌門同起並
坐。
    別看他臉上掛著是和煦的笑容,那隻招子可亮得透徹!鼻是劍鋒鼻,眉是劍武的小掃帚
眉口是威德權力的虎口,耳是福壽的含耳。
    李北羽左看看,右看看,還是那雙既富麗、又博識、且富貴的鸞眼最可怕!
    李北羽一副閒散的樣子,那杜鵬可大大拘謹!
    洛陽住了四大世家、六派掌門,外加三個幫主,可是誰都沒有玉滿樓的名氣大。
    當然,誰也沒有玉滿樓的劍勢勁!
    杜鵬的名氣當然沒有李北羽大,因為他不打架、不鬧事。
    他只是平平凡凡一個「小愁齋」的老闆。
    他當然不是怕玉滿樓,天下能讓李北羽和杜鵬怕的事實在不多。
    可是他必須有一番恭敬有禮的樣子,因為他到玉風堂只是陪客,陪李北羽那小子一起送
死!
    玉滿樓看了眼前這兩人足足一個時辰,才向站在身旁的玉楚天道:「杜鵬留在你身
旁……」
    玉楚天瞪了李北羽一眼,道:「李小子呢?」
    玉滿樓一笑,淡淡道:「留給珊兒差遣──!」
    皆大歡喜!
    玉楚天立刻一掃陰霉,泛出很「特別」的笑意。
    那碧荷丫頭更是一溜煙的跑走了。
    玉滿樓呢?
    他為什麼做這種安排?
    他又注目凝視李北羽,只見這「打架當飯吃」的傢伙還是一付無所謂的瞇眼看來!
    玉滿樓和李北羽竟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老奸對大奸的較勁!
    玉滿樓回去了「雲遊居」的臥房,房內,玉風堂的女主人衛九鳳已然含笑相迎。
    衛九鳳笑道:「滿樓,那李北羽和杜鵬怎樣?」
    玉滿樓沉思一下,淡笑道:「杜鵬跟了楚天……」
    衛九鳳笑道:「那李北羽可要被珊兒整慘了……」一頓,她又沉思道:「你有沒有發覺
他們兩個有什麼可疑之處?」
    江湖上,想拔掉玉風堂的人不少,派一、兩個人進來臥底是很有可能的。
    樹大招風,自古定律!
    玉滿樓雙目一閃,道:「這兩人非池中之物……至於目的,目前還不知道……」
    衛九鳳皺眉道:「會不會是黑旗武盟派來的人?」
    「看看吧──!」玉滿樓搖頭道:「一個閒散、一個拘謹,各有其巧妙。只是由他們目
光和面貌,大非邪惡之流……」
    玉滿樓的判斷,打從二十六年前嫁給他時,衛九鳳就從未沒有懷疑過。所以,她只是淡
淡一笑,道:「早點休息吧──,忙壤了一天……」
    玉滿樓看著他的妻子,心滿意足的噓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窗外「采月居」的燈火,淡笑
道:「珊兒可別太過份有失了仁厚才好……」
    夫妻兩個相視笑了起來,這簡值是神話!
    李北羽望著站在門口笑瑩瑩的玉大小姐不禁歎一口氣,而且是大大的一口。
    玉珊兒含笑道:「這房間你滿意吧!」
    滿意?真他媽的滿意極了。
    李北羽望著一堆堆的瓶瓶罐罐道:「這些是幹什麼的?」
    「骨灰啊──,」玉大小姐嗔道:「你連這個都不懂?」
    咱們李小浪子可嚇了一大跳,望著玉大小姐道:「有沒有搞錯,難道你玉大小姐的嗜好
是收集骨灰……?」
    「錯啦──」玉珊兒很得意,很表情豐富的道:「姑娘我的興趣是收集奴才……」
    李北羽苦著臉道:「那這些……?」
    玉珊兒冷哼道:「二十年來想挑玉風堂的傢伙有多少個你知不知道?」
    李北羽歎遣:「聽說各幫各派加起來大概有三千零四十九個……,這些大概是他們的骨
灰了…。」
    玉珊兒嚇了一跳,道:「你怎麼知道?」
    「誰不知道?」李北羽理直氣壯的道:「玉風堂這麼有名,武林派戰史可記得一清二
楚……」
    玉珊兒點點頭,又冷哼道:「你道聽途說的吧──否則以你的身份怎能看的到武林
史?」
    李北羽可不服氣了,大聲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那狗屁史上我李北羽可是大大有名!

    「你?」玉珊兒差點笑岔了氣,道:「什麼名?那一史記下了我們這位李大俠的名字?

    「少見多怪!」李北羽驕傲的一抬頭道:「武林拳戰史上號稱打鬥次數最多的就是小生
我李北羽……」
    玉珊兒哼道:「只怕補注中有一條是戰敗記錄最多的呢……」
    李北羽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抗議道:十給點面子吧──,這總算也是一絕啊……」」
沒面子給啦──「玉珊兒突然頭一偏,道:「你幹什麼取這麼難聽的名字?」
    李北羽歎口氣,道:「有什麼辦法?我娘生我的時候,夢見北方落下一大片的羽毛啊─
─。所以便遵從天意取啦……」
    玉珊兒冷哼道:「慘!說不定你原先是隻鳥,羽毛落光了才一頭栽到你娘的肚裡……李
北羽大笑道:「錯啦──那是杜鵬。可不是哥哥我!」
    玉珊兒狡猾一笑,道:「天晚啦──,明天準備早起幹你的奴才活兒吧……」
    李北羽很無奈的樣子一聳肩,搬開幾個骨灰罐子,尋個空處便躺了下去。
    那端,玉珊兒輕一皺鼻,頑皮的笑意早已浮上眉梢。
    她竟然離去前還會很安慰的說一句:「別怕──,晚上鬼來了,姑娘我就住在旁
邊……」
    怕?李北羽聽著玉珊兒這丫頭離去的腳步聲,忍不住要笑出來。小丫頭,今晚誰作弄誰
還不知道呢──
    李北羽側頭過去,只見每個骨灰罐上都貼了紙條,紙條有字:魯南十六煞骨灰。過去一
罐是:冀東三凶骨灰。
    敢情,每個罐子都分的清清楚楚的,叫後人好容易取回!
    李北羽搖搖頭,看了片刻,耳中已驚覺到有人偷偷潛往這骨灰房的聲音!
    嘿,這玉大小姐回來的可快,不怕我還沒睡著呀?
    李北羽方自暗笑。忽然皺起了眉。這不是玉珊兒的身法。玉風堂的輕功絕不是這樣子。
而且,一回來了三個,個個腰上似乎繫了重兵刃!
    這點,是由兵器和衣服磨擦的聲音中判斷出來的!
    李北羽暗自皺眉,便一閃身躲到一面大屏之後,看看來的人是啥號人物。
    方自含笑等待,那門口已悄然打開,只見得四名漢子腰懸金鱗僕刀閃了進來。
    由東邊窗牖透進來的月光,李北羽可看了個仔細。這四個不是雷殺刀斬門的四隻狼還有
誰?
    李北羽淡淡一笑,看著這四頭惡名昭彰的狼到底要幹什麼?
    只見得四狼的老大「灰狼」冷聲道:「三弟、四弟快去查查本門史老爺子的骨灰盒子在
那──?」
    原來是這麼回事。
    李北羽見「毒狼」、「紅狼」往這方向尋來了,便閃身躲到東方窗側;無意中,見窗外
有白影輕飄閃動在樹梢上。
    啊──,不是玉珊兒那小妮子是誰?
    一個是要裝鬼弄神來嚇自己,四個是要找回雷殺刀斬門的長老史天岳。這兩相撞上,正
樂得隔山觀這場母老虎大戰四色狼。
    李北羽方自得意沉思,那端青狼已先驚呼道:「在這裡……」
    灰狼聞言。率先一步躍了過來,抱起本門史老爺的骨灰盒,強抑激動道:「二弟,你先
將史長老的骨灰帶回去!」
    四狼排名第二的白狼搖頭道:「不……,由四弟帶回去吧!我願和大哥並誅那玉滿樓老
匹夫……」
    灰狼睜目沉聲道:「這個時候你拗什麼脾氣,連大哥的話也不聽了嘛……?」
    白狼又低聲辯了幾句什麼李北羽可沒興趣聽,他要注意的是窗外樹梢上的那個丫頭。
    「扇兒發威,鬼神也逃」。
    這個玉珊兒手上成名兵器正是一把闐國名玉所鑄,扇面,用的則是天竺象牙串以苗疆緬
鐵精絲!瀟灑有餘,造詣更高。
    據說她的成就已高出玉楚天之上。
    李北羽暗暗替這四匹狼可憐的當兒,那玉珊兒已化成個大頭鬼模樣,輕飄飄的往窗面貼
來!
    玉珊兒心裡可得意的很啦,一想到待會兒那個李北羽會嚇個半死的模樣,忍不住就要笑
出聲來。
    就這麼強忍著一剎那,她不覺愕住!
    房中有人,而且還有四、五個!
    玉珊兒雙眉一皺,心中卻是更樂。
    人多嚇起來才過癮哪──
    玉珊兒一想到這兒,便伸手推窗,口裡大叫:「還我命來……」
    那四匹狼那想到會這麼倒霉?
    白狼爭了半天才勉強答應抱起史老爺的骨灰盒,這一嚇,立時便「嘩啦」一聲的摔了個
破。
    原先另外三狼斗見從月光中飛來一個大頭鬼也嚇了一跳,加上白狼掉的戲劇性聲音,不
由得四人齊齊驚叫「哇」──的一聲。
    此時,玉珊兒也自看清楚原來是來盜骨灰的雷殺刀斬門中人,當下冷冷一笑,便抽出那
把「惡名昭彰」的玉扇來。
    一出手,便點向灰狼的百會頂穴!
    灰狼驚魂甫定,見眼前這鬼抽出了玉扇,不覺眼睛一亮沉聲道:「是玉滿樓那個頑皮女
兒,快擒了下來……」
    紅狼可第一個忍不住的衝上前去,右拳貫足了勁道便往玉珊兒身上招呼!
    玉珊兒一笑,輕輕躲過紅狼自以為雷霆萬鈞的一擊,落入四人中間笑道:「幹啥──,
怎麼不四個一起上……?」
    紅狼一擊未中,轉身大喝道:「爺爺一個就夠了……」
    說著,紅狼又自左、右攻出四拳一腿,虎虎生風是有,至於功效如何再笨的人也看得出
來。
    紅狼這一輪攻完了,玉珊兒歎口氣道:「讓你們四個一起動手只有一個法子了……」
    灰狼冷笑遣:「嘴上說著誰不會……」
    玉珊兒「刷」的打開玉扇,頂著那個大頭鬼面具笑道:「不信嘛?看!」
    看聲一出,她竟以扇支地,立時便把才纔打破的史老爺盒子裡的骨灰弄得滿室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狼立時大吼,出拳出刀,齊齊住那玉珊兒罩來。
    李北羽在一旁可是大大有趣了,看看這位「名女人」怎的應付這場面。
    雷殺刀斬門的四條狼不是沒名氣的人,可惜,他們的名氣沒有玉珊兒大,功夫也沒有玉
珊兒俏!
    玉珊兒手上的玉扇已如天外飛仙般的展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
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刀斬門的四條狼倒在地上的時候,才想起「玉扇發威,鬼神也逃」的下一句──「你敢
站著,遭殃莫怨」。
    玉珊兒當然是得意啦,可是她可沒忘了這回的目的,只聽見她冷冷道:「李北羽那小子
你們把他藏到那裡去了?」
    青狼當先苦笑道:「誰是李北羽……?」
    好小子,連哥哥我都不認識?
    李北羽一下子「刷」的,很快、很勇敢的樣子站出來道:「哥哥我就是李北羽……」
    「李北羽?」灰狼瞪了李北羽老大半天才恍然道:」「打架當飯吃,從來打不贏「的李
北羽?」
    「不錯!」李北羽顯然對這個知道他大名的傢伙比較有了一點點好感。
    他得意,玉珊兒大小姐可臉寒了,冷笑道:「李北羽……」
    李北羽瞅了玉珊兒一眼,愛理不理的道:「幹啥──?」
    「幹啥?」玉珊兒脫下大頭鬼面罩踢到一旁冷笑遣:「別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奴才!
    李北羽苦笑道:「大小姐有事吩咐?」
    玉珊兒哼道:「把這四條狼給扛到爹住的雲遊居外……」
    李北羽笑道:「我沒聽清楚,是不是爹住的雲遊居?」
    「不錯!」玉珊兒話一出就知不對!
    著上了這小子的當啦!姑娘我叫爹,你這小子跟人家叫什麼爹?這一下豈不是叫姑奶奶
我嫁給了這小子?
    玉珊兒當下不客氣,便一展手上玉扇,迎面便是大剌剌的一擊!
    看來,這位李公子可要半邊臉腫的老高了。
    門口,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珊兒住手──」
    玉珊兒一愕,折身向門口看去,玉滿樓負手而立!
    杜鵬的待遇可好多了。
    甚至,玉楚天還教了他幾招防身的手法。
    玉楚天的理由是:「你是我的跟班,功夫當然不能太差……」
    杜鵬卻明白,玉楚天的意思是──他杜鵬是個夠朋友、講義氣的人,所以多少對他有一
分敬忘。
    能為朋友甘願當奴才,這種人並不多。
    杜鵬一笑。
    忽然,玉楚天臉上一緊,急道:「到骨灰房去看看……」
    杜鵬訝道:「怎麼啦?」
    說著,杜鵬也往窗外看去,只見對面的「雲遊居」不知何時點上了一盞宮燈!宮燈,是
一串七盞中的第三盞!
    杜鵬訝道:「第三盞代表骨灰房?」
    玉楚天眼睛一亮,笑道:「你倒不笨……」
    玉楚天和杜鵬到的時候,玉滿樓已經把事情處理完畢。
    那刀斬門的四條狼被玉風堂的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大門。
    玉滿樓臨別的話很簡單:「玉風堂大門隨時開著,以後各位進來時用不著花那麼大的勁
兒……」
    四條狼走的可真不慢。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才朝玉滿樓道:「爹──,為什麼放走他們?」
    「他們和玉風堂並沒有深仇大恨是不是?」玉滿樓笑道:「他們只要明講,我們一定把
刀斬門史長老的骨灰還給他們……」
    玉珊兒皺眉道:「那他們費這麼大勁幹啥?」
    「面子嗎──」回答的是李北羽,只見他伸個懶腰,打了三個哈欠才道:「天晚了,大
家早點睡……」
    喂、喂、喂──,你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呀?這裡是誰的家?
    玉珊兒就要發作,那玉滿樓倒是笑了,點頭道:「是啊──,早點睡明天才有精神
哪……」
    沒天理!玉珊兒歎了一口氣,爹什麼時候會幫外人說話啦?
    她看向李北羽那雙滿湯笑容的猴眼,真恨不得在裡面用十斤石灰封起來。
    李北羽這廂又打了個大哈欠道:「晚安……」
    說完,便又自轉身進了骨灰房,喀的關上了門。
    玉珊兒臉色一變、兩變,方便恨恨一跺腳奔回「采月居」去!
    玉滿樓只是微笑的看這一幕,半晌才朝玉楚天道:「楚天──,回去睡吧……」
    雷殺的表情並不很好看。
    原先是不願向玉風堂示弱討回骨灰,而今去的四個人叫人恭送出大門,那真的是丟臉丟
到了家。
    雷殺看著眼前四狼,半晌才道:「你們和那個玉珊兒交手才四回合四個就全倒下……?

    灰狼苦笑道:「是──屬下無能……」
    雷殺又道:「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和」無翅飛不起「的杜鵬也在玉風堂?」
    「是──」灰狼恭敬回答!
    雷殺皺了皺眉,道:「你們退下──」
    四狼各自一恭身抱拳,轉身往外而去。
    雷殺皺著那雙盤龍眉,將目光迎向已伸至申時的陽曦,獨自沉思著。
    一旁,一名六旬老者王嘯天沉聲道:「幫主何事心煩?」
    雷殺緩聲道:「王長老……,你不覺得那個李北羽和杜鵬實在有些奇怪?」
    王嘯天道:「請幫主明示……」
    雷殺道:「那個李北羽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個異數……,而杜鵬竟然也沒死才奇怪!」
    一個打過三千多次的人沒死當然奇怪。
    杜鵬呢?
    「因為他是李北羽的朋友……」雷殺解釋道:「李北羽難免有被人追殺到」小愁齊」的
時候,理當杜鵬的命也不會長……」
    王嘯天沉吟道:「莫非玉滿樓故意留下他們也是有用意的?」
    「不錯──」雷殺冷冷笑道:「不過──,無論什麼用意都是沒用的……」
    「為什麼?」王嘯天真的不明白!
    雷殺大笑道:「死人能有什麼用意?」
    李北羽真的跟死人差不多了。
    午時日正烈,我們玉大小姐突然想喝豆漿。
    來了三天,天天有新花樣。
    「玉大小姐你沒搞錯吧──!」李北羽望望正中日頭歎氣道:「這個時候上那兒買?」
    「沒得買是不是?」玉珊兒笑道:「你沒手沒腳是不是?不會自己做啊?」
    所以,李北羽只有歎氣的脫下上衣,賣弄一下身上排骨肉磨起石磨來。
    那石磨可不小,這推個幾圈下來早就叫人汗流夾背啦──
    杜鵬呢?看戲!
    他可悠閒啦,坐在樹蔭下,展開他那泡茶絕技,一邊和玉楚天談詩論詞。
    杜鵬大大的笑聲傳來:「公子的名字可取得好。想來是取自柳永的雨霖鈴吧……?」
    玉楚天大笑道:「正是──想不到杜兄也這般有文學造詣──」
    杜兄?這小子什麼時候和玉楚天稱兄道弟啦?
    李北羽歎著,耳裡又傳來杜「鳥」那和烏鴉同類的聲音吟道:「念去去,千里煙波。暮
靄沈沈楚天闊……」
    玉楚天大笑道:「喝茶──,喝茶──」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真是遇人不淑,叫這玉珊兒給整死。
    方自哎自歎,那端竟有一個中旬文士含笑望著。
    他奶奶的。又是生著一雙鸞眼的玉滿樓!
    李北羽歎氣,玉滿樓可暗自訝異!
    眼前這年輕人推磨時肌肉的跳動,踩步的韻律,在在流露出「宗師」的神韻!
    「打架當飯吃,從來打不贏」的李北羽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他想著,又轉頭看向樹蔭下的杜鵬。
    方自自己這一注視杜鵬的背,那杜鵬已起了自然的反應。
    尤其右臂到右脅、右肩之間肌肉的細微變化,竟然已調適好最好反擊的狀態。
    而神情舉止,卻依然如舊,口上只是唐詩宋詞高吟大笑不已!
    玉滿樓皺眉歎氣,身旁一道儷影並肩而立,是衛九鳳!
    衛九鳳也注視了半晌,輕歎道:「這兩人都是奇材……」
    玉滿樓一笑,道:「夫人──,你看那一個成就比較高?」
    衛九鳳認真的注視了半晌,方歎道:「看不出來……」
    玉滿樓一笑,道:「杜鵬的反應極快,一般傳說他用的是大鵬拳,可是我不覺得……「
    衛九鳳訝道:「夫君的意思是……?」
    「刀!」玉滿樓道:「這由他小指底部和手刀上的肌肉可以揣摩的出來,杜鵬的刀一定
比拳可怕的多……」
    衛九鳳含笑道:「可怕到什麼樣子?」
    玉滿樓沉思半晌才道:「可能和一百五十年前的第一刀法名家俞傲一樣……」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杜鵬一刀呢?
    這個「無翅飛不起,卻是硬要飛」的社鵬真正一刀出手會是怎樣?
    衛九鳳歎一口氣,轉向李北羽的方向悠悠道:「這麼說──,這個李北羽又像誰?」
    玉滿樓苦笑良久,緩緩道:「昔年,蘇小魂用的武器是什麼?」
    「天蠶絲──」衛九鳳道:「莫非這個李北羽是劍秀才嫡傳下來的弟子?」
    百年前大俠蘇小魂,正是劍秀才第六代弟子。
    玉滿樓搖頭道:「不是──李北羽的武功心法絕對不是傳說中的天蠶絲心法或是大勢至
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
    衛九鳳道:「那是什麼?」
    「我看不出來。」玉滿樓苦笑。
    衛九鳳不信:「天下有你看不出來的心法?」
    「有!」
    「為什麼?你不是已經鑽研過各派武學……?」
    「不錯──」玉滿樓歎道:「可是──,如果是現在李北羽才剛發明出來的……」
    衛九鳳心裡一緊,這麼說,眼前在這裡當奴才的李北羽竟然是武學一代宗師?
    李北羽可足足又磨又煮的搞了半個時辰,方才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豆漿到玉大小姐面前
歎道:「玉大小姐──,久等啦……」
    那玉珊兒可不客氣的一仰而盡,把那李北羽的心血唏哩嘩啦的喝個精光,嗔笑道:「我
還要……」
    奴才命呵──
    李北羽看了玉珊兒一眼,道:「姑娘人家吃那麼多,不怕胖啊──?」
    玉珊兒橫眉一寒,道:「搬弄個什麼口舌利,還不快去幹活兒?」
    方自一個嗔著,一個苦笑,那端跑來一名玉風堂弟子朝玉珊兒恭敬道:「小姐──,幫
主和幫主夫人有請……」
    玉珊兒冷哼一聲,道:「是什麼事?」
    那弟子道:「是湖北百里世家百里憐雪少公子來了……」
    百里憐雪?
    玉珊兒眼睛一亮!
    江湖上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中的百里憐雪無疑是排名第一。
    玉珊兒看看李北羽,臉上竟然好看了許多,只是哼聲道:「今個兒就先饒了你──,待
姑娘我回來再算帳……」
    說完,玉珊兒又轉向立於一旁的碧荷道:「小丫頭、還不快去把我那套鵝黃綢衣拿
來……」
    碧荷笑應一盤,便奔跑走了。
    李北羽只是伸個懶腰,便自往玉楚天和杜鵬的方向走去。
    杜鵬笑遣:「李兄──,今早兒可真辛苦啦──」
    玉楚天搖頭歎氣道:「坐下吧──喝茶喘口氣……」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了下來,自斟自飲連三杯,方自噓了一口氣朝玉楚天笑道:「怎的?
你不恨我啦?」
    「我的胸大嘛──」玉楚天笑道:「看你像是條漢子……」
    「別跟我說惺惺相惜──」李北羽急道:「咱們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玉楚天怪聲道:「什麼意思?」
    李北羽笑道:「你的嗜好是收集名車,哥哥我的嗜好是打架。這算那門子道同?」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打架?眼前可就有個好對手……」
    這話,李北羽的精神可來了:「你還想幹?」
    「不是我──」
    「誰?」
    「百里憐雪!」
    李北羽眉開眼笑遣:「你看他不慣?」
    「可不是──」玉楚天歎道:「可惜我那個嚇死人的妹子卻似乎有意的很……」
    杜鵬朝李北羽擠了一下眼,轉向玉楚天道:「所以──,你想借李北羽李大俠替你教訓
那小子?。一」教訓?「玉楚天苦笑道:「只要能沾的到百里憐雪的衣角兒,那我就心滿意
足啦──」
    「成──!」杜鵬大笑,幫李北羽這個朋友兩肋插刀,拍胸拍膊大聲道:「這點,我們
李兄無癩打法一定成……」
    李北羽只有苦笑。
    無論和百里憐雪一戰結果如何,那個玉珊兒的玉扇鐵定是不留情的了──
    玉風堂的大廳上,玉珊兒正瞅著百里憐雪那張俊俏有勁的臉兒,臉上儘是無限笑意。
    玉滿樓輕咳一聲,朝百里憐雪道:「百里主人雄風兄可好?」
    百里憐雪欠身道:「家父托門主的福,身子硬朗的很,每餐還可以吃上三碗飯……」
    「哈……,好、好!」玉滿樓大笑,道:「百里雄風兄當真老當益壯──哈……」
    百里憐雪道:「家父要晚輩向玉門主請安……」
    玉滿樓笑道:「賢侄回報給雄風兄,滿樓身子也硬朗的很……」玉滿樓大笑,一頓,又
道:「江湖上近來掘起的黑旗武盟之事,百里世家可有知聞?」
    百里憐雪點頭道:「家父派晚輩此次到洛陽來拜謁門主,也是為了這件事……」
    玉滿樓點頭道:「雄風兄怎麼說?」
    百里憐雪看了玉珊兒一眼,道:「家父的意思……,呃──,是百里世家和玉風堂結成
親家,然後攜手共同衛道除魔!」
    這話,只說得玉珊兒臉上一片紅暈,竟自會低下頭去,撥弄那衣角流蘇。
    玉滿樓和衛九鳳對看一眼,大笑道:「雄風兄倒是口直心快──這事……,不如這樣
吧!」玉滿樓沉思了一下,道:「賢侄就先住在玉風堂內一段時日,同時襄助老夫追查黑旗
武盟的動向。這段時間讓大家熟稔、熟稔……」
    大家?大家是指誰和誰?
    百里憐雪也不是笨蛋,他又瞄了一旁垂首的玉珊兒一眼,方抬頭往玉滿樓道:「晚輩一
切悉聽門主吩附……」
    話聲未落,門口那李北羽已經大剌剌的進來,朝著百里憐雪叫道:「來來來──,百里
公子,哥哥我今天總算等到你來了洛陽……」
    這一下,只弄得玉珊兒臉色一變,設非百里憐雪在場不得不一副淑女樣,只怕早就發作
了出來。
    那百里憐雪亦是一愕,衝著玉滿樓抱拳含笑道:「門主……」
    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李北羽暗自提高警覺,這個百里憐雪不但不望向自己,而且立
即要玉滿樓解釋怎麼一回事。
    利害!
    玉滿樓見那李北羽進來,又聽聞到窗外玉楚天的呼吸韻律已明白了一半,當下笑道:」
賢侄請勿見怪,這位是本堂的貴客,李北羽先生……」
    「李北羽?」百里憐雪終於將目光投向李北羽,眼中滿是譏誚的道:」「打架當飯吃」
的李北羽?」
    「是極了──」李北羽站的直挺挺的道:「哥哥我剛才拳頭癢,就知道又有架好打
了……」
    百里憐雪方自一愕,這是那門子話?
    那端李北羽又一步跨前來笑道:「古時春秋時代鄭國公子宋有食指大動而知美味可食!
今天我李北羽是拳頭大癢,而知有架可打……」
    說完,便大喝一聲往百里憐雪招呼一雙拳頭而至!
    註:「食指大動」語出於左傳!為春秋時代鄭國大夫公子宋和鄭靈公之間的故事!
    百里憐雪沒頭沒腦的叫一名瘋子伸拳打來,不禁皺眉。
    打既不是,唯有稍避!
    當下,肩頭一動,便自閃身到了一旁。
    這身勢移功,當真恰到好處,不徐不緩,不愧是七大公子排名之首。
    玉滿樓含笑未語。
    玉珊兒可忍不住站起來喝道:「李北羽你這是幹什麼?」
    咱們李公子這種潑辣場面可見多了。
    只見他聳肩一笑,道:「哥哥我拳頭一癢,便自天皇老子也打啦──」
    說完,又氣虎虎轉向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枉費你是七大公子之首,不敢跟哥哥我
打嗎──?」
    說完,便又要出拳!
    玉珊兒可真想撕掉這小子,然後把他烘乾當成地氈來踩。
    此時,若是出手了,未免叫百里憐雪看輕了自己沒修養,若不出手,這口氣如何能?當
下,便衝著玉滿樓嬌嗔道:「爹──」
    這聲「爹」,那廂李北羽已經一邊大笑一邊打出了四拳。
    而那百里憐雪只是肩頭稍一幌,便自躲開了李北羽的攻擊。
    百里憐雪躲來輕鬆,只是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一味閃躲,未免臉上掛不住。
    於是,轉頭朝玉滿樓道:「門主……」
    李北羽又是三拳,百里憐雪輕鬆躲過,只待那玉滿樓說話。
    玉滿樓雙目精光一閃,道:「百里世家的百步神拳不知賢侄得了幾分真傳?」
    百里憐雪雙眼一亮,朗笑道:「正想請門主指點……」
    話聲一落,那百里憐雪已自站起,雙手輕輕推出,便使出三成功力將那百步神拳演練了
起來。
    他冷冷心中暗笑,這個李北羽如果自己用上五成功力,只怕沒三回合便得躺地不起不
可。
    用上三成力道,一則是在玉滿樓面前表現自己的修養。另方面是這樣打的人,那一套一
百零八式的百步神拳才有機會舞完!
    屋內,兩道人影翻飛,百里憐雪是游刃有餘,打來輕鬆自在。
    那窗外的玉楚天可歎氣的很。
    玉楚天搖頭道:「杜某──,我看你那位李朋友這下可要大大慘了……」
    杜鵬也露出很「悲傷」的口氣道:「是啊──怎麼辦?」
    怎底辦?玉楚天歎氣道:「最好他能捱得住百里憐雲的百步神拳,否則……,準備副棺
材吧──」
    杜鵬也很無奈道:「看來是這樣了……」
    窗外,玉楚天和杜鵬低聲談著。
    屋內,玉滿樓和衛九鳳亦不時交換眼色,點點頭。
    這個,看在玉珊兒眼裡,方纔那一陣惱怒不禁全失。
    這個李北羽來的好,正巧讓百里憐雪表現出武功造詣上來。
    眼前爹娘含笑神情,豈不正說中了對這百里公子極為欣賞?
    此時,又見爹娘開始低聲笑談起來。且不時指指點點,當下無氣且樂。
    想待會兒賞賞這個李北羽一頓就是了。想著想著。嘴角不禁泛起來笑意!
    場中,百里憐雪已使到第九十八式──「騰龍搏虎」!
    玉滿樓此時不禁脫口道:「好──!」
    那衛九鳳也是一笑點頭,道:「妙!」
    便這一人一字,直叫得百里憐雪和玉珊兒雙雙大喜。
    那百里憐雪尤其想,還好自己手下留了老大半力道,否則怎能讓以「仁厚」傅家的玉滿
樓說好?
    玉滿樓注視場中變化,低聲道:「李北羽果然可怕!以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憐雪只怕走
不出三十招……」
    衛九鳳點頭道:「方纔那招」騰龍搏虎「,李北羽故意將身子一斜,右拳虛幌,而左拳
的速度,方向故意有了停滯,若真的使勁,只怕這個變化正是克制這招殺著最好的手
法……」
    玉滿樓點頭含笑,輕聲道:「不錯!我雖然有別的方法可以克制,總覺不如方纔他使出
的好,看來這個李北羽當真已有一代宗師的氣候……」
    衛九鳳瞅了玉珊兒一眼,朝玉滿樓笑道:「看你這般欣賞李北羽,珊兒的事你想怎樣?

    玉滿樓含笑不語,只是注視場中變化。
    此時,百步神拳最後一式──「龍虎雙抱」已然使出。
    只見那百里憐雪一閃身,雙拳徐徐推出,便往李北羽胸前印來。
    那李北羽身子略略後傾,雙肩一抖,後退兩步;雙拳再劃弧自頂而下。
    只是,百里憐雪已先一步雙拳震上李北羽胸上!
    玉滿樓看到李北羽最後一招的變化,不禁站起來讚道:「好──!」
    這一聲「好」,令得玉珊兒,百里憐雪心下大樂;窗外玉楚天大歎,杜鵬是很「痛苦」
的忍住大笑。
    至於李北羽本人呢?
    他暗下吃驚,顯然這三天觀察,玉滿樓這老狐狸已然知道了自己底細。
    李北羽方一想,胸前忽然「喀卡」一響!身子後衢的同時,自上劃下的拳改為抓,便撕
破了百里憐雪的半邊衣服!
    這個變化,窗外玉楚天大樂、杜鵬搖頭,屋內眾人一愕!方纔那聲「喀卡」是什麼?
    李北羽竟然不太好意思的自懷中取出斷成碎片的木板,伸伸舌頭朝百里憐雪道:「多虧
這木板兒,否則哥哥我就得躺好幾天啦──」
    話未停,「刷」的一盤,那玉珊兒已揚扇而至。
    左掌一拍李北羽臉頰。右手玉扇一挑那百里憐雪衣服。口裡斥道:「無恥之徒,連打鬥
也不光明正大……」
    李北羽叫左掌迎面而來,如果叫女人打了只怕一輩子翻不了身。
    立時,將手上衣服、破木板一股腦的塞給玉珊兒左手,同時轉身往門外跑去。
    玉珊兒一愕,只聽李北羽在門外大笑:「舒服──,舒服──,做完運動最舒服……「
    玉珊兒手上拿著衣服,憤憤把木板摔向一旁。
    忽的,含羞似的朝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我……我今晚把它縫好……明兒你就
有得穿了……」
    百里憐雪一愕,心下大喜,口中朗笑道:「多謝姑娘……」
    說著,便將另半邊的衣服脫了下來交給玉珊兒。
    玉滿樓看完了這一幕,和衛九鳳相視一笑,道:「百里賢侄……」
    百里憐雪聞聲恭敬道:「請世伯吩咐……」
    玉滿樓笑道:「賢侄一日奔波,又經方才一戰,想也有些累了。先到臥居休息吧!今晚
再好好談黑旗武盟之事!」
    百里憐雪做出很優雅、恭敬的表情道:「是──」
    玉滿樓大笑,朝玉珊兒道:「珊兒──,午課可別忘了!」
    玉珊兒手拿著百里憐雲的衣服,臉上一紅,竟也會溫柔嬌聲道:「爹──,您放心─
─。」
    玉滿樓大笑,揩著衛九鳳便轉身往「雲遊居」而去!
    深深葬玉,鬱鬱埋香!
    這是「玉溪編事」裡頭的話,代表著美女死亡。
    「葬玉」、「埋香」卻是兩個人的稱號。
    兩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的外號。
    很漂亮的女人並不是沒有,尤其洛陽名邑上更多。
    只是,干殺手的女人並不多,而且又是這麼美的女人,只怕江湖上找不出第三個!
    從刀斬門到洛陽需要一天又兩個時辰的時間。
    如果精細一點的算,應該是一天又兩個時辰一柱香後片刻一杯茶的時間。
    這點,葬玉和埋香顯然覺得很滿意。
    因為她們看見了張瞎子,張瞎子正好喝完一杯茶。
    因為,她們完全如預測的時間,完全掌握住的到來!
    對於殺手,時機是出擊成功與否的百分之九十九。
    唯有算準一切時機、因素,才能一擊而中。
    她們堅信這點,所以她們出手一十六次還沒失敗過。
    葬玉和埋香坐到張瞎子前面的桌子,不大不小聲的交談了起來:「聽說瞎子見錢也眼
開……」先說的,是葬玉。
    埋香笑接道:「有的呢!瞎子點燈籠,白費一支蠟──」
    埋香又笑道:「不知是什麼錢能讓瞎子眼開?」
    張瞎子倒了一杯茶,輕啜了一口才緩緩道:「香──,香──,這銅板兒香,埋起來多
可惜……」
    葬玉雙肩輕佻,道:「什麼蠟點起來最浪費?」
    張瞎子又道:「可惜、可惜,好好的玉葬著幹什麼?」
    葬玉、埋香互視一眼點頭,輕聲道:「張爺別來無恙?」
    張瞎子一推茶杯站起來,打了個大哈欠,伸了偌大懶腰喃喃道:「雅竹小館的房間可好
哪──可惜我張瞎子無緣得位──,哈……,哈……,真不公平……」
    張瞎子說完,便拿了手杖嗑了一大下的走出了茶館!
    葬玉、埋香互望一眼,開始低頭輕啜店小二送上來的茶茗。
    張瞎子那木杖嗑地一下,便是通知了一個時辰後雅竹小館見!
    雅竹小館並不小,號稱洛陽三大酒樓客棧。
    據說,已可和昔年「神口鬼爪」萬夫子的醉仙樓相媲美。
    店小二笑瞇瞇的欣賞眼前這兩名美女。
    洛陽城裡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例如那個萬春樓的小桃紅就是一絕;每回出遊總多的是男
人爭告。
    只是,眼前這兩個女人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那裡不同?他店小二可說不上來,小狗子他干了十年來的小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
是這種女人沒有,總覺多了點什麼,又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什麼?對了!小狗子一拍腦袋暗自奇道,平素那些登徒子們每知道那兒來了個新妞
兒無不是像餓狗般的湧了過去。
    怪哉,今天怎的一個兒不見?
    也好!小狗子暗樂,自己留著欣賞!
    玉珊兒看著李北羽的臉色絕不會好看。
    李北羽早有心裡準備,看看這位玉大小姐要出什麼點子來。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李北羽李大俠,你可真的好勇敢啊──」
    李北羽陪笑道:「那裡──說是英雄那李某可就會臉紅啦──」
    玉珊兒不怒反笑道:「我們的李大英雄,小女子有件事拜託,不知意下如何?」
    好才怪!李北羽心裡這樣罵,口上可是豪壯的很:「有事?玉大小姐儘管吩咐──,小
的必定……」
    玉珊兒哼道:「不用怎樣啦──只要你到那西門角兒的海岳鋪上買點針線回來……」
    買女人的東西?雖然蹩扭總是比被折磨死的好。
    當下,李北羽真的豪壯的笑道:「大小姐儘管吩咐,要買多少針,多長的線?」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針一根就夠啦──至於線,要能縫二十件衣服的……」
    「二十件衣服?」李北羽叫道:「好消息──,姑娘去刁改柔啦──,怎的一下子縫這
麼多衣服,別傷了身……」
    「關心自己吧──」玉珊兒冷笑道:「那針,那線是買給你自己用的──明天早上以前
你就把玉風堂弟子弄破的二十件衣服縫好吧──」
    「我?叫我縫衣服?」李北羽苦笑道:「可不可以換個別的?」
    「不可以──」玉珊兒得意的笑了:「我勸你最好快點,免得到時縫不完就慘羅──。
這是買針線的錢……」
    玉珊兒丟下一個銀角子,可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李北羽和小狗子不能說不熱,經常,他就在小狗子老闆的茶館內打架。
    所以,這回千辛萬苦,鼓盡了勇氣買了女人的針線,回程路上總是要到老朋友的地方喝
口茶,壓壓驚。
    雖然,老早以前他李北羽就是「小愁齋」的老闆,可是他不習慣在自個兒家裡打架。
    因而,白喝慣了小狗子這家的茶反。
    李北羽一踏入老朋友的茶棚,就覺得小狗子可愛極了。
    可不是!單看他那兩目直瞪,嘴角兒滴口水的樣子就令人發噱!
    是什麼東西這麼吸引人?
    會兩眼發直的有很多可能,可是會流口水尤其是叫像小狗子這樣的男人流口水的只有一
種。女人!
    李北羽當然立刻馬上迅速瞬間毫不猶豫的轉頭看去!
    乖乖,這兩個妞兒可真的美啊──
    李北羽眼上是色瞇瞇的,心裡頭可是緊了又緊!
    這兩個紅粉骷髏會不會就是江湖上最恐怖的葬玉、埋香?
    她們為什麼來洛陽?聽說,她們兩人和刀斬門的創始人雷殺之間有種神秘的關係!這回
來洛陽,絕非單單只是路過!
    另一個令李北羽皺眉的是,今天怎麼啦?難道全洛陽的市井無賴登徒子們全放了假,還
是天良發現,吃齋念佛啦?
    不可能!打死李北羽也不相信那些餓狗不來!
    不合常理的事,背後一定有陰謀!
    李北羽瞅了一眼小狗子的模樣,搖搖頭便就要出去。
    此時,忽的茶棚頂上一破,一道人影快若閃電的落下!
    李北羽一愕,故做驚惶的和小狗子撞成一堆。
    卻順勢裡觀察一下來人。
    來人是三十出頭,虯髯滿須,手上提著是青花鬼頭刀;照此,該是名孔武有力,雄糾氣
壯之人。
    可笑的是,那人一個身子竟似和刀差不多大小。
    茶棚之側有樹,樹高數丈!顯然,這人是借由下衝之勢,大力破頂劈刀!
    劈的人,竟是座上的兩名女人!
    葬玉和埋香原先是打算喝完這盞茶便走的。
    一個李北羽進來,那雙色瞇瞇的眼珠子已叫人心下惱火。
    她們並不知道眼前這人便是自己的目標。
    李北羽有名,終究是在洛陽一地,況且武林中人只是將他當成混混市井無癩訕笑而已。
    葬玉、埋香這回進玉風堂除了殺李北羽、杜鵬之外,當然有別的目的。
    她們只是奇怪,眼前這個登徒子竟然沒被張瞎子的手下阻攬?
    兩人方自皺眉,只想正事要緊,辦完後有機會使將這小子順勢料理了就是,現在還不願
打草驚蛇。
    誰知,真的禍從天降,冷不防落下這個虯髯漢子來。
    葬玉斗受攻擊,當先一拍桌面,立時人隨椅子一起退轉到隔壁桌上,又是一拍!
    而那埋香也不含糊,人亦未離身起立,亦同那葬玉一般,人椅同飛,只是拍桌面不已!
    一左、一右,瞬間裡已拍完了桌子。
    那個虯髯漢子一擊不中,見葬玉、埋香雙退,一尋思,便提刀進砍葬玉而至!
    第二刀出,那些桌面已叫葬玉、埋香拍畢。
    李北羽和小狗子「哎唷」的掙扎站起來,只對眼前一幕面面相覷。
    李北羽暗自皺眉,這個虯髯漢子他認得,是「專殺殺手的殺手」狄雁揚手下「雙狐」之
一的夏鬼刀。
    夏鬼刀兩擊不中,皺眉冷笑,看看眼前這兩個女人搞什麼鬼?
    葬玉寒聲道:「你就是狄雁揚手下的夏鬼刀?」
    夏鬼刀冷笑道:「不錯──」
    埋香冷聲接道:「狄惟揚叫你來送死作什麼……?」
    夏鬼刀仰頭大笑,道:「狄先生早知道你們這回到洛陽的目的!殺李北羽和杜鵬。嘿、
嘿──,狄先生的確好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葬玉微微一笑,道:「憑你行嘛──?」
    話聲一落,雙掌前推,立時將三張桌面掀起推向夏鬼刀。
    同時,在另一旁的埋香也是雙臂一振,亦有三張桌子撞向夏鬼刀而來。
    那端,李北羽可是心裡一緊,慘了,這兩個女人原來是要殺我。
    此時,夏鬼刀大笑,道:「稚兒遊戲……」
    隨笑聲,人上揚,三對桌面互撞!
    便轟的一響,六張桌麵粉碎的同時,夏鬼刀卻倒栽了下來。
    依稀中,比較特別的是,桌面互撞時有三縷輕煙隨風而飄,同時,極淡的蘭花香也飄散
一室,竟凝不散。
    夏鬼刀的表情是什麼?
    震駭、恐懼、不信……
    李北羽迅速打量眼前,那兩位美人芳蹤已渺,身旁呢,就剩那張口結舌的小狗子!
    李北羽一皺眉,便走前要看那夏鬼刀的傷勢。
    忽然,小狗子鬼叫一聲,李北羽嚇一大跳,回頭,並無異狀!
    李北羽苦笑道:「小狗子你幹啥──?嚇死人哪──!」
    小狗子苦著臉道:「李……李爺…我……我……」
    李北羽一笑,好言相慰道:「別怕,死人不會害人的。」
    「誰跟你說這個!」小狗子驚魂定了,說話也大聲了起來:「我是叫掌櫃的待會兒回來
怎辦?你看看……你看看這亭子……,我……我完了。」
    李北羽搖搖頭,任由那小狗子呼天搶地,只是注目眼前夏鬼刀的屍體。
    半晌,才在申脈、天宗、陽池三穴上找到極細小的黑點!
    李北羽回頭看那小狗子面色土灰的坐在地上,只是望著那殘破桌椅。
    立時,左指略按三處,掌中一抄便取得夏鬼刀身上那三黑點的暗器。
    嘿,果真是葬玉,那暗器細如牛芒,以純玉雕成,上面並鏤了花紋。
    李北羽站起來,朝小狗子道:「你怕什麼?這傢伙身上的銀兩……」
    明眼人一點即通。小狗子趕忙便爬過來開始「整理」夏鬼刀的衣裳。
    李北羽哈哈一笑,藉機已知四下無人監視,一轉身,便步出茶亭而去。
    目標是,風起雲湧的玉風堂!
    幹什麼?縫衣服。
    「葬玉和埋香?」
    「不錯!正是葬魂玉和埋魄香──」
    「她們來洛陽做什麼?」
    「殺人!」李北羽皺眉苦歎道:「我們兩個……」
    杜鵬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葬魂玉針一眼,歎口氣道:「她們的身價很高是不是?」
    「不錯!」李北羽承認。
    杜鵬苦笑道:「所以──,她們一定有別的主要目的,就算要我們的命也只是順手而
已!」
    李北羽沉思半晌才道:「葬玉、埋香這兩個女人和刀斬門的雷殺關係微妙。問題是,雷
殺幹什麼派人來殺我們?」
    杜鵬也苦笑道:「誰不想殺我們?十年來我們兩個還能活著實在是奇跡。現在我們人到
了這敏感的玉風堂,誰都不知道玉滿樓收留我們的目的……」
    李北羽只有苦笑。
    如果他們還在「不愁齋」賣茶,怎也扯不上江湖恩怨。
    他李北羽和杜鵬也不過算是江湖混混,市井無賴而已。
    武林仇殺、幫派恩怨算不到他們頭上!因為,他打架從沒贏過。
    問題是,他們到了玉風堂!這下,連以往種種就叫人啟疑忖測了。
    無論他們在玉風堂的身份是什麼,只要曾經在洛陽和李北羽打過架的人都會聯想到,李
北羽是玉風堂的暗樁!
    所以,因為玉風堂的靠山,李北羽和杜鵬才能活到現在!
    這就是江湖上的推論。
    更慘的是,玉滿樓那個老狐狸似乎看出他們兩個的隱藏。
    唉──裡外不是人。
    李北羽歎道:「一件簡單的事,他們為什麼想的這麼複雜?」
    杜鵬苦笑道:「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李北羽叫道:「趕快幫我縫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會帶了壺茶和一隻雞來慰問李北羽。
    玉楚天笑道:「今天中午李兄那一戰打的漂亮極了……」
    李北羽沒好氣的道:「好個頭,你看看這些衣服吧──」
    眼前,二十件衣服和杜鵬加起來不過縫了兩件!
    玉楚天一笑,放下了酒和雞,道:「急什麼──兄弟我夠義氣的……」說完,雙手一
拍,立時四名少女走了出來。
    杜鵬眼睛一亮,道:「這可是百花樓的烤雞……?」
    「不錯──」玉楚天笑道:「酒是皮海場的清風臨波酒……」
    「好極了──」李北羽已經大大灌了一口,外加撕了一條雞腿道:「玉兄果然夠義
氣……」
    三個男人做男人的事,喝酒吃肉。
    四個女人做女人的事,穿線補衣。
    李北羽心情顯然是好多了,笑道:「喂──,玉楚天──,你不是拿我們當奴才嘛─
─。」
    「沒得事──」玉楚天豪壯的道:「單單今天中午李兄和百里憐雪一戰,玉某打從心眼
兒佩服李兄夠義氣……」
    杜鵬歎道:「可惜你那寶貝妹子折磨人……」
    玉楚天乾咳了兩聲,道:「別怕──,我跟爹說把李兄要回來便是……」
    玉楚天說得認真,拍了一下李北羽道:「現在就去……」
    說走就走,玉楚天一起身竟真往雲遊居方向而去。
    李北羽望著他的背影,輕歎道:「名門世家那堪得市井之樂?」
    杜鵬無言點頭。
    玉風堂是名門大派,身為玉滿樓獨子的玉楚天好過嗎?來這裡三天以前,玉楚天想找個
同年紀的朋友都沒有!
    玉風堂裡的人對玉楚天永遠只是恭敬有加,親切不足。
    李北羽和杜鵬正是有著玉楚天沒有、不敢的傳奇經歷。
    寂寞,可以殺人!
    沒有朋友的人,唯一擁有的便是寂寞!
    李北羽和杜鵬相視一笑,大口大口吃玉楚天的烤雞,大口大口喝玉楚天的酒!然後,准
備大大的和玉楚天來場生死之交。
    百里憐雪跨入隨意園,無心之中走到東隅花叢之後。
    那兒,有兩個男人四個女人。
    男的,其中一個就算燒成灰也記下了的李北羽。
    李北羽當然也看見了百里憐雪,只見他一聳肩道:「百里公子有雅興啊……」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淡淡笑道:「李兄有佳人在側,好友在旁,豈非更叫兄弟……」
    「不必啦──」杜鵬伸個懶腰道:「在下我叫杜鵬……」
    「杜鵬?」百里憐雪雙目一閃,依舊淡笑道:「原來杜兄也在玉風堂內……」
    三人正互視著,嘩啦一聲,那個玉珊兒衝了進來,叫道:「百里公子……」手上,猶拿
著今午百里憐雪被撕破的衣服,已經縫好啦──
    百里憐雪回頭,笑道:「原來是姑娘……」
    玉珊兒原先沒注意李北羽和杜鵬也在場,當下便窘住,一時手上衣服不知往那兒藏好。
    不過,沒關係,咱們玉大小姐多的是法子遮窘。
    立時便冷哼一聲朝那四名縫衣服的婢女怒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你沒看到啊──?」李北羽哼道:「跟你一樣縫衣服……」
    那四名婢女一見小姐如此氣沖沖,早就一個個豎立垂手站到一旁。
    那玉珊兒聽得李北羽這一句正要發作,李北羽又懶懶散散的道:「小心啊──,小心─
─。淑女!淑女!」
    李北羽這個加重語氣的「淑女」兩字果然大見功效;只見她恨恨一跺腳,拉著百里憐雪
道:「走──,我們去試試你穿起來合不合身……」
    百里憐雪優雅一笑,道:「姑娘縫的,怎也合身……」
    說完,朗聲一笑便和玉珊兒步出花叢之外。
    李北羽一笑,和杜鵬互視。
    杜鵬道:「怎樣──,還有信心嗎──?」
    李北羽大笑,低聲道:「今晚那兩個女人找哥哥我約會時就知道啦……」
    兩個女人?
    葬玉、埋香!
    葬玉和埋香對整個計劃和張瞎子又討論了一次。
    「殺李北羽和杜鵬的目的只是要引狄雁揚出來。」
    「其實,真正負責殂殺那兩個小子的是張長老和張長老的手下……」
    「狄雁揚是專門殺殺手的殺手,而且,他和玉滿樓之間有點過隙。必然會利用這個機會
在玉風堂內殺了我們兩個,一則維持名聲;二則向玉滿樓示威!」
    「而我們,其實早已埋伏在一旁等待狄雁揚前來送死。」
    張瞎子點點頭,滿意道:「不錯──」一頓,又道:「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雷幫主要
殺狄雁揚而故意設下這個圈套?又為什麼由老夫來執行?」
    兩個女人搖頭。
    張瞎子冷冷一笑,道:「因為老夫的左眼是那個姓狄的弄瞎的;因為幫中八大長老已經
有三個死在那個姓狹的手上──」
    原來張瞎子只瞎了左眼,而右眼,卻不時的暗中觀察人!半真和半假,永遠最易令人疏
忽的地方。
    葬玉和埋香點點頭,不必多話。
    身為殺手,無論是男人女人,他們的話往往是用血來回答!
    張瞎子注視窗外斜陽沉聲道:「今夜子時,行動!」
    玉珊兒顯然對她爹的命令很訝異而且很不滿。
    李北羽可得意的很啦。
    因為玉大堂主的命令是:「今後李北羽、杜鵬在玉風堂如同貴賓。而且,北羽負責珊兒
的安全;杜鵬則緊跟在楚天之旁……」
    「什麼意思叫做保護女兒的安全……?」玉珊兒只差沒當場撕破李北羽那張笑不合攏的
嘴巴。她很委屈的道:「爹──,這小……李……北羽的功夫那麼差……,而且又是無
賴……」
    李北羽一笑,瞅了百里憐雪一眼,朝玉珊兒歎氣道:「無賴才有對付無賴的方法
啊……」
    玉珊兒怒道:「你……」
    玉楚天此時站起來大聲道:「李兄、杜兄,我那兒有下午才買回來的上品鐵觀音:喝不
喝?」
    「喝──,當然喝……」李北羽嘻一笑站起來,隨便朝玉滿樓一揮手道:「我先走
了……」
    說走就走,那杜鵬也不慢;一下子,三個男人全失去了蹤影。
    玉珊兒氣愕當場,半晌,方對著座上的衛九鳳叫道:「娘──,你看李北羽這個
人……」
    衛九鳳淡淡一笑,和玉滿樓互視一笑,並未回答女兒的撒嬌。
    因為他們都在沉思,方才李北羽那一揮手最少有七種變化,而且巧妙若天上浮雲,幾難
掌握。
    李北羽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李北羽也知道他們已然看穿了他的喬裝;所以,大家便相互來這一
下印證,彼此心知肚明便是了。
    玉滿樓的看法卻不止於此。
    他皺眉朝衛九鳳道:「今晚──,玉風堂只怕又有客人要來……」
    「為什麼──?」衛九鳳訝問道:「難道……?」
    玉滿樓點頭,淡淡道:「李北羽的記性並不差……」

第二章 追風
    李北羽的記性並不差是什麼意思?
    此時,月已升,廳上杯觥交錯;玉滿樓、玉楚天、衛九鳳、玉珊兒、百里憐雪,和玉風
堂三名壇主俱在座。
    李北羽和杜鵬不在!
    李北羽隨時應該保護玉珊兒的安全,所以現在應該在;杜鵬保護玉楚天,所以也該在。
    更重要的,下午才說了李北羽不離玉珊兒左右,為什麼立刻和玉楚天去喝茶?
    李北羽的記性不差,玉滿樓的領悟力更好。
    因為今天晚上有事,目標就是他李北羽,所以他要遠離玉珊兒,免得珊兒受到池魚之
殃!
    那麼,他們現在又為什麼不在?
    玉滿樓突然覺得對這兩個年輕人很放心,無論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一定是和今晚會發生
的事有關。
    同時他們也告訴玉滿樓,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
    玉滿樓笑了,大大飲一口酒。
    李北羽和杜鵬能在三千六百五十五天內沒死,今天晚上想來該有好戲可看!
    杜鵬和李北羽對自己的成果滿意極了。
    他們在整座院子離地三尺虛張了一張極大的網,網上掛滿了風鈴;然後,他們豎起一塊
牌子,下面點了兩盞宮燈。
    牌子上是什麼字?
    李北羽和杜鵬相互一笑,只見那宮燈搖幌中,映出來的筆墨是:葬相思玉,埋美人香。
    再來要做什麼呢?
    李北羽笑了,道:「肚子餓了。」
    肚子餓了就要吃飯,所以很天經地義的到大廳去。
    大廳上討論正熾,玉風堂三名壇主葉有義、高拯、顧秋全正發表他們所收集到的情報和
活動狀況。
    李北羽和杜鵬的進入,玉滿樓含笑為兩人和三名壇主介紹。
    李北羽和杜鵬當然是名人,只是名聲不會很好罷了。
    三位壇主當著玉滿樓的面當然不好說什麼,只是神情上大有一番不屑。
    眾人重新落座後,玉滿樓環顧眾人道:「當今武林上,最可怕的當然是黑旗武盟的掘
起,此外,雷殺的刀斬門亦是不容忽視的力量……」
    玉滿樓一頓,又道:「八大世家中,百里世家在湖北,皇甫世家在湖南,以及洛陽一地
的四大世家足可以連貫這三省對抗武盟的活動……」
    衛九鳳接道:「此外七大門派和丐幫之間,亦在調查黑旗武盟的活動。只可惜──,到
目前為止還抓不到武盟的組織總部;只知他們和傳說中的魔教有很深的淵源。」
    百里憐雪道:「據百里世家的調查,我們已經約略知道黑旗武盟在洛陽也有分舵……「
    玉滿樓雙眉一挑,道:「那裡?」
    「雅竹小館!」百里憐雪沉聲道:「洛陽三大名樓之一的雅竹小館……」
    高拯臉色一變,道:「此事可真?」
    玉風堂在洛陽一地的負責人,正是他高拯?
    如今叫人睡到了旁側尤不知覺,豈非叫他沒面子的很。
    李北羽瞅了高拯一眼,只見這傢伙塊頭不小,肉是一身肉,嗓門也粗。
    李北羽再看看玉珊見對百里憐雪那付敬佩的樣子,搖頭和杜鵬對視了一眼,道:「大鳥
──,如果一件事你有了懷疑會怎樣?」
    什麼大鳥。
    杜鵬歎口氣,道:「禿鳥,懷疑的事就去查,不然還坐著幹啥──?」
    「刷」的一聲,高拯站起來冷冷道:「兩位可真會罵人……」
    李北羽一笑,挾了一塊肉入口,方瞅了高拯一眼道:「多心幹什麼-。大鳥是為鵬,所
以杜鵬字大鳥……」
    「對極了──」杜鵬很夠義氣、很「用力」的拍了一下李北羽笑道:「落光了羽毛的鳥
不是禿鳥是什麼?所以我們這位李北羽先生的字號就叫做禿鳥……」
    兩人一搭一唱,便唬的那個高拯不知是道歉好,或是就此如他們所說到那雅竹小館走一
遭。
    高拯為難,玉滿樓一笑接口。道:「高壇主……」
    高拯恭敬道:「屬下在──」
    玉滿樓微微一笑,道:「找家像樣兒的地方,明天準備一某為百里公子接風……」
    高拯眼睛一亮,恭敬道:「是──」
    玉滿樓望著高拯離去的背影,點點頭又道:「葉壇主!」
    葉有義站起來恭敬道:「屬下在──」
    玉滿樓沉聲道:「加強和山西境內的大鷹爪幫聯絡,以便共抗黑旗武盟的勢力……」
    葉有義皺眉道:「啟稟幫主──大鷹爪習自昔年葛浩雄幫主傳至現任的彭廣漢鷹王,這
十年來大鷹爪幫已然絕少在江湖上活動──至於彭幫主的行蹤亦莫測其所──,屬下恐怕誤
了大事……」
    玉滿樓皺皺眉,不錯,想當年大鷹爪幫幫主葛浩雄和蘇小魂一行人的義風節亮,雖然過
了一百五十年依舊是叫人津津樂道。
    唯這第六傳的掌門人彭廣漢竟然未能秉持鷹爪幫的優良門風,著實令人可惜──
    玉滿樓皺眉,李北羽可又有話了:「大鳥,你記不記得去年有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到
咱們的小愁齋喝茶?」
    杜鵬大笑道:「當然記得──,你這只禿鳥還真被他扒了一層皮呢──」
    「這有什麼辦法──?」李北羽苦笑,大大喝一口酒道:「人家可是百鳥之首的鷹咧─
─。」
    杜鵬接道:「不但是鷹,而且是最大的一隻……」
    玉楚天好像一下子變聰明了似的道:「所以──,遇上了鷹王連你這只鵬也要躲?」
    「不躲行嗎?」杜鵬一點也不臉紅的道:「尤其他身旁還有一具僵,特大號的棺材都裝
不下的僵!」
    玉滿樓眼睛-亮,道:「鷹和僵離去了那裡?」
    李北羽聳肩道:「到一座山去喝酒了……」
    葉有義眼睛-亮,道:「那座山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當然好玩──」李北羽歎道:「誰說王屋山不好玩的一定是王八龜孫子加
三級──」
    「對極了──」葉有義站起來道:「我正想去……」
    葉有義走的也很快,他必須立刻去找到在王屋山喝酒的彭廣漢和僵門的門主白流花。
    負責洛陽的高拯和負責山西的葉有義都走了,負責山東的顧秋全呢?
    李北羽朝杜鵬一笑,道:「我們是不是要一個幫手?」
    「當然──」杜鵬道:「而且最好是使長戟鉤的好手。」
    李北羽瞅顧秋全歎道:「這個怎樣?」
    「勉勉強強──」杜鵬也歎氣道:「聊甚於無……」
    什麼話?顧秋全只氣得眼如銅鈴,面如鍋底,只因那玉滿樓在場,否則這兩個小子真要
叫他們好好吊上三天三夜。
    李北羽竟然還能笑,只見他朝顧秋全道:「別急──,今晚多的是好戲……」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道:「李兄的意思是,今晚有人夜襲玉風堂?」
    李北羽不答,這下,玉珊兒玉大小姐可著火了:「喂──,李北羽,你是聾了還是啞
啦?百里公子問……」
    李北羽竟真恍若未聞,站起來朝玉滿樓抱個大拳「恭敬」道:「堂主──,請借用一晚
這位顧兄吧──」
    玉滿樓大笑,道:「好──」
    玉珊兒怒聲立起道:「李北羽──,我跟你說話……」
    杜鵬站起來更大聲道:「玉兄──,要不要湊一腳?」
    玉楚天大笑道:「是什麼好事?」
    「女人──」杜鵬將聲音壓的不太低道:「很漂亮、很特別的兩個女人……」
    這話一入耳,別說玉楚天眉開眼笑,就是那原先一肚子火的顧秋全也樂不可支了。
    甚至,他還有點擔心李北羽這位「好朋友」臨時變卦不帶他去了。
    這傢伙不像他名聲那麼壞嗎──,還真夠朋友,有福同享哪!
    玉楚天有疑問:「兩個美女,怎麼你們兩位不剛剛好……?」
    「不好──」李北羽的解釋是:「玫瑰多刺──」
    這點,是事實!
    另外,玉楚天和顧秋全特別有興趣。
    玫瑰無刺,那和喇叭花有什麼分別?
    所以,顧秋全完全不考慮為什麼要找個用長鉤的高手,只是很夠朋友、很義氣的道:」
我們不走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顧秋全立刻就後悔了。
    這是什麼鳥門陣,竟然要他倒豎著靠在樹幹上。
    樹幹,正好是在那張大網的邊緣,自己的一雙明亮招子所兒,俱是盤結交錯的網格;這
般倒立看著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花了眼。
    玉楚天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要這樣個倒法?」
    李北羽笑道:「你覺得奇怪是不是?」
    不奇怪的是白癡!玉楚天只有點頭。
    李北羽笑道:「你覺得奇怪,別人是不是也會覺得奇怪?」
    杜鵬笑接道:「你知不知道人類最大的弱點是什麼?」
    玉楚天最少可以舉出十個缺點來,卻不知道那個才算最大的一個。
    所以,他只有苦笑搖頭。
    杜鵬一笑,道:「告訴你,人類最大的弱點就是好奇心,當你後面有聲響,你好奇回頭
的時候,死亡從你面前來……」
    李北羽笑道:「同樣的,你看前面有一個人在三更半夜時頭下腳上靠著樹幹奇不奇怪?

    玉楚天眼睛-亮,道:「攻擊就由這個時候開始?」
    歎氣的是顧秋全,他道:「我要這樣倒立多久?」
    「不會很久!」李北羽和杜鵬齊聲道:「最多一個晚上!」
    去你的不會很久,一個晚上算起來也有六個時辰,老子大可以逛一趟青樓,喝六杯酒外
加殺十七個綠林毛賊足足有餘。
    顧秋全肚子裡剛好罵了一百零一聲後,才歎氣道:「為什麼會找上我?」
    「因為你使的是長鉤!」李北羽指指前方七尺處的一個結道:「到時候兩位俏佳人來
了,就麻煩你顧老大用鉤子鉤一下下這個地方……」
    玉楚天興趣來了,含笑道:「然後呢?」
    「然後她們必然使力上躍對不對?」李北羽笑道:「那結一鉤,整張網下落,鈴聲大
響。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除了往上之外還能幹什麼?」
    顧秋全苦笑道:「我的工作就是這樣?」
    李北羽笑道:「李白的」將進酒「你讀過沒有?」
    「有!」顧秋全真懷疑這小子扯上李白幹啥?他老祖宗啊──?
    李北羽笑道:「『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前一句是什麼?」
    「天生我材必有用──」顧秋全果然讀過!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我們絕不會讓顧大哥你覺得有一點點的遺憾──「
    玉珊兒氣虎虎的踏入采月居後院,望著那張大綱和一片的風鈴發愣。
    前面,玉楚天含笑的走近,道:「妹子,有什麼不妥?」
    玉珊兒雙肩一橫,道:「嘿、嘿──,李北羽那小子呢?」
    「喝酒去了──」玉楚天一笑,道:「有事?」
    玉珊兒可真一肚子火,冷聲道:「那一家?」
    「雅竹小館──!」玉楚天笑道:「當然是去最危險最刺激的地方……」
    雅竹小館為什麼危險?因為據說是黑旗武盟的分部。
    雅竹小館為什麼又刺激?因為洛陽早已轟動,據說有兩位絕代佳人就住進雅竹小館內!
    玉風堂的消息一向不慢,玉珊兒的責任之一,就是收集各處傳回來的消息。
    她只恨得牙癢,那個李北羽竟然還能罵完人後拍拍屁股到雅竹小館去做登徒子!
    玉楚天笑道:「妹子可是要去湊熱閘──?」
    玉珊兒一咬牙,承認是叫人訕笑了,不去又此恨難消。
    便此一窘,那百里憐雪也來到,微笑道:「珊兒姑娘有何不妥?」
    玉珊兒眼睛一亮,道:「陪我逛逛洛陽城……」
    雅竹小館內的人果然不少,只差沒人山人海。
    張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人到小茶棚去,可阻止不了人到雅竹小館。
    所以,當李北羽和杜鵬進入的時候,早就沒了位子。
    杜鵬眼尖,一下瞧見高拯獨佔了一桌,正自斟自酌著。
    當下,兩個人便不客氣的湊了上去,一屁股坐到高拯前面。
    高拯抬了一下眼、又是這兩個傢伙。
    李北羽笑道:「怎麼,有什麼消息了沒有?」
    高拯瞅了一下大堆的人群,道:「還沒有……」
    李北羽笑道:「十兩銀子教你一個方法……」
    高拯雙眉一抬,半晌,摸出十兩銀子道:「說──」
    李北羽笑道:「你為什麼不到後頭去?」
    高拯看了一下後門,歎口氣道:「那兩位姑娘派頭大,早把整個後院包下來啦──」
    「這個簡單──」李北羽搶過高拯手上的十兩銀子笑道:「人是不是喜歡看熱鬧─
─?」
    「廢話──,」高拯看看滿屋子的人歎道:「你以為他們來幹嗎──?」
    李北羽笑道:「如果我現在挑一個有點份量的傢伙干一架,你想會怎樣?」
    「打架當飯吃」的事北羽一向很有名,所以這一架一定有號召力。
    高拯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乘機潛入後面雅竹小館的館主房內……」
    李北羽大笑,朝杜鵬丟個眼色道:「杜大鳥,你說哥哥我打不贏那個林溪居大混
笨……?」
    杜鵬也「大聲」的朝坐隔桌的林溪居笑道:「禿鳥,那混蛋可不好惹……」
    這兩相對話,只惹得號稱「洛陽鐵拳」的林大爺兩眼冒火,拍桌而起,怒聲道:「李北
羽──,老子上回沒拆散你的骨頭,今晚……」
    李北羽含笑道:「林老爺子,氣升了天,我可不負責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林溪居在眾人面前能忍得下這句話,他早成了聖人。
    當下,右拳一揮便往李北羽面上罩來。
    李北羽「呀」、「呀」兩叫,翻倒於地,也正好躲過了林溪居這猛然一擊!便這一下,
眾人不禁鼓燥哄笑了起來。
    我們林老爺子從十六歲橫行洛陽到現在也有了四十年,那堪被這李北羽當小丑耍?立
即,雙拳下貫,便轟往李北羽頂上百會穴!
    一旁,高拯見狀正想著是否該出手相救,那杜鵬卻笑嘻嘻道:「小心──,那十兩銀子
別白花了──」
    高拯一愕,便鑽入看戲的人群中。
    一回頭,只見李北羽竟然用腳勾了板橙一彈向林溪居腹部,且順勢一滾入桌底。
    「嘩啦」──,一大響。
    椅破、桌破,那李北羽又一滾站了起來,沒命便躍前抱住林大老爺。
    那林溪居用力一摔,竟將李北羽摔往後門人群中去──
    幾聲驚叫,七八個人跌成了一堆。
    李北羽嘻嘻一笑,往後院滾去,口裡大叫道:「老頭子來啊──,來啊──」
    那林溪居心火冒破頂,大喝一聲越過眾人便追了進去。
    這下,不但眾人乘機一湧而入後院,那些負責守住後院張瞎子的手下和雅竹小館內勸架
的店小二至都沒了主意啦──
    一忽兒,後院內全站滿了人,從館外乘機再湧入了又多了不少聲勢。
    於是,上樹的、站廊的、爬屋的,更是各盡其能。
    好像是看打架,事實上那個不是佔了個好位置隨時可以一睹佳人風采?眾人只心裡懇
求,這場架打的越久、越轟動才好,如此那雙佳人才會出面觀看。
    更何況,早有耳語說這等氣派的佳人必是由大內皇宮出來的公主等等。
    你一輩子能見到幾次公主?
    好奇!是人類最大的弱點!
    所以,暗中往往有人出手,私下幫助李北羽逃過了好幾次劫難。
    那個林溪居每當必可將李北羽這臭小子擒下時,四面八方便有小石子、內力等等莫明其
妙的東西往身上招呼。
    這下,我們林大爺可更火了,只恨不得立卻將李北羽擒殺於拳下。
    只可恨,那些不明的出手傢伙只是一味暗中阻撓自己行動。
    林溪居正打算不顧一切猛攻時,那李北羽不知怎的一轉,和自己背抵背,緊貼不離。
    這下,任他林溪居左拐右轉,李北羽就是貼得死,絲毫不離半分。
    就林溪居打算以翻騰倒擊的當兒,李北羽這小子竟然急聲道:「喂──,林大爺,別
急,慢慢打……」
    林溪居恨聲道:「小子……」
    李北羽笑道:「打久一點那兩個姑娘才會出來嗎──」
    林溪居已經倒貫的雙拳,不禁硬生生停住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正問著,雅竹小館兩名店小二急過來勸道:「兩位爺們──,別再打了……」
    話聲未落,一腳一雙,林溪居一下便打兩個店小二趕到了一旁,冷哼道:「小子──,
你打什什麼主意?」
    「這簡單──」李北羽道:「咱們打久一點才能引得出那兩位『公主』出來觀看是不
是?到時,小的我就故意落敗,讓林老大你當英雄──說不定……,嘿、嘿……」
    這個「說不定」便大有學問了,到時「說不定」真成了駙馬爺……
    林溪居立時很夠義氣的道:「虧老弟你能想出引出佳人的方法──,好,老哥哥為了大
家配合你……」
    於是,兩個人打來便是虎虎生風,聲音夠大,且帶吆喝,只是連那一點皮肉傷也沒有!
    四下眾人一見這等情景,便個個隨之大喝了起來,正是造成聲勢,差可掀天。
    雅竹小館的主人姓吳,人稱吳館主而不名。
    吳館主緩步踱往後院時,兩人交手已經有了上百回合。
    正此時,獨包後院廂房的葬玉、埋香地出了來;身側,正是洛陽土霸的張瞎子。
    這下,眾人全安靜投目往兩位佳人而望。
    張瞎子沉聲道:「吳館主──,以雅竹小館之名,似乎不該如此之吵,有辱雅意竹
風……」
    吳館主淡淡一笑,下令道:「館中弟子何在?」
    立時,自吳館主身後躍出八名打手恭敬道:「屬下在!」
    吳館主冷笑道:「把他們兩個攆出去……」
    「是!」隨應聲,八名打手已欺身往李北羽和林溪居而來!
    那李北羽可比林溪居識相多了,一轉身大叫:「哥哥不玩了──」便此一溜煙鑽入人群
中走了。
    這下,那林溪居也窘大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張臉不知怎個擺法可以不得罪雅竹小館又不傷了自己的顏面。
    正此時,一聲嬌喝傳來:「李北羽你這臭小子在那裡?」
    杜鵬一聽到聲音,當下以四條腿的速度往人群一竄,便溜開了去。
    果然,是那玉珊兒帶著百里憐雪到了後院來!
    這下,可是群起哄動。
    哈──,好戲、好戲──
    咱們這位「鬼神也逃」的玉珊兒玉大小姐也來了。
    玉珊兒的出現,不但是眾人哄動,那吳館主也為之一愕;至於樓上廂房廊道的葬玉、埋
香和張瞎子可是五目一凝,直透向玉大小姐而來。
    玉珊兒四下不見李北羽和杜鵬,朝在場中傻楞的林溪居冷聲道:「喂──,老頭子,李
北羽那小子呢?」
    「溜了──」林溪居苦笑道:「往那個方向去了……」
    林溪居手上一指,玉珊兒一哼,拉住百里憐雪道:「百里哥哥,我們追……」
    百里憐雪搖頭一笑,道:「也不急現在啊──,反正他會同玉風堂的嗎……」
    李北羽什麼時候住到玉風堂了?
    這可又是一個大消息。
    眾人騷動中,俱將雙目投向百里憐雲和玉珊兒而來。
    忽然,有人驚叫道:「是百里公子──,百里世家的少公子……」
    這話一出,眾人立時轟動了起來;當前這位高挑美貌青年竟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的
百里憐雪!
    這點,葬玉、埋香又不禁將目光往百里憐雪注目而視!
    百里憐雪叫人說了身份,只是淡淡一笑,朝吳館主注目投去。
    吳館主心裡一緊,只覺眼前這人好利的目光,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百里憐雪看了片刻,只是微笑轉頭朝玉珊兒道:「走吧──,這兒人多雜吵」沒什麼樂
趣……」
    說完,百里憐雪已往門外而去。
    那玉珊兒一愕,也恨恨跺腳隨去。
    眾人心下好笑,什麼時候我們玉大小姐會聽別人的話了?
    大夥兒看這端沒戲了,又往樓上廂房望去,不知何時那兩位佳人已經隱去!
    狄雁揚就站在眾人當中,隨著大夥兒往前廳走去!
    該看的事他已經看到了,可是他有疑問!
    葬玉和埋香比想像中可怕,不然夏鬼刀也不會不禁一擊!由方才兩人所透出的氣機,已
顯示出果然是殺手中頂尖的好手!
    他奇怪的是,張瞎子為什麼不讓人家接近茶棚,又故意租下雅竹小館這種大地方?
    有頭有臉的人不會去小茶館,所以張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一般市井混混到那兒去。
    雅竹小館可不同,這裡是洛陽三大名樓之一,來的人地位不會比張瞎子差!
    那麼,張瞎子此舉的目的何在?
    好奇!利用人類的好奇心!
    先拒後迎,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洛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便全到了來。
    依此推測,葬玉和埋香的目標不只是李北羽和杜鵬而已!
    她們真正的目標會是誰?
    狄雁揚突然覺得一件事很可怕,那就是自己好像被人設計到一個陷阱中。
    他想著,早在三年前就想殺掉這兩個女殺手,只是一直無法知道她們的行蹤,為什麼這
回可以知道這麼正確?
    當自己傳消息給夏鬼刀早一步趕來時,夏鬼刀才一出手便死在這兩個女人的手下,這代
表了什麼?
    更奇怪的,夏鬼刀身上的斷魂玉針怎麼不見了?
    人類會恐懼,金由於面對未知?
    狄雁揚心中一緊,只覺得整件事不對頭。
    此時,他已漫步在繁燈高耀的市集中。
    他回想方才葬玉和埋香出現時,分明暗中有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麼說,整個設計的目標是自己了?
    狄雁揚方自有了結論,驚覺身後有人靠近!狄雁揚沉住氣,緩緩回頭,就看見了杜鵬─
─。
    「是你?」狄雁揚皺眉道:「沒翅硬要飛的杜鵬?」
    「不錯──」杜鵬笑嘻嘻道:「狄大先生是不是已經知道那兩位俏佳人要來殺我啦?「
    狄雁揚一動眉,沒答話。
    那杜鵬又笑道:「狄大先生號稱是」專殺殺手的殺手「想來今夜也會往玉風堂一趟?」
    狄雁揚還是沒答話。
    那杜鵬便自個兒笑道:「在下我有個小小的建議,不知狄大先生以為如何?」
    狄雁揚淡淡道:「不好!」
    說完,狄雁揚竟轉身就走!
    杜鵬一愕,復一笑一點頭。
    狄雁揚果然是狄雁揚,他有自己的行事法則;杜鵬原先是想要狄雁揚早就躲到玉風堂
裡,就等那兩個葬玉、埋香來。
    守株待兔是不錯的方法,只是狄雁揚也有自己的方法;而且從七年前到現在他的方法一
向很正確。
    所以,江湖上少了二十六個殺手;而狄雁揚卻一直還活著!
    杜鵬搖頭一笑,伸個懶腰打算回玉風堂等李北羽的消息。
    忽的,心中一動,後面有人暗襲點向自己的天柱穴!
    杜鵬想動的剎那又停了下來,任叫後頭那人點住。
    因為,他已經看見前方迎面而來的正是百里憐雲和玉珊兒玉大小姐!
    點住他穴道的是誰?就是那位林溪居林老大。
    玉珊兒絕對眼尖,一下子看到杜鵬便跳了過來,破口大喝道:「那個李北羽……」
    話未完,他看見了杜鵬身後的林溪居。
    林溪居保證自己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他原先點住杜鵬的穴道是要逼問李北羽的下落,誰知會撞上這位玉大小姐來的?
    林溪居頭大,腦子可快。
    他忽的想起那句:「你敢站著,遭殃莫怨」的話來。
    所以,當下劈哩拍啦自個兒一路賞了十來個巴掌,沒命的回頭就走。
    玉珊兒顯然滿意了,朝杜鵬冷笑遣:「李北羽……?」
    「不知道──」杜鵬回答的真快:「走丟了──」
    玉珊兒那信。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道:「他還在雅竹小館……」
    玉珊兒一愕,道:「為什麼──,剛剛我們……」
    「我們沒看到李兄……」百里憐雪沉聲道:「也沒看到高壇主是不是?」
    玉珊兒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李北羽那小子和高拯正在查雅竹小館是不是黑旗武盟的
分舵?」
    杜鵬注視這個百里憐雪,忽然發覺這小子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他不由得又多注視了一
眼……
    高拯在雅竹小館館主的「高節齋」內搜得不可謂不仔細,只是從頂到底還是找不出一絲
什麼鳥黑旗武盟的標誌來。
    高拯方自猶豫,外頭喧嘩聲已然散去!
    他一皺眉,知道吳館主便將回來;立時,暗一吸氣便投向屋旁林梢,暗中觀察吳館主回
來後會有什麼舉動?
    果然,不一會兒雅竹小館的當家吳館主已然回到了高節齋內。
    高拯暗自凝目注視,忽然聽得吳館主大笑道:「朋友何其雅興,夜半猶立樹梢飲月?」
    高拯心頭方自一驚,忽的樹下已然冒出四個漢子,個個手持宮燈往上照來。
    他苦笑一聲,顯然方才搜屋之舉俱已落人人家耳目之中,只是等著這位吳館主回來發
落。
    高拯臉上是有些罩不住,只是今夜值此情勢又莫可奈何,便朗笑一聲,大方方的落下樹
底朝向屋內走出的吳館主笑道:「雅竹小館可真不比玉風堂差啊……」
    言下之意,對以經商為目的的雅竹小館如此門禁森嚴大是覺得訝異。
    吳館主聽高拯這一句,臉上依舊是含笑道:「昔年醉仙樓在萬夫子手下不也是如此?」
    吳館主繼而一笑道:「再說──,雅竹小館多了幾個守衛以維護本館住客安全,又有
錯?」
    高拯能說什麼?他只有一聳肩道:「吳館主的意下,打算如何?」
    吳館主一笑,道:「小弟只是納悶高兄若對小弟的高節齋有興趣,大可以明訪住上十天
半個月,又何必……」
    高拯臉色一正,沉聲道:「那就明著說,兄弟得到情報,據說貴館是當今黑旗武盟的分
舵……」
    吳館主臉色愀然一變,道:「高兄相信流言?」
    高拯淡淡一笑,道:「眼見為憑……」
    吳館主冷哼道:「高兄已見過了──?」
    「沒找到並不是代表不是──」高拯歎口氣,抱拳道:「小弟既是手上無憑,也只有請
館主海涵了……」
    說完,那高拯便一揚頭,竟自轉身而去。
    吳館主注視高拯離去的背影,佇立了半晌方一揮手。瞬時,那四名漢子又各隱身於黑暗
之中。
    李北羽在暗中觀察了那一幕,直到吳館主回入了高節齋,方有所行動。
    他的目標是,後院的葬玉、埋香!
    雅竹小館後院,那些張瞎子的手下無不為方纔那一戰還在議論紛紛。
    李北羽潛了進來,只聽個個談的俱是自己和林溪居一戰,果然又沒打贏!
    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正口沫橫飛的道:「他奶奶的,李北羽這小子打從十年前發了瘋找
人打架到現在,從就不會有一次打贏的……」
    這小子叫趙虎,李北羽認得;和趙虎對話的是個二十歲的小混混,叫小笛子的便在一旁
答腔道:「趙老大,難道那個李找打十年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找打?老子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外號?
    李北羽真想給這小子好好一頓排頭吃。
    耳裡,又聽那趙虎道:「呸!李小子十年前還中了舉人哪──,只是後來打架打出了
名,人家反而忘啦……」
    小笛子訝道:「怎會這樣?」
    趙虎一聳肩道:「老大我看是讀昏了頭……」
    兩人正談著,一道人影施然接近。
    暗中,李北羽原是要監視葬玉、埋香的動靜,斗見這人正是雅竹小館的吳館主不由得吃
了一驚。
    趙虎此時一見吳館主到來,也是一驚抱拳道:「館主有事?」
    吳館主一點頭,道:「告訴你們張老大,說我有事……」
    趙虎應了一聲,留下小笛子便轉身奔入廂房。
    李北羽這下興趣來了,這吳老頭絕不會白癡白癡的來找張瞎子;若是要說些方纔那鬧事
抱歉的話早就說了。
    顯然,是因為高拯搜高節齋的事!
    李北羽又一沉思,覺得這事大是奇怪。
    張瞎子一行顯然是刀斬門雷殺的手下,而刀斬門和黑旗武盟之間又是暗鬥不已。
    如果雅竹小館是黑旗武盟的分舵又怎麼可能和張瞎子交涉?
    結論是,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所以張瞎子可輕易的包下後院;那麼,百里憐雪得
到的消息是假的?是不是黑旗武盟故意透露而誘導玉風堂和刀斬門兩虎相鬥?
    李北羽發覺了一個更可怕的假設,如果百里憐雪也是黑旗武盟中的人呢?
    李北羽方自一皺眉,暗中提起一口氣,見那吳館主已經進入廂房之中,亦隨之輕飄若羽
飛的貼到張瞎子所住的「清流齋」窗外。
    單單方纔這一身手,已不是尋常市井混混或是武林好手所能做的出來。
    李北羽將氣息沉入丹田,自懷中取出一支白色翎羽出來。
    翎羽雪白無染,長一尺一寸,握於掌中輕若鴻毛。
    手上這羽翎,便是李北羽轉戰十年苦心鑽研出來的「離別羽」。
    這輕飄飄的羽毛和昔年蘇小魂的天蠶絲真可一爭光輝。
    李北羽將掌中翎羽輕放在窗紙上,用的是姆指、食指、中指輕挾,緩緩的在窗紙揮動,
狀若拂塵。
    方三兩下,那窗上油紙竟被磨掉一半,隱約透明已可見得屋內情景!
    這手功夫更端的是駭人,無論內力指勁皆得配合的無上神妙方可達到這等意隨心轉的境
界。
    屋裡,吳館主和張瞎子已然落坐;在旁的,還有葬玉和埋香。
    依他們身勢,大是熟識之人。
    果然,張瞎子當先道:「吳長老──,有何不妥?」
    眼前這位吳館主赫然是刀斬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吳昊剛。
    窗外的李北羽微微一笑,這洛陽果真是臥虎藏龍之處!
    吳昊剛沉聲道:「有人暗中設計玉風堂中人來查老夫住處……」
    埋香皺眉道:「玉風堂已經知道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
    「不是!」吳昊剛皺眉道:「他們的消息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張瞎子忽然沉聲道:「據玉風堂內部傳出來的消息,百里憐雪今天中午就住進了玉風堂
內──」
    吳昊剛雙目一閃,道:「莫非是他假造的消息?」
    「還不知道!」張瞎子冷笑道:「這事總會查明的……」
    吳昊剛點點頭,道:「方纔那個狄雁揚也在人群之中!」
    葬玉冷笑道:「不錯──,今晚子時……」
    話聲未落,人已倏忽出手;只見她身子一折,已往李北羽藏身的窗牖迫來。
    李北羽心下不覺一驚,自己得知雅竹小館和刀斬門的秘密,又得知行動是在子時時已打
算離去。
    便這意念一動,身子稍移之際,已叫房中葬玉得知。
    李北羽急一翻身往後躍去,同時自懷中取出一塊面罩往頂上罩下。
    這一剎那,葬玉、埋香、張瞎子和吳昊剛已然團團將眼前這黑衣人圍住。
    張瞎子將那獨留的右眼睜開,注視眼前這位神秘人。
    只見他手執一根尺餘長的翎羽,指間姿勢,赫然和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捻葉指大有異曲同
功之妙。
    張瞎子注視半晌,只見此人無論身勢或是呼吸,全身真氣運行竟和各門各派全然無關;
武林中竟有這鬥心法?
    他心中暗驚,口裡嘿、嘿冷笑道:「閣下是宵小之輩嘛──?」
    大凡武林中成名或武學造詣深厚之人,豈會忍得下這等侮辱之詞?
    張瞎子一開口便是重話,目的也是用的激將法,要叫眼前這人自暴身份。
    他張瞎子雖然是觸目,那僅剩的眼睛可亮得緊。
    張瞎子話聲一落,那蒙面的李北羽竟然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宵小之輩……」
    這一回答,不獨張瞎子始料未及,眾人亦為之一愕。
    吳昊剛當先跨前一步道:「吳某專殺宵小……」
    吳昊剛往前跨一步的同時,動的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自右而來,兩手翻飛中,竟隱隱有千手幻相;埋香自左仆地倒翻,以手支地攻出的
是雙腿!其勢亦如風霆雷擊!
    便同時,吳昊剛亦揚身半空,鎖住李北羽上方空隙,務求一擊而中!
    他們為什麼出手這麼重?
    因為眼前這蒙面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另一個更重要的埋由是,這個蒙面人的氣勢太驚人,舉手投足直似一代宗師;設非三人
全力施為,只怕無法將之拿下。
    只有張瞎子沒動,因為他要看這神秘人的出手。
    李北羽出手,身子果真如手上輕鴻翎羽;只見他身子輕輕飄起,先迎向葬玉掌風中;又
暗一吐氣隨那掌風後退,似風中落葉飄入埋香狂腿之中。
    同時,手上翎羽經由中指、姆指挾住,食指一點,往那頂上吳昊剛而去!
    此時的白毛翎羽已非輕若鴻絮,它快,快若過眼幻影;它敞,敞若天地散霧。
    一瞬間,翎羽上的百羽絲全部散開如蒙,一大片中那羽莖已破人吳昊剛左掌!
    李北羽大笑,一翻身以足點住埋香攻來雙足,一躍便自長笑而出雅竹小館牆外而去!
    吳昊剛駭然注視掌上羽莖,直透穿苦練三十年的大力碎碑掌力,這等功力只怕門主雷殺
方有。
    張瞎子沉聲道:「可怕的不是這支莖梗……是那散毫──」
    每個人聆聽張瞎子的判斷!
    張瞎子長吸一口氣,道:「那羽毫敬如濃霧,使此一瞬間,你覺得無法預測那藏於背後
的莖梗攻往那個方向……」
    吳昊剛臉色變了數變,方顫聲道:「不……不只這樣……」
    葬玉一抬眉道:「還有什麼?」
    「美!」吳昊剛身子抖了起來:「那毫毛散開的美,有如……有如……」
    「有如什麼──?」三個人同聲急問!
    「有如……,」吳昊剛眼中帶著迷惘和恐懼道:「有如……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
紗……」
    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除了眼醉、人醉、心醉,你還會想到什麼事?
    如果那時候有死亡,你是不是甘心就死?
    不,你不會,絕不會想到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死亡由情人的背後穿出來吻
你!
    人類恆古以來一個最大的悲哀,就是──愛與死!
    「你終於出手了?」
    「是!」
    「效果怎樣?」
    「不好──」李北羽大大歎口氣道:「穿透了三十年功力的大力碎碑掌……」
    「這還不好?」杜鵬咬牙道:「你打算怎樣才叫好?」
    「你不懂──」李北羽苦笑:「我原先的意思是要射向吳老小子的腿,怎麼知道會穿到
他的手去……」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還無法完全控制這」離別羽「射出後所產生的迥力
變化?」
    李北羽又是苦笑,點點頭,半晌才道:「那時吳昊剛出的是掌!所以羽梗竟然受了他的
掌風影響穿往他掌上而去──」
    杜鵬笑道:「這不好嗎?出拳的破拳,出腿的斷腿……」
    「不好──」李北羽道:「如果那個人功力深厚,只怕半途那羽梗就得斷──另外,如
果有人用上大移轉神功之類的氣機引導,這離別羽只怕成了廢物!」
    不錯!離別羽如果隨時會受到對方的氣機回力影響,只怕對方發覺後,每回出手即離,
那羽梗便要次次落空。
    杜鵬也是一歎,道:「禿鳥,別灰心,失敗為成功之母……」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搖頭歎氣道:「咱們到園中看看那位顧秋全顧大壇主準備的怎樣
了?」
    園中已有人,時已屆子時。
    顧秋全心不甘情不願的倒豎靠到樹幹上,那李北羽和杜鵬正好自房中走來。
    嘿,園子裡人可不少。
    玉楚天當先歎氣走近道:「禿鳥、大鳥──,沒辦法啦,我那寶貝妹子偏偏要在此時和
那個百里憐雪在此賞月飲茶……」
    小閣上,玉珊兒和百里憐雪可談得樂呢!
    暗中,還有一個人踱步而出,是高拯!
    玉楚天苦笑道:「高壇主說這檔子事沒他一份不行……」
    杜鵬苦笑道:「還有沒有?」
    「還有一個!」一個嬌滴滴聲音由花叢隨人冒了出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
    「你?」杜鵬看著玉珊兒貼身丫環碧荷苦笑道:「你不去睡覺,這麼晚了湊什麼熱鬧?

    碧荷臉上一紅,道:「我喜歡──」說完,雙眼兒竟媚笑溜定住杜鵬猛瞧。
    乖乖,這姐兒可是看上我了?
    杜鵬向李北羽做個詢問解危的眼色。
    那李北羽果然很夠朋友的大笑道:「碧荷姑娘──,天晚風涼不怕傷風?」
    「不怕──」碧荷口裡回答,眼睛兒可沒離開杜鵬半分。
    「那就好──」李北羽點頭道:「我們這隻大鳥的武功不太好,到時可就要麻煩姑娘你
多多照顧了……」
    喂、喂──,這算那門子朋友?
    杜鵬才要惡狠狠的瞪那幫自己兩肋插刀的「朋友」,李北羽已笑道:「不過……」
    這句「不過」,立時把那杜鵬的髒話吞了回去,且靜待下文。
    碧荷立卻道:「不過什麼?」
    「有雨點事特別重要──」李北羽道:「第一,你必須請玉大小姐和那位百里哥兒換個
地方談情說愛……」
    碧荷一皺眉,點頭道:「這點──,我想小姐和我情同姐妹是會幫忙的──第二點
呢?」
    杜鵬在笑,玉楚天也在笑,甚至高拯和倒立的顧秋全都在笑;因為他們覺得李北羽這小
子一定有個很好的法子來刁一刁這丫頭。
    李北羽輕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我這位杜朋友喜歡乾乾淨淨,香噴噴的美人。所
以……,咳──,能不能請姑娘你先淋浴一番?」
    這話一出,幾個男人立卻難過的要命。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想大笑又得忍住時是多麼難過的一件事?
    不知道?不知道下回你試試,保證比內急找不到毛房還要難過。
    咱們碧荷姑娘臉色變了數變,才長吸一口氣道:「晚上來的人什麼時候會到?」
    「不知道──」李北羽聳肩道:「他們沒告訴我──」
    廢話-碧荷一咬牙,點頭道:「好──」
    說完,她即一轉身上了小閣和玉珊兒低聲談了起來。
    片刻,玉珊兒和百里憐雪竟真的離去。
    杜鵬朝李北羽一笑,道:「你總算夠朋友……」
    李北羽可不敢這麼想,只是道:「躲起來吧──,那些朋友們快來了……」
    玉楚天道:「李兄已經知道他們的行動時刻?」
    李北羽一笑,道:「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啊──」
    狄雁揚早已潛伏到玉風堂後院許久,看著李北羽等人各自散開了去。
    他心裡一笑,這院子可真費心思擺了那張黑網。
    只是,自己是由前門翻牆進來的。
    狄雁揚和所有殺手不同的一點點,他認為自己要殺的人都該死,所以從不偷偷摸摸的從
後門來,而是光明正大的由大門進入。
    雖然,同樣是翻牆跨脊,可是心態不同,自信不同!
    不同的自信,不同的生死!
    子時過一柱香,狄雁揚已然由所隱藏的樹梢上看見十數道人影到了玉風堂牆外巷子。
    個個蒙面,個個矯捷,只是仍可以看出其中有兩個是女人。
    此時,院子裡頭似乎也有了動靜。
    狄雁揚當先看到的是玉珊兒和百里憐雪也潛回了院子內,兩人往左側躍去藏住。
    此時,院中情勢是,玉珊兒和百里憐雪在東方位,李北羽和玉楚天在南方位,西北則是
杜鵬和高拯。
    至於那位倒立的仁兄則是正北方了。
    狄雁揚暗暗一笑,見那些蒙面殺手到了後院牆外,便無聲無息一字排開。
    顯然個個身手不差,默契也夠。
    他方凝神細數這一十四名殺手的行動,已然知道兩名女人各位於第四位和第七位;至於
第九位那個氣勢特別凌人的,想來就是張瞎子了──
    狄雁揚計算好出手的角度、方位;這時,那十四名殺手已同時一躍身翻牆而來。
    便此時,我們那位碧荷姑娘可已經洗好了號稱破女人記錄的澡,衝到院子來呼叫:「杜
鵬──,杜鵬──,你在那裡──?」
    便這一莽撞,那十四名殺手已翻過牆往下落,那知忽傳來這一叫聲,個個心裡一愕,丹
田納勁,加速便往下墜。
    墜,墜入風鈴大綱!
    李北羽暗中早已感受到有人躲在東北方位樹梢上,稍一沉思已知是狄雁揚來斬殺手啦。
    心頭暗自計較,忽見十四名殺手自牆外躍入的同時,又巧碰上那碧荷的這一叫。
    精彩!
    立時那網受眾人一蹬,當下便叮叮噹噹不已!
    眾蒙面人方一愕,又見一個人倒立緊靠樹幹,不禁齊齊傻住。
    顧秋全早就一肚子火了,眼見這些呆瓜一個個白癡樣,便是以左手支地,右手自地上持
起長鉤一拉活結。
    立時,那張網又嘩啦大響中全鬆了開來。
    那些蒙面漢子斗受這一攻擊,個個驚駭便往上躍去。
    此時,高拯、玉楚天、碧荷紛紛出手。
    顧秋全可沒忘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身子一翻竟又由地上撩起三根長鉤,便一瞬間,以鉤
扣鉤,四鉤一串,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十四名刺客忽的受到兩陣驚嚇,緊接著三名高手的攻擊,除了其中六個躲過玉楚天三人
的攻擊外,已有八個人又躺回地上。
    顧秋全大笑,身子三翻,腿上三踢;一踢一長鉤,立時三隻勁鉤又打了三名蒙面刺客下
來。
    狄雁揚注視場中變化,剩下的三個人果然是那兩名女人和氣勢特別的漢子;這三人,該
是張瞎子和葬玉、埋香了──-果然,那漢子拆下頭上面罩,便是張瞎子。
    只見他冷笑道:「嘿、嘿──,老夫今晚是自投羅網啦──」
    「可不是?」李北羽笑嘻嘻走出來道:「做生意有賺有賠嗎──,那有每回吃甜頭
的……」
    「名言、名言──」杜鵬也笑的走出來大聲應和道:「就憑這句話足可以流傳千古─
─。」
    張瞎子睜開那只右眼環顧眾人冷笑道:「你們以為留的下老夫?」說完,掌上翻出一把
短刃,便往李北羽而來。
    同時,另外兩名蒙面女人亦出手往玉楚天和碧荷攻到。
    玉珊兒此時忽的往前一竄,目標是攻擊碧荷的那名殺手。
    百里憐雪也隨之躍了出來,攻擊的人是另一名攻向玉楚天的蒙面殺手。
    李北羽誰來救?
    高拯和顧秋全此時要阻擋張瞎子已是不及,便此時,玉楚天放下攻擊的殺手,一翻身使
自張瞎子左側攻到。
    張瞎子一哼,身勢一頓上揚,右臂劃弧反撩向玉楚天。
    這一變招,來得快且猛!
    另端,兩名女殺手受了玉珊兒和百里憐雪的阻擋,雙雙揚身往上。
    便此刻,狄雁揚出手!
    「雁揚青空,盡殺殺手!」
    交手只一回合,那兩名女殺手的頭罩和髮絲全都散了開來。
    兩人果然是女人,已墜地而亡,卻不是葬玉、埋香!
    狄雁揚在半空往下一瞧,已知不對!
    此時,躺在地上原先最早落地的兩名殺手竟雙雙躍起。
    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同時出手。
    狄雁揚此時已知那兩名女刺客故意做出女人樣是為了欺騙自己現身,如今反成了人家的
獵物。
    好狠的心思!
    狄雁揚已聞得淡淡蘭香,心神一震,復足下地五會穴一痛。
    當下氣機一逼,便生生將葬魂玉針彈出,人卻往牆外落去。
    那端,張瞎子連出六劍,玉楚天這時方明白張瞎子的目標就是自己;所謂攻擊李北羽只
不過引自己來救。
    本來,李北羽這種小角色怎會引得了這等高手下手?
    玉楚天到了第五劍已無轉圜餘地,眼前第六劍已是將透腔而至。
    玉楚天苦笑,張瞎子得意;李北羽可不會白癡站著。
    只聽他口中大喝一聲,竟自後抱住張瞎子的腰,雙雙往地上一僕。
    這下,張瞎子的刀鋒便僅劃過玉楚天的外袍。
    張瞎子給李北羽這死命抱住,心中一惱,暗想,小子找死。
    當下,右腿後踢,身子左轉,左手同時反扣李北羽左肩,右手掌上短刃便砸了下去。
    玉楚天大喝,右手一振,長劍如虹削向張瞎子。
    張瞎子一朗笑,將李北羽對向劍鋒迎去。
    同時,右手刃勢不減,已到李北羽面前。
    這下,場中人人心頭一驚。
    張瞎子以背面李北羽身子擋玉楚天劍鋒,同時手上短刃砸下,只怕這只禿鳥真要命歸黃
泉了……
    李北羽可不願那麼笨,白白叫人捅上兩刀。
    只見他忽然身子往下一蹲,用的竟是蒙古摔跤法,將張瞎子自背後舉起,倒拗向後翻!
    這下,張瞎子手上短刃一偏,只能劃破李北羽左肩;同時,整個身子一倒後翻,反而是
迎上了玉楚天的來劍!
    「漂亮──!」杜鵬拍掌大笑道:「禿烏有一套……」
    這話,張瞎子只能聽到一半了,那玉楚天這劍來的又急又勁,一下子便震破了他的心
脈。
    另端,葬玉、埋香眼見張瞎子遭了玉楚天毒手;兩人口中一嬌喝,雙雙四掌一擊,立時
自兩人身上冒出一團濃霧來。
    其中,尚有蘭花淡香飄散!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驚道:「埋魄香蘭……」
    隨叫聲,百里憐雪已當先往後躍去。
    而此時,一抹銀光淡影,已自煙霧之中閃現!
    李北羽掙脫張瞎子屍體,斗見葬玉、埋香煙霧冒出已知不對!
    此時,又見那葬魂玉針破霧而出,目標是玉珊兒!口裡一驚叫道:「小心──」
    玉珊兒一聞蘭花香味已知不對,待要退已見那光芒到了眼前;手上一抬,那把天下聞名
的玉扇已拍出撞上玉針。
    便此一運氣,鼻裡又多吸口埋魄香。
    玉珊兒只覺體內氣機一滯,那葬魂玉針又悄然無聲自下三路而來。
    玉珊兒拼住一口真氣,身子便往右一閃!
    便此時,第三根真正致命玉針已射往胸口而來。
    李北羽此時已盡力前躍,雙手一抱住玉珊兒,竟叫那玉針打入體內!
    前後三針,其間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待玉楚天等人齊齊摒氣大喝攻向煙霧中的葬玉、埋香,那李北羽和玉珊兒已然雙雙倒地
──
    顧秋全長鉤一振,便自上方罩下霧中人影;玉楚天和高拯則自前後夾擊!
    那杜鵬則繞了過來,急扶起李北羽大叫:「禿鳥──,禿鳥──」
    百里憐雪也不慢,急抱了玉珊兒便往雲遊居而去。
    杜鵬望那李北羽臉色發黑,再見百里憐雪離去背影,不覺咬牙切齒。
    此時,身後只聽兩聲嬌喝,杜鵬猛一回頭,先見兩道倩影往牆外而去。
    隨即,玉楚天大喝:「留下解藥──」
    隨喝聲,玉楚天、高拯、顧秋全已高揚亦躍了出去。
    杜鵬注視院子一下子沉靜了下來,輕歎一口氣道:「好啦──,禿鳥,別裝了行不行
-。」
    說也奇怪,李北羽竟然能睜開那雙猴眼,並且露出笑容道:「大鳥──,假裝一下做做
姿勢不行啊──」
    「碰」──,杜鵬立時放開了手讓李北羽腦袋撞石頭後才道:「裝個屁!人家都走光啦
──你說,你身上故意留下那什麼葬魂玉針幹什麼?」
    「回力問題──」李北羽歎道:「我想知道咱們那位葬玉姑娘出手的回力到底有多巧
妙……」
    「開玩笑──」杜鵬沒好氣道:「你為了改良那鳥門子」離別羽「的手法,竟然……」
    玉風堂裡的藥並不少。
    玉滿樓不過花了一天的功夫就解開玉珊兒身上的埋魄香蘭。
    玉珊兒撐起身子道:「爹──,女兒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
    「不是──」玉滿樓沉聲道:「迷魂方面解了,所以你能醒來;至於毒素方面……,唉
──,只怕唯有當今天下第一名醫王大夫能解了……」
    「王大夫?」玉楚天訝道:「可是」天下三王「中的」藥師王「王泰元?」
    「不錯──」玉滿樓皺眉道:「設非藥師王的醫治,只怕珊兒體內劇毒是無法解開的
了……」
    玉楚天吶吶道:「那……那李北羽的傷……?」
    「更嚴重──」玉滿樓瞧了玉珊兒一眼,道:「他為珊兒捱上的那一針只怕連藥師王也
得大費周章一番……」
    玉楚天咬牙恨恨道:「可惡那兩個魔女,昨晚竟然讓她們跑掉……」
    衛九鳳此時推門進來,朝床上玉珊兒一笑,道:「珊兒──,身子可舒服些……?」
    玉珊兒點點頭,四顧道:「百里哥哥呢?」
    「百里哥哥……百里哥哥……,」玉楚天嘟嚷道:「你的百里哥哥見危不救,自個兒先
逃命你還記得他──李兄救了你,你連謝都不想說一聲……」
    玉珊兒哼了一聲,似要發作。
    那衛九鳳一笑,道:「天兒,快去看看那位李先生怎樣了──別跟你妹妹嘔氣……「
    玉楚天恨恨瞪了玉珊兒一眼,轉身大步的出了門去。
    衛九鳳搖頭一歎,皺眉道:「滿樓──,珊兒身上的毒……」
    「不礙事──」玉滿樓道:「只要珊見不妄動真氣,那毒只會潛伏著……」
    「我不要──」玉珊兒叫道:「這樣……這樣……,女兒豈不是成了廢人?」
    「廢人好過死人──」杜鵬一腳跨了進來,後面跟著滿臉憤恨之色的玉楚天。
    玉滿樓一愕,道:「怎麼──,李兄弟他……」
    杜鵬一聳肩道:「沒死──」
    「不過跟死人差不多了……」補充的是玉楚天!
    玉滿樓皺眉道:「為什麼?迷魂的毒不是解了嗎?」
    「那小子去找解藥啦──」杜鵬苦笑道:「找埋魄香蘭的解藥……」
    「聽好──!」玉楚天盯著玉珊兒道:「只是找埋魄香蘭的解藥!」
    這話很明白,李北羽要找的解藥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玉珊兒!
    問題是,他上那兒去找?
    藥師王如閒雲野鶴,天下有誰知道他在那?連玉風堂的堂主玉滿樓都不知道的事,李北
羽會知道?
    答案是否定的!
    那麼,另外一個可能是什麼?
    最簡單的,李北羽找的人是葬玉、埋香!
    李北羽去找葬玉、埋香,那豈不是自己送死?
    李北羽是被架著到了雅竹小館。
    左方是高拯,右方是顧秋全。
    他們一路由雅竹小館的門口直到了後院,然後等著吳昊剛的出現。
    吳昊剛來的很快,臉上依舊堆滿了笑容,只是右掌上已纏了紗布。
    高拯和顧秋全不覺一愕,雅竹小館吳館主的大力碎碑掌名氣絕對不小,這麼重的掌力怎
麼會受傷?
    連刀劍都砍不下的掌肌怎會被擊破?那出手的人未免太可怕!
    吳昊剛「嘿」的一笑,道:「三位夤夜光臨不知……」
    「雅竹小館是不是日夜十二時辰經營?」李北羽還能笑:「所以──,在這裡永遠不會
有」晚「這個字對不對?」
    「對極了──」吳昊剛笑道:「三位的目的是……」
    「賭──!」李北羽回答的很快!
    吳昊剛雙眉一挑,道:「賭?三位不到前面的搏虎廳去,怎到這後院來?」
    「因為東主不在那裡──」李北羽笑道:「東主當然是指葬玉、埋香兩位姑娘……「
    吳昊剛眼睛一亮,道:「老夫不知道閣下之意……」
    「少裝──」李北羽喘口氣道:「誰不知道吳館主你是刀斬門裡頭八大長老的吳昊
剛……」
    這話,不但吳昊剛嚇了一跳,那高拯和顧秋全也嚇了一跳。
    想不到玉風堂總舵的洛陽竟有死對頭的分舵!
    吳昊剛經咳一聲,道:「小兄弟──,說話要負責任……」
    李北羽可沒有時間磨菇,只見他仰頭大罵了三百聲,才喘口氣道:「兩位妞還不出來?

    出來是立刻出來,人是葬玉、埋香臉上絕不好看。
    以高拯自認罵髒話是一流高手和這位李「找打」比起來真還差上了一大截。
    他高拯聽了都會臉紅,這兩位姑娘又豈不會一肚子火燒到了瞳子?
    顧秋全搖頭歎道:「當真天下一絕──」
    「沒什麼──」李北羽嘻嘻笑道:「還有更精彩的……」
    看來,這位找打先生又想淘淘不絕了。
    葬玉冷哼道:「你是來賭髒話的嘛?」
    「不是──」李北羽吞回到了牙縫的髒話,彬彬有禮道:「小生是來和姑娘賭個好彩─
─」
    埋香哼道:「死鴨子嘴硬──」
    李北羽只是一笑,道:「賭的東西是你身上埋魄香蘭的解藥……」
    埋香一聲冷笑,道:「你拿什麼賭?」
    「命──!」李北羽還是那般嘻嘻笑道:「就拿我的命來賭!」
    這下,葬玉和埋香不禁面面相覷,各自皺眉。
    那吳昊剛雙眉一挑,道:「高兄和顧兄可知你是來賭命的?」
    「知道──」李北羽道:「不知道就不讓他們跟來了──」
    吳昊剛臉上不禁露出欽佩的表情,他從沒看過一個將死的人能死的這般磊磊光明。
    葬玉沉聲道:「他們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錯──生死之交……」
    「那麼──,他們忍心看你死?」
    「他們不得不──」李北羽笑道:「他們來,我死了還有人收;他們不來,我還是會爬
來──」
    李北羽一笑,又道:「何況我不一定會死──」
    葬玉、埋香不信,就連高拯和顧秋全的眼神都表示不信。
    李北羽已經中了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的劇毒怎會不死?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埋香眼神一凝,道:「你何必急著尋死?」
    葬玉接道:「為了以命換那位玉珊兒的解藥?」
    李北羽不置是否,只是聳肩一笑,道:「不敢賭嗎?」
    葬玉一咬牙,道:「怎麼賭法?」
    「簡單!」李北羽用手一指右邊道:「埋香姑娘將解藥丟到右邊五丈外,我就從這裡爬
過去撿……」
    葬玉道:「還有呢?」
    李北羽一笑,道:「從我開始爬,你就可以任意用那什麼鳥的葬魂玉針射哥哥我的
背……如果李某拿到解藥還沒死──,那哥哥我就帶走了……」
    這話,說的人是笑嘻嘻的,聽的人可是臉色一變。
    一時,每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這傢伙是不是瘋了?天下有誰敢以背接葬魂玉針?只怕這五丈來還可以捱上百兒八十
根!
    葬玉臉色陰晴不定,那埋香竟也會微微發抖。
    要知,果真讓這小子拿了解藥,那豈不是把葬玉埋香的名聲踩到了腳下,臀下坐?
    李北羽嘻嘻一笑,咳了兩聲道:「怕?」
    埋香冷哼一聲,手自懷中揣了一包解藥往那五丈處一扔,道:「有種你去拿──」
    眾人的心,隨著那解藥落下而往下沉。
    就令是吳昊剛也不禁掌上出汗。
    只因,這個洛陽名混混李北羽竟然有他可怕的一面。
    而這種可怕,已經超出了生死之外。
    一個人到了敢搏命不怕死,他便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十年來,這個天天打架的李北羽,是不是會死在雅竹小館的後院?
    每個人的目光隨著李北羽一寸一寸往前爬的身影,心也一寸一寸往上提到了喉頭!
    葬魂玉針已然在握,葬玉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當李北羽爬到第一丈的時候,葬
玉一咬牙、出手。
    一穴而沒!葬魂玉針已然透入李北羽左方肩井穴!
    李北羽左臂似乎一軟,卻依舊咬牙以右臂撐住身子前進。
    到了第二丈,那葬魂玉針又至,擊的是右肩井穴!
    這下,只看的高拯雙拳緊握,那指甲已箝掌出血;顧秋全則是雙目盡赤,牙根緊咬,額
上青筋暴突。
    那李北羽似乎是身子抖了一抖,以雙肘往那第三丈爬去。
    葬玉額上已有了汗,第三針捏在手上兀自抖的不停,一咬牙,第三針的落處是右腰齊
穴!
    李北羽似乎悶哼了一聲,仰頭喘息全身波動不已。
    那高拯已忍不住大叫:「住手──」說完,便要前衝。
    忽的,一個人緊緊抓住自己,是顧秋全!
    高拯大怒回頭斥道:「你忍心……」
    話停於一半,因為顧秋全雙目流得不是淚,是血!
    他咬牙一歎,道:「別壞了李兄的大志豪氣……」
    高拯身子顫抖,喉頭咕嚕咕嚕響了老久,才咬牙回頭;只見,那李北羽竟然仰天嘶啞笑
了兩聲,還能爬!
    葬玉幾乎駭然的連手上針都握不住。
    眼看,李北羽已經到了第四丈。
    葬玉心神已是茫然,是什麼力量促使這個人有這麼大的豪氣?
    她為之心折!
    埋香的眼神也很奇怪。
    那是充滿了各種複雜表情的交錯,最後竟溶匯成一種──愛!
    吳昊剛呢?
    他奇怪為什麼對眼前這個混小子關心了起來。
    雖然,他是敵人;是個可敬的敵人!同時,吳昊剛心裡發毛,更是個可怕的敵人!
    第四針出手!葬玉是帶著淚出手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她已經殺過不少人,而且絕大部份是晌噹噹的英雄豪傑。
    她從沒哭過!
    從十三歲開始,她已經流完最後一滴淚水。
    為什麼,現在那已枯竭的淚水又會流出來?
    世界上,有什麼力量可以讓已死亡的心靈又重新活了過來?
    她茫然,茫然中出第四支葬魂玉針!
    第四針打中左腰齊穴!「僕」的一響,李北羽臥倒於塵揚中。
    立時,五個人五聲驚叫!驚叫,已無敵友!
    月,依舊輕懸於半天。
    人?五個影子佇立不動,只是呆望著四丈遠的不動身子。
    高拯已無淚,顧秋全已無心。
    葬玉呢?埋香呢?
    「好漢子!」高叫的是吳昊剛。
    這一叫聲同時,那李北羽竟然還能動,以指抓地!
    一寸、一寸,往那第五丈而去!
    每個人的眼神充滿了不信、訝異、震撼、和──狂喜!
    葬玉沒打出第五針!
    因為她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
    當人有了感情,他就不會破壞一切的美!
    李北羽當張口咬住藥包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美,這種美,就是
人類至極不屈的美!
    武林器戰史第三千一百二十二頁。
    時: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月七日,夜。
    人:李北羽、葬玉。
    地:洛陽雅竹小館。
    勝:李北羽。
    評語:引用高拯所說之言──「李北羽之勝,勝於」氣「一字;以豪氣驚人,以壯氣服
人。以此氣,天下中無人可敵!」
    補注中,引用的是葬玉的話:「我出不了手。第五支葬魂玉針已被我在掌中指尖捏碎!
而原先射出的四根針,如同反照似的錐痛我的心──」
    杜鵬等所有的人出去了,才一槌床上的李北羽道:「禿鳥,又是大豐收?」
    「差一點!」李北羽歎道:「如果那妞打出第五支針來收穫會更多……」
    杜鵬笑道:「真虧得你從小不小心被你娘浸到百毒中,才能練得百毒不侵……唉──,
因禍得福──」
    「福?」李北羽壓仰聲音叫道:「你去浸浸看──要不是哥哥我七代祖先留下來的大金
還魂丹……」
    「好啦──,這掌的你已經說了九百三十七次啦──」杜鵬歎道:「怎樣,對那迥力變
化有沒有多瞭解一點?」
    李北羽方自點頭。突然笑道:「你那位癡情的妞兒來了……」說完,臉色便自轉了黑。
    杜鵬一歎,門口端蓮子燉雞湯進來的不是碧荷還有誰?
    杜鵬再歎,道:「禿鳥睡了,這湯……」
    碧荷輕嗔道:「給你喝的──,一夜沒睡了……」
    杜鵬苦笑,窗外晨曦已。他搖頭道:「我……」
    「你什麼──?」碧荷看了「熟睡」的李北羽一眼,道:「昨晚你和玉少爺一起偷偷溜
到雅竹小館看李公子挨針,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杜鵬一愕,道:「你也去了?」
    「當然──」碧荷又瞅了李北羽一眼,歎道:「李公子平日一副狂妄自大的樣子,想不
到也有這般豪壯之舉……」
    他奶奶的什麼「想不到」!
    李北羽窩在棉被裡頭的肚子罵了千百遍,真想就此躺下床好好仰天長咒一頓;只是他可
沒忘了現在是「病」中。
    目的呢?當然是要那位玉大小姐來慰問。
    杜鵬道:「你自個兒去的?」
    碧荷點點頭,道:「小姐要我去看看李……公子是怎麼個取得解藥──」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告訴她啦?」
    「沒有!」碧荷竟然搖頭!
    沒有?沒有你還敢站在爺爺面前?
    李北羽只差點要忍不住跳下床學那孫悟空大鬧天庭一番。
    註:西遊記仵者吳承恩,號射陽山人,明淮安府山陽縣(今江蘇省淮安縣)人,約生於
公元一五00年)明弘治十三年,庚申(,卒於一五八二年(萬曆十年)左右。
    又註:萬曆十年亦是名相張居正歿時。
    再註:西遊記為吳承恩晚年所作,至李北羽(萬曆四十年)時,已見廣流傳於世。於此
引用,乃加強李北羽當時心情之懊惱。
    杜鵬叫了起來,道:「沒有?這麼……這麼……的事你竟然沒告訴小姐?」
    「這麼什麼──?」碧荷哼道:「我們小姐也跑去看啦──」
    哈──,原來如此。
    李北羽躲在棉被裡頭可樂啦。
    耳裡只聽杜鵬煞風景道:「玉大小姐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吧?」
    「當然不會──」碧荷歎道:「是由百里公子陪著──」
    干!杜鵬肚子裡面罵完了九十九聲,終究忍不住罵出第一百聲:「他奶奶的──,那臭
丫頭竟然還叫那臭小子陪著──看戲啊──」
    「你凶什麼──?」碧荷端酸了手,火氣也上來了:「這湯喝不喝?你這個人有良心沒
有──」
    不喝白不喝,這是杜鵬的原則之一。
    立時,將那湯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
    碧荷一愕,道:「怎麼不喝?」
    杜鵬搖搖頭,道:「等禿鳥醒來時給他喝──」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夠朋友啦?
    李北羽感動,碧荷也感動。
    她一點頭,又深深注視了杜鵬一眼,方才轉身出去。
    碧荷一走,那杜鵬便大口喝起雞湯來。
    李北羽一翻身起來罵道:「大鳥,你有點良心吧──」
    「當然有──」杜鵬笑道:「你有沒有良心?」
    「什麼話──」李北羽叫道:「比你有的多……」
    杜鵬點頭道:「有東西是不是會分兄弟我一半吃?」
    「當然──」李北羽回答的可真豪壯。
    「這不就結了──我們一人一半,你先吃和我先吃是不是一樣?」。杜鵬可真理直氣
壯。
    李北羽還能說,只有等杜鵬把剩下的一半給他。
    杜鵬果然遞了過來,只是,遞的是空碗!
    李北羽不奇怪不行了:「你剛剛是不是說一人一半?」
    「沒錯!」杜鵬竟然還能笑著回答。
    李北羽忍住髒話道:「這個碗裡頭,好像沒湯了?」
    「對!」杜鵬笑道:「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那部份是下面一半!」杜鵬抹抹嘴巴道:「所以──,為了喝到我那一半只好連
你的那一半一起喝了……」
    交友不慎,夫復何言?
    這下,李北羽真的是躺上床上呼呼大睡。
    他當然知道杜鵬為什麼不給他喝的原因,因為他正在運功揣摩葬魂玉針打在身上的回
力;氣機在五個針孔上游息。
    原先在院子中的一個,加上雅竹小館中的一個;個個不同。
    此時若讓雞湯的熱力一透入,只怕全身真氣將要大亂。
    杜鵬絕對是夠朋友的人,雖然有些方法很折磨人!
    朋友,就是你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尤其,生死關頭的時候!
    現在,李北羽正用無上逍遙心法揣摩那些針孔的迥力;人,已如死;全身機能已陷入極
端敏銳之中。
    這是最殊勝成就的心法,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一種。
    優點和缺點,本來就是同時存在!
    「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逍遙心法,如鯤化鵬,展翅九千里!
    玉珊兒依窗沉思;一旁,碧荷靜立未言,只是默默陪立。
    半晌,玉珊兒才歎道:「那臭……李公子已經躺了三天三夜未醒?」
    「是──」碧荷恭敬道:「老爺子每天都去看了幾次,只是搖頭歎氣,無計可施……」
    玉珊兒一歎。
    那碧荷又道:「老爺子已下令天下玉風堂弟子尋找藥師王,只是仍未得到王大夫的行
蹤……」
    玉珊兒雙眉一皺,還是未發一言。
    半晌,只是又一聲長長的歎氣──
    碧荷輕咬唇,道:「小姐……你……不去看看李公子?」
    玉珊兒方自沉思望往窗外,門口,百里憐雪已含笑步了進來,道:「玉姑娘──身子可
好了嘛?」
    玉珊兒臉上淡淡一笑,立起道:「多謝公子關懷,已經好的多了……」
    百里憐雪一笑,道:「今日午後難得天高氣爽,姑娘可願領小生逛逛洛陽名邑?」
    玉珊兒臉上一紅,尚自磨蹭。
    那碧荷插嘴道:「小姐──,你不是要去探望李公子嘛──?」
    玉珊兒一愕,瞅了碧荷一眼方朝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我們先去看看李公子再
去逛街如何?」
    「好──,應該之事。」百里憐雪眼睛一閃,淡笑道:「姑娘請──」
    玉珊兒、碧荷、百里憐雪方走出廊道,前方已傳來喧嘩之事。
    一忽兒,便有兵器交手之聲。
    玉珊兒雙眉一抬,哼道:「哼!骨灰房又要多個子!」說完,一轉身使往門口而去。
    那百里憐雪眼中光芒一閃,也隨之邁步往前院而去。
    前院,正有一名老者帶領六名黑衣勁裝的手下一字排開。
    看那老者六旬開外,端的是威猛無比!
    地上,已有數名玉風堂弟子躺在一側捂手忍痛,只不叫出聲!
    玉風堂的堂訓是:為忠為孝為仁為義,絕不為痛叫!
    高拯和顧秋全已然和老者對峙!
    那玉楚天亦緩步而出正巧和玉珊兒等三人同時到達。
    只聽那老者大笑道:「娃兒──,叫你爹出來!黑旗武盟的黑旗左使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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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舞武  
    黑旗武盟終於找上了玉風堂!
    玉滿樓在玉風堂的正廳「有德居」中等待黑旗左使的到來。
    只聽,一聲聲鑼響鼓鳴,那黑旗左使已然率了六名手下到了有德居之前。
    玉滿樓緩緩自座上起身,遙抱拳道:「閣下大駕,玉某有失遠迎……」
    那黑旗左使大笑道:「玉堂主好說──,邢某未曾事先通知,冒昧造訪;是老夫的不對
了……」
    兩人一陣哈哈,已然分別落坐。
    便同時,雲南極品的普洱茶也端上了來。
    黑旗左使用力嗅了一口茶香,點頭道:「這普洱名品重在霉香,三泡之後,更見其香留
齒……」
    玉滿樓笑道:「閣下雅士也──不知稱呼是……?」
    「邢囂──」黑旗左使邢囂含笑道:「無名之士,何入堂主貴耳……?」
    玉滿樓身旁的衛九鳳輕歎道:「邢老可就是十六年前轟動魯地的」七劍神「邢四口?「
    囂字四口,正是邢囂昔年的外號。
    邢囂雙眉一揚,笑道:「人稱玉夫人是女中諸葛,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那邢囂一
頓,又道:「老夫今日此來的目的,是代表敝盟盟主想和貴重結親家之好……」
    便此一句,不禁大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玉滿樓原先以為不是來結樑子便是結盟,怎知是這一回事!
    當下,他沉聲道:「不知貴盟盟主如何稱呼?」
    邢囂笑道:「敝盟盟主複姓宇文單名真字……」
    原來近年來最神秘黑旗武盟盟主就叫做宇文真!
    玉滿樓沉住氣道:「不知宇文盟主要結的親家是……?」
    邢囂沉笑道:「正巧,盟主亦有一子一女,正好可和貴堂公子、令嬡雙雙成對……」
    玉滿樓仰天大笑,道:「不知貴盟主的公子和女兒又是如何稱呼?」
    邢囂笑道:「少盟主宇文長卿,女兒宇文湘月……」
    此時,站立一旁的玉珊兒冷笑道:「那個宇文長卿是那副德性,能跟百里公子相比
嘛……?」
    邢囂注視站在玉珊兒身旁的百里憐雪半晌,方才冷冷笑道:「百里公子雖然號稱七大公
子之首,只怕仍是浪得虛名──,和少盟主比起來……,哼、哼……」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道:「宇文長卿又為何不來?沒這個膽嘛……?」
    邢囂仰天長笑,道:「少盟主早已備了厚禮在玉風堂大門外,只等玉堂主召見……」
    玉楚天此時突然道:「我去會會這位宇文長卿──」
    說完,玉楚天已經轉身走出有德居。
    玉滿樓沒有阻止,因為年輕人本來就該培養一點處事的方法。
    另外,玉滿樓的心的是,碧荷並不在此處,想來,她必定是去通知了杜鵬!
    他相信杜鵬可以幫玉楚天處理好這件事。
    所以,他朗笑舉杯朝邢囂道:「來、來──,讓年輕人去談,咱們老頭子在這兒
等……」
    邢囂對宇文長卿當然有把握,所以,他也毫不猶豫的仰杯一飲而盡!
    玉楚天踱出了前院,便已看見十二名勁裝漢子護駕一頂大轎子。
    鵝黃綢布,七彩琉璃;木架所雕的,儘是飛鳥走獸,端得是唯肖唯妙,華麗無比。
    兩旁地上,猶各放了兩口大箱子;箱子是褐黃柏木所鑄,並以冶金之術在上面鉗了小橋
流水,烙之以書畫!
    右箱烙的是蘇子瞻的「念奴嬌」!
    左箱烙的是柳三變的「雨霖鈴」!
    當憑這兩口箱子,已是價值不菲,箱子中又是什麼?
    玉楚天正冷眼移步,身旁一側卻傳來杜鵬叫聲:「這是幹啥的呀──,這種木頭當柴燒
可熱不了飯……」
    玉楚天微微一笑,偏頭一視卻不禁愕住。
    來的可不只我們杜鵬杜大爺,還有那位叫人架著來的李找打!
    玉楚天愕道:「李公子……」
    「沒事的──」杜鵬笑道:「我們這位禿鳥先生有架打,說什麼也要湊上一腿,只有由
得他了……」
    玉楚天雖然感動」總也有些不安的道:「真的無妨?」
    「看著也舒服點啊──」李北羽抬頭道:「總比那悶死在屋裡頭好吧──」
    玉楚天笑了,他覺得這兩個朋友真不錯,雖然武功不好。可是,朋友貴在心,而不一定
是有什麼幫助對不對?
    碧荷拿了張舒適的太師椅來,上面還放了兩個軟墊。
    這下,咱們李公子可就舒服極了,半睜眼含笑看著四下。
    此時,顧秋全和高拯也來到了一旁,更增加了玉楚天的聲勢。
    玉楚天一笑,朝轎子裡頭揚聲道:「閣下到了門口還不出來?」
    那轎子裡沒有回音,十二名勁裝男子也沒有聲響,直像死人似的站的挺直,不言不動。
    玉楚天一揚眉,冷笑道:「傲慢小子──,只怕看錯了玉風堂……」
    口裡一大喝,高拯、顧秋全已自左、右雙雙搶進,攻向那頂轎子!
    忽然,十二名漢子動了;動的竟是前面六名抬轎的往地上一蹲,俱往後退去。
    此時,成了十二名漢子俱在轎後,而轎前反而沒了半個人影。
    高拯見狀一愕,暗罵一聲:「他奶奶的──,老子偏不信邪──」隨罵聲,人已撲到了
轎前。
    顧秋全也不慢,富即一揚身,似那大鵬裂地自上而下使劍攻向轎頂。
    此時,只怕十二名轎後漢子大喝一聲,竟以轎前雙為兵器,推轎撞向高拯!
    立時,高拯雙掌一握轎,便要定住十二名漢子所推之力。
    兩相一撞,高拯竟璞璞的後退了五步。
    頂上,顧秋全劍勢已到。
    十二名漢子復移向左側,一抽一搖,便自躲過了顧秋全這一擊。
    同時,將轎子往前急突,再度撞上高拯雙掌。
    高拯再受衝力,已然退入門內。
    那十二名漢子齊齊大喝,將轎子豎起,橫掃半空的顧秋全。
    玉楚天大喝,右手拔劍,一閃身使擊向那十二名漢子。
    此時,那兩口箱子忽的炸開,自裡頭閃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風流倜儻,星目含威;女的是風華婉約,妙目含鋒。
    兩人這一突現,已各出了一手。
    玉楚天突逢此變,心中雖驚猶能沉住氣,將右腕劍勢三挑,使得正是玉風堂的「春風三
展」!
    立時,劍如風拂,輕靈中盡傳真妙!
    那俏俊姑娘一笑,道:「長卿哥哥──,這位玉公子的功夫可真不錯啊──」
    這雙男女,便是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了!
    宇文長卿聞言,大笑道:「只怕三招內就要被為兄設計的天網神技所擒……」
    說著,宇文長卿人已躍起,先出掌拍震上空的顧秋全;同時,一拉無人那端的轎;右腿
一踢轎底!
    下面,宇文湘月倏忽嬌笑後退;玉楚天方覺不妙,上方轎子已弧落而下。
    驚人的,是轎底開洞,一張鮫絲網落了下來,便已將玉楚天罩住!
    同時,轎子下落,正好將玉楚天罩在裡頭;那轎頂「碰」的一聲,竟冒揚出一旌大旗,
迎風開展!
    旗,是黑旗!
    黑旗武盟的黑旗,上面繡了十八般兵器的圖案!
    圖案,用赤金絲繡成,在烈陽下閃閃發亮!
    高拯和顧秋全眼見少堂主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擒,那豈肯干休,立時雙雙搶進,劍、拳
並生,招呼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而來。
    宇文長卿朗笑道:「兩位急著投胎嘛?」
    說完,右腕一抖,忽的飛出一張黑色絲網來;一纏、一張,竟將高拯和顧秋全的攻擊連
消帶打,全數阻擋於網上迥力。
    同時,宇文長卿又復一抖,那網一縮如鞭,三連拍之下,高拯和顧秋全竟分別吃了一
記,踉蹌後退。
    碧荷此時亦仗劍飛身而至,道:「奸賊──,你快把我家公子放了……」
    宇文長卿仰天一笑,道:「姑娘若能勝得了在下手上這張黑網,自然會雙手奉還──否
則……」
    碧荷看向那頂大轎,只見裡面碰碰之聲不絕,顯然是玉楚天在裡頭掙扎不出。
    碧荷一咬牙,再回頭看向杜鵬,只見杜鵬苦笑;身旁太師椅上的李北羽已不在。
    碧荷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想李北羽去了那!她回頭問道:「否則怎樣?」
    「哼、哼──」宇文長卿冷笑道:「那只有和在下的妹子拜堂……當然,你家那位小姐
和在下……」
    「幹什麼──,搶婚啊──」杜鵬大步跨過來,先看看高拯、顧秋全兩人傷勢並無大礙
後,才又道:「在人家家裡幹這種事總也得問問長輩啊──」
    宇文湘月突然道:「聽說洛陽有一隻鳥……」
    杜鵬笑道:「不錯──,就是哥哥我……」
    宇文長卿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要問過你了?」
    「我?沒這麼老吧──」杜鵬笑道:「那位長輩在你們身後……」
    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一愕,雙雙回頭便看見一名全身覆罩白絲袍的蒙面漢子。
    宇文長卿雙目一閃,道:「閣下何人?玉風堂似乎沒你這一號人物……?」
    那蒙面人沉聲嘶啞道:「小子猖狂──,老夫乃是玉風堂內最神秘、特別、奇異、高手
的……的……哥長老──」
    「哥長老?」宇文長卿冷笑道:「下地獄去──」
    宇文長卿一喝,那十二名漢子丟下轎子便往那位「哥長老」攻去。
    哥長老仰天一笑,雙手連揮,便雙方交鋒一瞬間;那哥長老已勢如破竹,每每在眾漢子
拳勢變化的空間出手。
    一剎那,那十二名漢子已呼痛哀嚎的演在地上-這點,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臉色不由得
一變。
    設非本門長老級以上的人,有誰能捏得住這麼好的時機取勝於瞬間?
    要知,這十二名漢子所擊出的十二生肖拳又俱互補功效。
    只是,若能抓住變化時機,則如推牌般一個接一個倒下。
    十二人如一體!
    這是十二生肖拳的優點,但也是致命缺點。
    優點和缺點,本來就是並存!看你如何運用而已!
    宇文長卿雙目一凝,冷聲道:「你是本盟的什麼人?」
    「呸!哥……哥長老我是你爺爺──」哥長老大笑道:「這什麼烏龜拳你自以為了不
起?」
    宇文湘月冷然道:「除了我爹,我不信天下之中有誰第一次就能看破這十二生肖
拳……」
    「哈……,」哥長老仰天大笑,道:「老夫鑽研天下拳路十年,這小小十二生肖拳又算
什麼?」
    正兩廂對話,玉珊兒和百里憐雪也自內廳有德居中到了大門來。
    那碧荷一見玉珊兒立卻撲了過去叫道:「小姐……,少爺叫這般人擒了……」
    玉珊兒眼神一寒,「刷」的落到宇文長卿面前,冷笑道:「你就是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
宇文長卿?」
    宇文長卿已知來人是誰,只見他雙目一亮,笑道:「在下是宇文長卿──,姑娘便是玉
堂主的掌上明珠了……?」
    宇文長卿話剛說完,那宇文湘月接道:「玉姑娘可真漂亮──,和哥哥正是天造地設的
一對呢──」
    玉珊兒聞言,冷哼一聲看那宇文長卿,果真是風流倜儻,生得一表人材。再看看旁邊的
宇文湘月,竟也是風華絕代,嬌異常。
    玉珊兒心不暗愕,想不到魔教教主的一雙兒女竟能這般器宇軒昂。
    此時,百里憐雪踱步到了玉珊兒身側,朝宇文長卿冷笑道:「方纔百里憐雪,聽聞閣下
不將天下七大公子放在眼裡──?」
    這話,挑明是雙方要真槍實刀的幹上一番!
    宇文長卿雙眉一冷,正要答話。
    站在一旁老久的「哥長老」可不耐煩啦!「喂──,小輩,你懂不懂禮貌,這小子可是
老夫先定下的──」
    百里憐雪一愕,道:「這位前輩是……?」
    「哥長老──」回答的是杜鵬:「正是你腳下玉風堂最神秘、特別、奇異、高手的哥長
老……」
    訝異的是玉珊兒,什麼時候本堂中出現了一個「哥長老」來?口裡正要問著,卻見杜鵬
眨眼過來;心裡不禁轉念一想,且讓他們狗咬狗一番再做計較。
    玉珊兒這廂忍了下來,那端哥長老又發話啦:「小扇子──,快去替老夫泡壺上等茶來
──,待會兒哥……老夫打完架好解渴──」
    什麼話!玉珊兒臉上一寒,終就是忍下,且看你這老頭搞什麼鬼,到時叫你吃不完兜著
走──想著,恨恨命令碧荷道:「扶高壇主和顧壇主進去──,順便泡壺茶來……」
    高拯急道:「小姐──,小的還可以再戰……」
    顧秋全也道:「小的寧死不退……」
    玉珊兒皺眉,歎口氣,道:「好吧──,碧荷,快去泡壺茶來,看看我們這位哥長老有
沒有命能活著來喝……」
    「快人快語!」哥長老大笑朝宇文兄妹道:「兩位一起上好省點時間?」
    「憑你……?」宇文湘月自袖中挑出一條粉紅綢帶,前端,繫了個彎月形的刀鋒。
    宇文湘月在手上輕輕一幌,冷笑道:「站穩點,準備送命──」
    那哥長老眼睛一亮,大笑道:「好極了──姑娘叫什麼來的?」
    「聽清楚了──」宇文湘月寒聲道:「宇文湘月──你這輩子就這麼一次聽到──。」
    說完,手上那彎月刀鋒已和著綢帶如狂電般奔出!
    哥長老大笑道:「未必──」說著,人已輕忽飄起,在半空三折三翻,避開了宇文湘月
的六招殺著。
    宇文湘月冷冷一笑,右手一抖,那綢帶竟如江波濤湧,綿綿不絕在上下左右波動。
    一瞬間,那人在半空中的哥長老似乎身處於狂濤之中!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道:「當真稱的上是湘月兩字……」
    宇文湘月嬌笑道:「不錯──,姑奶奶用的正是湘月刀法──,老頭子,納命──」
    千江有月千江月。湘水時如詩,時如虎;刀呢?
    刀已如天上懸月輕照,雖不全,卻無一不臨。
    哥長老只覺眼前這位宇文湘月帶上彎月刀鋒甚是嚇人,不但綢帶上氣機狂湧迫人,刀鋒
更如電閃要命。
    哥長老躲過六六三十六式,已無可再避。於是,口裡朗笑道:「小姑娘──,老夫就專
門是釣月……」
    說完,人在半空兩翻,更拔高三尺,避過第三十七招之際,手上已多了一樣東西。
    白毫翎羽!
    翎羽迎風,如詩如夢;翎羽飄起,投入月中,如醉!
    「萬物云云,各復其根,各復其根而不知;渾渾沌沌,終身不離;若彼知之,乃是離
之。無問其名,無極其情,物故自生。」──-莊子「在宥」
    彎月刀鋒破空而至!已入必殺之境。
    翎羽呢?
    白毫已散如霧;霧,籠月於無涯中!
    什麼是離別?
    離別,就是多情傷感!
    什麼是醉?
    最醉,情人散下不再的輕紗!
    宇文湘月醉了,醉在那不可思議的韻律之美。
    當翎羽的莖梗在綢帶波動上起伏一十八次而來,她已經醉了。
    那如同泛江逐月的舟舫,那麼不畏、癡情,又孤獨──
    翎羽的莖梗由第十八個波谷撞向第十九個波峰時,粉紅綢帶已裂、而斷!
    月落,落於大地之下!
    刀鋒,沒插於土中兀自光耀!
    人呢?
    宇文湘月一歎,丟下猶執於手上的半截綢帶道:「我輸了……」
    全場凝聚了片刻,宇文長卿輕咳一聲,道:「兄弟──,年輕一代中,只怕鮮少有人可
以和你爭鋒……」
    「哥長老」沉聲嘶啞道:「小子──,你說個啥屁話……?」
    「哈……,」宇文長卿仰天長笑道:「閣下未免忽略了掌上肌紋,不會超過三十
歲……」
    哥長老一愕,大笑。依舊是沉聲道:「玉公子你可以放了吧──」
    「可以──」宇文長卿淡笑道:「不過……,在下還有一件事要玉風堂堂主親口答
應……」
    玉珊兒冷聲道:「敗軍之將,還敢言勇……」
    「哈……,」宇文長卿大笑道:「姑娘有把握在下一定輸這位哥長老?」
    玉珊兒一愕,那宇文長卿又道:「再說──,在下絕對有把握在諸位出手以前,發動轎
中機關將令兄斃殺於轎中!」
    玉珊兒寒聲道:「你敢?」
    「為什麼不敢?」宇文長卿冷冷一笑道:「要不要試?」
    誰敢試?玉珊兒手上那把玉扇緊握,只就不敢出手。
    便此時,碧椅已端了一壺茶來;同時,數聲朗笑亦由內廳傳至!
    是玉滿樓、衛九鳳陪著黑旗左使邢囂走了出來。
    玉珊兒當先道:「爹──,哥給人家擒了……」
    玉滿樓看了眼前情勢一眼,淡笑道:「宇文公子有什麼條件?」
    宇文長卿道:「放了玉公子可以──不過,在下要玉堂主答應比武招親──」
    玉滿樓雙目一亮,朝「哥長老」看了一眼方才笑道:「如何個比武招親法?」
    宇文長卿盯了玉珊兒一眼,方才笑道:「半個月後,請堂主架一擂告知天下,若能得勝
者則則可娶令嬡為妻……如果──,又巧的是在下勝了,那在下的妹子和貴堂楚天公子亦結
成連理……」
    玉滿樓雙眉一挑,看向一旁的宇文湘月,只見她妙目所凝,竟是那位全身白袍所罩的神
秘人。
    玉滿樓暗暗訝異好笑,他心裡猜想這位裝神弄鬼的傢伙一定是李北羽。
    眼看宇文湘月的神情似乎是心折不已,他淡淡一笑,道:「如果令妹不願意呢?」
    宇文長卿一愕,旋即道:「兄妹同進出,若是家妹不願,晚輩就算勝了也不敢以令嬡為
妻……」
    這話,大有把握宇文湘月一定會聽他的。
    原本,這也是黑旗武盟想到稱霸武林的策略之一。
    屆時同時掌握了玉風堂兩位兒女,只怕天下武林使得三分之一。
    玉滿樓豈會不知?他卻依舊笑道:「好──半個月內老夫將昭告天下,比武招親……」
    玉珊兒聞言臉色一變,急道:「爹……」
    邢囂大笑道:「玉堂主果然是明斷之人,在下佩服的很──少盟主可以放人了,玉堂主
一向是言出必行之人……」
    宇文長卿亦朗笑道:「晚輩便立即放了楚天兄吧──」
    這下,稱兄道弟來了──
    宇文長卿按了按轎中機關;立時,玉楚天自轎中滾了出來,那身上絲網也已轍去。
    玉楚天這一翻滾幾下,立即騰身躍起。
    一看眼前爹娘在前,而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又立於一旁,不覺羞愧惱怒,一振劍便又要
攻出!
    玉滿樓低喝道:「天兒住手──」
    玉楚天聞言止劍。雙目盡赤咬牙叫道:「爹──」
    玉滿樓星目一閃,朝宇文長卿冷然道:「閣下可以將你們的人帶走了──」
    宇文長卿朗笑抱拳道:「晚輩先行告退,半個月後再見──」隨卻,一揮手下令:」走
──」
    宇文長卿已當先邁步而去!
    那宇文湘月猶盯看了覆面的「哥長老」半晌,方才依依不捨似的尾隨眾人而去。
    黑旗武盟的人走的不慢,一忽兒已全數走光,獨留玉風堂的人和那位「哥長老」!
    事情結束,哥長老當然得走啦!
    那碧荷茶端了半天,急叫道:「茶……」
    哥長老一愕,苦笑道:「不必……」
    玉滿樓大笑,道:「兄弟連老夫的面子也不給嘛──?」說完,已斟了兩杯茶,自己已
舉起了一杯來。
    在此情景,哥長老不喝都不行。
    這下,只有邁步向前,舉起另一杯茶,仰首一飲!
    那杜鵬在旁邊看了這一幕,方暗自好笑老奸對大奸,如此作勢。忽然心裡一緊,竟脫口
叫道:「不能……」
    原來,玉珊兒早就好奇想知道這位「哥長老」是那號人物,便趁他仰頭喝茶時,倏忽玉
扇快遞,掀下「哥長老」面罩來!
    玉珊兒的動作怏,玉滿樓的動作更快!
    就在那位「哥長老」面罩掀向半天的同時,玉滿樓已一抖長袍寬袖,立時便罩住了那位
神秘人。
    玉珊兒模糊中看那人並不真確,再加上爹這一阻擋,臉上不覺一愕!耳裡,已傳來玉滿
樓的聲音斥道:「珊兒無禮──要讓人家說爹沒有家教嗎?」
    玉珊兒嘴上一噘,撒嬌道:「誰叫這人剛剛自命為長,對人家呼東喚西的嗎……」
    衛九鳳笑罵道:「還這般無禮……」說著,便過去一招落地的面罩;那衛九鳳的玄功已
大有火候,便此一手已將面罩落於掌中交給了玉滿樓。
    玉滿樓接罩在手,淡淡道:「黑旗武盟的人已經走了──,你們還待在這是幹什麼?」
    言下之意,便是要眾人迴避!
    那玉珊兒冷哼一聲,拉著百里憐雪的手道:「百里哥哥,我們到後院去鑽研武學,好給
那個宇文長卿碰一鼻灰回去……」
    百里憐雪反握玉珊兒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必當生死以赴,非叫那個宇文長卿鍛羽而
歸不可──」
    兩人說著,已和眾人陸續散去。
    玉滿樓淡淡一笑,將面罩罩上神秘人的頭道:「小兄弟當真武學奇材,想不到葬玉魂針
和埋魄香蘭也無可奈何……」
    言下,明白這位「哥長老」便是我們李北羽李找打先生了。
    果然,面罩中發出李北羽的輕歎道:「李某不怕那什麼針、什麼香;就怕玉大堂主那位
刁蠻的女兒……」
    玉滿樓雙目一閃,朗笑道:「以後日子長得呢──」
    這話別有玄機,端是曖昧的很。
    李北羽只有苦笑,我們那位玉大小姐眼前有了百里憐雪,半路又殺出個宇文長卿;看
來,這事以後可有得熱鬧。
    龍門,在洛陽之南,伊河北端。
    龍門最有名的就是魚。
    真個是煎炒煮炸樣樣皆美味。
    龍門的戲水樓不大,名氣卻極享。
    樓是依河而建,有一面長廓正是給人垂釣樂處。
    入夜,該走的都走了;只剩一個花甲老翁,身著黑綢絲袍,依然一根據兒放入河中,猶
是不忍離去。
    忽的,他「哈」了一聲,手上用力一抖便自釣起一尾碩大利牙的鯉魚來。
    老翁歲數大,手腳可依舊利落;只見他右手持,左掌指尖一彈,兩道光芒分別射入那鯉
腹中,便輕易的將那種拖出了水面。
    老翁面有得色的取下那尾鯉魚,忽然神情一動;身後冒出一道人影來。
    背面的戲水樓正是歡宴琉璃,此時會來這裡的人少,尤其,這位來者身上的殺氣和步伐
令人錯愕。
    殺氣,是一等一的高手。
    步伐呢?明顯的氣機不穩,顯然是受了重傷!
    老翁稍一皺眉,那人已歎了一口氣坐到身旁來。
    老翁未理,還猶自下於河中,那來人苦笑道:」「專醫死人「的藥師王,方纔那手金針
定穴手法,果然妙得很──」
    老翁一愕,瞅了身旁那人一眼,半晌才道:「你怎麼會這麼狼狽?看來是叫葬魂玉針和
埋魄香蘭給傷著了──」
    「哈……,人稱王大夫可比華陀,看來此言不虛──」那漢子苦笑道:「只是老先生願
不願做做好事?」
    「願意──」藥醫王王泰元答道:「可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那漢子雙目一凝,道:「什麼事?」
    「我要李北羽的血──」藥師王笑道:「不多,一小瓶就夠了……」
    那漢子訝道:「為什麼?」
    「這你不用問──」王泰元道:「你只要告訴我願不願意?」
    「好──」那漢子道:「那是因為我相信你藥師王的為人。」
    那漢子一笑,沉聲又道:「可是你知道我是誰?你怎麼知道我能做到?」
    「你當然是狄雁揚──」藥師王一笑,道:「你可以走了!」
    「走了?」狄雁揚叫道:「我的毒……?」
    「已經解了──」藥師王笑道。
    解了?果然是真的。
    狄雁揚逼出身上的毒針,只覺全身筋脈活絡,元氣不禁為之一爽。
    專醫死人的藥師王果然不同凡響,真的是能把死人醫活。
    狄雁揚忍不住要問:「前輩怎麼醫的……?」
    王泰元道:「我有沒有問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沒有──」
    「那還不快去?」
    雷殺展視手下傳回來的報告,玉風堂一役,折損大半,甚至連張瞎子也一併賠了進去。
    較可安慰的,是狄雁揚身中了葬玉、埋香的毒──
    王嘯天恭敬道:「門主──,我們是不是要乘機追殺狄雁揚那小子……?」
    「不!」雷殺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狄雁揚的毒已經解了──」
    「解了?」王嘯天臉色一變,道:「難道會是藥師王……?」
    「不錯──」雷殺道:「藥師王人在龍門,以狄雁揚的能力一定能找的到……」
    藥師王為什麼會替狄雁揚解毒?
    雷殺解釋道:「六年前狄雁揚曾無意中幫藥師王解了危,他自己不知道,可是藥師王一
直銘記在心……」
    狄雁揚那次出手,便是殺了刀斬門三位長老。
    雷殺原意要將藥師王囚禁起來,以免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之毒天下有人可解。
    誰知,半路狄雁揚早就跟蹤了那三位長老,待他們出手時,狄雁揚亦同時出手料理掉。
    專殺殺手的狄雁揚,正是和殺手集團的刀斬門誓不兩立。
    王嘯天皺眉道:「那……我們下個行動是……?」
    雷殺冷冷一笑,道:「全力佈署,準備十五天後玉風堂此武招親的行動……」
    雷殺一頓,大笑道:「這次行動的名稱就叫」撩火行動「!」
    玉風堂比武招親的事,短短一個下午三個時辰的時間便傳遍了武林。
    想一展身手,從中插插花的有之;想一睹這位名滿天下「鬼神也逃」的玉珊兒姑娘的也
有。
    當然,最多的是想見見宇文長卿和百里憐雪之間的決鬥!
    黑旗武盟和玉風堂各領風騷,同時八大世家之首的百里世家亦是一方霸主。
    這檔子戲不看的是白癡。
    到了戌時,報名參加招親大賽的已經有了一百二十六位。
    個個都有幾兩重!
    百里憐雲和玉珊兒自下午演練武學至今也有了四個時辰,這一趟下來那玉珊兒不禁嬌笑
道:「百里哥哥──,就憑著百里世家三大絕學,準叫那個宇文長卿灰頭土臉……」
    百里憐雪傲然一笑,道:「放心──,我一定打敗他──」
    兩人正談笑著,那玉楚天自一側哼聲過來道:「別高興的太早,宇文長卿那麼好對付,
今早怎麼不動手?」
    玉珊兒臉色一變,嗔道:「哥──,你怎麼……」
    「算啦──」玉楚天摔摔頭道:「人家李兄弟為你賣命求藥,你怎麼連個謝字也不
說?」
    這話,玉珊兒倒是愕了一下;今早本來是要去的,只是叫宇文長卿這一鬧終給忘了。
    只是,現在就去未免落了玉楚天的口舌下風,這是她可大大不願。
    玉珊兒哼道:「急什麼──,晚點去……」
    話說一半,便聽到衣袂響聲,自牆外躍了進來。
    「大瞻──」玉楚天隨喝聲已迎向來人。
    人,是兩個女人,而且是很漂亮、很危險的女人。
    葬玉、埋香!
    玉楚天雙眉一挑,冷笑道:「兩位今晚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玉珊兒繼而搶道:「外面那六道樁……?」
    「放心──」葬玉道:「今晚姑娘我是來救人的,所以沒用玉針對付他們……」
    玉楚天冷冷一笑,道:「救人?難得良心依在……」
    「信不信由你──」埋香冷哼道:「我們姐妹看那李北羽是條漢子,打算來醫治他這個
傻小子……」
    「你們怎麼知道那只禿鳥傻?」杜鵬可真該每回出現的時候絕不遲到。他笑道:「說來
參考、參考……」
    葬玉瞪了杜鵬一眼,又冷眼看了玉珊兒、百里憐雪一眼才道:「不傻?自個兒呆的跟什
麼一樣來求解藥以命換──哼!人家埋都不埋他,不傻是什麼──?」
    「對,對極了──」杜鵬大笑道:「你們是不是也很傻?不然來救那只禿鳥做什麼?「
    這話,沒來由的令葬玉、埋香臉上一紅,這一下嬌艷,只看得玉珊兒一愕。莫非這兩個
美若天仙,心比蛇蠍的女人對李北羽那小子有興趣?
    玉珊兒心中方自有一絲奇異的感覺,其中只聽埋香嗔道:「你到底想不想醫妤李……公
子……?」
    李公子?這用語又震了玉珊兒一下。竟會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雅竹小館李北羽求藥那一
幕。
    待她覺得被人推了推驚醒過來時,只見百里憐雪訝異道:「玉姑娘──,你怎麼
了……?」
    此時後院,葬玉等三人已離去。
    玉珊兒反問道:「他們……人呢?」
    百里憐雪眉頭輕皺道:「已經去了李公子的房間……」
    李北羽看著葬玉和埋香,稍一皺眉旋卻展開了笑容。
    因為,他又聽到那位玉大小姐的腳步聲也傳了來。
    杜鵬當先笑道:「禿鳥──,這回你還是死不了──」
    玉楚天可沒心情說笑,只見他關心道:「李兄弟──,你的身子……?」
    李北羽故意一歎,道:「慘了──」
    葬玉故作板起面孔狀道:「你怕死?姑娘我在這兒,想死都死不了……」
    「沒救啦──」李北羽竟然可以邊咳邊道:「這回可真要死在你們兩個小妮子手
上……」
    正說著,玉珊兒和百里憐雪也進了來。
    埋香冷笑的取出藥,道:「怕什麼──,有這解藥……」
    「我不服──」李北羽竟然道:「我不想吃這解藥……」
    「你瘋啦──」除了杜鵬,另外五個人全叫了起來。
    「不是──」李北羽解釋道:「而是從老早以前哥哥我就想到一種死法,別人一定沒死
過」什麼方法?「葬玉和埋香竟然同聲急問。的……」
    「就是……,」李北羽清清嗓子道:「坐擁殺自己的人,大笑而死……」
    這的確奇怪,而且很不合理。
    可是葬玉和埋香的臉竟然紅燒了起來。
    李北羽瞅了一下玉珊兒才道:「兩位不願意?」
    玉楚天問話了,他苦笑道:「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這什麼話──」李北羽道:「說不定哥哥我坐擁美人,心情一好,那毒便自解了
去……」
    玉珊兒忍不住叫道:「你這才算什麼話?」
    李北羽一哼,不理玉珊兒依舊朝葬玉、埋香色瞇瞇笑道:「兩位肯不肯坐到床上來
陪……?」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李北羽──,你以為這裡是青樓還是妓院……」
    「姑娘人家怎麼說出這種話?」杜鵬嘟嚷一大聲後,朝那兩位女殺手道:「快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時機是稍縱即逝,李北羽那小子能活多久可不知道……」
    葬玉、埋香互視一眼,雙雙一點頭便要往前移進。
    那玉珊兒臉色一變,只聞李北羽叫道:「且慢──」
    眾人一愕,不禁又看向我們這位主角要搞什麼鬼──
    李北羽哼道:「兩位可別想乘機制了哥哥我的穴道,嘿、嘿──,要治療葬魂玉針的毒
我是非醒著以本身的內力相引不可是不是?」
    葬玉臉色一變,道:「不錯──」
    「那好──」李北羽笑道:「只要你們想療李某的傷,只怕會弄的三個人玉石俱
焚……」
    什麼話?埋香嬌嗔道:「喂──,你可自己要明白今天我跟葬玉姐姐是來救你的──,
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杜鵬搖頭道:「忍耐點吧──,我們李大少爺救了人還不是人家一句感激的話都沒
有……」
    這廂,玉珊兒臉上可是變了好幾變。
    身旁,百里憐雪沉聲道:「杜朋友這話是暗指玉姑娘?未免缺德了點……」
    「這話可是你說的──」杜鵬一笑轉頭朝玉楚天道:「人家有好事,我們是不是該避著
點?」
    「當然──」玉楚天笑道:「煞人家風景最沒意思了──」
    說走就走,玉楚天當真和杜鵬走了出去。
    玉珊兒幹什麼?
    她只見那葬玉和埋香竟真的擰了毛巾,服侍起李北羽來。
    一忽兒,兩人便坐上床頭和李北羽有說有笑。
    這下,發作也不是;眼睜睜看著,那才叫人一肚子火。
    唯一之計,便是叫爹把這三個狗男女攆走──
    玉珊兒一想及此,也不理會身旁的百里憐雪便一逕往她爹的雲遊居而去。
    百里憐雪還站在原處,對著李北羽注視了半晌,才沉聲道:「天下只有兩種人不怕
死……」
    李北羽一笑,靜待下文。
    「一種是烈士,」百里憐雪瞳子一閃、一閃道:「另一種是心已經死了的人──」
    「有理──」李北羽不得不點頭。
    百里憐雪忽兒一笑,道:「李兄絕對不是烈士……」
    李北羽大笑,右手摟葬玉、左手抱埋香,點點頭道:「你這個人說話,真他媽的有點道
理……」
    百里憐雪繼續道:「李兄當然也不是個心死的人──」
    心死的人,對什麼都沒興趣,怎麼會叫兩個美女陪他?
    心死的人,怎麼還會笑、還會罵粗話?
    李北羽的回答很快:「對不起──,請我們百里公子出去時,順手關上門可好?」
    不好行嗎?百里憐雪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身後,便傳那李北羽的大笑和葬玉、埋香的嬌笑聲!
    玉珊兒一路衝進了雲遊居大叫:「爹──」
    呼叫方停,人便愕住。
    原來,玉楚天和杜鵬已早一步到了。
    玉滿樓含笑望著愛女道:「你哥哥都跟我說了……」
    玉珊兒急道:「爹的意思是……」
    「那就隨李公子的意思吧──」玉滿樓笑道:「人死以前總有少許的寬容做想做的事對
不對?」
    玉珊兒能說什麼?她氣急道:「爹為什麼對那個李北羽這麼……?」
    衛九鳳在一旁輕笑道:「李公子有沒有做錯什麼事?」
    沒有!李北羽和人打架沒打死過人,因為他每次都敗!
    真正說起來,這種血性男子已經不多。
    衛九鳳又笑道:「更何況──,李公子救了你兩次……」
    一次是代她捱了葬魂玉針,另一次是以命搏解藥。
    玉珊兒能說什麼?她不是不明理的人,也不知為什麼心裡只覺似乎有種煩燥。
    這是為什麼?她呆楞自思,難道是為了李北羽房中那兩個女人?
    玉珊兒一咬牙,又道:「那也不能把堂堂的玉風堂當成青樓啊……」
    「珊兒──」玉滿樓臉上莊嚴又慈祥道:「李公子救了你的命,無論他做了什麼,玉風
堂上下絕無一句怨言──」
    親情!玉珊兒一下子感動了起來。
    這一瞬間,父愛、母愛,甚至連兄長玉楚天的關愛便盡在這幾字之中。
    玉珊兒輕輕一點頭,望向窗外玉楚天的橫江居默立半晌,方才一歎轉身離去!
    玉滿樓望著杜鵬、玉楚天和玉珊兒的離去,良久方輕噓了一口氣。
    衛九鳳皺眉道:「樓哥──,李公子為什麼要留下葬玉和埋香這兩位……姑娘──?」
    玉滿樓沉思道:「最有可能的,是想研究她們兩位打出暗器的手法……」
    衛九鳳雙眉一挑,作了個詢問的眼神。
    玉滿樓歎道:「今早李公子的出手,已然俱備一代宗師的氣勢,只是在某些心法上似乎
無法駕御自如。所以……」
    衛九鳳恍然道:「原來如此──所以這十年來他不斷找人比武便是想由其中尋找出武學
的真諦?」
    「不錯──」玉滿樓笑道:「李北羽在十七歲時便能得到舉人,二十一歲又得到進
士……,其聰明穎悟,當真非泛泛武林可比──」
    「進士?」衛九鳳訝道:「江湖傳說和我們資料中,不是只有他在十年前中了舉人?」
    玉滿樓搖頭苦笑道:「據我最近所知,六年前朝廷殿試大臣曾經奉皇上之命,暗中到了
洛陽來。那一次,便是出題讓李北羽答──而後,進士金榜公佈,亦有他的名字……」
    衛九鳳訝道:「難道他跟朝廷之間……?」
    玉滿樓搖頭道:「李北羽身世之謎,武林中無人知曉。也從來沒有人有興趣追查。可
是,他真考上進士,乃憑著真材實學……」
    衛九鳳沉思道:「如何得知?」
    「蔣員外說的……」
    「蔣員外?天下第一小莊的莊主蔣易修?」
    「就是他──」玉滿樓笑道:「李北羽有兩個生死之交,一個是杜鵬,另外一個就是易
修。」
    衛九鳳歎道:「『莊小志氣高』的蔣員外絕對不說假話。可是,他為什麼會告訴你?」
    「李北羽要他轉告的……」
    「為什麼?」
    「因為李北羽李公子想做我們玉風堂的乘龍快婿……」
    所以,李北羽當然會把得意的一面輾轉告訴玉滿樓;目的無它,只不過要玉滿樓放一百
二十心把女兒交給他!
    玉珊兒仍舊是忍不住的又經過一次橫江居。
    裡頭,李北羽那個大舌頭說話了:「小玉──,再幫我──背……」
    葬玉的聲音緊接嬌笑傳來道:「哼──,這麼大了就會撒嬌……」
    李北羽大笑道:「你不我可要叫香兒了……」
    裡頭一陣笑聲,又聽到李北羽「掙扎」大叫:「別哈我癢……哈、哈……,別哈……,
再哈就打屁股……」
    這像什麼話?玉珊兒那耳裡聽、肚裡火,尤其一聲小玉、香兒,直似叫人牙癢癢。
    當下,飛身到了門口,「拍」的一響,便撞了進去!
    裡頭可不熱鬧,只見三個人端端正正坐著,和他們發出的聲音大大不同!
    玉珊兒方自愕住,那李北羽瞅眼笑道:「玉大小姐有事?」
    顯然,方纔那一出對話是騙自己進來受窘的。
    玉珊兒臉上是大大不好看,只是理虧在己,能怎個說?
    葬玉淡淡一笑,站起來依到窗前,抬頭望月悠悠道:「玉姑娘──,可惜李公子心中只
有你一個人……」
    玉珊兒聞言心中一震,竟脫口道:「你說什麼……?」
    埋香亦輕歎一口氣道:「這個寡情郎君,任是我們兩姐妹柔情似水,都當成路遺敝履,
你說氣不氣人……?」
    「誰說不氣人哪?」李北羽竟也唱起來道:「可憐我李相公為伊人捨身賣命,卻換來一
陣陣白眼呵──」
    這番對話下來,玉珊兒錯愕了好幾下;當下心裡一想,李北羽這小子可真會演戲,分明
又是要來窘迫自己。
    玉珊兒冷冷道:「李北羽──,今夜姑娘我就讓你知道戲弄玉風堂弟子的後果──」
    話聲一落,那柄象牙玉扇已然三連狂點了過來。
    每一攻勢,俱是威猛殺著!
    隨喝聲,人已往床後頭縮了進去。
    李北羽大叫道:「不得了──,殺人啦──」
    玉珊兒豈肯饒他,一股腦兒也揚扇便鑽了進去。
    突然,身前的李北羽一拉棉被罩來;同時,身後葬玉、埋香也發動攻勢。
    雖然不是殺著,卻足以令玉珊兒躺下。
    玉珊兒嬌喝一聲,「刷」的開扇反手攻擊!
    這下,雖然迫退了葬玉、埋香;她玉珊兒可一股腦兒的栽入棉被之中和李北羽纏抱一
起,當真是成了同衾共枕,翻雲覆雨啦!
    玉珊兒大為窘迫!口裡怒喝:「大膽狂徒──」隨喝聲,便想再出手。
    誰知,天柱、齊腰雙穴一麻,竟已叫李北羽點了穴道。
    玉珊兒整個人和李北羽窩在棉被中;這時,李北羽那身「男性的氣息」不斷湧入鼻中,
只苦於身子穴道被制無法動彈。
    一急於此,全身竟不由自主輕抖了起來。
    李北羽竟然還能笑道:「小姑娘別怕──,哥哥我又不會欺負你……」
    玉珊兒長吸一口氣,穩住澎湃的心情道:「李北羽──,只怕今夜之後,整個玉風堂的
弟子都要取你頂上首級……」
    李北羽窩在棉被裡頭,竟然笑的可以讓玉珊兒看到。
    半晌才很愉快的聲音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種話你還問的出來?玉珊兒咬牙切齒,怒道:「淫賊──,你快解了姑娘我
的穴道,然後乘夜離開玉風堂!不然……」
    李北羽輕輕一笑,道:「有人證物證?」
    玉珊兒一愕,那李北羽突然拉開棉被大叫:「快來看喔──,大家……」
    「住口!」玉珊兒急得差點掉了淚,恨聲道:「李北羽,你……你……,真是無恥之極
──」
    李北羽一笑,道:「連葬玉、埋香兩位姑娘都走了,你害羞個什麼勁兒?」
    玉珊兒一愕,屋內果然已不見了葬玉和埋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想著,身子突然
又一震,那李北羽竟解開了自己的穴道!
    玉珊兒可不客氣的了,一反掌「拍」的清脆一響,便擊了李北羽老大一個巴掌。
    同時,前躍下了床。
    就在這一串動作,那門口處杜鵬和玉楚天也正好踏了進來。
    杜鵬見狀怪叫道:「玉大小姐──,你想打死了這只禿鳥烤來吃啊……」
    玉楚天也叫道:「珊兒──,這太過份了……」
    李北羽呢?一個人像癱了似的擺平在那兒。
    玉珊兒咬咬牙,暗恨道,這事可真巧。
    玉珊兒不言,杜鵬和玉楚天可一個箭步的到了床前,扶起李北羽又拍又打的好一陣。
    半晌,李北羽終「哇」的吐出一口血,臉色也白烏青轉為紅潤!
    只是,那身子猶自抖動不已!
    於是,又一陣好忙;玉楚天又急喚人去請他爹來評理啦,又是擰毛巾擦汗。
    杜鵬也沒閒著整整這、弄弄那,只是猶不忘暗中捏了李北羽好幾把,只把我們這位李公
子搞得十萬八千聲罵在肚裡頭!
    等一切就緒,李大公子也安靜的躺下後,那玉滿樓和衛九鳳也自門口進來。
    於是,又是一番玉珊兒和玉楚天、杜鵬的相互陳述。
    兩廂話一比較,當然是玉珊兒沒理;因為,李北羽身中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的毒,怎麼
說也不會、不能做出這種事來。
    所以,玉滿樓的結論是:「玉珊兒在李公子的房內陪一夜。如果李公子傷勢有了變化,
立即通知……」
    玉珊兒心下大大惱怒,轉念一想,這晚上非好好整治李北羽一夜不可。當下便作出後悔
狀的答應!
    既然處置已定,該走的人便走了。
    這橫江居客房內又只剩下我們橫眉瞪眼的土大小姐和李大公子了。
    玉珊兒並不急的出手,反正今夜長的很,多的是機會好好整治這小子一頓。
    現在,她反而沉住了心。
    玉珊兒一番思索,不禁覺得有些事奇怪了起來。只見她雙眉一挑冷冷道:「中了葬魂玉
針和埋魄香蘭的人還能出手;嘿、嘿──,可真不容易啊──」
    李北羽不睡了,倏忽睜開眼道:「只要不怕死就成了。」
    玉珊兒冷笑道:「那你可真勇敢……」
    「為了你嗎──」李北羽嘻笑道:「若不是這樣,臨死前怎能有佳人在側……」
    玉珊兒臉色一寒,道:「葬玉和埋香那兩個丫頭在搞什麼鬼?你們是不是串通好演了這
出戲來玉風堂臥底……?」
    「演戲是真的,臥底也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只不過目的卻不是為了玉風堂─
─。而是……」
    玉珊兒急聲道:「而是什麼──,說!」
    「你!」李北羽笑道:「為了我們這位」扇兒發威,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
    玉珊兒一震,冷笑道:「這理由虧你說的出口……」
    李北羽苦笑,撐起身子,竟然是脫掉上衣。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你幹什麼?」
    李北羽未答,翻過了身子以背朝上道:「你自己看看,哥哥我背上是不是有五點黑點?

    玉珊兒凝目瞧去,果然不假。
    李北羽歎口氣道:「黑點還在,表示那葬魂玉針依舊留於李某的體內……」說完,李北
羽似乎很「痛苦」的翻過身來,苦笑伸手道:「來──」
    玉珊兒一震,竟不由自主道:「幹什麼──?」
    「玉風堂對於中了埋魄香蘭的症脈應該有記載──」李北羽歎道:「你把把脈看看哥哥
我的毒解了沒有?」
    李北羽這一說,玉珊兒竟忍不住伸出玉手把了把李北羽的脈搏。
    三強一弱交互進行,果然是埋魄香蘭的毒!
    玉珊兒納悶的收回了手。
    李北羽一歎,又道:「葬玉和埋香為什麼要走?她們的話你沒聽到嘛──?」
    這幾番下來,玉珊兒不禁尋思方才葬玉和埋香說話的神情和用詞;其中表露的果然大非
演戲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她能明白葬玉、埋香的感覺!
    如此說來,這個李北羽到玉風堂來竟真的是為了自己?而兩次捨命相救也是出於真誠?
    再往前一點想,李北羽當初和玉楚天賭那輛「雲深名車」便是為了以後能到玉風堂親近
自己?
    果真如此的話,那用心便真的良苦了──
    一番思索下來,玉珊兒口氣「溫柔」了不少,道:「你這話又有誰相信?」
    「有!」
    「誰?」
    「我──」李北羽竟然很嚴肅的道:「李某一生行事不循常規,卻沒幹過什麼滔天大
罪……」
    這是真的。
    細數從來,我們這位李公子一天到晚除了找人打架之外,倒是沒幹過什麼大不了的壞
事。
    甚至,在經營「不愁齋」茶館時,還會救了人、濟了貧。
    玉珊兒還是不服氣,冷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北羽重重、重重歎一口氣道:「你奇不奇怪杜鵬為什麼一起輸進來當奴才?」
    這也是疑點!
    玉珊兒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朋友──」李北羽道:「杜鵬是個夠朋友的男人。」
    李北羽雙目一凝,用力又道:「所謂朋友,就是能緣同生死!所以,他只有放下不愁齋
的老闆不幹,進來幫我……」
    幫什麼?
    玉珊兒再笨也知道是為了她!
    李北羽又一歎,穿上了衣服躺下,淡淡道:「明天早晨我最希望的一件事是……」
    李北別說著,便住了口。
    玉珊兒忍不住問道:「最希望什麼?」
    「有一碗豆漿擺在眼前!」李北羽又大大歎一口氣道:「如果李某還能活到明天早上的
話……」
    李北羽一睜開了眼果然就看到豆漿!
    不只一碗,而是一大壺!
    正確一點說,他是被人丟到豆漿缸裡醒來的。
    被誰丟?
    當然是我們玉大小姐!
    李北羽苦笑將腦袋浮出豆漿缸面,只見玉珊兒雙手插腰站在缸緣上,冷笑道:「這下合
你的意了吧──」
    李北羽還能說什麼?只有苦笑的爬出來,拿了毛巾擦乾,然後躺回床上!
    這小妮子可真行,竟然將偌大一個水缸灌滿了豆漿抬入了房內。
    這下,栽的可真慘。
    晨曦,正由窗外投入。
    那杜鵬笑容可掬的進來大叫:「早──,安──」
    安個屁!李北羽唯一能做的,就是蒙頭再睡!
    玉滿樓已然接到屬下的報告,宇文長卿一行人落腳於禹河、革水之交的偃師城內。
    他派出高拯監視他們一行人的動向;同時,顧秋全亦往山東安排事宜。
    黑旗武盟在江湖上只聞其名,而不知其總舵立幫的處所。然而,中原東方、東南數省中
十八個較具規模的幫派已然為其所消滅。
    每回,廢墟頹垣之中總是插了一大面黑旗;上面,火紅篆體「武盟」二字似是向武林嘲
笑。
    武林局勢,正是由玉風堂結合八大世家。黑旗武盟、七大門派,以及丐幫粗略構成。
    玉滿樓沉思半晌苦笑道:」「天下三王「中的乞丐王,這些日子像是消失了……」
    」「乞丐王「王克陽並非怕事之徒,可能另有謀略對付黑旗武盟!」
    回答的是衛九鳳。她歎一口氣,又道:「我只是奇怪大鷹爪幫的彭廣漢為什麼這幾年來
不行走於江湖?甚至連鷹爪幫的弟子也很少越出山西境外?」
    玉滿樓沉思道:「這檔子事要等葉壇主找到彭幫主才知道──如今反常的是刀斬
門……」
    「雷殺?」衛九鳳訝道:「他有了什麼舉動?」
    「就是沒舉動才令人奇怪!」玉滿樓皺眉道:「據我們監視汝州刀斬門總舵,一夜至今
尚未有異常兵馬調動──」
    葬玉、埋香夜入玉風堂之事絕對會令雷殺奇怪,為什麼到了晌午時分,刀斬門連一隻信
鴿都沒有飛出?
    玉滿樓沉聲道:「唯一的可能是,雷殺想在十四天後的此武招親上大大搞上一記!」
    衛九鳳臉色一變,道:「有什麼阻止的方法?」
    「有!」玉滿樓雙目一閃,道:「我們可以乘機將刀斬門總舵除掉……」
    衛九鳳皺眉道:「只怕這一來,玉風堂和刀斬門之間的暗鬥便將引起明戰的血劫──「
    玉滿樓沉聲道:「不這麼做,只怕刀斬門的殺手猖狂上天,武林同道中又不知多少人物
死於其下……」
    衛九鳳歎道:「誰負責這次攻擊?」
    「李北羽──」玉滿樓笑道:「當然還有杜鵬!」
    衛九鳳一歎,道:「他們肯嗎?」
    「肯!」玉滿樓沉聲道:「李北羽的來歷很奇特,我已經查出了一點眉目……」
    衛九鳳一揚肩道:「查出了什麼?」
    「來自長白山!」玉滿樓臉上竟有了一絲尊敬之色,「李北羽十歲時才由長白山遷到洛
陽……」
    「他的父母呢?」衛九鳳知道這是關鍵。
    玉滿樓苦笑道:「在他十五歲考中秀才後就走了──」
    十五歲中秀才、十七歲中舉人、二十一歲中進士。
    這位李北羽的家世到底是什麼?
    李北羽對玉滿樓的提議有點訝異,更訝異的是玉珊兒!
    玉滿樓說的很簡單:「珊兒──,李公子是為你受傷的,恰巧,我們知道藥師王就在龍
門──所以……」
    所以,要玉珊兒護送李北羽去找「藥師王」王泰元!
    杜鵬在一旁笑道:「我可不可以一道去?」
    「當然可以!」玉滿樓笑道:「杜公子覺得怎樣好就怎樣做!」
    杜鵬忽然改變主意了:「我看我還是別去算了。」他加強語氣道:「玉風堂裡有吃有
喝,到外頭奔波幹啥?」
    玉珊兒嬌聲道:「爹──,女兒……」
    「做人要負責任!」玉滿樓道:「明早就動身!」
    玉楚天聽到杜鵬的傳達後,急急忙忙的跑來「安慰」李北羽:「李兄──,忍著點,生
命要緊!我那妹子脾氣是刁蠻了點,忍耐一下就好了──」
    李北羽口裡應著,心裡可明白,那玉滿樓分明是要造成自己和玉珊兒有單獨相處的機
會。
    這一趟「尋醫」下來,能不能治得了那妞兒可是關係重大。
    此時入夜,碧荷端了一碗燕窩湯進來笑道:「少爺、杜公子,請到前廳用膳。」
    顯然,那燕窩湯是給李北羽用的。
    玉楚天一點頭,便當先出了去。
    杜鵬呢?碧荷輕一巧笑,乘著李北羽別過頭時偷偷塞了個紙卷兒到杜鵬手上。
    佳人美意,這可不能不收。
    我們杜大鳥先生只有半帶苦笑、半帶欣喜的接了下來。
    那李北羽也真合作,等到杜鵬走了出去方才回頭打個哈欠道:「姑娘請休息吧-我自己
用……」
    「這怎麼可以沒人服侍!」回答的不是碧荷,而是從窗外鑽進來的葬玉。
    只見她蓮步微移走了近來笑道:「來──,張開口,讓姑娘我來你!」
    李北羽苦笑道:「我自己用不行嗎?」
    「不行!」埋香也鑽了進來道:「你非讓我們不可──」
    玉珊兒接到碧荷通知的時候心情很奇怪。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的一種情緒,就覺整個人事事不對勁!
    百里憐雪這時正迎面踱步而來。
    玉珊兒竟不由得雙眉輕皺,也沒打聲招呼。
    只是坐於采月居旁的庭院小閣,倚欄沉思。
    百里憐雪跨了上來,含笑道:「玉姑娘何事煩心?」
    碧荷站了起來,朝玉珊兒道:「小姐──,碧荷先退下了……」
    玉珊兒站起來道:「等等──,你且先陪我回房一趟──」
    這下,無疑是叫百里憐雪碰了個釘子。
    一直到玉珊兒和碧荷的背影消失了,他還恍然不覺。
    驀地,身後一道輕哼道:「百里兄──,如此失魂落魄不是太危險嗎?」
    百里憐雪一愕,悚然回頭,只見一名四旬中年漢子,正做園丁打扮站在自己身後。
    百里憐雪訝聲道:「黑旗右使……」
    來人,正是潛伏於玉風堂和黑旗左使並列的右使柳應物!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隔牆
有耳……」
    百里憐雪點點頭輕道:「盟主的計劃進行的如何?」
    柳應物冷笑道:「正如盟主預計,刀斬門已暗中遣兵調將,將在此武招親時進攻玉風
堂……」
    百里憐雪道:「玉滿樓沒考慮到?」
    「一定有!而且會趁機反擊,從後面拔掉刀斬門!」柳應物冷笑道:「現在就是要令他
們兩虎相爭……」
    百里憐雪歎口氣道:「比武招親的事……」
    「放心!」柳應物淡淡一笑,道:「宇文少盟主會故意輸給你,讓你娶了玉珊兒以便以
後掌住玉風堂鋪路。」
    百里憐雪點點頭,那柳應物一低頭,便自拿著大剪刀剪著橫生的枝椏而去。
    百里憐雪一笑,轉身離開了去!
    他們都確定四周沒有人,所以可放心的交談。
    可是,他們忘了一件事是,如果有人內力心法可以練到無心無息的層次,他們絕對聽不
出來。
    杜鵬沒練到那種層次,但也差不多了。
    他原本不會再到這可怕玉大小姐的采月居庭園來,就是因為碧荷那紙卷兒!上面的字
是:「飯後請到采月居小閣一敘!」
    杜鵬自認為最大的好處是,與人約,先到!
    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杜鵬喜歡躲在暗處中觀察相約的人來到時,四下觀望的表情,由這動作中,大半可以猜
到來者的心態。
    碧荷還沒來,倒是看到了百里憐雲和那個園丁打扮的黑旗右使對話!
    他一笑,這收穫不小;正想著,一道人影輕飄飄由前方暗處移往橫江居!
    杜鵬現在隱身於高樹濃葉之中,自上往下瞧去。
    嘿、嘿……,來的不是狄雁揚是誰?
    問題是,狄雁揚來幹什麼?
    難道他知道葬玉、埋香在「服侍」那位李公子?或者是別有企圖?
    杜鵬搖頭一笑,正想趕著去看好戲;采月居中人影一閃,那位玉大小姐已然手執玉扇跨
步出來!
    杜鵬當下摒氣凝神,只見那玉珊兒也一路踱往橫江居而去!
    哈──,精彩,不看可惜。
    杜鵬「嘩啦」躍了下來,冷不防後面一句:「嚇死人哪──」
    杜鵬才真的被嚇了一跳,身後,正是那碧荷撫胸巧笑,瞳子可沒有半絲害怕!
    杜鵬苦笑道:「碧荷姑娘──,請問貴姓是……?」
    「林儷芬!儷人的儷、芬芳的芬!」姑娘人家解釋的可真仔細:「那是賤妾本名……「
    杜鵬吞了口口水道:「好──,林姑娘,咱們相約之事可不可以稍稍晚一點?」
    碧荷臉色一變,嗔道:「你來就為了這句話?」
    「不!」杜鵬歎道:「原先不是……」
    「後來吃錯藥啦?」
    「不是吃錯樂,是有好戲可以看!」
    狄雁揚覺得做事要光明正大,所以由門口直直的進入李北羽的房內!
    「歡迎!」這是李北羽第一句話!第二句是:「狄大先生烤問了幾個人知道小的住在這
兒?」
    「六個!」狄雁揚不禁有氣道:「他奶奶的,玉風堂的弟子嘴巴倒的很緊……」
    李北羽眼睛一閃,道:「是那個受不了告訴你的?」
    狄雁揚一聳肩,看了一旁的葬玉和埋香一眼,道:「一個左手背有刀疤痕的傢伙……「
    李北羽一笑,朝兩名女殺手道:「左手背有刀疤的傢伙叫邱勝隆是不是?」
    葬玉臉色稍變,道:「我怎麼知道?」
    「當然會知道──」李北羽笑道:「因為他就是你們刀斬門派來玉風堂臥底的……「
    埋香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李北羽笑道:「隔壁那位玉楚天公子現在已經去抓人了……」
    葬玉似乎還要說什麼,那狄雁揚搶先道:「李大公子,剛剛我幫了你一次忙是不是?」
    「不是!」
    「不是?不是你們能找出刀斬門的臥底奸細?」
    玉風堂的弟子不會露出口風,會做的,一定是暗中潛伏的人。
    因為,他們犯不著為玉風堂賣命;而且,狄雁揚所到之處就是血腥。
    對這種事,正是他們所樂為。
    李北羽笑道:「重點說錯啦!閣下你幫的是玉風堂,跟哥哥我有什麼關係?」
    說的也是!狄雁揚歎口氣道:「在下受人之托,想要一小瓶你身上的血……」
    說完,狄雁揚已自懷中取出一個空玉瓶來,便大有不得不回的氣勢!
    便這時,玉珊兒也垮了進來,見屋內這四個關係微妙的人在一起,不禁愕住。
    玉珊兒叫道:「什麼話──,李北羽,你把玉風堂當成招待所啦──」
    咱們李北羽可繼續他的話:「受人之托?那老小子一定是」藥師王「王泰元對不對?」
    狄雁揚一愕,不答。
    他可不喜歡說謊,而且討厭拐彎抹角。
    這個難得的優點他要盡力保持!
    李北羽一笑,又道:「放心好了。趕明兒哥哥我就要去找那位王大夫求治,到時自會給
他的……」
    埋香叫道:「什麼意思──,不讓我們治你身上的毒,卻要那老頭子……」
    「什麼什麼意思──」玉珊兒叫道:「這裡是玉風堂,你們這幾個未免太瞧不起本
門……」
    說完,一把玉扇已然「刷」的打開,便似要出手。
    此時,狄雁揚搖頭道:「李大公子,我可不管到時你給藥師王多少血,反正我要的那部
份是非要不可的──」
    「好漢!」李北羽豎起大姆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惜──,我血還是不能
給……」
    「為什麼?」狄雁揚空著的右手掌指已然一縮一放,大是也要出手了。
    「因為沒道理──」李北羽竟然很有禪意的道:「狄大先生今天還能站在這裡,顯然是
那位藥師王老頭子替你解的毒──問題是,這跟在下我何關?」
    狄雁揚無話可說。
    他看了看葬玉、埋香一眼,冷聲道:「我們的帳還沒解決……」
    「不錯!」葬王道:「現在這個時辰不錯──」
    葬玉話聲一落,第一個出手的不是葬玉、不是埋香,也不是狄雁揚。
    而是玉珊兒!
    玉珊兒既然號稱「鬼神也逃」,絕對不是拿練武當兒戲的人。
    而且,她還是玉滿樓手創玉風心法的最佳傳人。
    一把玉扇在玉珊兒手上,先是如狂風湧捲連拍六扇往狄雁揚;接著,一折身,扇面立時
如彩蝶迎春風,輕輕飄飄罩向葬玉、埋香!
    狄雁揚既然只殺殺手,所以只好避著玉珊兒專攻擊葬玉、埋香。
    葬玉、埋香呢?
    自然是以狄雁揚為第一目瞟,但也不放過玉珊兒,原因是女人的嫉妒!
    玉珊兒更猛,正是指東打西;反正不論是狄雁揚或是葬玉、埋香,這些人未免太小覷玉
風堂了。
    好一本三國演義!李北羽看的高興,竟隨時不忘喝采幾聲來助助興,有時加上個掌聲、
口哨什麼的。
    這下一撩撥,更叫屋內四人打的火冒沖腦門。
    竟同時齊齊出手攻向李北羽而來,個個口裡大叫:「住口──」
    四個人出手都不重,只是到了李北羽面前卻又齊齊住手,不禁個個愕然。
    那死李北羽竟然還大笑道:「有默契,這招真的是天衣無縫──」
    此時,四人都停住了不動,誰也不敢往前稍挺或是抽手回身。
    因為,天衣無縫不能有露洞,一有空門出現難保別人不會趁機出手。
    這下,可看的李北羽更是大笑了。
    屋裡李北羽大笑,屋外杜鵬也大笑,邊走了進來。
    「精彩、精彩──」杜鵬笑道:「只不知道這幾位朋友誰的耐力此較好?」
    李北羽笑道:「大鳥──,我看這樣子吧!你去拿一條繩子來,把他們四個的頭髮綁在
一起是不是更精彩?」
    「對極了──」杜鵬手裡不知怎的已經多出一條緞帶來,口裡大笑道:「問題是由誰先
綁?」
    狄雁揚歎道:「這是什麼世界,你們兩個……」
    「別抱怨──」李北羽搖頭道:「就你是第一個──」
    杜鵬也真聽話,說綁就綁了。
    想不到我們這位杜公子的手法倒是很靈巧,一下子便打了七個結中結。
    杜鵬拍手道:「下一個呢?」
    「下一個──看誰先出聲就綁誰!」李北羽微微一笑,開始在三個女人面前做出種種鬼
臉。
    只見他伸舌頭、擠肩毛、歪嘴唇!
    這一路下來,真令人忍得都痛苦了。
    玉珊兒咬牙,終究忍不住道:「李北羽你這個臭小子──,姑娘我……」
    杜鵬速度很快,一下子打好了結便要扣上玉珊見頂上頭髮。
    這瞬間,每個人都動了。
    先是玉珊兒身勢往後一沉,以杜鵬為壁,擋住右方狄雁揚的出手;按著玉扇連拍左方的
葬土、埋香。
    狄雁揚則是頸上用力一摔,竟以頭部控制杜鵬手上的緞帶為鞭,攻向玉珊兒;同時,右
掌一泓短刀如流,直劃向葬玉、埋香而至!
    葬玉和埋香則雙雙往前跨上一步,踩住床沿一彈,自半空中四爪齊探向狄雁揚。
    狄雁揚口裡一冷笑,身子一轉,亦拔地而起,右手短刀已如矯龍出海,直是破空捲至。
    那玉珊兒倒學了聰明,右掌玉扇一拍杜鵬手腕,左手順勢取過了緞帶;此時,狄雁揚和
葬土、埋香正在半空互擊。
    一交手,三人便各使其機巧,快慢之間瞬息變化,直似三道彩虹在天空交會。壯麗而且
詭異狄雁揚既然是專殺殺手,對於這類人的個性當然有所揣模。所以,他露出的空門必須極
小,足以致命,且讓對方也得付出一點代價。
    唯有如此,對方才會認為賺、才會下賭注!
    埋香先下了判斷,她在半空一折身貼上屋頂,指間那攝魂奪魄的「埋魄香蘭」已然如輕
霧般罩向狄雁揚的頂部;心有所感,葬玉亦一沉身,自下而上,將雙臂倒舉,左右兩大姆指
各彈出兩道光芒,如電奔迅至!
    這一上下夾擊,正是將狄雁揚克制於其間,無論怎麼閃避,只怕也得悶上一記。
    可是,她們忘了一件事是,狄雁揚右掌中的短刃並不是他的武器。
    狄雁揚真正的武器在左手!
    只見他狂笑倒翻身,以雙腿踢向上方的埋香。同時右手一振,短刃追向避開的埋香。
    左手呢?
    左手袖忽的冒出一根墨黑細長的降魔棍來!
    不是冒,而是彈!
    狄雁揚那根降魔棍是由緬鐵打造,平素拗成五折貼於左手小臂上。待要使用時,將內力
一震斷繫住的皮索,便倏忽急彈而出,攻敵於不備之中。
    便這一下,那埋香已叫飛來短刃擊中左肩:而下方的葬玉亦未料這棍來的意外、威猛。
    葬玉心中暗叫不妙,已叫狄雁揚手上那緬鐵精棍打中三處穴道,全身為之一麻!
    狄雁揚一冷笑,左右手一拉那降魔棍,竟又長了倍許!
    顯然是下一出手便要雙打上下的葬玉、埋香。
    李北羽見此,不禁失聲歎道:「好──這兵器比得上孫猴子的如意金錮棒……」
    便在狄雁揚動的同時,玉珊兒也動了。
    她將奪自杜鵬手上的綢帶一扯,便拉痛狄雁揚頂上髮結;同時,左臂一振,將那緞帶纏
住那根如意降魔棍。
    這時,三人已落回地面;玉珊兒先以右手玉扇三連點逼葬玉後退,同時將緞帶往地下一
卷扣住葬玉小腿。葬玉一驚、掙扎,這可慘了狄大殺手的頭髮,只聽他不由得痛叫一聲,右
手急拉住緞帶。
    玉珊兒嬌笑一聲,手上緞帶狂捲,三兩下竟連狄雁揚的身子、埋香的雙腿全都卷在了一
起。
    三人這下真可的是大大的狠狽,其中一個動必得影響到另外兩人。
    杜鵬見玉珊兒以緞帶纏人的手法不禁失聲道:「這是峨嵋神尼的困仙妙法……」
    玉珊兒臉有得色朝杜鵬一瞅,哼道:「你倒是識貨!」
    狄雁揚突然歎口氣,道:「杜朋友──,這是什麼鬼帶子,又長又韌?」
    這點,不謹狄雁揚奇怪,葬玉、埋香,甚至連玉珊兒都奇怪,這緞帶竟然用內力震不
斷?
    杜鵬大笑,道:「這個麼──,你們想知道是不是?」
    「說!」玉珊兒「刷」的打開玉扇,已有強迫的味道。
    杜鵬對這玉大小姐可沒轍,立即道:「蟬翼布……」
    「蟬翼布?」玉珊兒訝道:「蟬翼布又是什麼東西?」
    杜鵬聳肩道:「聽說是三百多年前劍秀才製造蟬翼刀時多出的一塊,沒事順便送給了太
史子瑜……就是這樣的啦──」
    狄雁揚身子一震,道:「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杜鵬雙目一種,怪叫道:「為什麼不能有?」
    是啊──為什麼不能有?
    狄雁揚一邊保護頭髮,一邊苦笑,他可不能搖頭。
    玉珊兒可不滿意,她冷笑道:「你怎麼有這東西?」
    「人家送的──」杜鵬立刻招供道:「有一回一個客人到小的茶館喝茶,沒了銀子─
─,所以……」
    玉珊兒冷哼一聲,正要說什麼,門口那百里憐雪正好跨了進來,見到眼前這等情勢,一
愕復一冷笑:「嘿、嘿、,你們這些殺手也有今日!」
    眾人方自望去,那百里憐雪已大喝拔劍,道:「自作孽,不可活!」隨喝聲,那劍已狂
捲往屋中三名男女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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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說劍
    百里憐雪劍走如長虹而貫,瞬間已罩向狄雁揚、葬玉、埋香!
    這一下,存心是來大搞局的了。
    狄雁揚一驚,將手上如意降魔棍反打地上,便自彈拗攻向百里憐雪的足部;同時,那葬
玉、埋香亦各出手罩向百里憐雪。
    埋香只是肩頭受創,那葬玉有三處穴道被制可大大的遲緩。
    百里憐雪一哼,身子右閃,長劍便挺向葬玉而來。
    眼見,葬玉不但腿上受蟬翼帶所陷,而且身子大不靈活已是萬難躲過這一劍了。
    百里憐雪一冷笑,劍奔更急!
    驀地,身後一聲暴喝:「且慢──」
    百里憐雪方稍一愕,身後劍勢破空之聲已至背上天柱穴!百里憐雪一驚,身子三閃,方
躲過這一威蜢狂劍;回頭一看,竟是玉楚天仗劍而立,手上劍身猶是嗡嗡而晌。
    百里憐雪愕道:「玉兄──,你這是……,」玉珊兒也道:「哥──,你為什麼要阻
止?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這話,在場諸人不由得一愕,什麼時候玉珊兒玉大姑娘把那百里憐雪也叫成一類啦?
    玉楚天猶不失玉風堂少堂主風範,只見他輕咳一聲,道:「玉風堂的事,由玉風堂自己
解決……」
    這話,分明是衝著百里憐雪而來!
    百里憐雪臉上一變,「卡」的一收劍,看了玉氏兄妹一眼,幸然轉身而出。
    玉楚天淡淡一笑,又道:「葬玉、埋香兩位姑娘──,從今夜起不用再來了。原因,我
想你們已經知道……」
    一是趕明兒以後李北羽將和玉珊兒往龍門求醫,二則是刀斬門潛伏在玉風堂的邱勝隆已
被擒。顯然,再來的話雙方便變成仇敵死戰。
    玉楚天又看向狄雁揚道:「玉風堂敬佩狄先生是條漢子──,只是,以後大可以登門造
訪……」
    這段話下來,只說得這三名殺手苦笑不已。
    玉楚天往前一跨,執起緞帶一抖,便自解了眾人身上的結。
    狄雁揚收回如棍降魔棍,朝葬玉、埋香、李北羽看了一眼,一哼聲便飛身出窗。
    埋香也是嬌哼一聲,解開葬玉約穴道後,朝玉珊兒冷笑道:「玉大小姐──,李北羽那
臭小子還不一定是你的──,等著瞧吧!」
    話聲一落,兩名女人已自窗口躍出,芳蹤逝然。
    該走的人走了,掌聲傳來,是李北羽。
    李北羽笑道:「好──,玉兄真夠威嚴……」
    「小事、小事──」玉楚天立即一付嘻笑貌道:「剛剛還緊張的出了汗呢──」
    玉珊兒冷冷一哼,真搞不懂自己方才為什麼來這裡幹什麼?她一跺腳,轉身便也出了門
口,留下屋內兩個男人大笑。
    且慢,杜鵬呢?他去了那裡?
    已是夜深!
    一匹快馬正由街道上馳往洛陽城門,驀地,那馬急豎了起來!
    馬上坐客似乎一驚,急挽住馬穩了下來;瞳子中精光閃動,投向暗處一道黑衣人影。
    那黑衣人踱步而出,正是除了兩眼外露外,全身罩的緊緊,甚至連手上都罩了手套!
    手套上有刀,乃也是極普通五兩銀子一把的精鋼刀。
    由這看,來人的功夫可能只是泛泛之輩。
    馬上之人再看看這蒙面人步伐,虛浮不定,內力修為頭是粗具根基而已。他笑了,冷冷
道:「閣下翦徑,今夜只怕尋錯了對象……」
    「百里憐雪──!」那蒙面人冷聲嘶啞道:「想走行嘛?」
    那座上人便是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憐雪!他這一聞言不由得心中一震,脫口道:「你是
誰?」
    「這不重要!」蒙面人冷聲道:「重要的是你回玉風堂還是要挑我手上這把刀──?」
    百里憐雪手上一緊,怒笑拔劍,已是不發一言揚身舉劍劈至!
    「好──」蒙面人輕笑:「不愧是七大公子之首……」
    蒙面人不擊而退、退……,百里憐雪似乎是殺紅了眼,手上長劍連振,八八六十四招的
「屠龍劍法」已逼得那蒙面人進入死角!
    百里憐雪怒笑,道:「狂徒納命!」
    隨喝聲,左拳使出百打神拳撞向蒙面人,右手劍上出七朵劍花便單向蒙面人身前七大
穴!
    這手「龍虎並擊」正是百里世家的人大絕技之一。
    此時使來,百里憐雪怎麼算天下也不會有超過十個人躲的開!
    他當然沒算上眼前這個蒙面客。
    因為,他算到的八、九個裡,從沒一個會蒙面出現的──
    所以,他放心!
    蒙面人卻大笑,大笑的同時出刀!
    刀是五兩銀子的精鋼刀,出刀的速度卻是如天外奔閃的電光!
    五兩銀子的精鋼刀很常見;那閃電更常見!
    可是,無論什麼兵器使出的速度如閃電的時候,那種感覺是一種奇妙、震憾、訝異、和
──恐懼!
    尤其,那道死亡的閃電是擊向自己!
    百里憐雪已經感受到死亡的壓力,這力量,可以叫人心如槁灰,叫人斷一切意念,讓你
覺得一切的掙扎都只是一種可憐的悲嚎而已!
    刀光已過,蒙面人已大笑而離!
    百里憐雪並沒有死,只見,整個上半身的衣服已盡隨風化成絲絲布條飛散-他能這樣子
出城?堂堂七大世家之首的百里公子能這樣行之於路?
    不能!
    所以,百里憐雪只有轉回玉風堂!他當然可以去搶、去盜,可是那個蒙面人一定在暗中
監視,只怕再往前一動便真要生死兩別了──
    XX──────X
    那個蒙面人是誰?
    據武林刀戰史上的記載,姓杜名鵬。
    杜鵬!
    那一戰的評語呢?
    刀戰史第四千一百一十七頁上的下論很簡單:「杜鵬一刀,足以媲美昔年俞傲!」
    XXX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被譽為百年來第一刀法名家。
    杜鵬很滿意的道:「禿鳥──,那刀之精彩,可惜你沒看到。不然……」
    「不然哥哥我會失眠是不是?」李北羽哼了一聲,望那窗外晨曦歎道:「這一路上去找
藥師王王老頭不曉得又得受那位玉大小姐多少苦──」
    「郊遊還不好啊?」杜鵬哼道:「哥哥我還要留在這裡對付那個什麼鳥的黑旗右使和百
裡憐雪這小子……」
    「你告訴玉堂主了沒有?」
    「不說行嗎?」杜鵬歎道:「我們李北羽李禿鳥可是未來玉風堂的乘龍快婿……」
    這個啟程可沒什麼風光。
    反正,玉楚天玉少堂主把李北羽輸掉的「雲深名車」借給李北羽和他妹子用就是了。
    駕車的,可是玉風堂的好手錢富多!
    這一路去龍門,人手簡單,連碧荷也沒跟小姐去。
    當然,如果杜鵬跟去我們這位碧荷姑娘必是極力爭取的。
    他們這一趟,十三天之內一定要回來;因為玉滿樓是言而有信的人,倘不能讓宇文長卿
來此武招親時看不到人。
    玉滿樓的原則是,絕不逃避該來的事!
    雷殺突然出現在洛陽雅竹小館所造成的轟動可不小。
    吳昊剛更是吃了一驚,急急迎了出來,道:「門主大駕──,小的未曾遠迎……」
    雷殺淡淡一笑,沉聲道:「進去裡頭說──」
    雅竹小館不愧是洛陽三大名樓之一。
    便這片刻已然在後院佈置好了一間雅捨。
    雷殺顯然很滿意的點點頭,落坐後盯住吳昊剛道:「吳長老──,葬玉和埋香那兩個丫
頭怎麼不見人影……?」
    吳昊剛臉色一變,恭敬道:「自從昨晚她們去了玉風堂後便沒有回來……」
    雷殺雙眉一挑,冷哼道:「被留在玉風堂?」
    「稟告門主──,葬玉、埋香兩位姑娘並不是在玉風堂──」吳昊剛苦笑取出一張信
箋,恭敬遞上道:「是去了龍門!」
    雷殺雙眉一挑,取過信箋展現。
    「我等已得知藥師王現在寄身於龍門,往殺之。」
    雷殺雙目一閃,沉聲道:「只怕這兩個丫頭目的沒這麼單純……?」
    吳昊剛苦笑道:「是……,因為……李北羽也往龍門而去……據說是求」藥師王「王泰
元的救治……」
    雷殺稍一沉思,冷哼道:「為什麼捨近求遠?那兩個丫頭不是要治他的毒嘛──」
    吳昊剛沉吟半晌,方吐出一句話:「因為李北羽是個漢子──」
    雷殺眼睛不由得一亮。
    連吳昊剛都這麼說的人一定不差;而且,李北羽能在十年之中打遍洛陽過客的武林高手
而不死,正是殺手最好的條件!
    因為那些經驗必然可以讓他知道什麼情況下手最好!
    雷殺淡淡一笑,站了起來道:「玉滿樓必然知道本座來了洛陽。不去拜訪不禮貌是不
是?」
    玉風堂對於雷殺的到訪不由得不騷動。
    兩方之間七年的夙怨,這回對上了會怎樣?
    玉風堂的大廳上,這兩位當今武林大家已然對坐互視!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雷兄遠來,令兄弟驚喜……」
    雷殺也是一笑,道:「過而不訪,非禮也。玉兄又何必太執著於見面難?」
    玉滿樓雙目一閃,大笑道:「好禪機──,雷兄豪氣中不少儒風,當真令玉某心
折……」
    雷殷也乾笑道:「玉兄這話未免太抬舉雷某了──兄弟此來──,是有一事相托……」
    玉滿樓臉上淡淡一笑,道:「請明言……」
    「為了敝門蕭長老之事……」雷殺雙目一閃,淡笑道:「蕭長老年方三十,不但人品俊
俏萬難其一,手下武功文墨亦超人一等……」
    玉滿樓雙目一閃,依舊淡笑道:「雷兄的意思是……?」
    「為十二天之後的比武招親報名──」雷殺雙目有了笑意,很複雜的笑意!「蕭長老本
名是蕭飲泉……」
    雷殺大搖大擺的走出玉風堂,堂外,早有八名手下侍馬以待。
    雷殺回頭看了玉風堂大門一眼,揚身上馬朗笑絕塵而去!
    目的地不是雅竹小館,而是洛陽之南的龍門!
    因為,李北羽在那裡,玉珊兒也在那裡──
    同時,葬玉、埋香、藥師王也同樣在龍門!
    玉滿樓依舊坐在大廳的虎皮椅上,一直到衛九鳳自後院轉到了身前。
    衛九鳳輕笑道:「樓哥──,怎麼了?」
    玉滿樓苦笑半晌才道:「可怕──,雷殺比我想像可怕的多……」
    衛九鳳雙眉一挑,道:「氣勢上看出來的?」
    玉滿樓點點頭。半晌方沉聲道:「玉風堂裡有關蕭飲泉的資料是什麼?」
    「蕭飲泉?」衛九鳳臉色一變,道:「人稱」虎兒「的蕭飲泉?」
    玉滿樓苦笑點頭!
    衛九鳳輕歎,道:「年三十,十歲被雷殺發現以前據說是由房山的白領猛虎所養大;天
生異稟,武功造詣不明,亦未有登錄暗殺記載……」
    總之,玉風堂最忌諱刀斬門的,除了雷殺外便是八大長老排名第一的蕭飲泉!
    衛九鳳明白蕭飲泉也將參加比武招親大會時,心裡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她歎了一口氣
道:「憐雪呢?」
    XX
    百里憐雪對玉楚天邀他喝茶下棋不禁詫異。
    以這些日子來,玉楚天從不對自己有好臉色,怎會有相邀之舉?
    人道是:宴無好宴!
    玉楚天對於杜鵬所說百里憐雪是黑旗武盟一份子之事也不禁訝異非常。
    杜鵬分析一件最簡單的事情道:「昨晚那三個男男女女的殺手被困在一起時,我們這位
百里公子是不是一進門就殺?」
    「不錯──」這是事實,玉楚天承認。
    「你難道不奇怪?」杜鵬笑道:「那有人在人家家裡做客,一天到晚拿著劍?便何況,
在采月樓後院遇見玉大小姐和那個黑旗右使時手上並無劍……」
    玉楚天臉色一變,道:「所以,他要殺了刀斬門的葬玉、埋香以及狄雁揚,好挑起武林
風波……?」
    「不錯!」杜鵬笑道:「這筆帳一定算到玉風堂頭上對不對?殺刃軒門的人不怎樣,殺
狄雁揚的事情可大了……」
    因為狄雁揚是「義殺」!他的目標全是江湖上專殺正派人物的殺手。
    所以,狄雁揚的評價很高,甚至可以和百年前的冷默相當。
    當然,也有人將他比為潛龍大俠──
    玉楚天歎一口氣,道:「這事你告訴我爹沒有?」
    「有!」杜鵬笑了,站起來往外邊走邊道:「玉堂主要看玉兄你處置的方式……」
    所以,玉楚天使決定邀百里憐雪一會!
    就在百里憐雲和玉楚天相會於橫江居的同時,另一側采月居的花園裡,人稱「老宋」的
宋老頭正專心的剪著多出來的枝椏。
    他是這麼專心、這麼慢斯理條,每個動作似乎部充滿了韻律感。
    老宋到玉風堂來不過是半年的事,那是因為原先的園丁請假回山西老家;這一年期,便
由老宋來代替。
    老宋做事的速度不快,卻做的很好。
    才四十出頭,不論是老宋或宋老頭都是一種稱!
    因為玉風堂的弟子都很年輕,除了幾位元老外都很少超過三十五歲的。
    這是有原因的,二十年來玉風堂要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就必須流血,流血的代價是人
命!
    黃昏時刻,老宋已經整理好了玉風堂後方的三大院!
    就在夕沉夜起的時刻,老宋突然覺得身後有一股莫可名喻的殺機湧至!
    這種肅殺之氣,令他背後輕輕一抖,這種狀態轉到了他的手上,那剪子不由得輕晃了一
下。
    老宋明白被人盯上了,可是他奇怪,來的人絕不是玉風堂中人;因為那背後人發出的氣
機運行不同。
    最少,卻將出手的感覺不同!
    玉風堂用的是劍。
    除了玉大小姐覺得劍不夠淑女而代之以扇外,上上下下總舵裡頭一百六十二位弟子全數
是用劍!
    而身後這人用的卻是刀!
    老宋緩緩轉過身子來,在暮靄之中,眼前正立著一道人影。
    頎長的身子全數裹在黑衣之中,甚至連手上都戴著黑色的手套!
    當然,最可怕的是那左手手套上所握的刀。
    刀,只是五兩銀子便能買到的精鋼刀。
    黑衣蒙面人嘶啞笑道:「你好──」
    「不好──」老宋歎了一口氣道:「當個小園丁怎麼會好?」
    「說得也是──」黑衣人笑道:「好好的黑旗右使不幹,來當什麼園丁……」
    老宋這一瞬間,雙目之中所放出來的光芒絕對不是一個泛泛之輩所能達到的層次。
    他看了黑衣人半晌,方又歎口氣道:「你穿這個樣子在玉風堂裡不怕骨被燒成了灰放入
子中嘛?」
    「這個我不擔心──」黑衣人笑道:「因為這是你的問題──對不對?」
    老宋的回答是出手,這一剎那,老宋更不像園丁了,而是一名武林高手!
    頂尖的高手。
    老宋的武器很特別,就是那口剪子。
    只見那剪子在他雙手中竟然變化無窮。
    一忽兒可以分開成雙刃、一忽兒合起來成水龍剪,甚至那剪子柄一扣竟成了雙刃刀。
    黑衣人邊退邊訝道:「你是柳應物!」
    老宋冷笑不答,手上翻飛如電閃,已逼退黑衣人十三步。
    黑衣人依舊道:「昔年柳三劍的」三劍出手,攝魂奪魄「,聽說你把它改成三種兵器的
出手,想來……」
    黑衣人下面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雙刃刀已撩下他一片衣角。
    黑衣人冷哼一聲,身子不再退便此場身而起,按著在半空三轉之後,以刀鞘往下擊去!
    此時,柳應物的兵器正好化成水龍剪,往上夾來!
    黑衣人以刀鞘被夾住,手上一振,右手已拔刀劈空而下。
    好猛一刀!
    柳應物心頭大駭,急將剪分為二,盡力迎上那狂捲一刀。
    使雙方「叮」的一大響接觸時,柳應物已吐了一口血後退!
    傷柳應物的,不是黑衣人右手的刀,而是左手的鞘!
    那黑衣人可也不太好,只見一道血口子在小腿肚上。
    黑衣人搖搖頭輕歎道:」「三兵出手,不死也傷「,柳應物果然是不同凡響……」
    柳應物只覺胸口翻騰,望著手上那把隨時可以組成三種奇門兵器的剪子歎口氣。眼前這
人手上只有一把刀,那刀卻足以一出手便讓人上了奈何橋。
    他手上這剪子可沒把握下一回的出手能擋的住!
    黑衣人點了點小腿穴道。制住流血後,微一聳肩又往前跨來,嘶啞道:「喂──,該我
先出手啦──」
    柳應物心裡一緊,眼前這神秘的黑衣人已經是高高舉刀,便就狂飆而出!
    柳應物全神戒備之際,忽的身後一響,一名女子自一側躍來大喝:「狂徒該殺──」
    來的是碧荷,攻擊的是黑衣人!
    在碧荷的眼中,老宋是玉風堂的人,這個蒙面的傢伙一定是壞人了。
    黑衣人顯然未料到碧荷突然的出現,尤其攻擊的又是自己!
    就在碧荷掌上連出三記重手亂了黑衣人章法的同時,那柳應物卻是一朗笑,往那園外奔
去!
    碧荷不覺一愕,轉頭訝視這「老宋」的輕功怎麼這般好?再回頭,竟然黑衣人也不見蹤
影!
    怪事!碧荷呆楞了半晌,決定去找杜鵬問問看是怎麼一回事!
    女人,就是有不能解決事情的時候,自然會到你身旁來問。
    另一個說法是,她們常常把問題丟給男人!
    茶熱煙有古畫意。
    杜鵬進入玉楚天房間的時候,便大大讚了一口:「茶必是好茶──」
    這時,玉楚天和百里憐雪已然對坐一頓飯光景,猶未交談上半句。
    杜鵬在旁自斟自酌了半天,貝那玉楚天還是不語,不覺訝道:「幹啥──?你啞了啊?

    「不是──」玉楚天苦笑道:「只是我不得不考慮說出口後的許多後果──」
    如果八大世家和玉風堂交惡,那在圍抗黑旗武盟上的力量便更形分崩離析。
    杜鵬可沒有這個顧慮,他衝著百里憐雪一笑,道:「喂──,百里。剛剛那個柳應物走
了──,你有什麼感想?」
    百里憐雪原先是要舉杯的手,竟為之一抖。
    半晌,方沉聲道:「在下不知杜兄意欲何持?」
    「哈……,」杜鵬大笑道:「那一戰當真是精天下之彩哪──你沒看到太可惜了─
─。」
    百里憐雪臉色稍變,玉楚天已訝道:「是誰可以打敗」三兵出手,不死也傷「的柳應
物?」
    「我不知道──」杜鵬一聳肩道:「是個全身黑墨墨的傢伙,連手上都戴著套子……」
    杜鵬一笑,喝了一口茶才又道:「只是那把刀太差──」
    「什……什麼樣子的刀?」百里憐雪情不自禁問道。
    「精鋼刀!」杜鵬笑道:「五兩銀子就能買到的精鋼刀!」
    這下,百里憐雪只覺腦門一轟,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昨夜那一戰,只怕以後夜夜的惡夢!
    百里憐雪乾澀道:「小弟身子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玉楚天淡淡一笑,道:「請──」
    杜鵬看著百里憐雲的離去,回頭朝玉楚天歎氣道:「怎麼搞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玉楚天竟然笑了:「不好嗎?不戰而屈人之兵?」
    杜鵬瞪了玉楚天一眼,那碧椅已然在門口驚呼:「杜……杜公子──,你的腿怎麼在流
血?」
    設非玉楚天在場,那碧荷怕已衝了過來抱住呢?
    杜鵬搖頭一歎,道:「不小心割傷的──比起李北羽那禿鳥現在受苦受難,就就更不值
得一提啦……」
    戲水樓依舊是熱鬧的很。
    玉珊兒實在是不願意攙著李北羽走,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直似小兩口手似的。
    沒辦法的是,錢富多必須到馬房去照顧著那輛雲深名車。
    戲水樓加起來前後總共是十八間廂房,好巧不巧,便只剩得其中一空房。
    掌櫃還擠眉弄眼笑道:「兩位新婚,那間房妤像是特別留下似的,你說巧不巧?」
    按他老的眼光,唯有新婚夫婦才會這般濃情蜜意的「貼近」!所以,口裡說起話來便更
有把握啦:「那房上好,保證不吵,而且……嘻、嘻──,也不會吵到別人……」
    最後一句,那學問更大了。
    玉珊兒沒好氣的道:「掌櫃的──,想說話就告訴我江湖上人稱」藥師王「的王大夫可
是也住在這裡?」
    這話一出,眾人再看「丈夫」那副「虛弱」的樣子,滿屋坐客竟不約而同明白了某件事
似的「喔」了一聲!
    這一聲,可真把我們玉大小姐的脾氣冒出來啦!
    就待要發作時,那掌櫃的已笑道:「姑娘來得巧,那位王大夫正住在小店中……」
    「那間房?」玉珊兒急問。
    這麼急?掌櫃一愕復一笑道:「王老爺出診去了,明天才會回來──兩位是不是先要到
房裡歇著?」
    不去不行啦,玉珊兒一百個不願意的扶著李北羽隨著店小二往後院走去。
    留下的,是陣陣坐客的低語和一雙特別含意的目光!
    狄雁揚!
    XX
    葬玉、埋香當然也是早一步住到了戲水樓之中。
    她們就倚窗而望,貝那玉珊兒扶著李北羽到對面房去。
    戲水樓的設計最令人稱道的是,一十八房全是獨立小屋,散置在一片花園之中。而花園
的池子水,竟是開通了伊河引進。
    葬玉直到見不著李北羽的身影了,方才幽幽歎道:「今夜行動,必得先將玉珊兒那丫頭
除去才行……」
    埋香嗔道:「李北羽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傻楞楞的看上那隻母老虎──」
    葬玉搖頭苦笑,道:「別說了──明晨門主便會來到,我們今夜非行動不可!」葬玉一
頓,將目光投向李北羽所住的小屋,沉聲道:「殺玉珊兒、挾李北羽,你我和他三人便從此
遠走高飛,隱居於山林之中……」
    李北羽躺在床上指指腳道:「脫鞋子吧──」
    玉珊兒臉色大變,冷哼道:「找死──」
    「喂──,玉大小姐你有道理點行不行?」李北羽抗議道:「有誰上床穿著鞋子的?」
    這是實話!房裡只有兩個人,李小公子不能動,就只有請玉大小姐來了。
    玉珊兒一咬牙,使勁「拔」下李北羽腳上靴子。
    那廂李小公子可呲牙裂嘴叫道:「殺人啊──」
    不只於此,我們玉大小姐搞下了靴子,便順手一巴掌打向李北羽而來!
    便這時,紙窗上輕「噗」的一聲!
    玉珊兒心身一驚,已然明白有人以暗器偷襲。
    為今之計,再揚身或是反擊已來不及。
    唯一方法,只有將拍向李北羽的一掌轉為伸開一抱。
    當下,李北羽和玉珊兒可全上了床摟成一堆啦!
    玉珊兒立時大窘,簡直是百口莫辭了。
    李北羽倒是嘻嘻一笑,道:「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來的……」
    玉珊兒冷哼一聲,一推李北羽便要下床;驀地,紙窗又是「噗」的一響,一道七彩箭影
已激射而至!
    玉珊兒大驚,一倒身又投入李北羽懷中。
    這下,我們李公子可大樂啦,立時豪氣干雲道:「別怕──,有我李北羽在……」
    玉珊兒怒而起身,只見壁上釘了一根細短小翎羽箭,顯然是用手勁打出的。
    箭身,竟是塗成七彩的虹霓箭。
    玉珊兒臉色一寒,取扇在手,便揚身而出。
    手上那玉扇刷開,連展一十七扇護住全身,落下了床來。
    這時,窗外冷冷一哼,道:「小妮子,有膽就出來──」
    玉珊兒嘴角一絲冷笑,已破窗而出!
    只見,六丈外一道蒙隴人影大笑:「來啊──,來啊──,比輕功如何!」
    玉珊兒雙眉一挑,玉風堂的輕功可是獨步天下,這小子不要命了。
    一怒喝,人已揚起追那人影而去!
    李北羽取下壁上那支七彩翎羽箭,笑著往窗外叫道:「蔣朋友別來可好──?」
    「你好我不好!」窗外掠進了一個二十七、八的傢伙來,只是他身上那服員外裝令人覺
得有些唐突。
    這麼年輕幹員外總是很奇怪的;另外一點特別的,是他手上的劍鞘,鞘竟然也是塗上了
七彩。
    眼前這人,便是天下第一小莊莊主,「七彩劍鞘,鞘中無劍」的蔣易修了!
    李北羽瞧了這老朋友半晌,方大笑道:「年紀輕輕的幹員外怎麼會不好?」
    蔣易修瞪了李北羽一眼,道:「你倒好,要哥哥我幫你轉告玉滿樓那老頭子你是進士出
身;又要哥哥打了兩記七彩翎羽箭,讓那玉大小姐投懷送抱……」
    李北羽笑道:「朋友嗎──」
    「朋友是不是?好極了──」蔣易修笑道:「一個月前小弟我在江蘇碰到了一位姑
娘……咳──,想請你……」
    「你沒搞錯吧──」李北羽歪頭道:「說名、說勢你蔣員外可比兄弟我有的多,那個姑
娘不是被你迷的團團轉?」
    「這個不同……」
    「長了四隻眼三個鼻子?」
    「去你的──」
    「好吧──多大年紀?」
    「大概雙十一、二……」
    「叫啥名字啊?」
    「間間木喜美子!」
    「什麼?」李北羽跳了起來道:「是個東瀛妞兒?」
    「不錯──正是扶桑姑娘──」蔣易修眉頭皺成一起道:「而且很有來歷……」
    李北羽興趣來了,笑道:「什麼來歷?幕府大將軍的女兒?」
    「沒那麼嚴重!」蔣易修歎口氣道:「她只不過、只不過是扶桑一名劍客的唯一入室女
弟子……」
    李北羽一聳肩,淡笑道:「誰?扶桑不入流的劍客可不少──」
    「佐佐木小次郎!」蔣易修用力道:「數個月前才在嚴流島上被名兵法家宮本武藏所擊
殺的佐佐木小次郎座下唯一女弟子!」
    李北羽的聲音有點乾澀了:「她學的也是飛燕斬法?」
    「不錯!」蔣易修歎道:「她這次來中原是為了復仇……」
    「什麼仇?宮本武藏也來啦?」
    「不是,是父仇──」蔣易修歎氣道:「她的殺父仇人便是現任黃海倭寇集團的白虎盟
盟主和青龍盟盟主……」
    「可是九田一郎和兵本幸?」
    「有知識──」
    李北羽苦笑道:「你是打算替她報仇以得芳心?」
    「差不多──」蔣易修笑道:「為國除寇,男兒當為……」
    「少來──」李北羽歎道:「那一龍一虎學什麼的?」
    蔣易修吞了口口水,道:「一個柳生但馬守嫡傳給柳生十兵衛的刀法……另一個是宮本
武藏的二刀流──」
    李北羽不說話。
    蔣易修瞅了一眼,道:「有何評語?」
    「兩個字!」
    「什麼字?」
    「很慘──」
    蔣易修狠狠瞪了一眼,李北羽又笑道:「也可以用四個字來表達……」
    「說──」
    「非常淒慘──」李北羽重重的歎一口氣道:「問題是,哥哥我不幫你好像也不可以是
不是?」
    玉珊兄回房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
    顯然她去追蹤的那人輕功也不差!
    有誰敢在輕功上和玉風堂的人較勁?
    怎麼算都會有一個,風流王!
    「行如急風,劍如水流」。
    天下三王之中的「風流王」王務先無疑是敢向玉風堂輕功較量的人。
    玉珊兒再一次端詳玩弄在李北羽掌上的七彩翎羽箭,冷哼道:「嘿、嘿──,這玩意兒
似乎是個員外的東西?」
    李北羽點點頭,無奈道:「而且姓蔣,人稱蔣員外──」
    玉珊兒臉上一寒,道:「那麼,是蔣易修引我出去,再出王務先調走我離去的了……?

    李北羽點頭。
    玉珊兒冷笑道:「當然,重點是那個蔣員外進來和你討論一番了?」
    「這也沒錯──」李北羽歎道:「你真聰明。」
    廢話,這點三歲小孩子也猜得出來,問題是他們談了什麼?一個大姑娘人家似乎不該問
這麼清楚。
    「蔣朋友說有幾個人到龍門來……」李北羽笑道:「當然是狄先生、葬玉、埋香他們一
定在內……」
    玉珊兒沉聲道:「還有誰?」
    「王克陽──!」李北羽加強語氣道:「天下三王之中的」乞丐王「也到龍門來聚
會……」
    「天下三王」每年一度的聚會,在武林中早已赫赫有名。
    玉珊兒歎道:「這麼巧?還有那些傢伙來?」
    「宇文兄妹──,」李北羽瞅了玉珊兒一眼,笑道:「當然得加上黑旗武盟的左、右
使……」
    玉珊兒有點頭大了,口裡問道:「還有沒有?」
    「有!」李北羽眼中竟然有了憂慮,道:「另外已知的兩個是雷殺和蕭飲泉……」
    「蕭飲泉?」虎兒「蕭飲泉?」玉珊兒嚇一大跳道:「他也來龍門湊熱鬧?」
    「是啊──,大伙卻想能不能躍過龍門化鯉為龍……」李北羽長歎一口氣道:「順便告
訴你兩個好消息……」
    玉珊兒在聽,她發覺李北羽那張嘴巴裡吐出來的消息都很中用。
    李北羽笑道:「第一,那位蕭飲泉也報名了比武招親大會……我看娶親是假,揚名是
真……」
    玉珊兒的心往下沉,單單一個宇文長卿加上蕭飲泉,有誰能接得下他們兩人的出手?如
今玉風堂迫不得已為自己舉辦的比武招親似乎是洶濤暗湧,將有巨變。
    玉珊兒歎一口氣,雖然這兩天對百里憐雪已不若以往來的沉醉,總也比那兩個好。她又
歎了一口氣道:「第二個消息是什麼?」
    李北羽笑道:「我們那位百里公子是黑旗武盟的人……」
    玉珊兒臉色劇變,不由得顫聲道:「當……真……?」
    李北羽一聳肩,道:「好啦──,到時候就看你嫁到刀斬門,或者是嫁到黑旗武盟
去……」
    玉珊兒整個人傻了半晌,忽的一吸氣冷笑道:「他們三個誰也別夢想……」
    「幹什麼?想自殺啊?」李北羽搖頭道:「可別丟玉風堂的臉……」
    玉珊兒這下可沒了主意,呆望著李北羽不語。
    李北羽一笑,道:「還有個法子啊──」
    玉珊兒急道:「什麼方法?」
    「沒人禁止蒙面──」李北羽笑道:「到時你蒙面上台,好好跟他們幹上一架不就結
了?」
    好方法!玉珊兒看向李北羽,半晌才歎道:「你這鬼腦子總算想得出不找打的點子
來……」
    「你要謝的事還有呢!」李北羽淘淘不絕的道:「這十二天你得好好跟哥哥我學學男人
的舉止!」
    李北羽加強道:「當然粗話難免──」
    狄雁揚原先當然是取李北羽的一瓶血和葬玉、埋香兩條殺手命為重點!可是他發覺了更
大的魚。那就是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兩兄妹。
    堂堂黑旗武盟少盟主的命當然重要的多。
    所以,他直接去敲李北羽的房門,大剌剌的進入屋內道:「我幫你們幹掉宇文長卿和宇
文湘月……」
    李北羽笑道:「代價是哥哥我的一瓶血?」
    「不錯!」
    「成-。」李北羽挽袖道:「另外有兩個附帶條件……」
    狄雁揚一皺眉,道:「說來參考……」
    「第一,對葬玉和埋香兩位姑娘只能廢其武功──」
    沒武功那能當殺手?
    這點狄雁揚同意!
    李北羽笑道:「第二點,流這瓶血要叫我們玉大小姐下手哥哥我才答應──」
    狄雁揚也沒意見,拿了短刀遞給玉珊兒。
    那玉珊兒原先恨死了李北羽,這時要她下手割一道血痕出來竟為之顫抖猶豫。
    狄雁揚訝道:「玉大小姐也會不忍心?」
    李北羽大笑,道:「女人也總有溫柔的時候──」
    便此一句,那玉珊兒已橫眉揮刀,一道傷口便叫血珠溢出。
    狄雁揚動作也不慢,一下子便接好了一瓶,順便取出金創藥敷妥了李北羽傷口。
    李北羽一笑,道:「真是有備而來……」
    狄雁揚揣瓶入懷,轉身就走!
    那兩條大魚剛剛才來不久,心緒必然未定。
    這點,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李北羽長長吸一口氣,和衣躺了下去。
    驀地,一道幽雅的香味傳入了鼻孔。
    李北羽一愕睜眼,只見那玉珊兒竟眼有憂鬱擔心之色。
    李北羽一愕,只聽玉珊兒道:「痛不痛?」
    幹什麼啦?我們玉大小姐怎麼變得這麼溫柔?
    李北羽狐疑的望著玉珊兒,直是不敢置信眼前情景!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你奇怪什麼?你救了我兩次,我反而又割傷了你,我良心不安
不行啊──?」
    「可以──,可以──」李北羽蒙頭到被裡嘟嚷道:「只是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葬玉顯然沒想到還沒有找別人,倒是有人先找上了門!
    來的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的漢子,身著的竟是員外服。
    埋香首先驚叫道:「閣下是蔣員外?」
    不錯,別說那身衣服,就算是手上的七彩劍鞘也足以說明來人的身份!
    葬玉沉聲道:「有事?」
    「有──」蔣易修道:「在下我有個朋友想見見兩位……」
    話聲一落,壁上四窗竟同時打開!
    葬玉一愕,冷笑道:「搞什麼鬼?」
    「沒什麼──」蔣易修含笑道:「我那朋友只是想跟你們打個賭吧了──如果你們輸
了,今晚就乖乖待在房裡不要出去……」
    埋香冷笑道:「贏了呢?」
    「你們幹什麼都行──」蔣易修一笑,道:「我們絕不阻止──」
    天下第一小莊莊主不是沒名的人,聽說見過他出手的半夜都會做惡夢-所以,這個賭似
乎不賭不行。
    「我們賭法很簡單!」蔣易修笑道:「你們猜我那位朋友躲在那一道窗戶口下?猜中了
哥哥我拍拍屁股就走──」
    「是李北羽叫你來的?」葬玉冷笑道:「就是你們幾個近墨者黑,一天到晚喊哥
哥……」
    蔣易修一愕,繼而大笑道:「聰明──快猜吧!你們兩個可以各選一道窗戶,成功機會
是各一半──」
    葬玉、埋香對視一眼,她們不明白李北羽為什麼要阻止自己,大可以有三十七種法子來
用,卻用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方法。
    當下,兩人冷哼一聲,便摒氣凝神傾聽那四戶窗下何處有人聲呼吸……
    片刻之後,葬玉和埋香兩人不禁訝異互視。
    窗外,只有極輕、極輕的風聲,卻沒有半點人的呼吸聲!
    葬玉冷笑道:「蔣員外可沒有欺騙我們?」
    「沒有,絕對沒有!」蔣易修滿口肯定道:「我保證窗外有一個人,而且只有一
個……」
    埋香一咬牙,指向左邊第二道窗戶道:「那個──」
    輕風之聲依舊不斷,埋香有把握只要有人移動她一定聽的出來。
    葬玉顯然也有這種把握,本來,這點就是殺手應俱備的基本條件!所以,她冷笑的指向
最右方的窗戶!
    蔣易修仰頭大笑:「最右邊和左方第二窗口嘛?」
    話聲一落,一道冷峻的人影已自最左方的窗戶中升起,飄然入室!
    便見此人同時,葬玉眼睛一亮,道:「風流王,你是王務先?」
    行如急風,劍如水流!來人果然是「天下三王」中的「風流王」王務先。
    顯然,方纔他正以卓絕輕功穿回於四道窗口之下。
    難怪只聞那輕風聲!
    埋香回答的很坦白:「我們輸了──」
    她們輸在風流王的輕功之下;因為,連人家的行動之聲都聽不出來,那還有什麼好爭
的?
    王務先淡淡一笑朝蔣易修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玉珊兒看著眼前這兩名黑衣人,只覺得其中一個身影好像在那兒見過?來的兩個,全身
一式的由頂罩到尾,只露出精湛的眸子。
    顯是大行家!
    玉珊兒一沉思,忽的冷笑道:「黑衣幫的傢伙──,你們中間是不是有人在幾天前拿著
羽毛打敗了宇文湘月……?」
    黑衣幫?
    其中一個搖頭笑道:「我們不是什麼黑衣幫,玉大小姐這名稱取得倒也貼切……」
    玉珊兒冷哼一聲,道:「有事?」
    一側,早已和衣躺下的李北羽竟然也撐了起來道:「大腦休息用小腦想也知道……」
    玉珊兒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好──你就用小腦告訴我,他們來幹什麼的?」
    「點穴──」李北羽歎道:「當然是點你玉大小姐的穴……」
    李北羽一句話沒說完,玉珊兒已經倒下。
    出手的,便是方才說話的那個黑衣人。
    李北羽看了萎倒在地的玉珊兒一眼,搖頭笑道:「蔣員外──,你這出手可真有些進步
──」
    一個是蔣易修,另一個呢?
    他已解下面罩,便是那位「風流王」王務先!
    龍門西側的伊河正如情人的低語,在月下輕唱著。
    三影飄然的站在河中的幾塊大石上。
    李北羽,此時已不再是病榻上的臥客,而是昔日洛陽城裡「打架當飯吃」的李找打。
    對面聳立的,則是一把劍!
    「劍如水流」的劍!
    蔣易修看了看李北羽和王務先,伸了個懶腰道:「兩位可準備好了?」
    李北羽一聳肩,道:「哥哥我從來打架不準備的……」
    王務先亦一笑,道:「心有慼慼焉……」
    便此一剎那,那平緩滑行的河水竟已有了小小回流出現;只一忽兒,便越來越湍急。
    離二人立足石下五丈處的流水,原本還是很有節奏的淌著,怎麼到了越近兩人就越急?
    驀地,那些回流激起湃湧洶湧的同時,李北羽和王務先則如乘波河神,俱隨那兩道波湧
急上了半空中,交手!
    王務先出劍,劍指的不是李北羽,而是洶湧波浪。
    隨這劍人的一剎那,滿天的水珠揚到半空,如那七月驟雨,紛紛掠向李北羽!
    同時,另有一道水柱激出,往李北羽雙足噴來。
    其勢之急、之猛,如精箭電閃而至!
    這還未完,王務先手上長劍的第三種回力,造成另一波水珠,以龍捲風似的姿態,便是
往李北羽面上而來。
    端此一劍,已合有「天、地、人」三才融並!
    李北羽雙目一閃,手上已多了根翎羽!
    翎羽羽毫如詩如絮,全長一尺半。
    只貝他朗笑一聲,以羽毫如扇振手,將那滿天落下的水珠擊回半空;同時,足上輕點,
竟硬生生踩住激來水柱!
    水柱受此一力,竟貫注入波濤之中;無由,已叫那波濤上升兩尺有餘。
    同時,王務先那端亦下落兩尺多。
    便此長,雙方原是等高,此際已有五尺之差!
    李北羽再大笑,手上白色翎羽出手,毫散如霧!
    每一羽毫,正迎上一滴水珠;天地,剎時如上一片煙霧,俱叫人舉目不見!
    王務先真正一劍已出,折的方向是李北羽的氣海穴!
    驀地,眼前一片迷濛,方心中訝異,便此時手上一痛,那翎羽羽梗已插入右腕之中!
    天地,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王務先雙目如星辰,忽的仰天大笑,道:「好──,好──這」離別羽「的武學當真稱
得上是天下一絕!哈……」
    隨狂笑,「風流王」王務先已折劍而揚,人去如風往南而走。
    便此這一年,「天下三王」之會未成。
    蔣易修歎了一口氣,朝李北羽道:「這個禿鳥的功夫倒是不差!」
    李北羽疲憊一笑,竟覺雙目一黑栽坐了下來。
    蔣易修訝道:「怎啦?」
    「怎啦?」李北羽苦笑道:「你如果幹上方纔那一架你就知道啦──」
    蔣易修哈的一笑,躍過去抱住李北羽道:「我們快點回去,免得你那玉大小姐著
急……」
    就兩人離去的同時,河岸的兩處有兩道目光各含不同的心情。
    一個是宇文湘月!
    她原本奉了兄長之命來監視蔣易修的行動,未料暗中竟然發覺了李北羽的身手如此可
怕。
    另外,叫她芳心震動的,是李北羽使用的武器!
    白毫翎羽!
    這,豈不是那日打敗自己之人?
    宇文湘月等了半刻,見四周不見有了人影,亦一揚身往龍門而走。
    這時,暗中第二道目光又閃了一閃。
    這人是誰?
    她從岩石背站了起來,赫然是玉珊兒!她眼中的複雜,較那宇文湘月還要奇特。
    李北羽,這臭小子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可惡的,是他方才出手震飛滿天落水的手法,便是自己玉扇上的絕技!
    玉珊兒簡直是咬牙切齒,因為李北羽使得比她還好、還高明!欺負人嗎──
    狄雁揚摸到宇文長卿的屋簷上已經有了一個時辰。
    屋內,宇文長卿、邢囂、柳應物正談著事。
    宇文長卿皺眉道:「湘月去了那麼久,怎的沒消息傳回來?」
    邢囂恭身道:「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柳應物站了起來,朝宇文長卿道:「少盟主,屬下出去看看──或許有所發現──「
    宇文長卿一點頭,道:「小心點──現在龍門城內可是各路英雄聚集……」
    「是!」
    柳應物一恭身,便轉了出去!
    方至門外,一種預感已上心頭!
    那是一種殺機,而且是很高明的殺手所發出來的。
    因為,殺機的湧泉方向不定,叫你無從捉摸是從那裡、那個角度出手。
    柳應物雙眉一挑,已知來人是有意挑戰。
    否則,大可隱藏的好好,不必如此明目張瞻!
    柳應物一冷笑,依舊舉步出了戲水樓,且要看看這傢伙如何來送死。
    柳應物捏住袖內的奇兵器,緩緩在巷道內走了十來丈,心中那種感覺未失,顯然是跟來
了。
    柳應物一哼,前方已有一口暗巷。
    當下,柳應物足下加勁,一閃身避入巷道之中,又隨之兩躍,暗藏於左側的屋簷下!
    身子方匍定,一道人影已到巷口,左右一視,也竄了進來。
    柳應物兩眼發亮,手在袖中已握緊那剪子,便待要出手。
    忽的,身下屋簷一震,一口長已破頂而透,直穿釘柳應物在屋簷上!
    柳應物至死不信,難道殺手是兩個人!
    「你一定很奇怪是不是?」狄雁揚從屋裡走了出來,含笑道:「剛剛走過去那個小子是
我花點銀子要他幌一幌……」
    宇文湘月已然躍入了城內,方在街道上急急走著。
    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著。
    那聲音,好像有人用木槌輕桌面一般,而每個落點,正好和自己的腳步配合。
    這意思就是說,宇文湘月快,那聲音也快;她慢,聲音隨著慢。
    如此片刻,宇文湘月駭然覺得自己的腳步竟然已開始受到那聲音的控制!
    她眼中有了一絲恐懼!是誰?
    宇文湘月長吸一口氣,冷笑道:「西域的魔音大法也敢到中原來撒野嘛──?」
    沒有回音,只有那持續不斷的確擊聲鑽入鼓膜內!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手心已經開始出汗!她一咬牙,撕下衣裙兩塊布,便就塞入耳內。
    立時,鼓噪之聲消去。
    宇文湘月一冷笑,已聽得其中一間屋內有了竊竊私語之聲!她一喝,袖內粉紅長帶卷
出,已被那窗牖長身而入。
    屋內,只聞一股血腥之味!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取出火摺子一打,光亮閃現同時,她已擲向桌上;人同時往右一閃
以避免突襲!
    沒有攻擊,一切靜如死!
    不錯,屋裡是有個人,死人!
    宇文湘月心中一緊,這人不是黑旗右使柳應物是誰?
    死人的衣領上有紙,紙上的字是:「狄雁揚笑留於龍門城中!」
    宇文長卿的表情很凝重。
    柳應物之死無疑是這三年來黑旗武盟最大的挫敗。
    他決定出洛陽將兵刃移到龍門的目的,一則是避開玉風堂的風目;二則是龍門和浴陽之
間距離近,隨時可以加以打擊玉風堂的勢力。
    誰知,龍門一鎮,竟然是各路豪傑群聚。
    邢囂注視柳應物的確首,忽的臉色一變,道:「宇文小姐──,你……你有沒有觸到柳
右使的身體部份?」
    宇文湘月一愕,人是她抱回來的,難免是會碰上肌膚的。
    當下,亦是心中一緊,道:「邢左使有何所指?」
    邢囂外號邢四口,能斷毒、傷、兵、學;此時他發覺柳應物指甲已成灰白色h心下不覺
駭然長歎。
    邢囂道:「柳右使身上已被人下了毒,借此,引動宇文小姐前觀。那狄惟揚知道大小姐
必然會抱他回來……」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暗下運氣周天,竟一劇痛自雙臂傳出。
    一剎那,痛叫一聲,雙額冷汗冒出!
    宇文長卿見狀急問道:「湘月──,你……」
    宇文湘月一咬牙。恨聲道:「好個狄雁揚,不愧是殺手中的殺手……」
    真正會殺人的,是殺人於無形。
    真正的殺手,應該用心理學!誘導你,自己送上冥路!
    狄雁揚殺了柳應物,順便加上個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雙目暴閃,兩手關節已喀,喀連響如爆竹。
    狄雁揚就這樣走了嗎?
    不會,真正的大魚宇文長卿還沒釣到。
    他依舊潛伏在宇文長卿所在屋簷的上端。
    狄雁揚的原則是,若要出手,必是讓對方毫無喘息的機會。
    所以,他下一個目標是圍守在宇文長卿四周圍的八名勁衣漢子。
    這些漢子,正是昔日在玉風堂門口抬轎的那八位。
    狄雁揚捏好了時機,瞬間出手已無聲無息的將右手短刃劃破其中一名漢子喉嚨。同時,
左臂一振那根如意降魔棍,剎那的一彈,已然將另一名自轉角踱來的漢子打的腦袋開花---
--頭骨的破裂和那漢子的悶叫聲顯然已驚動屋內的人。
    宇文長卿怒喝道:「誰──?」
    隨之,邢囂和宇文長卿已雙雙飛出;正此時,狄雁揚大笑一聲。右手探入袖中往外擲。
便見一顆幽黑圓珠往兩人打去。
    邢囂臉色一變,叫道:「火雷神彈──」
    火雷神彈的威力,正和霹靂門霹靂彈一般;正是武林中最俱殺傷力的炸藥!
    值此一刻,邢囂和宇文長卿已無可退。那彈之急如春雷俄至,叫人防也不防。
    邢囂大叫:「少主退……」
    他要宇文長卿退,意思是自己以身擋。
    宇文長卿如何不知。
    當下一朗笑,揚身而起竟踏在邢囂肩上,又一翻身平飛之際,右手亦同時一震。
    只見,那張黑網又自袖中飛出,似一片烏雲罩向火雷神彈!
    狄雁揚臉色一變,已看出這黑網乃是由天下至柔的陰山黑籐須加上極西國度的一種羚羊
毛編列的。
    他原先殺那兩名漢子的目的便是要引宇文長卿出來。
    一出來,就用火雷神彈招呼。
    他相信只要半盞茶的時間就可以除掉這條大魚。
    可是他沒料到,宇文長卿的兵器竟然是張網,而且是至柔至軟的「多情網」!
    情到深處無怨尤!
    多情所及,便是火雷也無蹤!
    狄雁揚身子盡力上躍、反折、狂奔。
    因為,宇文長卿手上的那張網已經拖住了火雷神彈。而且,還把它送向狄雁揚而回!
    玉珊兒才回到龍門城內,此時已是寅時過半;忽的,一陣大響震撼了這座城鎮!
    玉珊兒臉色一變,不急著往發聲之處而去,反而是掩到了陰暗之中。只見,前前後後最
少有六路人馬往那聲音處躍去。
    好啊──
    原來這龍門城內當真是臥虎藏龍!她心裡暗忖,正待躍身而出;只見一間屋子窗牖略
開,一道人影閃了出來。
    嘿,白長長的鬍子飄在乳白長袍上;此人,不是藥師王那老頭還有誰?
    玉珊兒冷哼一笑,便「嗖」的一竄到那白髯老翁面前。
    那老翁斗見有人撞來,心裡頭一驚便叫道:「小心有人哪──,別撞死了老人家可罪過
大!」
    玉珊兒在三尺處定住了身,冷冷哼道:「王大夫──,你老人家不是出城應診去了?」
    藥師王一愕,乾咳了兩聲道:「剛回來……剛回來……」
    「是嗎?」玉珊兒冷冷一笑,眼珠子點了點「樂師王」王泰元身後的半開窗牖道:「是
嗎──?」
    這兩問一動作,只弄得我們王大夫可真不好意思了。
    王泰元咳了半天,還不知怎麼回答。
    忽的,窗裡屋內冒出一顆人頭來叫道:「老不死──,剛找了老娘竟然又泡上一個妞兒
──,看老娘下回理不理你……」
    「碰」!一響,那窗戶已經緊閉如蛤蜊殼子。
    王泰元回頭看了看,又苦笑回頭道:「看你這丫頭壞了老夫的好事!」
    「啦、啦、啦──」玉珊兒作個鬼臉笑道:「老不修──」
    王泰元一搖頭,歎道:「你找老夫有事?」
    玉珊兒反問道:「王老爺子幹啥東方未白就衝出來?」
    藥師王臉色一變,道:「因為剛剛那一響……」
    「那一響?」玉珊兒笑道:「又怎樣?跟你老人家有關?」
    「有!」藥師王歎口氣道:「那是人雷神彈的爆炸聲,可惜出手的不是原主人……」
    「呃──?原主人應該是誰?」
    「狄雁揚!」藥師王已振衣要起。
    玉珊兒點頭道:「所以,你現在趕著去醫他?」
    狄雁揚雖然盡力閃避火雷神彈的反擊,只是背部仍受了波及,真氣亦隨之一種而下落。
    邢囂的速度可不慢,立時左石手中各掌兩尺餘的薄刀殺至!
    邢囂刀如其名,夠狂、夠囂!
    那薄刀劃在空間中,竟隱約有喧囂之聲。
    聲,是死亡的招喚。
    已到狄雁揚的頸間!
    狄雁揚一沉身,以雙手握住那根緬鐵打造的降魔棍一拉;剎那的加長,便生生撞向邢囂
胸前!
    邢囂大驚,將身子一仰,同時以掌中雙刃夾扣那棍。
    便此變化中,邢囂忽然雙腿一蹬,竟又各從履下冒出兩把短刃來。
    邢囂,外號邢四口;四口,四口刃的四口!
    「噗」!的一響,狄雁揚的雙肩已各中一刀。
    他大痛,身子亦倒翻以雙腿翻踢邢囂的天柱穴!
    眼見,此一下便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忽然,狄雁揚只覺雙腿一滯;當下心裡便明白,是受了宇文長卿手上那張黑色多情網所
扣。狄雁揚再想變招已是來不及,邢囂順棍一滑,出手便點住了狄雁揚身前七大穴!
    宇文長卿並未歇著,立時向侍立一旁的武盟弟子下令道:「出動所有人員巡查附近巷
道,凡是接近的武林人物一律擋回去……」
    李北羽和蔣易修就匍伏在五丈遠的屋頂上,全身又是一片黑墨墨罩著。
    蔣易修歎道:「狄小子這回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會噎死的──」
    李北羽一笑,道:「若非那張網子,只怕他這一擊便可以名留武林史──」
    蔣易修看了看四方,又傾聽了一會兒才道:「大概來了八十九個人馬──」
    李北羽方自點點頭,忽然臉色一變道:「慘了──」
    蔣易修方自要問,眼神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因為他們都聽到玉大小姐的足聲。
    這足聲,唯有玉風堂的輕功心法才會發的出來。
    有點……有點像秋落的枯葉掃地聲!
    「退?」蔣易修問!
    「對!我退!」李北羽笑道:「我的意思很清楚……」
    清楚個屁!分明是叫哥哥我負責救人──
    玉珊兒來得很快,旁邊當然還有我們那位王大夫。
    蔣易修蔣員外呢?
    端端正正的以打坐的姿勢恭迎著。
    那玉珊兒一見這黑衣人就有氣,便是他出手點穴的──
    玉珊兒原先是打算叫破蔣易修,只是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叫李北羽知道了自己已
經明白他的喬裝?
    哼,這樣以後就不好玩了。
    玉珊兒忍了下來,臉色一沉道:「你還有臉在這裡?」
    蔣易修乾笑兩聲,嘶啞道:「姑娘解穴的功夫倒高明!」
    這話,便是要套玉珊兒什麼時候恢復自由的了──
    王珊兒輕一哼,道:「玉風堂移穴大法可惜姑娘我學得不夠火候,花了半個時辰才擋
開……」
    蔣易修顯然噓了一口氣,只要我們玉大小姐沒發覺李北羽那小子的真面目就好。
    他笑,我們玉大小姐何嘗不笑?
    玉風堂的移穴大法打從她呱呱落地,爹娘早已調治了一番;再說,蔣易修的出手才不敢
傷她,落指之力便輕了許多。
    可以說,簡直沒影響到她後來的跟蹤!
    「藥師王」王泰元突然道:「閣下對於方纔那爆炸響所發生的事有否……」
    「看到啦──」蔣易修微笑道:「狄雁揚那小子被擒進了屋內……」
    王泰元臉色一變,道:「那他也受了傷?」
    以狄雁揚的身手,沒受極重的傷是不可能被擒的。
    所以,蔣易修點頭,而且歎氣道:「怎麼辦?」
    「怎麼辦?」玉珊兒冷笑道:「那小子又不是我們的朋友。」
    雖然大家不熟,也不能算朋友;可是狄雁揚是個不錯的人,不救他未免有點違背了俠義
之道。
    玉珊兒可不管,她要回去看看那位李找打怎麼演戲!
    所以,她交代了王泰元一句:「沒事就早點來戲水樓看病──」
    玉大小姐一走,那藥師王歎氣道:「蔣員外,你是不是可以把那鳥罩子取下了?」
    蔣易修的動作真快,三兩下恢復了員外服笑道:「下去和宇文長卿那小子談談交易吧─
─。」
    「我是不是可以參加一份?」一道聲音自隔鄰的屋頂傳來。
    只見月沉西方的襯影中,正有一位衣著鮮麗的漢子大口大口吃著肉。
    「可以──,當然可以──」藥師王笑道:「有天下第一小莊莊主和天下最富有的乞丐
相陪,那老哥哥還擔心什麼?」
    蔣易修兩眼一亮,笑道:「這位兄台便是」乞丐王「王克陽了?」
    「正是!」王克陽抹了抹嘴巴,十指上十環寶石戒指閃閃發光。
    那珠光寶氣,已當先往宇文長卿的屋子方向落去。
    接著,聽到劈哩叭啦幾響,以及呼痛聲。
    蔣易修方自訝異,耳裡只聽藥師王笑道:「這小子的脾氣就是改不了……」
    蔣易修訝道:「什麼脾氣?」
    「拜訪人家以前,一定先把對方的家人打一頓。」王泰元笑道:「以前我那幾個看洞的
童子,便是叫他這樣打出一身好工夫來……」
    有王克陽開路,他們很快的見到宇文長卿,也很快的見到狄雁揚和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的要求很簡單:「醫好了湘月,你們就可以帶走狄雁揚!」
    一命換一命,公平的很。
    所以,他們三個人來,四個人離去。
    雖然狄雁揚是被抱著出去。
    街道,已染受晨曦初臨的溫暖。
    蔣易修長長吸一口氣,道:「去那兒妤?」
    狄雁揚竟然還能說話:「喝豆漿──」
    「哈──,好!」王克陽笑道:「林媽媽的豆漿豆大大有名,就現在去?」
    「好極了。」蔣易修笑道:「王老爺子不一道走?」
    「不!」藥師王臉色沉重!
    「為什麼?」三個人齊聲問。
    這一大響,直叫一群群雞啼高叫。
    「還有為什麼?」我們藥師王的臉色更憂鬱了。
    「誰能讓王老爺子你愁眉苦臉?」王克陽很豪氣的拍胸膊道:「我王克陽在此……」
    「我知道你在這裡──」王泰元瞅了他一眼道:「那是個姑娘──,一個漂亮、美麗、
有名的姑娘……」
    「真的?」王克陽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別的他不知道,對付女人嘛──,嘿、嘿……
    當然,他是有點奇怪我們蔣員外那種「複雜」的表情──
    王泰元冷哼一聲,很痛苦的道:「那位大小姐姓玉,芳名珊兒──王兄弟是不是要陪老
哥哥……?」
    樂師王的話沒說完,那乞丐王的聲音已在十丈外叫道:「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
沒聽到……」
    這妞怎麼會這般溫柔?怪!
    反常之中必有陰謀。
    李北羽不斷口水的看著我們那位玉大小姐又是打水擰毛巾,又是幫他擦臉整衣服什麼
的。
    到了後來,李北羽實在是忍不住了,乾咳了幾聲還待要說話;我們玉大小姐已經尖叫
道:「李公子──,你病啦?還是毒發了?快……快躺下──」
    當下,李北羽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便叫玉珊兒給壓回了棉被內。
    玉珊兒又道:「乖乖躺著──,冷不冷?來,多加件棉被……」
    還加?這妞兒不知從那兒干了十來條棉被回來,真壓的人呼吸也難。
    李北羽只能苦笑,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玉珊兒還似乎不滿意的皺皺眉道:「好像不夠……」
    不夠?李北羽差點跳了起來,急急遭:「夠了……夠了……」
    「哼──,那夠──」玉珊兒嗔道:「看你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別怕我麻煩,我再向掌
櫃的借十條棉被來……」
    「拜託你吧──」李北羽哀求道:「不被壓死也熱死啦──」
    玉珊兒冷哼一聲,便起身要往外走;此時,門外有人發聲道:「玉姑娘在嘛──?老夫
王泰元……」
    一聞此聲,李北羽如逢大赦噓了七、八口氣。
    忽然,心裡又是一緊,如果我們這位王大夫一診斷沒病如何是好?
    當下,眼看玉珊兒開門請藥師王到了床前,卻還是無計可施。
    玉珊兒瞅了李北羽一眼,方以憂容滿面,哀切的聲音朝藥師王道:「大夫──,你要救
救這位公子……,他……他……」
    說著,竟是哽咽不成聲。
    藥師王乾咳了一聲,很有職業水準的聲音道:「姑娘別急──,待老夫先把脈看
看……」
    藥師王說著,便伸手「抓」出李北別的手,當真把了起來。
    片刻,那王泰九面露驚愕之色,復又垂目細心捏著;只是那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輕顫了起
來。
    原先,藥師王的表情落在玉珊兒的眼裡,只道這老狐狸和李北羽那小狐狸兩個串通好
了。
    直至藥師王垂目顫身,額上一顆顆汗珠冒出方覺察出情形不對。
    這一急。玉珊兒不覺脫口道:「大夫──,有何不妥?」
    樂師王只是閉目不語,臉上表情更是陰陽不定;忽而紅、忽而白,甚至有些烏青發黑。
    話中真切,已有關懷,再無半點戲弄之意。
    這一下,看著玉珊兒更是心驚膽跳,暗想:「人棉被蓋多了總不會有什麼鬼癆子怪病
吧?」
    想著,便將目光投向李北羽。
    只是,我們這位李北羽先生臉色安好的很,尤其嘴角那一抹淡淡笑意,叫人不知的打上
一巴掌好還是擁上去抱住親一個好!
    一有這兩種感覺,她玉珊兒也不禁錯愕起來。
    自己是怎麼搞的?原先不是恨死李北羽這小子嘛?怎麼現在對他的感覺好像變了樣。
    她想著、想著,眼光不禁楞楞的看著床頭上的李北羽,姑娘人家一有了心思,那雙瞳子
可瞞不住啦!
    只見那眸子中儘是醉意,混合著許許多多複雜的情意。
    她納悶,為什麼李北羽這麼好的武學造詣不顯露出來,而老是扮成一副「欠揍」的樣
子?
    那個少女心中不想他日郎君是個英雄?
    玉珊兒想著、想著,又有了一絲悲哀上心頭。
    這臭小子一定是在所愛的女人面前才會顯露真工夫的。
    就如同那些公雞一般,遇上了母雞才會昂頭闊步將那頂鮮紅雞冠頂的老高來炫耀。
    照此,我玉珊兒便不在他李北羽眼裡了?
    一念及此,挫敗之感不禁又油然而生。
    可是,他為什麼又兩回以命相救?
    尤其在雅竹小館那幕,竟以血肉之軀那葬魂玉針!
    便是無情,也會動容!
    這瞬間的轉念,她不禁憶起葬玉、埋香兩人之語。
    當時,她們說及李北羽心中只有她時,那等神情眼光斷斷不是造作演戲!
    女人,唯情深有感之時,才會有那種無可言喻的眼神!
    這一路思考下來,玉珊兒不禁有些癡了。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到底是何等居心?
    她思緒不斷,又想到十日之後玉風堂的比武招親;宇文長卿、百里憐雪、蕭飲泉,那一
個都萬萬嫁不得的。
    然而為了顧及玉風堂的威名,又不能以身殉節。
    如今,李北羽昨夜和「風流王」那一戰;以及數日前他為玉風堂解危而打敗宇文湘月的
一戰,大是說明了他足可以和宇文長卿等人相捋。
    問題是,他為何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玉珊兒輕輕、輕輕,自心底湧出了一聲歎息,將心
神收了回來。、方一抬眉定神,驚見李北羽雙眸如醉望來!
    李北羽原是嘻皮笑臉看著玉珊兒,只待這妞兒有什麼異常舉動出現。
    誰知,玉珊兒那一看便是如老僧入定,眸子中複雜表情和情意,竟前後一瞬可相差如天
地淵別。
    他原先還不信,越是注視看下,心下越是驚喜、疑惑!但見玉珊兒眼中儘是醉蒙。
    中間,總那夾雜一絲微嗔、小愁、輕怨。
    這目光,足可叫天下男人沉睡十天十夜。
    李北羽是個男人,而且是深愛玉珊兒的男人,他能不醉?
    「扇兒發威,鬼神也逃;你敢站著,遭殃莫怨。」
    這是玉珊兒的外號,這如母夜叉般的外號會今李北羽動心的女人?或者李北羽看上的是
玉珊兒的外貌?
    認識李北羽,是李北羽真正朋友的人都知道,李北羽不是這種人。
    那麼,玉珊兒吸引李北羽的地方在那裡?
    那就是真正玉珊兒的為人。
    兩年來,玉風堂從不對外宣佈曾經有兩回少了一百萬兩銀子的事。
    因為,玉滿樓也知道,是玉珊兒取走的。
    幹什麼?賑災!
    東南沿岸倭擾頻重,那數省人民幾乎是民不聊生。
    於是,玉大小姐便拿了它的名下兩百萬兩賑災去了。
    此外,自小生日得贈的珠寶、玉器,亦是一一變賣了來救濟河南省境的災民。
    是而,玉珊兒在江湖上如惡母羅剎!在尋常百姓中,便如同觀音佛祖!甚至,東南沿岸
和河南南省內,一般貧苦民眾都立有玉珊兒的長生牌!
    這點,才是玉珊兒真正吸引李北羽的地方。
    兩人這番癡望思索,竟足足有了一個時辰光景。
    待那前院嘻笑吵雜之聲驚醒,早已不見了藥師王!兩人相顧一愕,旋又失笑出聲。
    便此一笑,一切俱明白於對方心中。
    玉珊兒忽的覺臉上雙頰紅燒,竟是不敢再望向李北羽雙瞳。
    方一垂頭撥弄衣角,感受那份溫馨奇妙的情景。
    「嘩啦」一響,已有人影自左、右兩方窗牖破入!
    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此時眼神大見複雜、冷峻,口裡輕吐一字:「殺!」
    便同時,埋香已欺進身來,十指微彈中,一抹淡淡香味已充塞於室!正是那天下聞之色
變的埋魄香蘭!
    同時,葬玉亦一揚身,皓腕連振,一連十二道光芒俱擊向玉珊兒而至!
    這端,玉珊兒正惱怒這兩個女人破壞自己好事,大大煞了一番風情。
    尤其她們又曾和李北羽共處一室,新仇舊恨這一番來,便叫我佛也動怒!
    玉扇已揚,拍打揮間便是玉風堂中至奧的「飲風三十八扇」!只見飛舞處,那風之起
沒,如浩瀚長江,似天來黃河。
    兩相一交錯,三聲嬌呼齊起!
    李北羽苦笑坐看,只見葬玉、埋香雙雙俱跌撞於牆。
    而玉珊兒也是傷情頗重,顯然左、右臂上俱有了葬魂玉針沒入。
    這下可好了,三個女人為自己打了一架,現在可個個掛綵,叫他李北羽怎生做才算是
好!他一苦笑,躍下床來。
    方待要舉步,一聲嬌呼又自窗外隨人影進入屋內!
    宇文湘月!
    李北羽一愕,苦笑抱拳道:「宇文姑娘別來無恙?」
    宇文湘月淡淡一笑,嗔視李北羽,再看看自己執於手上的粉紅緞帶笑道:「這帶子叫你
斷了一半,可要賠啊!」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假迷糊道:「姑娘有沒有找錯人?」
    「沒有?」宇文湘月嬌媚一笑,聲音更甜:「就是叫你給弄斷的──」
    這廂是風情萬種,那廂三個女人是個個咬牙切齒。
    雖然,男人最得意的事是兩個女人為自己爭風吃醋。
    可是,如果是四個,而這四個個個隨時可以變成母夜叉、奪命婆,我看你能高興到那裡
去?
    李北羽還自苦笑要辯,那宇文湘月已笑道:「昨晚我看你用翎羽打敗」風流王「王務先
的時候就認出來啦──」
    李北羽心往下沉,慘了,以後打架可都干真的了。
    李北羽這端老是苦笑不說話,那宇文湘月自個兒說了半天也自覺沒趣啦!再一細看,屋
裡這三個女人是受了傷,莫非全是為李北羽爭風吃醋?
    這一下,我們宇文姑娘也上火了。
    尤其,那李北羽目光不時投向玉珊兒更是撩起她那一肚火化成殺機!
    立時,嘴角一冷笑,道:「李大公子,大概是小女子昨晚作了夢,認錯人了──」
    李北羽急道:「是啊──,嘿、嘿……,作夢難免的嗎……」
    話聲方停,駭見那宇文湘月正死命攻向玉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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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飄夢
    宇文湘月的出手,絕對沒有一絲留餘地;似是想這一帶捲出,便要斷了玉珊兒生機。
    玉珊兒已是筋疲力竭,加上左、右兩臂的玉針之毒已在發作,想避已是不能,更何論反
擊!
    眼見,那緞帶泛成一道粉紅光輝迎面已不足一尺;忽的,一道白光破滿目紅霧。
    白光是翎羽,羽轉如風輪;那一圈圈迴旋,似極我佛如來頂後的般若光輪。
    在這白色光輪之中,那滿天而至的粉紅淡影為之失色、消失!
    雙方終究一接觸,剎那,白色光輪化成霧,霧是翎羽的毫!
    這霧,如紗、如詩、如夢、如……情人褪下最後一件衣衫──。
    羽梗呢?
    梗,已第二度透斷粉紅緞帶的十七波峰處!
    一切,都靜了下來;屋內,呼吸可聞。
    宇文湘月長長歎了一口氣,雙目微閉,竟忍不住滴出兩顆晶瑩淚珠來。
    有誰,能曉得這些日子來她心中的思念?又有誰知道,自從昨夜伊河畔知道翎羽的主人
是李北羽後,已在心中反覆念了多少回他的名字?
    甚至,身中狄雁揚劇毒之時,對生死未掛於心;只念,那李北羽能倏忽出現在眼前!
    只是,方纔那一翎羽,已然擊碎她的夢。
    如──,那翎羽毫之散無蹤。是,無蹤如霧消。
    宇文湘月看了看李北羽,再看了看屋內的三個女人,忽的仰首大笑。
    笑,儘是百般心酸悲涼!
    良久,她才盯視著玉珊兒,嘴角微微抽搐牽動。
    終究,一言未發轉身躍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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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湘月走了,葬玉、埋香也走了。
    三個女人,走時卻是同一般心情。
    李北羽輕輕一歎,唯有心裡苦笑。
    以前,每個女人都知道他李北羽,現在也是。
    差別的,眼光不再相同!
    驀地,玉珊兒一聲怒嗔:「還站著像傻子?」
    李北羽一愕,忽的仰天大笑;只有一個人還是沒變,那就是我們玉大小姐!
    李北羽當然立刻過去扶住她,然後,讓她四平八穩的躺到床上。
    今晨以前,躺下的是李北羽;現在,主客異位!
    玉珊兒竟然有了李北羽的習慣,嘻嘻一笑道:「快,幫姑娘我脫下靴子……」
    靴子,是小蠻靴;李北羽方一愕,耳裡又傳來玉珊兒的歎氣聲:「你有沒有看過誰上床
睡覺是穿鞋子的?」
    這妞學的可真快。
    所以,李北羽只有苦笑服侍。
    玉珊兒待李找打一切搞好了以後,才嘻嘻一笑,道:「好啦──,你現在可以去找那位
王大夫來替我看病了……」
    這是什麼世界?哥哥我原來是被人服侍的,怎麼這一下全顛倒了過來,主客異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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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足足喝了兩個時辰的豆漿,這才和狄惟揚和王克陽分手。
    當他還在往戲水樓的街道青石板上走的時候,前方竟出現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李北羽!
    蔣易修訝道:「你怎麼敢現在下床跑出來?」
    「怎麼不敢?」李北羽只有歎氣:「現在躺的是玉大小姐!」
    「怎麼回事?」蔣易修顯然知道一定很有趣,所以他提議:「找個可以吃可以喝的地方
坐下慢慢談……」
    「不行……」李北羽竟然回絕。
    不行?這小子有吃有喝的什麼時候說過不行來的?
    蔣易修加強語氣道:「這趟是聽故事的人請客……」
    「不行!」回答一樣。
    蔣易修摸了摸李北羽額頭,怪叫道:「好燙……」
    李北羽搖頭苦笑,只簡單的說了句話就讓蔣易修跳起來。他說的是:「昨晚和風流王一
戰,宇文湘月和玉珊兒玉大小姐全看到啦……」
    **************************************************************
    蔣易修聽他朋友口沫橫飛,又罵又干的把整個事情說完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李北羽歎氣道:「你不信?」
    「我信!」蔣易修說的很肯定。
    「評語呢?」
    「笨!」蔣易修指指李北羽道:「你……」
    「我?」李北羽抗議了:「為什麼是我?昨晚你和那個『風流王』王務先不是也沒發
覺?」
    「不是這件事!」蔣易修歎道:「我勸你這只禿鳥最好趕快飛回去戲水樓看看……」
    李北羽臉色一憂,道:「怎麼……?」
    蔣易修歎了口氣,道:「別急──,我的意思是,昨晚那個『藥師王』王老頭已經被我
們玉大小姐軟硬兼施的要去了三份治療葬魂玉針、埋魄香蘭的解藥……」
    李北羽沒有時間苦笑,拉了蔣易修就走!
    **************************************************************
    「昨日君戲我,今朝回報來;若有心想見,玉風中倚欄。」下款是:「遭殃莫怨玉珊
兒,留!」
    粉紅短箋,卻足以叫昂昂七尺男子漢為之心醉!
    蔣易修等了半晌,方一大巴掌拍落李北羽肩頭道:「喂──,禿鳥,你還站在這裡干什
麼?你沒看到『玉風中倚欄』?你讓人家等的把欄杆給壓斷了,那就有的慘啦……」
    李北羽當然不笨,又是轉身一拉蔣易修要走。
    蔣易修可不干:「慢、慢──,小手勿拉、小手勿拉──。哥哥我可不願去那玉風堂吹
西北風……」
    李北羽雙眼一睜,道:「你夠不夠朋友?」
    這什麼話?哥哥一夜未睡還不是為了你,竟然講出這種話來!
    蔣易修立即大聲道:「十成足金的夠……」
    「夠你的員外頭……」李北羽笑罵道:「人家杜鵬都能陪哥哥我去當奴才啦──,
你……?」
    這是什麼世界?蔣易修只有整整那套員外服,昂頭闊步、一馬當先、義無反顧、放屁當
沒聽到的往外走。
    李北羽瞅道:「你去那?」
    「廢話……」蔣易修大叫:「去玉風堂把他們吃垮……」
    話說的大聲,一踏出門口還在庭園裡,又回頭朝李北羽道:「可不可以不去?」
    「不能!」李北羽斬斷堅決的回答。
    「真的不能?」蔣易修已開始挽左邊袖子。
    「不錯!」李北羽無動於衷。
    「肯定?」這次連右袖都挽了老高。
    「絕對!」
    「好──,你真的要哥哥我去是不是?」蔣易修索性脫下了長袍,大叫道:「去就去,
誰怕誰?」
    很迅速的,我們蔣員外又立即穿上了衣服袍子,轉身就走。
    李北羽一笑,方同並肩,忽然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
    為什麼?
    殺機!
    一股無與倫比的殺氣!不,是兩股!
    「是四股!」李北羽歎道:「只是其中兩股特別強罷了……」
    蔣易修歎口氣,道:「好像很利害的人?」
    「對!」李北羽歎道:「天下那個王八烏龜蛋敢說雷殺和蕭飲泉不利害,我保證他一定
看不到明天的日昇……」
    蔣易修瞅了李北羽一眼,道:「你敢不敢?」
    「不敢!」李北羽歎氣道:「哥哥我可沒英雄到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
    雷殺就看著李北羽和蔣易修談笑的側身而過。
    他身旁的葬玉和埋香似乎有了不平常的呼吸;至於蕭飲泉,他可以感覺出如一頭猛虎發
現上好獵物的氣機。
    沉穩又威猛!
    雷殺淡淡一笑,在李北羽和蔣易修側身而過的時候,輕輕送出兩股氣機。
    撞到蔣易修時,蔣易修邊談笑,邊揮手的經過;撞到李北羽呢?只見他身子輕輕一顫,
前後幌動了幾下,才舉手拭去額上汗水,雙雙走出庭園而去!
    雷殺雙目精光暴射,沉聲道:「那一個功夫高?」
    他是問三名手下。
    葬玉和埋香的回答是:「蔣易修……」
    蕭飲泉的回答則是:「李北羽……」
    雷殺點點頭,道:「葬玉、埋香──,你們看看地上泥沙的足印……」
    足印,有一串已較前方走過的深陷七分;另一串,則一般無二,又輕又淡。
    深的,是蔣易修留下!
    雷殺沉聲道:「李北羽是個可怕的人……」
    蕭飲泉身上那股氣機瞬間爆發了出來,他大喝,出手,硬生生將一株青松從中打斷!
    好銳的力道!轟然響中,葬玉、埋杳臉色大變,她們總算見到刀斬門八掌老之首,最神
秘的蕭飲泉出手。
    雷殺走過去檢查斷裂處,搖搖頭道:「還是差了一點!」
    蕭飲泉似乎恢復了冷靜,恭敬道:「是……」
    雷殺閉目沉思半晌,道:「記得,力之用在於勁、於氣、於意、於心、於靈!天者合
一,天下莫之能御!唯心中無恨、無怨、無嗔、無癡、無利、無名、無一切無明阿堵,方能
達到武學禪境。亦唯如此,出手才能無所不至、無所不摧!」
    雷殺倏忽睜開眼又道:「唯一切源於『無』始,才能達於一切『有』終!明不明白─
─?」
    這一趟話,只聽得蕭飲泉、葬玉、埋香三人如癡如醉,額上冷汗直冒。
    但知雷殺創立刀斬門和玉滿樓的玉風堂同映;卻是今日方知雷殺的武學意境已臻於此!
    以「無」殺人,叫人如何可躲?
    所以,雷殺的殺手技,才真的是天下第一!
    三人方自回味雷殺那席話,雷殺又道:「哼!本座自洛陽趕來看李北羽這小子,果然沒
令本座失望!不但是條好漢,而且是個奇材……」
    雷殺緩緩吁了一口氣接道:「以方纔他的身勢,已深得武學中逆來順受的真諦!
哈……,李北羽啊──,李北羽!你當真是『從來打不贏』嘛──?」
    雷殺大笑中,蕭飲泉雙拳已緊,青筋暴突!
    雷殺看了蕭飲泉,暗暗一笑;轉頭朝葬玉、埋香道:「跟蹤李北羽,隨時通知本座他的
行蹤……」
    **************************************************************
    就在雷殺和蕭飲泉住入戲水樓的同時,龍門城內另一端的宇文長卿可皺眉了。
    第一,宇文湘月不告而別,只托屬下來報告是往洛陽而去,目的不明。
    第二,則是雷殺和蕭飲泉到龍門來,莫非他們的目的和自己一樣,想發展在玉風堂身側
自己的勢力?
    宇文長卿沉聲道:「本盟第二波人員什麼時候到?」
    「後天晌午時分!」邢囂恭敬道:「現在已然接近洛陽城東側……」
    宇文長卿雙目一閃,沉聲道:「下令第二批人員就近駐入洛陽城內。你我現在就啟程往
洛陽……」
    **************************************************************
    玉滿樓和衛九鳳含笑的望著他們的女兒。
    現在,他們這位寶貝的玉大小姐刁蠻如昔,只是眼中的溫柔和沉醉大大表示了有某種的
牽掛在。
    兩夫妻互視一笑,彼此心裡明白這個李北羽果然利害,單單是在龍門一夜便可以把這位
「鬼神也逃」的玉珊兒治得服服貼貼。
    玉滿樓的評語是:「李北羽的打架功夫不但是高手,而他追姑娘的功夫更是毫不含
糊……」
    李北羽不含糊,杜鵬呢?
    **************************************************************
    小橋亭閣依舊,飛花已埋一園幽香。
    杜鵬老遠一聽到蔣易修的腳步聲已然衝了過來,又笑又捶道:「蔣朋友別來無恙?」
    「本來沒有……」蔣易修苦笑道:「被你這一陣毒打給打傷啦……」
    杜鵬大笑,揪向李北羽道:「禿鳥──,成果如何?」
    「差強人意!」李北羽伸個懶腰道:「凶是凶來凶去……」
    杜鵬方自露出明白的表情,後端傳來一句:「鵬哥哥──,鵬哥哥……」
    鵬「哥哥」?好親暱的稱呼!
    李北羽和蔣易修兩人互視一眼,搖搖頭。
    只見,那碧荷姑娘己身著一件翠綠錦繡水裙跑了過來,挽住杜鵬道:「鵬哥哥──,我
剛剛煮了小蓮子熬人參粥,快來吃嘛……」
    聲嬌人更嬌。
    顯然,李北羽追姑娘的功夫不錯,那杜鵬被姑娘追的功夫更好!
    杜鵬苦笑,道:「咱們玉大堂主把這位林小姐認了義女啦──。剛剛又跟玉大小姐成了
手帕之交……」
    李北羽笑道:「原來姑娘姓林──,芳名是……?」
    碧荷一皺鼻,將臉頰貼著杜鵬手臂嬌道:「鵬哥哥,你告訴他……」
    杜鵬苦笑,道:「儷芬!儷人迎春波,芬芳自地香的儷芬……」
    「林儷芬……」李北羽大笑道:「好名字……」
    「好名字」三個字才說一半,那林儷芬已指著李北羽的鼻子道:「好名字就好名字,為
什麼張張開你那口蛀牙看天?」
    這麼凶?蔣易修已經開始不安了。
    一個玉珊兒忒的已經叫人心驚肉跳,再加上這位林二小姐那還得了?
    四個人已上了采月居的亭閣,方自坐定要吃那什麼小蓮子熬人參粥,忽然眾人目光一
亮:只見我們玉大小姐已換了套小棉襖子滾金邊,下方是淡紫湘裙帶溜百摺。
    這一款款移來,俱叫眾人喝了一聲彩。
    尤其,平素手上那把鋒利玉扇已是不見;換之而執的,則是小圓薄紗,彩繪鴛鴦的綾綢
扇。
    照啊──。蔣易修和杜鵬狐疑的左看看玉珊兒、右看看李北羽;那碧荷也是滿眼笑意的
看著兩人。
    於是,就在李北羽凝眸注視玉珊兒踏來的時候,另外這三位「插花」的便互使了一眼,
心中下的默契是──趁他們兩人不注意時,趕快把小蓮子熬人參粥吃個精光!
    **************************************************************
    「呃──,呃──,呃──,好飽!」杜鵬連打了三個嗝,拍拍肚皮道:「禿鳥──,
你怎麼不吃?」
    去你的不吃!哥哥我發覺時已經悔之晚矣!
    李北羽罵在心裡,口上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歡吃這個玩意……」
    「真的?太可惜了……」林儷芬掀開一旁的碗蓋道:「這兒還有一碗……」
    「拿來……」李北羽大叫,義無反顧的「搶」到了手。
    粥在手上,他卻沒吃;端到玉珊兒面前道:「給你用!」
    聲音之溫柔,足以滴出水來。
    蔣易修慘叫:「我要昏倒了……」
    玉珊兒微微一笑輕道:「不──,你吃──。男人總是要多吃一點的……」
    說完,右皓輕出,搖搖湯匙兒,乘了半起,在唇前吹了吹,才送往李北羽口去。
    「我已經昏倒了……」這回,慘叫的是杜鵬──。
    李北羽含笑,將那粥吃在口裡,忽然臉色一苦,便吞下去後大叫:「哥哥我昏了十萬八
千次啦──。誰放了這麼多鹽巴?」
    玉珊兒在笑、林儷芬在笑,連那杜鵬和蔣易修都在笑。
    現在,李北羽可明白了,剛剛兩位「好朋友」要「昏倒」的真正意思是什麼!
    朋友,就是隨時不忘幫對方兩肋插刀來增加生活情趣!
    唉,交友不甚,夫復何言?
    李北羽的眼睛突然一亮。
    因為,正有兩道人影往這亭子而來。
    一個是玉楚天,另一個則是百里憐雪!
    百里憐雪已經不再有那付七大公子之首的悠閒傲然之氣。
    他到了玉珊兒的面前,雙目一凝道:「你是不是跟定了這小子?」
    這小子指李北羽。
    玉珊兒不答,只是柔情萬種的又乘了一匙,大大一匙的人參粥送到李北羽唇前。
    李北羽能不吃嗎?尤其是當著百里憐雪之前,就算穿腸毒藥也得一口吞下。
    所以,就在他以最大勇氣吞下的同時,百里憐雪已轉身離去,離開玉風堂!百里憐雪並
沒有回去百里世家,因為他要等,等九天之後的比武招親!
    所以,他的目標是嵩山腳下;他要用十天七夜的時間來揣摩百里世家絕之中的「聖劍狂
戰七十二技」!
    **************************************************************
    玉楚天對於這位寶貝妹子的心上人是李北羽李大公子顯然很滿意。
    所以,他提議道:「今晚,咱們四個男人到鞏水一遊如何?」
    玉珊兒可抗議啦:「為什麼我們姐妹不能去?」
    「因為二妹子!」二妹子指的當然是林儷芬了。玉楚天歎口氣道:「你知不知道二妹子
的身世?」
    「儷芬的身世?」玉珊兒訝道:「妹子的爹娘是……?」
    「靖北王林忠義大將軍之後!」玉楚天皺眉歎道:「二妹的爹、娘曾受奸人之害,而被
一名魔教高手所殺!據本堂消息,那人已到了洛陽地面……」
    林儷芬臉色一激動,急聲道:「那人是誰?」
    玉楚天沉吟半晌,才道:「爹查出的是,黑旗武盟總護法,百年前龐龍蓮一脈嫡傳的傳
人,韋悍侯!」
    「韋悍侯?」李北羽歎口氣道:「那麼,他用的便是『三天極門』的心法了?」
    玉楚天沉重點點頭,道:「想不到這失傳百年的心法,竟然還有人承傳……」
    玉珊兄道:「為什麼不准我們去?你的目的其實是要去踩那個韋悍候的盤子?」
    玉楚天歎口氣,道:「另外還有件事,那就是爹、娘今晚要教你們一套防身的手法,以
對抗『三天極門』的殺傷力……」
    **************************************************************
    葬玉和埋香守候在玉風堂外已是日落月升時刻,正商議今晚如何進去找那李北羽。
    忽的,一名刀斬門手下漢子來報:「兩位特使──,方才王長老傳來消息,李北羽和蔣
易修、杜鵬、玉楚天等四人,往城北而去!」
    王長老,指的便是雷殺親信王嘯天。
    原來,他也到了洛陽,正和雅竹小館館主吳昊剛負責洛陽活動。
    葬玉點點頭,隨口問道:「王長老和吳長老正有何行動?」
    那漢子道:「兩位長老打算今晚殂殺玉風堂洛陽的壇主,高拯!所以無法支援兩位特
使!」
    「知道了……」葬玉一揮手,那漢子便一恭身離去。
    葬玉幽幽歎一口氣,站起來道:「埋香妹妹,我們去找那個負心漢子吧……」
    **************************************************************
    宇文湘月跟住的人便是葬玉和埋香。
    在洛陽,她已經知道兄長宇文長卿將力量留在這裡;可是她不能用,一動則必讓宇文長
卿知道了下落。
    她要運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來解決自己的事!所以,當她發現了葬玉和埋香之後,心裡
便有了打算。
    只要跟住這兩個女人,她總也會找的到李北羽的動向。
    現在,果然證明這方法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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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武盟早在三年前便佈置妥了洛陽城內的線。
    這些線,已然形成一張巨大的網,通達到每個地方。所以,玉風堂的一舉一動他們都很
清楚。
    酉時開始一柱香,玉楚天等四人由玉風堂大門出來。
    一頓飯後,四人所乘坐的那輛「檜神名車」已然穿出城門。
    然後,四人在酉時過半個時辰時泛舟於鞏水之上。
    酉時將盡,黑暗懸月之下,四道人影上了「檜神名車」;消息中,車內傳來玉楚天的大
笑勸酒。
    酉時進入戌時時,那馬車進入洛陽城;一頓飯後到了玉風堂大門,玉楚天被人推了下
來。
    又笑又罵的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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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悍侯看著這份報告皺了皺眉,再看另一張報告書。
    「有三名女人二前一後的跟著那馬車而去鞏水。在前的兩個是刀斬門的葬玉和埋香!在
後面的,是本盟的大小姐宇文湘月!」
    韋悍侯雙眉一挑、一動,這事,少盟主宇文長卿已然先用飛鴿傳書來了。韋悍侯歎口
氣,繼續往下看。
    「葬玉和埋香亦搭了一舟,往那鞏水泛去;宇文大小姐則沒入夜色之中,失去其蹤跡!
同時,刀斬門的兩位女殺手也沒回岸,亦同時失去其蹤影。」
    韋悍侯看完之後,深自皺了眉頭。
    為什麼跟在其後的三個女人都沒有回來?
    不,還有一個可能,有回來,可是並不是循著原路!
    為什麼不循著原路?韋悍侯更深一層的想;她們的目的是跟蹤李北羽,為了隨時有機會
能下手;那麼,為什麼沒隨那「檜神名車」回城?
    唯一的答案是,李北羽不在車上!
    如果這推斷正確,那杜鵬和蔣易修就更可能也不在車上。
    所以,玉楚天才要大聲的笑,大大的被推下車!
    以玉風堂少堂主在自家大門口被推下車?反常!
    反常之下就有陰謀!
    韋悍候的雙目精光暴射,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武盟能在洛陽城內布線;那玉風堂已經在
洛陽二十五年的時間,豈不是布的更廣?更密?
    有此一念,韋捍侯日下已明白,自己這行人晌午方到洛陽,再怎的機密也已落入人家眼
界掌握之中!
    所以,結論是李北羽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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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武盟在洛陽的總聯絡處是位於城東的老和興商舖!(依據中國古代築城,城西多住
家,城東多商舖。)老和興賣的是皮貨,架上擺了些貂子皮、熊兒張;甚至,每半年還有一
批出西方國度運來的駱駝皮。
    因為這點特別產品,加上老闆姓駱又有點駝背。乾脆,街坊巷裡便叫這老和興的老闆」
駱駝」了。
    駱駝約莫六十開外,手上最值得炫耀的是那根由南端大理運來的大紅珊瑚煙桿兒。
    聽說這種珊瑚,得海底千年水流衝擊,早已去蕪存精,較那鋼鐵硬多。
    有一回,我們這位駱老闆就叫人試過啦;大剌剌一把鋼刀,砍到斷了卻連那煙桿兒一絲
痕也沒留下。
    所以,駱駝又多了個外號,這渾號是──「夠勁」駱駝。
    因為駱老闆不但是煙桿兒勁,連自己身上的那根也常常叫迎春樓的妓女喊饒。
    當然,沒人知道這位駱老闆是黑旗武盟的人;更沒人知道他的職位有多高!
    這點,連韋悍侯也不知道!只曉得盟主交待,對這駱老要尊敬!
    只有黑旗武盟的盟主宇文真知道,這位充滿下巴裡人氣息的駱老闆,正是黑旗武盟第二
把交椅的副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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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杜鵬、蔣易修已經到了老和興那條長巷外十丈遠近。還隔了四條橫街,已然覺
得不大尋常。
    李北羽突然歎口氣道:「妥嗎?」
    杜鵬瞅了李北羽一眼,道:「喂──,禿鳥進士,幹啥呀?人都已經到了家地面上來
了……」
    李北羽苦笑,一歎道:「我這『離別羽』心法還沒完全研究成形。那夜和『風流王』一
戰中已經明白。後來,在戲水樓阻止宇文湘月的出手,又發覺了一點點可以運用的心
法……」他頓了一頓,又歎道:「問題是,這回對手用的是『三天極門』的功夫!」
    和風流王一戰,以毫羽散於水柱中,是力與猛的一種突破!
    戲水樓阻止宇文湘月殺玉珊兒,無意中發現那翎羽以圓旋的出手,亦有不可思議的妙
處。
    加那我佛般若法輪,見性光明不憂不懼不畏!
    問題是,自己心下尚未有百分之百的控制心法。
    蔣易修拍拍老朋友的肩頭,道:「別急──,說不定今天找上那個韋悍侯又可學了一點
什麼怪招來……」
    「可不是!」杜鵬揚揚手中刀笑道:「成為一代宗師沒那麼快的──。否則別人玩什
麼?」
    李北羽笑了,他為自己有這麼兩位朋友而驕傲!
    可惜,他的笑容只停留了一下下;因為,前方左、右兩屋簷上,正坐了葬玉和埋香。
    更巧的,是前巷口,我們那位黑旗武盟主的寶貝女兒,宇文湘月也揪然而立,直待自己
一頭撞上!
    怎麼辦?杜鵬和蔣易修很合作,立時對付左、右上方的葬玉和埋香。
    李北羽呢?
    只好真的硬著頭皮一步、兩步的跨到了宇文湘月面前,臉色沉重,音調輕鬆道:「今夜
天氣好好哇……」
    宇文湘月一愕,動手也不是,笑也不是,勉強繃著臉道:「是啊──。可惜好人
不……」
    「等等──。下面話別說……」李北羽長長吸一口氣,盯住宇文湘月瞧了半晌,才歎出
一口氣,「很沉重」的問道:「吃飽沒?」
    什麼話?宇文湘月原先看那李北羽真的是凝重臉色說話貌,自是按下出手之心,想聽聽
這負心郎想表白什麼,怎知,是這一句狗屁話。
    剎那,只覺一肚子火冒上雙眼,卻已經是身子一麻,暗中已著了李北羽的道兒。
    宇文湘月明白了,原來李北羽正是利用她錯愕、分神、殺機未聯貫的剎那,出手捏好時
機便輕易制住了自己!
    這一敗,正是敗在兵法上所謂「攻心為上」,自是心服口服,夫復何言?
    她只想問一件事:「你是不是傳說中,曾得到過舉人的名銜?」
    「錯了……」杜鵬笑著走過來道:「不是舉人,而是進士!」
    「進士?」宇文湘月臉色一變,雙目中情素更濃,幽幽道:「進士……,進士……。我
宇文湘月總算沒看錯人。今夜一敗,也是心服口服……」
    江湖上,有多少人有機會在武學上會敗給進士?
    「以前不多……」蔣易修也走過來笑道:「以後會不少……」
    宇文湘月看看屋頂上,那葬玉、埋香只能睜目看著,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顯然,是叫
人定了穴!
    唉,這三人的武功真是可怕的很。
    宇文湘月望向蔣易修道:「你這話是,以後李北羽要好好闖一番事業?」
    「不是他一個!」杜鵬笑道:「是我們一起……」
    「因為……,」李北羽出手點向宇文湘月的昏穴,邊道:「他們兩個也是進士,貨真價
實的進士!」
    不用李北羽點到昏穴,宇文湘月已經昏了過去。
    這……太荒謬了,這三個傢伙竟然全是進士?
    惡夢!宇文湘月苦笑,這不是真的,這是惡夢!
    **************************************************************
    他們三個大剌刺的走到老和興號皮貨店的門口。
    他們覺得,自己是好人;好人來找壞人本來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所以,蔣員外便大力的
捶起門來。
    開門的,便是這鋪子老闆「夠勁的駱駝」!
    這老傢伙李北羽和杜鵬倒熟,本來嗎──,在洛陽住了十年,也干了十年架;遇冬時也
會到這兒來買買片皮襖穿穿。
    只是,這回不太一樣。
    駱駝的眼睛也不花,立時認出了李北羽和杜鵬道:「幹啥──,小伙子想找打架的,明
兒到街上找嗎……」
    「唉──,你老人家這話錯啦……」李北羽磨拳擦掌道:「真正貨色在這鋪子底下呢─
─,是不是?」
    駱駝眼睛一亮,淡笑道:「三位哥兒可真的要看貨?」
    「絕對假不了的……」李北羽拉出蔣易修道:「這位員外,人家可是老遠趕來辦貨
的……」
    駱駝兩眼瞇成一條線,點頭含笑道:「既然如此,又這麼堅持,那就進來吧!」
    **************************************************************
    這三個傢伙果然來了。
    韋悍侯從透視鏡孔中上望,冷哼!
    他沉沉一笑,這回保證叫你們看到的是實實在在的貨──一點都不參水的拳頭!
    韋悍侯看駱駝已經帶李北羽、杜鵬、蔣易修往地窖走來。
    韋悍侯一揮手,瞬時窖中黑旗武盟來的第二波三十二名刀客已然各自就位──一種最完
美的突殺位置!
    韋悍侯呢?
    他大刺刺的坐在太師椅上,正對著門口等李北羽等三人開門進來,送死!
    門開的剎那,李北羽已經出手。
    對象是駱駝。
    他不願這老頭子受到傷害,所以出手很輕,只是碰了一下麻穴和昏穴!
    就在駱老頭倒下去的時候,李北羽還好心的扶住、輕輕放下。
    然後,一行三人便大剌剌的以「好人」的姿勢,跨入門檻內;朝坐在太師椅上的「壞
人」韋悍侯大聲、齊叫道:「你──好……」
    聲音之大,較春雷更響!
    這一喝,便將躲在各位置出手的三十二名殺手心神為之一震!
    便此時,他們三個真正出手!
    「七彩劍鞘,鞘中無劍!」
    蔣易修手上的兵器不是有鋒有刃的劍,而是鞘!
    鞘彩如虹,分成「紅、橙、黃、綠、藍、靚、紫」。
    「杜鵬一刀,可堪俞傲!」
    杜鵬的刀身是鏤著一隻揚翅昂首的大鵬鳥。
    翅頂和鵬嘴交涯於刀鋒;那鵬的兩爪張開,正是成為刀鍔。
    「離別羽舞,詩霧夢淚!」
    翎羽如詩如霧如夢,羽梗如淚!
    翎羽長一尺半,柔如柳絮,卻也能剛拍刀斷;羽毫彎垂半弧,依舊可圓轉如法輪!
    韋悍侯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手下三十二名刀客全躺了下去。
    眼前這三個年輕人顯然代表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他們第一招出手到最後一招收手
時,之間竟然已有了不同的境界。
    似乎,他們仍可無止境的進步。
    蔣易修每一劍的剌出、杜鵬每一刀的揮灑,控制上的火候在短短半柱香交戰中,很明顯
的在意勁上有所不同!
    更可怕的,是李北羽手上那根翎羽。
    到後來擊倒三名武盟好手的出手,不但將翎羽圓轉飛出如法輪,一圈之後竟又回到他手
中。這算控制的準確、意念的運用,果真有了宗師的雛形!
    為了黑旗武盟的霸業,絕不能讓他們三個人活著。
    韋悍侯冷冷站了起來,喝道:「退下……」
    立時,那三十二名刀客爬的爬、走的走,全回到了陰暗角落。
    一忽兒,連人呼吸聲也沒了;顯然,他們已經走出了這屋外。
    李北羽瞅視著韋悍侯,搖頭道:「韋老大,你早出手不好嗎──,總是每回打架前要那
麼多道手續……」
    韋悍侯冷冷一笑,道:「還沒完──,本盟的抱劍七老你們能通的過再和老夫交手也不
遲……」
    隨話聲,四壁中竟湧出一股淡霧來。
    霧裡,從各個角度冒出了七名六旬老者。
    個個,穿著繡有太極圖樣的錦袍,胸前兩手交叉,掌中正是抱一柄長劍!
    蔣易修臉色一變,道:「這些老頭子倒邪門,眼神不正哪……」
    可不是,杜鵬凝目望去,只見每名老者的瞳子中竟偶有青碧光芒一閃、一動。
    這是啥怪玩意兒?
    杜鵬歎了口氣,輕聲道:「禿鳥──,這些老頭子好像修了什麼邪功……」
    李北羽點頭道:「大概是西域再過去那邊的一種攝魂大法之類……。好像叫『修羅十魔
地大火焰神功』……」
    「這麼長的名字?」蔣易修歎道:「故作玄虛嗎……」
    「哈……,」韋悍侯大笑道:「李公子果然博學多聞,這門武學正是產自蔥嶺以西的大
食國……」
    李北羽皺眉,搖頭道:「拜火教的玩意兒?」
    「正是……」韋悍侯雙目精光暴閃,道:「三位,好好享受這『修羅十魔地大火焰神
功』的盛宴……」
    註:昔日的蔥嶺卻指今日的帕什米爾高原。大食國是阿拉伯一帶。拜火教則是今日的回
教。
    此際,這地窖中的霧氣更濃,人影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李北羽又看了抱劍七老才恍然大悟道:「原來這些老傢伙都練了『夜眼透霧』的心
法……」
    是以,眼鋒那閃閃碧光,毫不受這煙霧阻撓。
    三人方覺這一戰可能很辛苦的同時,四周已傳來抱劍七老的低嘯聲,顯然陣勢已動!
    杜鵬當先一揮那柄大鵬刀,暴喝中已撩向東南方位的老者!
    那老者面無表情,冷哼一聲,身往刀迎,同時兩手抱劍也不抽出,連劍運鞘的遞了出
來。
    杜鵬一愕,身子略沉,改劈為撩,正是大鵬展翅的雄姿!
    那老者暴喝一聲,兩腳一斜一轉,已然出劍。
    便這回時,劍鞘中竟冒出一團火來。
    杜鵬揮刀,壓制老者的劍;忽的,老者口一張、一吹,竟配合鞘冒的火團,噴出三尺長
的火柱!
    杜鵬大驚、後退,老者劍勢一翻、一掠,只叫杜鵬罵了六十七聲。
    小腿肚上多了一道血口子啦──。
    他歎一口氣,看向一旁的李北羽和蔣易修。
    蔣易修也不好玩,顯然是在三名老者夾擊之下,差點變成了烤肉。他奶奶的,這些老頭
子倒邪門的很,竟然能口吐火焰!
    蔣易修長長一歎,舞動手上七彩劍鞘;剎時,如那貫天長虹,揮灑於滿地火焰之間。可
是,中間還有閃電,閃電是,那三名老者的劍!
    杜鵬一轉身,躍到蔣易修身旁歎道:「喂──,蔣朋友,這些老頭子可真夠勁啊─
─。」
    這一段話裡,杜鵬和蔣易修加起來最少被烤了三次,外加十道小傷。
    當然,圍攻他們的五名老者也倒下了兩個。
    杜鵬可一點也不樂觀,因為,霧更濃!
    杜鵬突然訝道:「禿鳥呢?」
    「我怎麼知道……」蔣易修和杜鵬背靠背,喘氣道:「天曉得那小子死到那裡去了?」
    正說著,三名抱劍老者大喝一聲,竟已是分上、中、下三路攻來!
    杜鵬大喝,出刀,這一刀可使出了職業水準,端的是打架高手才能用的出來。
    因為,杜鵬這一刀很不怕死!
    杜鵬衝入了火焰之中,以右手大鵬刀頂向上方的老者,順勢左手用那大鵬拳把對方打
飛。同時,讓中間的那老頭子刺了一劍,爭取這剎那以刀柄直貫,嗑了這老頭子腦袋一大
響!
    蔣易修呢?他大叫:「大鳥,你今天最夠英雄……」
    此時,他已經揮動七彩劍鞘倒塞插入老者冒火的劍鞘口;然後,當然是讓老者掃了他小
小一劍。
    禮尚往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
    蔣員外之能達到員外的地位,當然懂得禮數!
    所以,他身前這位可憐的老傢伙吃了二十六腿外加十七掌後,不躺下像泥巴軟癱也不
行。
    霧,依舊濃,李北羽呢?
    **************************************************************
    李北羽要料理另外這兩名老頭子可真難。
    羽毛遇上火已經很累了,加上這些傢伙練成了「夜眼透霧」的功夫。
    所以,毫散如霧的障眼法可沒啥屁用。
    慘的是,一開始那位韋悍侯便躍往身後而來,出拳之猛,足可以當成一個「悍」字!
    前後三人一夾擊,不過六個回合,我們這位李找打真的是被打慘了。
    現在,那兩名老者又張口噴火而來;同時,雙劍狂遞如電!
    完了,完了,哥哥我竟然死的這麼壯烈也沒半個人知道!
    還好,李北羽有個原則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所以,他將身上一百三十五隻翎羽打出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九支之多。立時,翎羽串接如
鞭、似橋、像虹!
    這分兩路而去,連李北羽到現在才發覺,原來自創的「離別羽」心法中還有這一招!簡
直好的離譜!
    抱劍二老顯然未料到有此一變,待要閃身已是不及。
    他們口中所噴的火焰,最多,只能燒去八十七支翎羽,另外,四十二隻的羽梗,便端端
正正的插在他們手臂上!
    二老痛呼,抱臂而退,韋悍侯則一拳猛進,擊向李北羽背部而來。
    李北羽盡力拗身,反手打出另一支翎羽而迎。
    誰知,韋悍侯手上的「三天極門」天運心法,使的正是「口居龍見」、「雷聲淵默」二
式!
    韋悍侯右拳微沉,將那翎羽互擊;俄而,左拳力出,如雷響天地!
    這一記,李北羽原已萬難中出手,此時如何能再變化。
    不得以,只好以背硬是捱住。
    李北羽正罵在肚裡,大叫:「大鳥、員外──,再不來救人會死人的啦……」
    隨叫聲,杜鵬和蔣易修果然纏向韋悍侯,一左、一右的夾擊於其間!
    李北羽苦笑噓了一口氣,忽的,身後一道氣機湧來。
    李北羽大愕,想反身,麻穴被制;想喊,啞穴被點。
    慘!
    那身後人到了眼前,正是老和興皮貨鋪子老闆──駱駝!
    李北羽真不敢相信這「夠勁的駱駝」手下工夫果然夠勁!
    顯然,自己栽在他手上那大紅珊瑚煙桿兒上了。
    駱駝微微一笑,還看了交戰的三人一眼,也不說話的抱了李北羽便走!
    這一端,杜鵬眼尖已先看到了,大喝一聲追來。
    誰知,那老頭子一轉出了地窖便不見了蹤影。
    待杜鵬再奔回地窖,只剩我們蔣員外獨立蒼茫!
    杜鵬訝道:「那個韋老頭子呢?」
    「走了……」蔣易修聳肩道:「連抱劍的七個老頭子都走了……」
    杜鵬臉色一變,道:「他們要活埋……」
    正說著,上方已傳來轟然一大響;木瓦磚石便全落了下來。
    杜鵬大叫:「這回真的大大的慘啦……」
    **************************************************************
    韋悍侯冷冷的看著塌倒的老和興鋪子,淡淡一哼,轉身使往第二處分舵而去。
    然而,在他走了十來丈外,他竟看見了三個女人。
    兩個坐在屋簷上,一個坐在巷口!
    韋悍侯眼睛一亮!
    坐在巷口的正是盟主的女兒宇文湘月。
    上面的兩個呢?
    哈……,韋悍侯真是大樂狂笑,今夜真是大大斬獲。擒李北羽、殺埋杜鵬、蔣易修大大
拔去玉風堂的力量。
    現在,刀斬門最奇特身份的葬玉和埋香又落入手裡。
    你說,韋悍侯怎會不樂?
    **************************************************************
    韋悍侯輕易的解開宇文湘月的穴道,又抱走了葬玉、埋香的同時,老和興鋪子那端也有
了變化。
    這時,當然引了不少人來觀看。
    「沒人活得了啦……」一名地保歎道:「可憐的老駱……」
    一名中年漢子接道:「是啊──,這種活埋能活才有鬼哪……」眾人一片議論歎氣。
    驀地,斷垣裂石下方傳來一聲大罵:「他奶奶的──,哥哥我快悶死了,還不來救
人……」是杜鵬!
    群聲大嘩,還有人能活著?
    當下,眾人便出手出力的移石搬物,「拉」出了兩個灰頭土臉的傢伙。
    「上天保佑啊……」一名老者合十拜天道:「想來這兩位小哥兒平素善事做的多……」
    蔣易修大大喘一口氣,才歎道:「保佑?哥哥我是拼了精神不想死的……」
    **************************************************************
    明,神宗萬曆四十年(西元一六一二年),十一月二日,夜。洛陽城內最轟動的消息
是,兩位年輕人被活埋於廢墟之下半個時辰,竟可安然無恙。
    附註: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兩名年輕人竟然還有精神破口大罵。據說聞者統計,最少罵
了六百二十五句。而且,句句不同,字字不重覆。
    二註:後來經宮內大學士考查,方知這兩名年輕人名叫杜鵬、蔣易修。曾在萬曆三十四
年同榜進士。果然,由進士罵起髒話來。大大不同凡響!
    三註:杜、蔣兩位進士所罵的髒話,一夜之間流行於洛陽,男女老少朗朗上口。甚至有
人編纂成書,其銷售之好,號稱自晉朝左思的「三都賦」造成「洛陽紙貴」後,又另一次的
紙貴風潮。甚至,引起官家干預。其中,最有名的三個字是:「哥哥我……」
    四註:杜、蔣二進士一律推崇,他們的髒話和一名叫李北羽的進士比起來,簡直是小兒
科。是以,一夜之間,尋訪李進士者,號稱有六千三百一十二人之眾。
    **************************************************************
    洛陽城內東側一帶正為老和興皮貨鋪子的事件轟動時,城南的小巷內,高拯正率領十二
名玉風堂的好手進行突襲行動。
    那是間空房舍,原本屬於八大世家中太史世家的房產。由於大史世家北遷往大內居住,
所以久了後,這房子已滿佈了灰塵和蜘蛛絲。
    然而,近來卻成為刀斬門的據點;用以傳達洛陽城南部的消息。
    高拯的行動很隱密,也很成功。
    十三個人進去,是黎明時分;片刻之後,將晨曦湧現,鶴啼的一剎那;十三個人影完完
全全的走了出來。
    「稟告高壇主,」一名漢子低聲道:「行動完美結束!」
    高拯方正的國字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迎著晨曦長吸一口氣,點點頭道:「你們立刻
回玉風堂裡報告戰果──。本人還要查一查有什麼疏露……?」
    漢子的眼神顯然露出了欽佩之色。
    身為領導人,沖的是第一個,走的是最後一個,這是氣度。
    十二道人影瞬時消失在晨曦之中。
    高拯笑了一笑,再度進入屋內。
    屋內,除了年久失修的霉味,現在又多了濃濃血腥!
    高拯看了很仔細,也算了很清楚。
    在他預先得知的情報,這裡頭應該有二十六個刀斬門的弟子。
    可是不對!
    高拯有點訝異,竟然多出了兩個!
    這兩個是誰?高拯心裡一沉。
    多殺了兩個敵人並不該擔憂反而該高興才對,高拯為什麼要擔心?
    因為,刀斬門何時多派了兩名弟子進入洛陽城,玉風堂竟然毫不知情!照此,就會有更
多的刀斬門人進來。
    這事情很嚴重!高拯立即轉身要回玉風堂查清楚,這是誰的疏忽?
    可是,高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原先就在洛陽的份子呢?
    高拯一分神、一急躁、一轉身的同時,兩足踝突然劇痛。他一驚,才一用功相抗,背後
一股殺機已至!
    高拯內心狂震,身子往前一僕,以冀能躲掉背後一擊。同時,雙拳往下擊往那具扣住自
己雙足的「屍體」。
    忽的,那扣住的手鬆開,往上翻拍迎來。
    是大力碎碑掌!
    高拯見掌如見人,已知這出手的人是雅竹小館的吳館主。
    玉風堂早已知道他是刀斬門的長老,只是為了避免大戰而一直監視其活動。
    誰知,今日便落在他手中。
    高拯怒喝,手上拳力更重,轟然貫下。
    拳、掌方一接觸,身背上又中了一擊!
    高拯忍住胸中冒出的一口血,趁勢往前一滾、一躍,轉身盯向身後那人。
    王嘯天!
    高拯喘著氣,拭去嘴角血跡冷笑道:「哼、哼──,玉風堂的漢子總是不屑你們這般老
鼠耗子……」
    王嘯天淡淡一笑,遣:「玉風堂今夜的行動,又何嘗不是一般?」
    高拯長吸一口氣,穩住了洶湧的真氣竄動,方才冷笑道:「玉風堂頂天立地於武林中,
去魔除惡本就是義所當為……」
    隨聲落,人已撲起,振臂攻向王嘯天!
    突然,屋外傳來淡淡一句:「高壇主請住手……」
    聞聲,高拯心中為之一喜。
    原先,他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最少也要抓一個來陪葬。現在,玉風堂的主人玉滿樓
親到,這件事可好解決的很了──。
    王嘯天和吳昊剛的臉色可沉了下來。
    面對玉滿樓他們實在沒什麼把握,唯今之計,便是走為上策!
    一有此念,兩人一點頭便雙雙往後門撞躍!
    高拯大喝,便舉步要追,誰知,方才叫吳昊剛以大力碎碑掌力所傷的足踝竟劇痛了起
來。便此,心神一懈,不由得沉昏了過去!
    這端高拯昏厥,那廂王嘯天和吳昊剛可不輕鬆。
    兩人才一撞破後門到了荒園,晨曦之中已有一名中年漢子負手含笑而視!
    玉滿樓!
    吳昊剛和王嘯天互視一眼,雙雙躍至左右將敵人鉗在中間。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兩位長老可好?」
    王嘯天沉沉一笑,道:「嘿、嘿──,試試便知……」
    話聲一落,人已如大鵬揚起,雙掌為爪直落扣向玉滿樓頂上百會穴!
    吳昊剛也不慢,立時欺身前進封住玉滿樓週身一十六大穴!
    便此雙舉,他們相信玉滿樓必須付出一點代價才能稱心如意!
    玉滿樓不相信!
    這幾年來玉滿樓已經很少出手了。
    因為,他已有足夠的部屬和助手幫他解決事情。
    然而,很少出手的意思並不是代表身手的退步。相反的,他有更多的時間在武學上更深
一層的鑽研!
    現在,他手上使出的「玉風十八招喚」便這近些日子的心得。
    只見,他雙手輕動似柳絮迎風,當下翻拍如江面水波。
    一剎那,王嘯天和吳昊剛狂猛的八十掌,便似乎進入了漩渦之中。
    想退,已是無力!
    三條人影一合即分。
    玉滿樓依舊是含笑而立,輕一歎,邁步往屋內走去。
    屋裡,還有一位忠心義膽的高拯需要他來救治!
    王嘯天和吳昊剛呢?
    他們有如石像般的立在晨曦之中,不動、不言。
    一直到玉滿樓進入屋內抱起了高拯離去,兩人的嘴角邊方滲出一絲血跡來。
    據武林掌戰史的記載,唯有在瞬間將人震碎心服五臟,才會使死者立如石像不倒。因
為,全身的肌肉和血流瞬間已僵硬凝固!
    玉滿樓這一戰,已然把新創的「玉風十八招喚」震撼武林。
    咸認,可以和武當太極三十六推手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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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大小姐可真的大大不高興了。
    李北羽這一失蹤便掉了七天七夜沒消息。
    後天正午的比武招親大會可惹了大麻煩啦!
    怎麼辦?無論百里憐雪、宇文長卿、或是那個蕭飲泉都是大大的麻煩。
    叫杜鵬或蔣易修上台嗎──,他們可不敢。
    況且,朋友之妻不可欺。
    打死他們的良心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玉珊兒煩惱,整個玉風堂上下何嘗不是盡了所有的力量來尋找?最少,玉楚天、杜鵬、
蔣易修就有三天三夜沒睡!
    問題是,黑旗武盟的人好像失蹤了。
    甚至,連刀斬門的人都消失在洛陽地面!
    玉珊兒決定到出事地點再看個清楚!縱使,老和興商號只剩下一片廢墟!
    她偷偷帶著林儷芬一起去。
    一個要找心上人,一個要找殺父仇人。
    兩廂一拍即合,便乘午後驕陽時刻從采月居的後門閃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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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九鳳注視愛女和義女的行動,淡淡一笑。
    身旁,玉滿樓也不置一詞。
    衛九鳳突然道:「是不是要叫楚天跟著去看看?」
    玉滿樓點頭,沉吟道:「楚天是第一批,杜鵬和蔣易修在第二批……」
    三名年輕人分別領了命跟了出去。
    玉滿樓才又深深吸一口氣,道:「原訂攻破偃師刀斬門總舵的事只好停止……」
    衛九鳳點點頭。
    那玉滿樓又道:「刀斬門的重心已全部移到了龍門,就算滅了偃師那方也是無濟於
事……」
    衛九鳳突然沉吟道:「奇怪──,韋悍侯他們會避到那裡去?以我們在洛陽的情報網竟
然無法查出來……」
    玉滿樓雙眉緊皺在一起,這問題他想了許久。
    甚至,暗中派人去查訪了浴陽的四大世家,卻是依舊毫無消息。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驀地,玉滿樓臉色一變,道:「我們忘了一個地方……」
    衛九鳳抬眼望來。
    玉滿樓沉聲道:「玉風堂!」
    **************************************************************
    玉風堂裡頭,那裡是叫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采月居後邊的骨灰房!
    黑旗武盟的手下絕對不少在洛陽活動的,可是,整個玉風堂便只認定駱駝和韋悍侯。所
以,在骨灰房裡躲上一、兩個人是很難、很難被發現的。
    玉滿樓絕對有把握出入洛陽城內的人物都在掌握之中。
    因而,他知道駱駝或者韋悍侯兩人一定還在洛陽裡。
    骨灰房,正如以往孤獨的豎立在午後煦陽之中。
    玉滿樓踱步走了近來。
    他先在四周看了看,而後推門而入。
    他檢查地上的足印,並沒有新的痕跡出現。
    他稍一沉思,又在每一處轉了轉;尤其特別注意的,是那些大口的罈子。
    半晌,玉滿樓走了出去,他知道什麼時候才開始行動。
    現在,是佈署的時候!
    **************************************************************
    玉珊兒和林儷芬來到了老和興皮貨鋪。
    其實,這七天七夜她們已經來過了三回;只是,心中有所繫,總是牽牽掛掛又引得雙足
走來。
    老和興皮貨鋪子隔壁是茶行,幾天前也叫那轟然倒塌時震掉了一面壁。
    現在,新漆的石灰,依舊有著一股泥味兒。
    玉珊兒在烈日下低喟良久,上頭的木石俱已取去,然而地窖從入口起,則填了個滿滿。
再說,李北羽已經早一步叫駱駝給帶走了,會帶到那裡去?
    林儷芬輕皺眉道:「姐──,來這裡有用嗎?」
    「有!」玉珊兒沉思道:「據玉風堂在此處的眼線報告,那個駱老頭並沒有把李北羽帶
出門來。出來的,只是韋悍侯和那些武盟的份子……」
    林儷芬眼睛一亮,道:「姐的意思是,李公子和那個駱老頭還躲在這堆亂石之下?」
    玉珊兒點點頭,道:「不錯!能有一層地窖,為什麼不能有兩層?或者是密室?」
    林儷芬的眼睛更亮了,急急道:「所以──,他們必須有人送吃送喝的進去。當然,以
隔壁這這家茶鋪子最有可能?」
    「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玉珊兒歎口氣道:「越是令人注意的地方,卻是最好藏身之
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句話,早已經是說爛了幾千幾萬次。
    人們也說,把沙子藏在海邊,把水珠藏在河裡,最是讓人難尋!
    問題是,你知道:你聽過,卻不會想起來。
    **************************************************************
    李北羽過得還不太差!
    最少,比想像中的囚犯好的多了。
    金樽杯、綠兒酒、紅粉佳人相依偎!
    若不是他腳上那副精鋼打造的梏子,人家還以為他是當朝皇親呢!
    依偎的佳人是誰?赫然是葬玉和埋香。
    怎個依偎法?說來你不信,那真的是緊緊死貼!
    我們駱駝想法果然妙,而且夠勁!
    那就是葬玉在李北羽左邊,以她的左手和在李北羽右邊埋香的左手相扣;然後,再以葬
玉的右手和埋香的右手相扣。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所以兩人左右手方向應該相反。
    現在,以左扣左,右扣右,豈不是正好交叉把我們李大公子夾在裡頭?
    再說,女人的粉臂並不很長,這下一交叉,那不死死貼住怎麼成?
    好啦,兩位姑娘的手被扣死,吃東西怎麼辦?只好由我們李北羽來喂啦──。
    就如此,三個人聯成一體的渡過七天七夜。
    總有上茅房的時候吧?
    駱老頭的心腸倒不壞。
    如果是李北羽上,就把葬玉和埋香的眼兒蒙上;如果是女的上呢?那簡單,只要把刀子
架在另一個脖子上,保證她不敢跑!
    當然,洗澡是麻煩了一點。
    可是,駱老頭的決定是:「不洗!」
    「會臭死人的……」男的、女的一起抗議。
    「好──,要洗是不是?」駱老頭笑道:「三個一起洗……」
    葬玉沒意見、埋香也沒意見,李北羽不幹!
    他說:「哥哥我的名節事大……」
    因此,他們現在身上發出的味道絕對不是「香」!
    七天七夜間來無事幹什麼好?
    李北羽有個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給一根翎羽把玩!
    駱駝給!只給一支!
    因為,他想看看李北羽有什麼能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更何況,七天前李北羽的心腸還
不錯;點穴時的用力不重,還會扶住他躺下!
    禮尚往來,投桃報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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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這七天不斷把玩翎羽,一根斷了再換一根;現在,他手上已經是第六十二支!
    駱駝叫道:「小心點──,找這玩意兒,可快把洛陽的公雞尾巴拔光啦……」
    李北羽一笑,不斷以手指輕觸羽毫,上下刮著。
    偶而,手腕拿著翎羽彎來拗丟;同時,亦用各種不同的手指來捏著,上下輕晃。甚至,
有時還會把那翎羽拿起來轉轉。
    總之,這公雞屁股毛似乎對他特別有吸引力。
    駱駝還是很放心!
    除了他手上的匙頭,誰也無法憑人力拉斷那三副梏鎖。
    就算李北羽出手,頂多只是傷了一個人。
    再加上葬玉、埋香的重量,再好的輕功也走不了。
    何況李北羽兩隻腳是鎖在一起的。
    駱駝笑著。
    此時,一名武盟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急聲道:「駱老──,上頭玉風堂的玉珊兒
和另一名姑娘正在隔壁劉家茶行翻箱倒櫃……」
    駱駝眼睛一閃,淡笑道:「她們查到了那裡?」
    「已經到茶行的地窖……」那漢子恭敬道:「請駱老指示!」
    駱駝淡淡一笑,看了李北羽三人一眼,道:「把他們三個送入密室中……」
    **************************************************************
    玉珊兒和林儷芬在劉家茶行的地窖查翻了老半天,突然,玉珊兒眼睛一亮!那是一口巨
大的簍子,簍子上方裝滿了茶葉。
    這點,原本是不希奇的。
    那家茶行的地窖都是放著簍子,簍子都是放了茶葉!
    特別的是其中一小撮的茶葉。
    這一簍,應該是武夷紅茶;然而,其下端竟有那麼小小一撮普洱極品茶的乾葉子。
    這點微小的差別,如果不是李北羽曾經教過了她,她還分不出來。
    這時,林儷芬也發覺了。
    李北羽和杜鵬是小愁齋的主人。
    而小愁齋,賣的便是茶,而且是極品的普沮茶!
    兩個女人互使一個眼色,退了出來。
    然後,很有禮貌的向老闆劉義道歉。
    劉義看著她們走遠了,不禁皺皺眉。
    玉風堂大小姐的脾氣,洛陽城裡誰不曉得?
    所以,他立即到地窖中再度細心的審查。
    當他看見那一小撮普洱茶的時候,臉色絕對不好看。
    **************************************************************
    駱駝聽完劉義的報告後,笑了起來。
    「別緊張……」駱駝淡笑道:「玉風堂有行動也是要等到晚上的時候──。時間還長的
很是不是?」
    劉義恭敬道:「請駱老指示……」
    「只要他們找不到李北羽,就算發現了地窖又怎樣?」駱駝淡淡一笑,道:「所以─
─,我們必須把李北羽和這兩個丫頭運出去……」
    駱駝打了個哈欠,道:「誰戒備了七天七夜都會累的。所以──,現在你可以開始按照
計到行動了……」
    劉義點點頭,突然道:「駱老──,為什麼不殺了他們三人以除後患?」
    李北羽叫了起來:「喂──,你這人怎麼一點愛心也沒有……」
    駱駝淡淡一笑,沉聲道:「這位李公子是一位人才──,盟主想見見他。至於這兩位姑
娘……」
    駱駝瞅了一眼才又笑道:「大可以利用來夾制刀斬門的雷殺……」
    「是!」劉義恭敬道:「多蒙駱老指點……」
    **************************************************************
    劉記茶行的門口可忙的了。
    他們派出了四輛車子來,分別裝滿了一簍簍的茶葉。
    裡裡外外,七八名夥計又吵又忙的好不熱鬧。
    玉珊兒和林儷芬才出了劉記沒片刻,便遇上了玉楚天;隨後,杜鵬和蔣易修也到來。
    五個人正談著,便聽到劉記茶行異常的舉動!
    林儷芬冷哼道:「這分明是做賊心虛……」
    杜鵬皺眉道:「如果人要走,用不著這般大張旗鼓引人注意啊──?」
    不管什麼想法,反正是一定要去走一趟;而且越快越好!
    當先!玉楚天已提起真氣往前躍去。
    正如所言,劉記茶行的上下亂成了一團。
    玉楚天很快就抓住一名夥計道:「你們劉老闆呢?」
    「在裡頭……」夥計認出是玉風堂的少堂主,立時恭敬道:「是不是要小的……?」
    「不用了……」玉楚天丟下夥計。立即往屋內走去。
    杜鵬心細,抓住夥計又問:「老弟──,你們幹啥啊,搬家也要有點風聲……」
    那夥計也認得這位主顧。
    小愁齋有一半茶葉是向他們批發的。
    於是,他立時聳肩笑道:「杜老哥──,問老闆吧!他忽然下令把所有茶葉運出城去
啊……」
    夥計正說著,只見後頭有四名茶行裡頭的漢子很吃力的扛出一大箱茶葉來。
    玉珊兒一哼,喝道:「放下來……」
    那四名漢子一愕,可是當著這位玉大小姐的面,想說句為什麼的勇氣都沒有,便有志一
同的齊放了下來。
    玉珊兒一個箭步往前,「刷」的打開那柄玉扇,臂上一使內勁,便「呼」、「呼」的揮
了起來。
    剎時,茶香滿鼻;茶葉群飛。
    蔣易修道:「這多累,哥哥來……」
    蔣易修一步前探,手執那七彩劍鞘便插入茶堆之中。
    玉珊兒臉色一變,急道:「輕一點,別傷了人……」
    人?蔣易修苦笑,這裡頭那有什麼人。
    這下,出了窘可大了。
    玉珊兒顯然已經明白,立即竄飛入屋!
    **************************************************************
    屋內,只聽劉義慘叫聲:「玉大少爺你看看──,我們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啊──。人
家來訂了所有的茶葉要送去,這下給玉大小姐這一搞……。我……我如何交待?」
    玉楚天很為難,方自要答,那玉珊兒已冷笑道:「劉義──,你把李北羽藏到那裡去
了?」
    劉義錯愕道:「玉大小姐──。李先生是我們的主顧,我……我怎麼會藏他……」
    玉珊兒一冷哼,當先以扇劈破地窖的木板蓋,飛身下去。
    玉楚天擔心妹子安危,亦大叫「小心」,隨之而下。
    此時,杜鵬等三人也進了來。
    見到此等情景,杜鵬朝林儷芬道:「你在上面把風──,我和員外下去……」
    說著,杜鵬和蔣易修亦雙雙躍下!
    劉義見了此等情景,臉上泛起一絲冷笑。
    林儷芬正投目往地窖口看著,忽然,感受到身後一股殺機而至!
    她倏忽回頭,一切無異狀!搬東西的,忙進忙出的,依舊如前。她一皺眉,又將目光投
向地窖口。
    此時,那殺機又至!
    林儷芬一驚,再回頭。
    只見那劉義和八名漢子已猙獰逼近、出手。
    這突變中,饒她林儷芬親得玉滿樓真傳,也是無法接得下。
    唯一之法,只有往下躍入地窖!
    **************************************************************
    地窖內,玉珊兒歡呼一聲,她已找到另一處通道的入口。
    沒錯,正是在原先那口有普淇茶葉簍子的下方。
    便同時,林儷芬的驚叫和身影也落了下來!
    杜鵬一伸手,便托住了林儷芬下落的身勢!眾人方覺不對,上方一陣戛戛響,便叫一重
石板給封了起來!
    蔣易修歎道:「這下,可真的是慘了。」
    玉楚天也歎了一口氣,對那通道口道:「反正已經這種下場了,進去看看吧……」
    五個人魚貫的由通道到了老和興皮貨鋪的第二層地窖。
    裡頭,除了杯盤之外,半個人影也沒有。
    玉珊兒一凝目,扮動了密室入口機關,眾人再度進入。
    裡頭,無人、有字!
    字是:歡迎到此一遊。可千萬別學那孫猴子撒尿,臭死了自己!
    他奶奶的,自以為風趣啊?杜鵬和蔣易修又展開了那絕不重覆的罵話絕學……。
    突然,頂上又轟然大響!
    **************************************************************
    傍晚時分,伙房的小溜子端了個食盒,自顧自的走向骨灰房。
    大夥兒全知道,這是他的習慣。
    小溜子就住在骨灰房旁的下人木屋內,每餐總是帶回那間屋子裡吃著。
    今天,不,這幾天;這小溜子總是會乘著大夥兒開飯的時候,偷偷進入骨灰房內。
    不一忽兒,他又走了出來。
    這才回房。
    小溜子一進入屋子裡頭就嚇了一大跳,因為,堂堂玉風堂的堂主就坐在那張破舊的椅子
上。
    小溜子已經知道大大不妙,可是,他同時明白了,現在要走已經來不及,如果立刻懺悔
還有一絲希望!
    **************************************************************
    韋悍侯之所以要躲到玉風堂來,最重要的目的是觀察玉風堂的武學心法。
    尤其,玉滿樓殺刀斬門兩位長老的手法,足堪稱是武林近年來最具創意的絕學。
    所以,黑旗武盟絕不能讓這種人活下去。
    韋悍侯的原則是,要擊殺對方,尤其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必須先瞭解對方的武學源流。
    這幾天下來,他曾經有十五次偷偷看過玉風堂弟子練功!尤其是近水樓台的玉珊兒,他
看的特別仔細!
    他原想,明天冒個險去看看玉滿樓的練功。
    誰知,這麼快就見到這位玉風堂的主人!
    玉滿樓在門口笑道:「出來吧……」
    韋悍侯也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他一點也不猶豫,立時便冷哼的破壇而出。
    一跨腳,便到了玉滿樓面前。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韋兄這樣窩著,可是嫌玉風堂沒有客房嘛?」
    韋悍侯冷冷一笑,道:「玉堂主好眼力,怎知道在下就在這罈子中?」
    「簡單!」玉滿樓笑道:「骨灰……」他解釋道:「韋兄為了能躲入壇內,不得不先把
這壇中南山七邪的骨灰取掉。當然,難免會落下一點在地上……」
    「高明……」
    「還有一點!」玉滿樓道:「這罈子上的灰塵,似乎比較新一點!所以,小弟便猜測韋
兄在此……」
    「哈……,」韋悍侯大笑道:「玉堂主能手創玉風堂,果然是大有人所不能及之
處……」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韋兄能藏身於本堂之中,何嘗不是大非常人?」
    韋悍侯雙目一閃,道:「誇獎了……」
    玉滿樓一笑,道:「彼此……」
    談話到這裡結束!玉滿樓轉身走到庭園中,那韋悍侯亦昂首跟至!
    兩人凝視半晌,忽的,一股旋風在兩人之間激盪!
    旋風越轉越快,俄而竟已有呼嘯之聲!
    只是,更奇妙的,這風只在兩人之間三尺範圍內打轉,並不會溢出往別處而去!
    玉風堂負責後院的四十名弟子已然持劍圍住四周!而堂主夫人衛九鳳,也自立於一例,
妙目緊緊看著場中兩人的變化。
    此刻,兩人忽的同時舉掌,往那中間的旋風推去。
    便此,只見那旋風在玉滿樓和韋悍侯之間移來移去。
    旋風之勢,更快、更猛!
    直似,一股威猛無儔的力量;捲住了誰,利時便要灰飛煙滅!
    兩人額上已有汗,掌上,青筋已浮。
    此戰,正是以數百年傳下的「三天極門」絕學和新舊武學「玉風十八招喚」的相互較
量。
    其成敗,不只是武盟和玉風堂之間的事,更影響到天下武學的歸宗源派。
    一頓飯時間,兩人之間的那股旋風依舊是推來推去;忽的,便凝住了不動!
    不,而是一寸、一寸往玉滿樓而去。
    衛九鳳臉色大變,難道是樓哥輸了?
    且慢,那旋風往玉滿樓移近的同時,亦一寸、一寸的往上提升。到了玉滿樓身前四尺
時,那旋風已和玉滿樓雙目等高!
    衛九鳳剎時明白了,樓哥的「玉風十八招喚」果然是舉天下驚憾的絕學!他將韋悍候的
力勁反擊於地;利用彈回之力將這旋風罡氣上舉。
    屆時,只要旋風過了頂上,立時徹力再擊出。此時,韋悍侯必然是力放而竭,任是銅身
鐵骨也吃不住那一記崩發的罡氣!
    章悍侯顯然也發覺了。
    可是,此刻已是欲罷不能。
    唯今之計,只有加勁使氣,讓這股旋風在過玉滿樓頂上之前,旋撞其身。
    便此一念,韋悍侯便使起「三天極門」中的天運心法,全力以進。
    剎時,全身骨骼拍拍作響!
    玉滿樓則雙目微垂,巧妙的控制這氣機的每一份力道,前進、上升。
    他要選擇一個令韋悍侯全力放盡,無可再避的時機出手。
    現在,旋風已升至髮梢,同時其旋緣亦到了額前一寸三分處!
    就在玉滿樓打算全力一擊之時,一名玉風堂弟子狂奔而至庭園,向衛九鳳急道:「堂主
夫人,城東情報傳來,玉大少爺等五人被活埋於劉記茶行……」
    就這聲入耳,玉滿樓心為之一動。
    剎時,旋風自頂過,出手一稍遲緩,便只是擊了韋悍侯左肩。
    狂笑聲中,韋悍侯已越過眾人而去。
    那端,猶傳來韋悍侯大笑道:「玉滿樓果然不愧是玉風堂手創主……」
    **************************************************************
    武林掌戰史第四千五百三十八頁記載,明神宗萬層四十年十一月九日,玉滿樓和韋悍侯
一戰的評語是:
    「成敗之間,先取之於巧、思二字!而後,則是心、意二字而知。當時以玉滿樓計算,
大可以將韋悍侯斃殺於掌下。唯因愛子、愛女心蕩,而至失了機緣。」
    第四千五百三十九頁記載衛九鳳的話:「滿樓彼時雖然失去擊殺韋悍侯之機,可是我心
中更為快慰。如果,一名俠客不能為子女安危而動心,那俠何用?武又何用?」
    武林掌戰史對於這一戰的結論是:「玉滿樓該勝未勝於武。然而,於人性中,這一戰他
戰勝一切名利憎惡!足堪為本史中的典範……」
    **************************************************************
    杜鵬第二次由地裡頭爬出來時,已經是萬層四十年十一月十一日早上辰時。
    玉風堂動員了七十九名壯漢,日夜趕工中終於由第二層地窖把五個人挖了出來。
    現在,我們杜爺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頓。
    就在五個人衝進去最近的鋪子大吃大喝的同時,一匹碩馬和一道冷峻的人影也到了飯鋪
門口。
    杜鵬習慣的看了一眼,人不禁愕住!
    百里憐雪。
    這一剎那,杜鵬想起今天正午時,不就是我們玉大小姐比武招親之時嘛──?
    李北羽呢?
    杜鵬苦笑,胃口全沒啦!
    蔣易修瞅了他一眼,道:「幹啥──。天大的事也先吃飽了再……」
    他的話停住了。
    因為他也看見了百里憐雪。
    這時,百里憐雪似乎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
    那份七大公子之首的優雅已然全無,代之而起的,卻是非常的冷酷和譏誚!
    另外的三人,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奇異的氣氛,紛紛舉目望去!
    這時,他們全想到今天正午的比武招親!
    而鋪外街道,已有大批的武林人物湧至。
    百里憐雪面無表情,唯眼神中一抹寒意更濃,一反身,走出鋪子而去!
    玉珊兒的心又翻滾了起來。
    李北羽、李北羽──,你在那裡?她心裡狂呼,已忍不住那淚水便奪目而出,盈盈的滴
了下來……。
    玉滿樓和衛九鳳則在斜對面的茶樓看著這一幕。
    他們無言,既然已向天下武林同道許諾的事,無論如何也是要舉行、遵守!
    玉滿樓一輕歎,低聲道:「鳳娘──,走吧!」
    衛九鳳深一歎,隨玉滿樓出了鋪子而去!這一路走到玉風堂,真個是叫人心越是下沉、
下沉──。
    玉風堂教武揚,早已搭建了偌大的擂台!
    上面,一方大鼓端正的擺著。
    衛九鳳仰視那大鼓和擂台,心中不禁急切的叫道,李北羽──,李北羽──,快回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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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搏技  
    玉珊兒的兩眼不斷在人群中巡搜,總希望上天能給她一個特別的驚喜,叫李北羽那個冤
家別在折磨人了,早早「哈」的大笑一陣,落入眼瞳子中。
    可是啊──,怎麼老不見郎君的影子呢?她的心隨著目光中沒有心上人的影子,而不斷
被撕裂……撕裂……。
    玉滿樓看著愛女的神情,輕輕一歎。自座椅上起身,躍上了擂台;瞬時,台下群雄全安
靜了下來。
    正中午時已至!
    玉滿樓一提長氣,緩聲道:「兄弟今午舉行比武招親大會,凡是最後勝者,則可以本人
愛女為妻……」
    說至此處,眾人將目光投向擂台西側的玉風堂中人坐處;只見那玉珊兒臉色泛紅,個個
好漢一見此等情況,只當她是嬌羞之意,不禁都鼓掌喝彩了起來。
    這一陣喝彩,更把我們玉大小姐的心撕成碎裂,直是心底有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忽然感覺到李北羽不會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心底頭那種感受就是特別的強烈。
    玉滿樓心底一歎,再度揚聲道:「這次比武招親採取勝兩戰則可休息。」他指指擂台東
側休息位上八張椅子道:「這八張椅子坐滿後,將由這八人來分上下。時間則由明日早晨開
始……」
    這項規則,便是說明想成為玉風堂快婿者,最好當機立斷就上白去,可別存心觀望。
    萬一八張椅子被坐滿了,再想上台也是不行。
    玉滿樓環顧眾人一眼,長長歎一口氣,方打起精神朗聲道:「凡曾報名者,現在卻可把
握時機上台……」
    玉滿樓宣佈完畢,方自躍回座位,立時有六、七道人影躍了上去。
    然而,每個人目光所凝視注意的,卻是百里世家的百里憐雪!
    只見他人在半空冷喝一聲,手上長劍如暴閃夏電,只此一出手竟硬生生將另外六名漢子
逼下台去。
    就此一招,已引得眾人嘩華變色,紛紛喝彩騷動了起來。
    百里世家的「聖劍狂戰七十二技」,武林中認為自上代主人百里千秋之後已無人使用的
出真髓。
    就令是當代的百里雄風也不行。
    誰知,竟然在百里憐雪的手中又再度出現!
    百里憐雪傲然一笑。百里世家自從由玉滿樓的通知知道他暗中加入黑旗武盟後,已經經
由長老會議和當代主人,也就是他爹把他除名於百里世家。
    今天,他憑著苦學練就了「聖劍狂戰七十二技」中的第九層劍境,已然只差其祖百里千
秋十層的一步。
    值此,由不得百里憐雪狂笑了起來。
    七天七夜,獨居在嵩下腳下過著不分晝夜的生活;無時無刻心中只想著如何在劍學造詣
上用來報復昔日的侮辱。
    今天這一出手,引動著心中大為快慰──。
    百里憐雪大笑,亦有一名漢子大笑上了擂台!這人貌不驚人,瘦矮的個子卻托了一把長
刀。
    百里憐雪瞅了這人一眼,冷冷道:「閣下是……?」
    「趙長劍……」那瘦小漢子嘴角冷笑,盯住百里憐雪嘶啞道:「閣下是那位?」
    這一問,可引起台下一片騷動噓聲。
    連百里憐雪這位七大公子之首的人物都不認識,還敢在江湖上走動?
    百里憐雪顯然有股受辱的感覺,他冷喝道:「百里憐雪這四個字可記牢了?」
    趙長劍怪目一凝,喃喃道:「百里憐雪?哈……,好、好──,就是中原七大公子之首
的那位百里憐雪?」
    「不錯……」百里憐雪身形已動、出劍、大喝:「你知道已經太晚了……」
    百里憐雪這一劍,已然不是點到為止的比試,而是血刃相加的生死搏鬥。
    那趙長劍見眼前這一劍揮出,大大是如雷霆暴發,不覺仰頭狂笑道:「來的好……」
    隨喝聲,這個趙長劍也拉劍出手。
    不,趙長劍使的不是劍,也不像一般的刀。
    他的兵器,比一般所謂的刀要狹、要長,甚至有點弧度。
    玉滿樓心中一驚,這種刀並不是中原的兵器。而是海外扶桑國的武士刀!
    這時,擂台下已經有人開始在打賭,這個小漢子能擋得住幾招?竟沒一個敢說兩招。
    以百里世家的聖劍絕學,在場就最少有一半的人沒把握能接得下一招!
    果然,擂台上的刀劍交擊只有一回合就分出了勝負!胸前噴血摔落下台的,不是那個名
不見經傳的趙長劍。
    而是百里憐雪!
    百里憐雪不信,眾人更不信!
    此時,只見台上那名趙長劍的左手又另握了一柄短刃。
    顯然,他是用雙刃的了──。
    眾人摒住了氣息,心中只想到這個趙長劍到了晚上以前必將已名動江湖。
    這一戰,無疑是最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趙長劍冷冷一笑,回刀入鞘。
    這時,一名關東大漢手執雷公槌也躍了上台。眾人認得,此人正是關東一帶頗有名氣的
「殺人槌」卜方誠。
    卜方誠跳動他那身肌肉大喝:「姓趙的──,卜某來試試你有幾分斤兩……」
    槌隨人走,人隨聲至。
    一下子,卜方誠自上下左右已攻出八槌之外。
    趙長劍面露不屑之色,手上長刀出鞘;說也奇怪,便循那槌勢空隙劃入,又只一刀;卜
方誠也噴血落下台丟。
    這時,百里憐雪已惘然的站了起來,自身點了住穴道;瞪視台上那個趙長劍得意洋洋的
坐上第一把椅子,一聲冷哼便扭頭而去。
    高拯自台下躍上了擂台上揚聲道:「趙兄已是第一位進入決戰;還有那位英雄要上台的
話把握機會……」
    宇文長卿注視那位趙長劍良久,此時聽得高拯這一問話,便一抬腳迅時躍到台上,迎風
而立,端的是飄逸的很!
    宇文長卿朝向台下眾人淡笑道:「在下宇文長卿,請諸位好漢賜教……」
    宇文長卿的名號絕對不小。
    尤其,黑旗武盟日已壯大,又有誰肯在此時強出頭來?
    沒有!
    所以,宇文長卿等了半晌,便由高拯宣佈坐上第二張椅子。
    之後,第三位上台的蕭飲泉,第四位上台的蔣易修都是不戰而勝!
    不但蔣易修上了,連那第五個上台的竟是杜鵬!
    他們不得不報名,因為玉風堂的玉大小姐絕對不能落入刀斬門或黑旗武盟的手中。
    杜鵬的上台,大不服氣的人不少。
    可是,我們杜大鳥可一點也不含糊,各用了一招而解決了「魔笛」丁全以及「浪子刀」
戴歸臨。
    眼前,台上人上人下,落入玉珊兒眼中只是一陣陣悲傷。
    這一不忍,便自站了起來,往院內走了進去!
    林儷芬心中何嘗是不急?尤其方才杜鵬上台時,她心中矛盾到了極點;一則希望郎君贏
了,可以揚名江湖;一則是私心希望他輸了,否則愈後愈危險不說,萬一真的是最後的贏
家,那豈不是大大的糟?
    眼見玉珊兒進入了屋內,當下已起身自後跟去!
    **************************************************************
    院內,寒風吹枝椏,一園落葉就風滾。
    玉珊兒輕一歎,折下一段枯枝,默默把玩在掌心。
    竟千般心緒中想念起李北羽來。
    這一念,便由小愁齋初遇想到兩回郎君以命相救;再想到龍門戲水樓中的種種情事。
    便這一沉醉,直到林儷芬久立於後,輕拍其背,方自回過神來,抱擁而泣!
    李北羽,你在那?臭小子……。
    **************************************************************
    李北羽只能望天長歎了。
    這個駱駝果然絕,明白以劉記茶行門前大搬茶貨;暗中卻把他和葬玉、埋香由後門大搖
大擺的送了出去!
    當然,他們的四周也堆滿了茶葉簍子。
    馬車幌出去的地點是在那兒?等到他眼睛睜開時已經到了黃河畔的孟津!而此時,日已
過了正午。
    李北羽皺了皺眉,這一趟路似乎不只一天一夜!
    他歎口氣間坐在前方的駱駝道:「駱老頭──,今天是幾月幾號啦──?」
    「不多不少……」駱駝笑道:「十一月十一……」
    「十一月十一?」李北羽歎道:「哥哥我昏睡了兩天兩夜?」
    「有什麼不好……」駱駝瞅了一下葬玉、埋香道:「有兩位嬌滴滴、香噴噴的姑娘陪
著……」
    好,好個屁!今天是什麼日子!
    李北羽長長歎一口氣,瞅了一眼還在沉睡的葬玉、埋香,已無法再出口。
    駱駝將馬繩交給了身旁的漢子,躍了過來拍拍李北羽的肩頭笑道:「老弟──,我知道
今天是玉大小姐此武招親的日子。只是──,嘿、嘿……,天下何處無芳草?年輕人要想開
一點……」
    李北羽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駱駝仰天大笑,他為這一趟任務的圓滿而得意非凡。
    因為,他絕對相信玉珊兒必將落入黑旗武盟的手中,而且是光明正大。
    所以,他當然得意。
    可是,他忘了中國自古以來的一句話:得意忘形,必自悔!
    葬玉突然醒了,埋香也醒了;而且雙雙出手。
    駱駝大驚,待要閃避已是不及。
    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不但擊中了駱駝,而且連那個趕車的漢子一併順上了天。
    駱駝大叫一聲,摔落車下;方勉強站了起來,李北羽出手!
    這回,可不是整支完整的翎羽,而是利用先前六十二支把玩弄斷翎羽時所偷留下的一
點、一點聚成的。
    只是,稍毫不減離別羽的威力!
    駱駝的眼裡看見了霧,而後,就在他躍起的剎那,足下地五會穴一痛,只足竟已各插了
一小截羽梗!
    李北羽大笑,伸手一抱兩位佳人,便落於前座上。
    用力一挽馬車,便雷霆的往洛陽而回。
    車急,人心更急。
    李北羽急,葬玉、埋香兩人的心中何嘗不急?
    李北羽這一回洛陽,豈不是叫那玉珊兒心願得償?
    兩人交換眼神,心裡已有了計較。
    只待李北羽一解開鎖扣,便要同時出手制住。
    李北羽一面抽鞭趕車,一面道:「葬玉姑娘,你那玉針還有沒有?」
    葬玉一笑,自口中又伸出一根來。
    原來,暗中在嘴裡已有所暗藏,以便在被搜完身上的玉針時,猶能有反擊或是自裁的抉
擇。
    李北羽一笑,取下玉針。
    先將自己腳梏給解了開。
    埋香訝道:「想不到你干偷兒這行也真行……」
    李北羽一笑,道:「沒什麼,只要氣機運用的對了,循著匙內機簧用力一按、一轉,就
可以啦……」
    李北羽嘴裡說起來是輕鬆,真要做起來可是難。
    不但使用者本身的氣機境界能感受到任何細微的變化,就是在控制上還要能掌握得宜。
    尤其最後一轉,大小周天的回流運力,更得握得住分寸才行。
    李北羽的動作不慢,解完了腳上梏鎖,立時幫葬玉、埋香解開了來。
    葬玉一使眼色,便要同埋香出手。
    幕地,山林中有一聲大喝:「人留下……」
    李北羽一愕、復笑。
    來的人正是專殺殺手的狄雁揚!
    葬玉心裡一驚,暗道不好。
    此時手上的葬魂玉針不但已用盡,就是埋香的埋魄香蘭也已用罄。
    遇上了這個死敵,叫人跺腳無奈。
    李北羽依舊是快速前進,那狄雁揚一夾馬跟到了車旁,叫道:「葬玉、埋香──。你們
兩位不敢下來嘛──?」
    埋香雙眉一挑,方要回話。
    李北羽已先道:「狄兄不是受了重傷……?」
    狄雁揚苦笑道:「吃了我們王大夫『專醫死人』的藥,誰敢不好?」
    李北羽大笑,依舊抽鞭狂進,道:「狄兄打算去那?」
    「本來要去找火……」狄雁揚冷視葬玉、埋香,道:「現在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李北羽似乎未聽出話中玄機,依舊道:「找火?莫非是想找傳說中的『九光十色火焰』
來破宇文長卿那張多情網?」
    狄雁揚乾脆棄馬躍上馬車後座,尋好了最佳出手位置才道:「不錯──,想不到李兄果
然不愧進士之名,博學而多聞……」
    此時,狄雁揚座下的那匹神駿依舊輕易的跟在李北羽所駕的馬車之旁。
    李北羽轉頭一瞅,歎道:「好駿馬──,想來是『烏雲踏雪』名種……?」
    「好見識……」狄雁揚大笑道:「正是昔年鍾玉雙前輩那匹『烏雲踏雪』的後代……」
    李北羽眼睛一亮,道:「狄兄不知從那兒干來的?」
    「去你的……」狄雁揚叫道:「你想借,送你就是了……」
    「謝啦……」李北羽腰兒一扭,便上了那匹「烏雲踏雪」。
    此時,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殺機湧出。
    目標不是他,而是葬玉和埋香!
    這一剎那,他全明白了。
    狄雁揚之所以送馬給他,便是要他早早離開好向葬玉、埋香下手。
    方纔,他心中只念著玉珊兒、只念著此武招親大會,壓箱兒沒想到狄雁揚和葬玉、埋香
是死敵。
    如今,他神馬已然在座,是否就此快鞭而去?
    李北羽做不到!
    所以,他又回到座前,依舊拉著他的馬車,仍然是揚鞭快進。
    狄雁揚目光充滿了不信、訝異,而至欽佩。
    葬玉呢?埋香呢?
    她們的眼中,充滿的是淚!
    就這樣四人無語,只有馬蹄快響、飛塵揚天。
    一盞茶時間,那狄雁揚仰天長嘯,飛身落到馬車前兩匹馬的左方那匹,一出手,斬斷馬
繩,竟自一策而往西側去了。
    李北羽一朗笑,揚聲道:「狄兄──,小弟記下了……」
    說完,亦揚身上了那匹「烏雲踏雪」,往洛陽城急催而去。
    這端,葬玉和埋香呆呆凝諦,只見郎君背影夾在風塵中,越去越遠、越去越遠,終至不
見──。
    此時,已漸是暮靄時分。
    斜夕,染一蘊大地!
    **************************************************************
    自從趙長劍、宇文長卿、蕭飲泉、蔣易修、杜鵬坐上前面五把椅子後。再來後面三椅的
競爭可激烈了。
    他們的目的不是在明天中可以得勝,而是在江湖上今日一戰能奪得極大的名聲!爭得一
把交椅,最少也有和宇文長卿、蕭飲泉等人並坐的時候!
    如此一來,對往後江湖上的一席之地,自是重要的多。
    是以,單單由第六張椅到第七張椅,便用了兩個時辰之久。
    個個爭先上台,打的又久。
    打勝了那一個已經是筋疲力竭啦──,於是又被打下。
    終於,第六位的「醉仙拳」胡品儀和第七位酌「神魔手」彭冠武脫穎而出。
    玉珊兒總是玉風堂玉滿樓的女兒,怎也要耐住一心的悲慼又回到了座上。
    眼看,台上第八張椅眾漢子爭著,不覺又是心裡一酸!
    衛九鳳輕輕一歎,摟著女兒的肩輕聲道:「珊兒──,上天自有命安排,別……」
    「娘……」玉珊兒身子一顫,便倒入衛九鳳懷中低泣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高拯在台上宣佈:「第八位得勝的,是華山派的司馬舞
風……。」
    便此一言,叫那玉珊兒眼中一黑,心裡大叫:「李北羽──,你為什麼不來……」一
急,便昏厥了過去!
    **************************************************************
    玉滿樓踏上了擂台,朝八張椅上的新一代英雄豪傑看了一眼,才轉身壓抑內心的激動宣
布道:「諸位弟兄眼前的八位青年英雄,便日今日比武招親得勝者。明日,將於巳時開始挑
出兩位最後決戰者……」
    玉滿樓一頓,又道:「如果,明日這八位中有人缺席,將視同棄權……。按照規定,如
果少於四人,則另外補到四人為止……。現在──,請各位到大廳中用膳,本堂已略備水酒
招待各位英雄……」
    在哄然眾人掌聲和往大廳內移去的腳步聲中,杜鵬真的是苦笑,歎道:「員外──,李
北羽那禿鳥這下可真的是大大出了一道難題給我們……」
    蔣易修苦笑,隨眾人站了起來,輕聲道:「『醉仙拳』胡品儀和『神魔手』彭冠武似乎
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鵬眼睛一亮,道:「一個是滇西大惡,一個是邊塞巨盜……。果然不是什麼好東
西……」
    話聲一落,杜鵬又歎道:「就算讓那兩個小子退出,再加上我們兩個也不夠……」
    蔣易修苦笑道:「華山的司馬舞風不但正派,而且還是八大世家中的人物;於情於理,
倒是不能把他弄掉……」
    蔣易修長歎道:「更何況──,禿鳥明晨時分,人也不知道在那兒……」
    杜鵬點點頭,側臉過去看那玉珊兒被林儷芬扶了進去,才歎口氣道:「留下司馬公子也
算多了一分力量──。可歎,本來要叫這玉大小姐小嫂子的……」
    兩人一邊搖頭歎氣,已然無心吃飯,便相偕到了采月居,看那玉珊兒的情況。
    **************************************************************
    心到死灰,眼無淚、無恨、無怨!
    玉珊兒就呆呆坐於窗前,看那月升於樹梢。
    今生今世,當真和郎君無此情緣?
    她忘了身遭的一切,忘了娘來又走,忘了杜鵬、蔣易修的探望,忘了林儷芬不動如山的
在一旁相伴。
    忘了、忘了一切;因為,她的心已被思念佔滿。
    忽的,她對月長歎:「李北羽……」
    泣聲,直上梢頂懸月,久久婉轉不散!
    **************************************************************
    杜鵬和蔣易修還是決定行動。
    他們第一個先找「醉仙拳」胡品儀!這傢伙不但曾經在記錄上作案六次的採花賊,而且
幹過四趟沒本的買賣。
    以及,最少有三次殺手的經歷。
    蔣易修歎口氣,低聲道:「這個胡品儀今天並未使出真工夫,得要小心點……」
    「我知道……」杜鵬搖頭道:「這老小子幹了這麼多壞事,而且還能活到四十歲,必然
不是簡單的人物……」
    蔣易修輕輕一歎,沒說話!
    杜鵬瞅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只是……,唉……」
    「今晚如果斬殺胡品儀和那個彭冠武,只怕會影留了明日之戰!」
    這件事,他們心裡都明白,卻不能不去做。
    因為,如果今夜放過了他們,只怕下回再找這兩名極惡之人就大大不易了。
    尤其是,滇西的險惡和邊塞的戰事,要尋他們更是難。
    **************************************************************
    胡品儀住的是秋水樓。
    秋水樓以賞畫十八道菜名聞天下。而且,秋水樓另一個特點是,無論你是誰,只要是秋
水樓的住客,它一定保護你的安全!
    所以,胡品儀當然住秋水樓,因為它的後面老闆是八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
    江湖上,誰都知道,和八大世家任何一家對抗,就是向八大世家聯盟挑戰!
    同樣,彭冠武住的也是秋水樓。
    只差,胡品儀住南院,彭冠武住的是東院!
    **************************************************************
    杜鵬和蔣易修進入這洛陽三大名樓之一的秋水樓時,不由得大大歎了一口氣。
    這回殂殺,有了一個不對,便立時要和八大世家拗上了。
    他們義無反顧。
    於是,一個提劍、一個拿刀,大刺剌的去敲胡品儀的門。
    沒有人應門!
    杜鵬一皺眉,輕輕手上一用力,便推了進去。
    沒錯,裡頭沒半個人;只是衣物尚在!
    胡品儀這老小子會去了那裡?
    他們決定先去找彭冠武!就在雙雙退出胡品儀房間的同時,東院那端已傳來喧囂之聲。
而且,尚有人影紛飛往而去。
    杜鵬皺眉道:「看來今晚有的熱鬧戲……」
    兩人一提氣,已到了東院去。
    此時,已是子時時分,月正當空,秋水樓的東院竟然發生了血案!
    死的是誰?
    赫然是在彭冠武房內發現了彭冠武和胡品儀的屍體。
    按照姿勢,該是互戕而死!
    秋水樓的主人楊碧血可不信。
    一個在滇西和一個在邊塞的人怎麼會結怨到以命搏命?尤其,兩人當真有仇,大可以等
到明天玉風堂比武招親時再下重手。
    所以,楊碧血看的很仔細、很透徹。
    我們蔣員外多少是個人物,所以他的出現立時引起楊碧血的注意。
    楊碧血往前招呼道:「蔣老弟──,你看這是……?」
    蔣易修雙目一凝,正是驚喜交集。不過,口裡淡淡道:「依楊樓主的看法是……?」
    好個不答反問!
    楊碧血輕一笑,又復皺眉道:「依老夫看,不像是互相殘殺而死……」
    「不錯……」杜鵬接道:「從屋內破壞程度而言,不像有人激烈交手。所以……」
    「暗殺?」楊碧血眼睛一閃,道:「老夫也是這麼想……」
    說完,兩眼又以一種複雜的表情看向杜鵬和蔣易修。
    誰都知道他們住在玉風堂,三更半夜怎麼會到秋水樓來?
    杜鵬當然是罵在心裡。
    如果這兩個小子是哥哥我幹掉的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還背了這黑鍋似的。
    肚裡罵,可不管那楊碧血別具「意義」的眼光,蹲下便注視胡品儀和彭冠武的傷勢。
    他看的很仔細、很慢。
    兩具屍體的致命傷竟然是在姆指的指甲片內。因為,那裡多出了如同五瓣梅花紫色的小
點出來。
    這一剎那,杜鵬的臉色驟變!
    楊碧血雙目一閃,問道:「杜兄可發現了什麼?」
    杜鵬苦笑,搖頭不語!
    楊碧血皺眉,冷哼一聲。
    人是死在秋水樓,他的責任最大;如今杜鵬杜大鳥先生既然有了線索,這下不願說出豈
不是有意為難?
    杜鵬站了起來,拍拍楊碧血的肩頭歎道:「楊老大──,我不說的目的是怕老頭子也陪
上一命──,那多划不來……」
    「多謝杜兄弟關愛。」楊碧血冷然道:「還望杜兄弟告訴老夫有什麼特別之處才
好……」
    杜鵬盯了楊碧血半晌,才緩緩道:「你真的要知道?」
    「不錯!」楊碧血回答的很肯定!
    「好……」杜鵬長吸一口氣,環顧在場眾人大聲道:「五兩銀子……」
    「什麼──?」楊碧血嚇一跳訝道:「什麼五兩銀子?」
    「學費啊……」杜鵬笑了,笑的很愉快的道:「要哥哥我教你東西不要學費那怎麼
成?」
    楊碧血絕不是一個小器的人,這一給就是二十兩足重的銀子。
    杜鵬抬在手上,笑開了眉道:「紫梅──。五瓣的紫色梅花痕──,懂了投有?」
    楊碧血倒吸了一口冷氣。
    紫梅!狄雁揚手下兩大殺手「雙狐」之中的「紫梅」梅六彩!
    就在我們這位楊樓主心情沉重的時候,一件令他更震驚的事發生了。
    那就是杜鵬「輕鬆」的把那二十兩銀子一拗,留下五兩銀子塞入懷中,另外十五兩又交
回自己手上。
    杜鵬嘻笑道:「哥哥說只要五兩就是五兩,童叟不欺!」說完,便和蔣易修蔣朋友大剌
剌的走了出去!
    楊碧血為什麼震驚?
    因為在三十七年前,當他還是個十歲小男孩時,就曾看過一個人能把銀子用指力一分為
二。
    就算當今武林上,也沒幾個可以達到這種指力。
    他記得,當時拗斷銀子的老人,曾經告訴他,這種指力的名字叫做「大鵬指」!
    便是和武當「太極指」、少林「大力金剛指」齊名的「大鵬指」!
    經過了三十年的江湖打滾,他終於知道這「大鵬指」的來源。
    便是昔年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百年前大俠蘇小魂的至友──「大漠鷹王」瑪拉哈所
創!
    怎麼可能!楊碧血內心狂震,這個杜鵬怎麼學會的?
    **************************************************************
    街道上除月光正盛,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杜鵬輕歎一口氣,道:「真是好死不死,叫那個梅六彩先下了一手來……」
    蔣易修長吸一口氣,拉了個哈欠道:「不好嘛?反正省了我們一分力氣……」
    兩人正說著,只見那端約莫十五丈外有人影在屋簷上一閃而過!
    而且不只一個!
    杜鵬和蔣易修互望一眼,雙雙取出黑衣面罩,鑽入暗巷中。
    不一忽兒,兩道全身蒙面的黑衣人影自暗巷中奔了出來,尾攝方才數道人影消失處而
去!
    **************************************************************
    「撩火行動已經展開了?」
    「是──!」
    「這回你派誰出手?」
    「陳長老率領四條狼和『血掌』殺手……」
    **************************************************************
    雷殺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他們挑的第一個目標是誰?」
    「不是第一個目標,」蕭飲泉恭敬道:「而是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司馬舞
風……」
    雷殺大笑,對蕭飲泉的判斷很滿意。
    今天那個趙長劍太詭異,竟然在一招內擊傷百里憐雪。
    當然,百里憐雪太過於輕敵有關。
    若是兩人真干,只怕也得上百招還未知鹿死誰手。
    滿而溢、驕必敗!他雷殺最警惕這件事。所以,他寧可小心點多發點時間來觀察那個趙
長劍,以決定敵友。
    至於宇文長卿、杜鵬、蔣易修三人事關重大,少動為妙。
    而留下胡品儀、彭冠武又對自己有利。
    扣扣減減,便只剩下一個司馬舞風。
    殺了他,不但會引起玉風堂遭人責難;而且,更可以分離八大世家和玉風堂的關係!
    雷殺大笑,這把火可真要把洛陽燒成滾沸;可惜,他不知道胡品儀和彭冠武已死!更不
知道派出去的殺手後面跟了杜鵬和蔣易修。
    當然,連杜鵬和蔣易修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紫梅」梅六彩正跟在他們的身後!
    梅六彩的目標是刀斬門的殺手。
    只是,順便也躡上杜鵬和蔣易修罷了──。
    **************************************************************
    司馬舞風抱劍沉冥。
    此時,盤坐之前有一鼎香爐正散出一絲裊裊升煙。
    忽的,司馬舞風心中一動,那縷煙裊動了方位。
    本是直升上項,現向已略偏向西北方。
    顯然,有人自東南而來。
    殺氣,壓的煙絲向西北!
    司馬舞風微微一笑,朗聲道:「朋友──,幹這等偷偷摸摸的事不羞?」
    窗外人影一動,已有一名六旬老者躍了進來冷笑道:「司馬小弟弟,耳朵倒是靈
啊……」
    司馬舞風注視來人,沉聲道:「閣下便是刀斬門八位長老排名第四的陳夜泣?」
    「正是!」陳夜泣大笑,果如夜半鬼泣。半晌,才收口沉聲道:「小子──,今夜爺爺
來取你那……」
    「狗命」兩個字還在舌尖打轉,司馬舞風已經出手。
    用的,便是司馬世家的「斬魔劍法」!
    斬魔劍,就劈一切九天十地諸魔群鬼!
    陳夜泣萬萬沒想到這小子話都不說就干,而且,出手之凌厲,已較他的老子司馬踏霜不
遑少讓!
    這回,我們這位陳夜泣先生真的要哭了。
    只一劍,司馬舞風便斬斷他的左臂!
    司馬舞風冷笑,再出手,已覺不對!
    陳夜泣被斬斷的左臂並沒有流血。
    這麼說,那隻手臂是假的!
    陳夜泣狂囂,右手五指早已套上勾魂爪便抓扣住司馬舞風的右肩。
    回時,右腿一掃便撞上司馬舞風足脛。
    司馬舞風忍住肩頭劇痛,右腿亦起。
    立時,喀、喀兩響!第一響,是司馬舞風的左腿被陳夜泣踢斷;第二響,則是陳夜泣的
左腿被司馬舞風踢碎。
    顯然,方才司馬舞風乾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陳夜泣大痛後退,臉色大變道:「江湖傳說司馬世家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果然一點也不
假……」
    司馬舞風傲然一笑,道:「既要斬魔,何懼生死?」
    好豪氣!這話連陳夜泣都想喝彩起來。
    便此一瞬間,窗破、掌至!
    掌,成腥紅色印向司馬舞風。
    「血掌」沙守!
    司馬舞風已無可避,唯有盡力反身,拼得捱那一掌之苦,張口咬向沙守的喉嚨!
    沙守心神為之一駭,天下竟真的有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沙守一退、復進;這回,狂踢雙腿!
    司馬舞風傲然而視,忽的以剩餘的右腿上躍,硬生生在半空和沙守互踢一十八次!
    「好漢子!」兩個蒙面黑衣人衝了進來叫道:「司馬小弟弟,你真他媽的是個頂天立地
的男子漢……」
    司馬舞風苦笑,喘了老大一口氣道:「從小爹教慣了,沒辦法啊──。兩位是……?」
    「杜鵬……」其中一名黑衣人取下面罩,果然是杜鵬!他指指身邊的一個道:「這位小
弟弟是蔣員外……」
    司馬舞風一笑,再看向陳夜泣。
    蔣易修也脫下了面罩朝陳夜泣叫道:「老頭──,原來你真的是獨臂啊──?」
    陳夜泣計算眼前情勢,可能不太妙。所以,只有照實回答:「沒錯──。喂,你們怎麼
進來的?」
    「廢話!」杜鵬叫道:「當然是靠兩條腿進來的……」
    蔣易修補充道:「當然,外面那四隻小狼正在休息。」
    陳夜泣只有苦笑,真是螳螂在前,麻雀在後。
    只是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一個拉弓的小孩?
    有!梅六彩笑嘻嘻的進來。
    他是個長的不錯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罷了。尤其身上的衣服,足足是六種色彩。
    紅、橙、黃、綠、藍、靚!缺紫。因為,紫色是他的幸運色,幸運的每次殺人都沒失敗
的經歷。
    現在,那朵紫梅已然在掌。
    紫梅,很小很小,小的可以容納在姆指指甲片中。
    而且,還有劇毒!
    這點,陳夜泣死也不會忘記!當年的左臂便是叫這麼一株紫梅打中姆指,而立時整隻手
臂斬了下來。
    今夜呢?
    陳夜泣真的想哭了;那個沙守心情也不會很好!
    江湖有一則傳言,「紫梅」梅六彩的武功好像不比狄雁揚差!
    **************************************************************
    卯時過半,山下洛陽城已然在望!
    李北羽長長噓了一口氣,辰時結束前,當可以進入洛陽城中。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他長長吸一口氣,便要策馬直進。
    此時,身後十來丈,亦有一名年輕人快馬而來。
    李北羽一愕,暗笑,這年頭趕路的人似乎不少。心想便往來人瞧上一眼。
    這一看,李北羽不禁一愕,馬上騎客竟然是個女孩!
    說是女孩也不對,約莫該有二十一、二;只是那嬌媚純真的模樣,加上個兒不高,反倒
是似個十五、六的女孩。
    李北羽一笑,方策馬前進,身後那女孩已然大叫:「讓路──,讓路……」
    李北羽又是一愕,並非人家呼讓路的緣故,而是那口音,有一種奇怪的味道,直不似中
原口音。
    這一下,他便再度回頭看那名女子。
    好啦!人家急的很,我們李北羽這一檔,又死盯著人家看,立時便惹火那姑娘。只聽她
嬌喝道:「讓路──!」
    隨喝聲,以手上竹鞭當刀,便劈揮了過來!
    李北羽笑不出來了。他絕沒想到這「小女孩」這一鞭的來勢竟然威猛如此,當真稱得上
是一流中的一流!
    心裡驚,身子可不慢。
    立時一揚身倒翻過那少女的頭頂六尺處!誰知,那姑娘手上竹鞭亦迎空一掃,便叫一道
殺機劍氣擊中李北羽!
    李北羽拍嗒的落下地面,摔了個灰頭土腦,真是打死他也不信有這種事!
    堂堂我李北羽竟然叫人點了穴道?
    再抬頭,那女子已然大笑揚鞭而去!
    李北羽搖頭苦笑,這當真是滿而溢,驕必敗!登徒子干久了總也會碰上母夜叉的時候!
    當下,便專心運氣衝穴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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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時至!
    玉風堂的練武場上又由各處來了諸眾好漢。
    大夥兒可要瞧瞧今日誰可以進入決賽。
    玉珊兒可奇怪一件事。
    昨夜,胡品儀、彭冠武被殺;司馬舞風也因受重傷退出。
    怎的,杜鵬和蔣易修也退出?
    他們兩個的埋由是:「吃壞了肚子……」
    眼前,台上只坐了三個人。
    便是趙長劍、宇文長卿、蕭飲泉而已!
    玉滿樓也覺事有蹺蹊,只是那杜鵬和蔣易修只是故作痛苦貌,搖頭指著肚子和茅房。
    玉滿樓還能說什麼,無奈,只好上了擂台,宣佈道:「如今只有三位,按規則,得再增
選一位壯士湊足四位……」
    這一宣佈,台下不禁喧嘩了起來。
    大夥兒看向玉風堂中人休息的東側,那杜鵬和蔣易修怎的不上啦?是不是受了重傷還是
別有隱情?
    雷殺在眾人中可惱怒的很。昨晚半夜有人丟下六個包袂,裡頭赫然是派出暗算司馬舞風
的殺手,如今反叫人作了丟回來。
    更令他驚心的,是沙守和陳夜泣姆指上的「紫梅」!
    好個梅六彩。
    雷殺不斷遊目四顧,只待看見這個死敵便非當場斃了不可!
    這端雷殺雙眼冒火,那廂台上已然一個個上台打了起來。
    上台的身手都還不弱,只是想連勝兩場竟也大大不易!這點,落在林儷芬眼裡不覺奇怪
起來。
    她皺眉看向玉滿樓,只見堂主和堂主夫人正低聲交談。
    林儷芬再看向杜鵬和蔣易修,只見他們兩個正眉目之間盡含笑意。只是,似乎也有一絲
憂慮,不斷在人群中尋找著。
    林儷芬正要問問這兩個傢伙怎麼一回事。
    那玉珊兒已然冷哼道:「這些上台的傢伙早就和杜大鳥、蔣員外串通好了的……」
    林儷芬一愕,道:「他們幹啥這樣做?」
    玉珊兒方自沉吟想說出看法;忽然,台下一陣騷動,只見一名女子腰懸扶桑長刀,手執
竹鞭的上了擂台。
    手上隨意一陣,便將台上方方得勝的漢子打了下去。
    高拯當先搶步躍上了擂台。
    那名女子一揮手,鞭快如閃電急至!
    高拯心下一驚,挫身後退,猛的出一雙拳,分上下二路政到。
    那女子冷喝一聲,一旋身,以背對高拯;一仰翻,手上竹鞭又將高拯肩頭抽中!這回,
如果用的是真刀,只怕那高拯便得去掉一條手臂!
    「好快刀!」杜鵬叫了起來:「只是這是那門那派的鬼玩意兒?」
    杜鵬轉頭問蔣易修。
    此時,只見蔣員外臉色一白一紅,倏忽站了起來失聲道:「間間木喜美子!」
    間間木喜美子?就是我們蔣易修夢中情人!
    日日夜夜思念不已的那位。
    杜鵬苦笑,他終於見識到扶桑佐佐木小次郎那手「飛燕新法」的武學上凌厲而驚人!
    間間木喜美子便是在浴陽城外打倒李北羽的那位姑娘了。
    她早先進了城內,轉了半天才到這玉風堂來。
    眼見殺父仇人就在擂台之上,真個是老天有眼。自黃海一路尾隨至此終於得見。
    在海上,她一點復仇的希望也沒有,只能祈禱上天讓仇人上了岸來才能有這機會。當
下,衝上擂台,打下高拯,冷不防有人叫出她名字來,心下一驚便投目過去!
    蔣易修!
    對於這個中國青年她心中著實有好感,尤其是當時在江蘇一會,映像大是深刻。無奈,
父仇在身不敢言情;是以忍心道別而去。
    此時,此地一見,怎不叫她怦然心動?她心中兩種情愫已激盪,忽的眼前一花,一道人
影已到身前。
    是個中年文士打扮模樣,臉上猶掛著笑意。
    喜美子心裡一驚,右手竹鞭自然而然揮出;那中年文士右手微抬,往旁側一招。這驚天
動地一式,便由旁邊掠了過去!
    喜美子心頭一震,方自要說話。
    那端蔣易修已然躍身過來急道:「玉堂主──,手下留情……」
    那中年文士便是玉滿樓了。
    心中其實也暗驚眼前這小女子的武學造詣,聽得蔣易修這一喝,再看他表情已然明白了
幾分。
    玉滿樓含笑道:「這位姑娘──,這是比武招親大會……」
    喜美子一愕,朝蔣易修問道:「什麼意思?」
    這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
    那端玉楚天朝杜鵬訝視,杜鵬苦笑道:「是個扶桑女子……」
    玉楚天皺眉道:「總不會她也想打擂台吧……」
    那端,蔣易修顯然已低聲向間間木喜美子解釋過了。
    只見喜美子臉色一紅,復又倔強道:「不管──,我殺父仇人就在眼前,豈可以放了
他……」
    玉滿樓淡笑道:「姑娘的仇人是……?」
    「就是他!」喜美子冷視趙長劍道:「黃海青龍盟盟主,兵本幸……」
    這話一出,眾人更是騷動了起來。
    原來那個瘦乾的小老頭竟然是赫赫名盛黃海,巨寇兵本幸?更可怕的,中原武林早已盛
傳,這個兵本幸便是扶桑大兵法家宮木武藏的嫡傳弟子!
    用的,正是昨日使出的「二刀流」!
    玉滿樓心頭一震,不禁投目向那個化名做「趙長劍」的兵本幸。
    只見,兵本幸仰天長笑,站了起來環顧眾人一巡後,盯向玉滿樓冷聲道:「閣下──,
現在是否還舉行比武招親大會?」
    玉滿樓只能點頭道:「不錯……」
    兵本幸冷冷支道:「中國習俗上,比武招親似乎沒有女人上台的……」
    這話也不錯!
    兵本幸又朗聲道:「再說,閣下所發佈的招親公告中,並未將扶桑人民排除在外是不
是?兵本既然是靠實力坐上這把椅子,打敗的又是貴國中名兵法家百里憐雪,今日之錯在
誰?貴堂如何處理這位擾亂招親大會的女子?」
    兵本幸這一路話下來,簡直是於法於理具是無可反駁,只弄得玉風堂尷尬不已!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閣下以化名參加這比武招親大會,似乎也是對本堂不敬!」
    兵本幸聞言一愕,中原人說話果然利口。
    那玉滿樓又笑道:「兵本先生,你認為這事如何處理較好?」
    這一問,便是反將一軍了。
    意思很明白,兵本幸要玉風堂如何處理間間木喜美子,便是要玉風堂如何處理自己。
    當下,兵本幸冷冷一哼,道:「公是公,私是私。在下和喜美子之事以後我們自己解
決。眼前,就依原定計劃繼續招親大會……」
    玉滿樓淡笑點點頭,看那兵本幸坐了回去,方對喜美子道:「姑娘──,請稍安,這事
總會解決的……」
    喜美子方自猶豫,再見蔣易修一付著急關切貌。半晌,方點頭道:「好──。我信任
你……」
    說完,喜美子和蔣易修便一同往東側玉風堂休息位落去。
    玉滿樓點點頭,輕歎一口氣,朝台下眾人道:「小弟方才防範未周,而有此差錯!請諸
位英雄繼續爭取這一席位……」說完,玉滿樓亦一飄身落回坐位而去!
    宇文長卿和蕭飲泉冷眼旁觀這一幕,二人心下各有一番計較;終究,黃海倭寇是股極大
的力量!
    玉珊兒的心可是死靜沉落。
    台上那三個,個個是江湖上巨惡之人,叫她隨便嫁給了誰,這生這世情何以堪?想著,
一雙無神的眼睛再投向台上。
    忽然,其旁聽到杜鵬叫道:「糟……」
    玉楚天急道:「杜兄──,有何不妥?」
    「那……那傢伙……」杜鵬結巴道:「並非我們預定之人!」
    玉珊兒聞言,注視一看,臉色不覺大變。
    台上最先躍上的,赫然是兩手血腥,名聞江湖黑道十八年的「冷血無心鬼」黑彪生。
    這黑彪生的出現,令在場眾人無一不臉色大變。
    最近三年已不復聞其殺人吮血之事,怎會在此重現?
    衛九鳳的身子在顫抖,眼前諸好漢只怕沒人是這惡人的對手。如此,若叫他搶了第四張
椅,豈不是珊兒怎麼也要和四大惡人之一伴終生?
    衛九鳳急,玉滿樓何嘗不急?
    更急的,是杜鵬和蔣易修。
    好啦──,這下兩人真的是弄巧反拙。
    原先,昨晚那個「紫梅」梅六彩小弟弟告訴他們,李禿鳥早已脫險,也早該到啦,怎麼
一點音信也無?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快長了翅膀飛過來吧!
    那端,自從黑彪生上台後,竟無人敢上台爭鋒。
    只見黑彪生仰天狂笑,露出森森齒牙大叫:「主事的人──,快點──,老子要坐上第
四把椅子上過癮啦……」
    高拯無奈,方才被喜美子擊傷的肩頭還痛的很;可是,那比的上心痛!
    眼見,這四個人具是黑道鳥雄,把玉風堂玉大小姐嫁給了他們,那玉風堂以後如何在江
湖上混。
    無奈歸無奈,該來的事還是要來!
    高拯低喟一聲,躍上了台面,揮手嘶啞道:「諸位英雄已經沒有人要上台此試了嘛?」
    這一問,沒有人回答。
    衛九鳳的心糾在一起,已不忍心看一側的珊兒。
    而那玉珊兒,一雙柔夷亦早已捏碎了衣角。
    杜鵬呢?蔣易修呢?
    眼前,高拯已放下了手,垂下了頭。
    旋即,抬頭朗聲道:「好──,既然已經沒有那位英雄願意再一試……」
    杜鵬可忍不住啦──。倏忽站起來仰天大叫道:「李北羽──,李禿鳥──,你這混蛋
小子加十八層地獄,還不快長了翅膀飛……」
    飛什麼他沒說!
    所有玉風堂的人全站了起來。
    因為,他們看到一個奇景,那就是滿天的羽毛自半天中飛舞而至!
    似小雪入目、入心、入意、入大狂歡喜中!
    因為──。
    羽毛,是白色的翎羽!
    **************************************************************
    高拯激動的摔到擂台下。
    不痛,他一點也不覺得痛!
    李北羽終於來了,果然是飛來的;而且,由北面乘風自山而下!
    李北羽,果然是北羽!他的風箏上面系滿了羽毛。
    一路飛到了玉風堂上,才將那些翎羽割斷一部份,掉了下來。
    北羽,果然是自北方落下如雲的羽毛!
    玉珊兒身子如僵、如木、如石。
    而心,卻如海波洶湧,湧上眼目,目如河決,決的儘是讚歎上天垂憐的恩情!
    她只是透過濛濛淚水望郎君,有些模糊,可是她知道,郎君的目光如電,已劃破一切黑
暗投入她心中!
    李北羽──。她內心狂叫,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
    我知道你會等我!李北羽注視著伊人,用眼、用心、用情、用日日夜夜思念告訴她,我
知道!
    他長吸一口氣,給她深深一笑;昂頭轉向黑彪生淡淡一笑道:「我好累,可不可以先打
個哈欠?」
    什麼話!黑彪生立時便氣的眼如銅鈴面如鍋底。夠黑的啦!只見他暴喝一聲,雙手便扣
向李北羽雙肩而來!
    而那張血盆大口亦大大的張開,往頸咬至!
    李北羽一笑,輕退,隨手一撩根半天飛舞的白羽,折身、扭腰、振腕、出手、翎羽、奔
散、羽毫、如霧!
    黑彪生大驚,已無法再進。
    因為,那羽梗竟分成了兩半,各插入於左右掌中!
    這一記,立時轟動江湖!
    **************************************************************
    武林掌戰史上所載,明萬曆四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李北羽和黑彪生一戰,第四千一百八十六頁上的評語是引用玉滿樓的話:「驚人!」
    就短短二字已足夠說明李北羽那一次出手。
    黑彪生縱橫十八年終有被廢武的一日!
    後來,經過武林史的纂史組多方求證,終於明白李北羽在「離別羽」上的造詣!
    第四千一百八十七頁的記載是,「李北羽在『離別羽』心法上的突破,已非如以前『敵
動羽梗至』,而是羽梗自會隨出手者的意念,分成數截來制止敵人的出手意圖!」
    這一點點差別,李北羽已邁上宗師之途!
    **************************************************************
    李北羽坐上第四張椅子,全場掌聲雷動!
    接下來,更激烈的戰事,便是椅上四人的分組決戰。
    在眾人屏息之中,高拯攜上一盒黑布箱子。
    裡頭,各有不同二色的圓球。
    相同的,便交手。
    高拯將箱子交給李北羽後道:「球分紅、白。抽中紅組的先上!」
    玉珊兒雙目凝諦,注視李北羽取出的圓球,是白色!
    杜鵬那廂見了,不由得大笑道:「好預兆,禿鳥,這倒是你那羽毛的顏色……」
    蕭飲泉冷哼,自箱中抽出一球,亦是白色!
    當下,宇文長卿便上起到了台面上朝兵本幸笑道:「兵本兄──,第一回合已是我們兩
個注定拗上了……」
    兵本幸冷冷一哼,站了起來。
    猶注視了那間間木喜美子一眼,方往前進到台面上和宇文長卿對峙!
    立時,擂台四周的好漢全摒氣凝神了起來,俱將目光投向台上即將決鬥的兩人。
    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宇文湘月!
    打從那李北羽出現後,自己一雙妙目便再捨不得離開。
    李北羽遭駱駝擒住之事待她知道時,早已送出洛陽城外;此時得見,怎會不叫她心如小
鹿亂撞?
    可恨的是,李北羽那雙招子卻盯視的是玉珊兒,真個叫人情何以堪?
    那端,間間木喜美子也訝異的指著李北羽問道:「這個人是你們的朋友?」
    「怎麼,你們照過面?」蔣易修訝道。
    「是……」喜美子紅了紅臉道:「我打了他一鞭……」
    「打的好!」杜鵬「插花」笑道:「這只禿鳥總也有叫人打下來的時候……」
    眾人在這端談笑,那廂擂台上,宇文長卿和兵本幸已動手過招!令人錯愕的一件事是,
宇文長卿敗的很快。
    幾乎,交手沒三回合便翻下了擂台!
    間間木喜美子眼睛一亮,道:「正宗的二刀流……」
    宇文長卿這一敗,只叫眾人嘩然了起來!
    堂堂黑旗武盟的少盟主卻依舊無法擋的住兵本幸的三招?甚至,宇文長卿得意的「多情
網」都還沒出袖!
    宇文湘月飛身過去扶住宇文長卿急聲道:「哥──,你……你有沒有受傷?」
    宇文長卿嘴角一動,以眼色暗暗示意。
    宇文湘月立時明白了過來。
    原來,宇文長卿是詐敗,以便護兵本幸保留內力對付第二組的得勝者。
    無論誰勝,都只對黑旗武盟有好處!
    李北羽的玉風堂、蕭飲泉的刀斬門,只要和黃海巨寇結上了仇,到時武盟再設法拉攏黃
海的白虎盟、青龍盟,襲捲江湖之事便是指日可待。
    宇文湘月明白了這點,心中何嘗不是暗喜。
    蕭飲泉和兵本幸絕對不是好相與之人。
    只要李北羽一敗便娶不成玉珊兒,到時,自己機會便大大增了。
    立時,宇文湘月便做出哀傷貌,急扶了宇文長卿到一旁去。
    幕地,一聲冷哼傳來:「宇文公子這趟戲演得不錯……」
    宇文長卿抬眉望去,說話的是雷殺!
    宇文長卿淡淡一笑,就叫宇文湘月扶到一側休息。他明白,雷殺這回可夠的上吃癟十
足。
    昨夜的行動反叫人把他得意手下斬殺,現在李北羽又憑空冒了出來。再加上「趙長劍」
原來是兵本幸,也真的叫雷殺進退不得!
    雷殺迅速估量眼前情勢,已有了決定。
    他打出了手勢,很簡單的告訴蕭飲泉,三招之內立刻要敗!
    衡量得失,雷殺可不願和黃海巨寇結仇,讓那黑旗武盟得心應手。
    台上,蕭飲泉雖然有些錯愕,但是他相信雷殺,要他失敗必是具有深意!
    **************************************************************
    第二場白組的決鬥,那可真是奇怪的場面。
    一個分明屢屢躲不過便要敗了,另一個卻停下了手不乘勝追擊!
    這種情況,連一般有武學深點造詣都看得出來李北羽根本不用打到現在六十七招之多,
早在第二招,最遲第三招時就該勝了。
    為什麼?
    另一個眾人的疑問是,蕭飲泉似乎是在求敗。
    那有人比武時不斷有意無意的露出空門?以蕭飲泉的武學造詣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
    「他真的是你的朋友?」間間木喜美子歎道:「你怎麼會有功夫這麼差的朋友?」
    蔣易修苦笑,他早就想衝上台去正正反反打那只禿鳥十個巴掌。這小子不會是發癲了
吧?那麼多隨便出手便可以打敗蕭飲泉的機會,他為什麼不下手?
    杜鵬搖頭歎道:「難道這小子忽然有了菩薩心腸?」
    玉楚天可是憤怒的很,暗想:「難道這小子不想要珊兒了?」他一皺眉,看向玉珊兒。
    只見玉珊兒也自皺眉不已,向身側的玉滿樓低聲詢問。
    玉滿樓注視了良久,方點頭喃喃道:「原來如此──,李北羽,真有你的聰明……」
    林儷芬急問道:「義父──,是怎麼一回事?」
    玉滿樓淡淡一笑,朝衛九鳳看去。
    衛九鳳低聲一笑,也用詢問眼光望來。
    玉滿樓輕輕咳了一聲,道:「李公子並不是不知道蕭飲泉有意要敗,而是他正利用這個
機會來活動筋骨,順便將心法演練一遍……」
    蕭飲泉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縱使有意要敗,每回李北羽的出手攻來,自然而然也會
產生氣機抵抗,以免叫李北羽真正傷了自己。
    所以,李北羽便利用這種情況,無後顧之憂下盡力將「離別羽」心法中的各種細節從頭
到尾的演練一遍!
    玉滿樓輕笑道:「當他將翎羽打出的時候,便是一切參究都已完備!」
    雷殺在瞬時也明白了原來李北羽將蕭飲泉拿來做練習的靶子。
    這下,李北羽的內力不但不會消耗,反而更加的堅實。
    待他明白了這點,要蕭飲泉採取真正殺著時已然不及。因為,李北羽手上的翎羽已然出
手!
    羽毫散如霧,如情人最後的輕紗!
    蕭飲泉翻了下來,那傷可是真的,結結實實的一根羽梗打在氣海穴上,只擾得真氣亂
竄!
    雷殺立時過去,點了蕭飲泉三處穴道,抱了便走。
    **************************************************************
    已是午時正中。
    決賽,該是明日舉行。
    那兵本幸忽的站起來瞪視李北羽道:「小子──,你敢不敢現在就分高下?」
    「歡迎!」李北羽聳肩笑道:「哥哥我一向是最敬老尊賢的……」
    這話,明裡捧,暗裡傷!
    兵本幸冷哼一聲,將目光投向玉滿樓道:「玉堂主怎麼說?」
    玉滿樓仰天大笑,自椅上站了起來道:「兩位若有此意,玉某又何必掃興?」
    這一宣佈,便惹得眾人齊齊鼓掌叫好起來。
    前頭兩戰,看起來真是大大不過癮,令人失望已極!而眼前這一決戰,才真稱得上是好
戲!
    兵本幸雙目一冷,左手搭上短刀,右手打著長刀柄,一跨步使到了李北羽面前。李北羽
一笑,隨手一招台面上落羽,已有三隻在握!
    三羽對雙刃,這瞬間,全場屏息而視!
    李北羽將三根翎羽置於右掌指中,故作瀟灑的一笑道:「聽說閣下是貴國大兵法家宮本
武藏的嫡傳弟子?」
    兵本幸冷冷一點頭道:「閣下後悔已經太晚了……」
    「呃──,這點哥哥我保證應該是我說給你聽的……」李北羽將兩支翎羽置於左手,笑
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中國話你學過沒有?」
    兵本幸的回答是用刀!雙刀!
    玉珊兒的整個心提了起來,緊緊拉住林儷芬的手,眼珠子便是一轉不轉,那眼皮子更是
一眨也不眨了。
    李北羽能勝嗎?她沒有多大把握。尤其,看兵本幸這時才真正展露實力的一刀,她都可
以感覺到連爹的臉色都變了變!
    在極度繃緊的心態中,每個人不由得都張開了口。端看李北羽是不是有可能避過這不可
言喻的一擊!
    李北羽退、出手,是左手的翎羽!
    第一支翎羽,投入劈空而下的刀光中。那雙刀立時自下反上而斬。
    李北羽出第二支翎羽,再度投入刀光之中,如石入大海。
    第三斬,兵本幸雙目盡赤,狂喝,真正二刀流的精華盡在於此!以長刀橫斬,左手短刀
則飄如浮雲,任你是那個方向閃避也要猛吃一記!
    每個人都驚叫了起來,就連玉滿樓也忍不住自椅座上站了起來,低呼一聲!
    李北羽高躍而起,人在半空,出手!
    離別羽散如霧!
    兵本幸也是雙刀並揚,人亦躍起掃向李北羽。
    半空,兩人交錯,各自落於合面的一端、互視!
    血,滴落!
    是李北羽的血!
    玉珊兒痛呼,自椅上立起,雙目盡紅。
    很明顯的,李北羽胸前、左臂各中了一刀!
    兵本幸呢?
    在他手上的長、短刀面,各直劈半裂的插住一根羽梗。另外,還有一根正中在眉心上。
    梗,不知是風,或者是兵本幸的顫抖,兀自幌動不已!
    兵本幸吃力的拔出眉心羽梗,躍下台面,便走到間間木喜美子面前。注視了半晌方道:
「你現在可以報仇了……」
    說完,竟將刀遞了過去。
    喜美子一愕,竟猶豫不敢接。
    那兵本幸大喝:「你竟敢忘了父仇?還不快接刀殺了我?」
    喜美子長吸一口氣,取出自己的刀道:「這是我爹的刀,我要用它來殺你……」
    「請……」兵本幸傲立如山,眉頭不稍皺!
    喜美子注視這殺父仇人半晌,才吸一口氣道:「我要你死前告訴我,為什麼?」
    兵本幸慼然一笑,道:「殺人償命,就這麼簡單……」
    杜鵬叫道:「少騙──。人都要死了還像死了的鴨子,嘴硬……」
    兵本幸輕輕一歎,仰向天道:「第一,青龍盟已經被白虎盟併吞……。天下之大,已經
沒有我兵本幸容身之處!」
    喜美子訝道:「青龍、白虎不是義結金蘭……?」
    「錯了……」兵本幸歎道:「以後你遇上了九田一郎,你就會明白他是怎樣一個可怕的
人……」
    喜美子輕一咬唇,道:「第二呢?」
    「第二……,」兵本幸轉頭注視台上的李北羽一眼,方自回過頭來歎道:「我敗
了……,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方纔那一支羽梗已然叫我滅命在台上……」
    喜美子一點頭,將手上的刀交給兵本幸道:「你……自己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兵本幸眼中一亮,道:「我可以私下找個地方嗎?」
    「可以……」喜美子注視著他道:「你是個武士……」
    「謝謝……」兵本幸執刀在手,稍一猶豫,自懷中取出一份圖卷交給喜美子道:「這是
青龍、白虎兩盟的兵力分置圖……。或許對你有用……」
    說完,那兵本幸提了喜美子的刀,昂首闊步走出玉風堂大門之外!
    宇文長卿向宇文湘月暗暗使了個眼色,拉了他妹妹就要跟出。
    宇文湘月心中可老大不願,尤其李北羽這一勝是娶定了玉珊兒,豈不是叫人今後夜夜輾
轉?她雖不願,卻也只得隨宇文長卿跟了出去……。
    **************************************************************
    李北羽是怎麼勝的?
    武林刀戰史上記載的很清楚:「利用春秋時代齊魯對戰,曹劌的『一鼓作氣』之法。」
    刀戰史第四千二百五十五頁的解釋是:「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彼竭我盈,故克之。」
    這段解釋,取自左傳中相同的評語!
    另外,補注中亦有說明:「李北羽之勝,乃是利用人類的盲點。也就是人們常常自以為
想當然耳的事,卻往往有出奇之處!」
    **************************************************************
    「你到底是怎麼打敗那個矮倭的?」玉珊兒非要弄明白不可。
    此時,采月居中只有他們兩人。
    李北羽一笑,道:「兵本幸的前兩次出手,已經有所耗損內力,所以,第三次出手無法
達到十全十美的境界……」
    「沒這麼簡單吧……」玉珊兒掀著李北羽的耳朵道:「你原先已經擲出了兩根翎羽,最
後怎麼會有三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道:「前兩次出手,只有羽毫而無梗,不行嘛?」
    可以!當然可以!
    玉珊兒眼睛一亮,嬌笑道:「還虧你有這個頭腦想出這方法來欺敵……」
    「每個人想當然耳的事,往往有出奇之處。就這點出奇,已然足以扭轉勝負,分出生
死!」
    「所以,你最後的出手是三根羽梗……」玉珊兒不得不佩服道:「兩支阻止兵本幸的刀
勢,一支正中他眉心!」
    李北羽大笑,摟住玉珊兒的肩頭道:「走──,我們去看看大鳥和員外在做什麼?」
    **************************************************************
    杜鵬和蔣易修在幹什麼?
    當然是和林儷芬、間間木喜美子在一起。
    有酒、有風,月將明。
    這原本是很風雅的,可是他們眼前有著一軸卷圖。圖已展開,是黃海青龍、白虎兩盟的
兵力分配圖。
    李北羽和玉珊兒來的時候,蔣易修的動作很快;立刻是端椅子、倒酒的,打點好了一
切。
    玉珊兒訝笑道:「我們蔣朋友什麼時候做事這麼勤快啦?」
    「過禮則詐!」李北羽看了一眼桌上的軸卷歎道:「顯然我們得好好走一趟黃海沿
岸……」
    蔣易修陪笑道:「好說、好說。朋友嗎──,大夥兒一道去郊遊玩玩有什麼不好?」
    兩人正戲笑著,那間間木喜美子站起來含羞道:「李先生──,今天早晨那一鞭……真
抱歉……」
    李北羽臉色一正,很莊嚴道:「原諒你──!」
    喜美子眼睛有了笑意:「真的?」
    「真的!」
    「那可不可以請你到江蘇去『玩』?」
    玩?玩命!
    李北羽苦笑,朝杜鵬求救。
    杜鵬聳肩道:!江蘇不錯啦──,去玩玩也好──。「說著,杜鵬大大歎一口氣,指著
頭上一個包包道:「這姐兒也打了哥哥我一鞭請我原諒。然後又很『誠心』的表示悔過,要
招待我去江蘇玩……」
    李北羽大笑,道:「為了表示我們真的原諒她,所以江蘇之行就不能不去是不是?」
    喜美子心中一陣激動,不禁將目光投向蔣易修。
    告訴他,他的朋友真好。
    可不是?為了朋友的愛情,他們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去做一些比登天還難的事!
    **************************************************************
    玉滿樓和衛九鳳前面恭敬的站著玉楚天。對於這位獨子,玉滿樓有極大的冀望。他淡淡
一笑,道:「東方沿岸那邊,倭擾日漸嚴重,最遲明年,必有大戰端……」
    玉楚天恭敬道:「我們是不是要加派人員到山東、江蘇一帶去?」
    玉滿樓淡笑道:「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另外,北方的女真族也蠢蠢欲動;神州便值
要板蕩了……」
    衛九鳳接道:「要解外憂,先除內患。所以,清除刀斬門和黑旗武盟之事,是如今當務
之急……」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因此,我們必須趕快找到在王屋山中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和僵
屍門門主白流花?」
    「不錯!」玉滿樓皺眉道:「葉壇主前去尋找了個把月還沒有消息──。這事只怕另有
蹺蹊……」
    玉楚天恭敬道:「天兒願領命前往尋找……」
    玉滿樓大笑,道:「去是要去。只是……,你得先把爹的『玉風十八招喚』學成了才能
去……」
    玉楚天臉上一紅,期期艾艾道:「只怕……天兒學成之時還不知要多少時日……」
    玉滿樓心裡也明白,玉風堂的下一代中,以玉珊兒成就高過乃兄。
    他淡淡一笑,道:「別急──,這『玉風十八招喚』是爹特別為你設計出來的武學心
法。快則一個月半可以學得小有成就……。屆時,明年的江湖動盪正可以讓你磨練……」
    玉滿樓又沉聲道:「男兒當以國為重,學武本就為民族盛興,這個責任你可明白了?」
    玉楚天只覺心情一陣激動道:「天兒明白──。必當以死悍家國存續……」
    玉滿樓大笑,立起身往雲遊居練功密室走去道:「來!」
    玉楚天長吸一口氣,昂首,跟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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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南城,一樣月色一樣風晚。
    一個瘦小而憔悴的人影,正端坐在一間空曠的破廟中。
    他原本是吒叱風雲的人物,尤其縱橫在黃海千里波濤上,更是不可一世。
    他想起在平戶,曾受教於扶桑最偉大的獨行兵法家宮本武藏的往事。他想起加入海寇之
後多少的大小戰役,想起曾經多少血劫、多少殺燒擄掠,真的是無惡不作。
    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啊──。他用手指輕撫著刀身,琉璃的刀芒,暈散著自破窗外投入的
月光。
    他苦笑,想著這一生負了多少的血債和罪惡。到頭來,豈不是真如佛家所言的一場紅塵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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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難。如是眾生一一類中。亦各具十二顛倒。猶如捏目亂華發生。」
                 ───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卷八
    **************************************************************
    他長長吸一口氣,想著負中國子民多少血仇;一閉目,盡覺多少年來那些恐懼、慘叫的
面龐,俱化成厲鬼迎面撲來。
    不由得,他身子劇顫,一咬牙,便落刀入腹而至!
    刀鋒,已劃破了衣袍,卻戛然而止!
    是一股綿綿不絕的力道,阻止他刀身前進。
    他錯愕,睜眼而視。
    眼前,正立了一男一女。
    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輕歎道:「兵本先生何必輕生?」
    他長歎,微怒道:「兵本幸已死……」
    「沒有……」宇文長卿笑道:「吒叱黃海的兵本先生依舊可以重新吒叱風雲……」
    兵本幸眼中一亮,冷哼道:「閣下聽說是黑旗武盟的少盟主?找我這個將死的人何
用?」
    「只要心不死,人便不死!」宇文長卿眼睛亮了起來,急切道:「只要兵本先生回黃海
一招喚舊屬,加上本盟的力量,重新領掌青龍盟之事,自是指日可待……」
    兵本幸的臉色光輝耀閃了一下,隨而,低眉垂頭沉思。
    一樣月、一樣風。
    忽的,「叮」的一聲,那兵本幸手上長刀已落地,抬眼注視宇文長卿,忽的仰頭大笑。
    **************************************************************
    雷殺的心情絕對不好。
    想這多少年來創立的刀斬門,手下最重要的八名長老竟然已死了七個,只剩得蕭飲泉。
    另外,葬玉、埋香亦復行蹤不明。
    至於,分佈各處的分支機構這一個月來已叫玉風堂破滅、併吞。
    照此情景,只怕明年之始,刀斬門便要由江湖上除名。
    他長長一歎,大洪山上雪靄天地白茫。身後小屋,蕭飲泉將在午時到達。
    這個月來,他使隱居在此沉思武學上的新境界;而蕭飲泉則波行於江湖中尋找葬玉、埋
香兩人的下落。
    雷殺苦苦一笑,抬頭望天。
    今晨是個晴朗天氣,足下厚雪沒踝,便此窮目中,無盡天地無盡蒼涼,卻又有無盡空虛
大藏。
    只此一瞬,他不禁覺得渺小悲傷了起來。
    他轉身,入屋。
    屋內,壁爐有火煦如春。
    他取下沸水,衝入茶壺,立時一股淡香入鼻。
    四周大造一片寧靜。
    他執筆,輕一喟歎,快速寫下一封信給葬玉、埋香。
    他要告訴她們的身世,她們姓雷!正是他雷殺的親生女兒。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告訴她們,就是因為雷殺自己也不明白殺妻仇人是誰!
    所以,十八年來,他組織刀斬門,專司暗殺。主要的目的,便是探測各門各派的出手。
    經過這個月來真正的反覆沉思、分析,再將以往所有刀斬門殺手所取回的資料研判。一
直到了昨晚他方才有了結果!
    殺他愛妻的,便是昔年「宇內三仙」李風雪的第六世孫──李佛承。
    李佛承夫婦在二十年前還快意奔行於江湖,忽然,不知怎的消聲滅跡。
    傳說,他們夫婦兩曾救過當朝皇上的命;之後,便隱居於山林之中,江湖上早已淡忘了
他們兩人。
    是生?是死?
    雷殺一直想不透的是,李佛承為什麼殺了他的愛妻?因為想不透,便只有恨!所以,他
組成刀斬門來報仇。
    一切的因緣情仇盡書寫到紙中,他長歎,以蠟封口。復又取出一本書來,攤開;裡頭,
已寫了密密麻麻的字。
    扉頁上,可以見得著斗大的字:雷殺刀斬心法!
    **************************************************************
    一壺茶已飲盡,時,近正午。
    他輕輕放下筆,長噓一口氣;復又提筆,在封面寫了:「給蕭飲泉長老傳承」!
    便最後一個字結束時,筆已在他掌中粉碎。
    他站了起來。只覺全身疲憊,又似是滿心輕鬆。之間,有著莫可名的空虛和不牽掛。
    蕭飲泉將至,他會帶來許多許多山下江湖中的仇殺、恩怨、資料。
    他雷殺不想再多聽一點點有關人間的紛爭。
    他站了起來,走出門、走入茫茫白雪天地。
    身影,逐漸投入蒼栗無明之中。
    良久、良久,天地之中的風,已經把他的足跡淹蓋了。
    那遠遠……遠遠……的天際,才傳來一聲泣天的長嘯!
    嘯聲,直入天地大化之中,久久婉轉不絕,直轟得大洪山震憾!
    **************************************************************
    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午時。
    刀斬門一代宗師,雷殺仰天狂嘯,立歿於大洪山雪地之中!
    據說,是時天地色變。
    本是晴朗的天空,剎時風雲彙集,大雪紛飛達九天九夜。
    到了第十天凌晨,東方天際更有流星雨落,時達兩個時辰之久!
    **************************************************************
    蕭飲泉到了第十一天才能上山,進入小木屋中。
    木屋已叫大雪壓碎,奇跡的,那信和武學秘岌竟然完好如初。
    當他看到秘岌最後「刀斬門第一代門主,雷殺絕筆」之時,雙目中竟迸出血來!
    他咬牙,是一碎,竟斷了左右十二根齒!
    他發誓,刀斬門並不亡;而且,要殺光李佛承所有後代子孫!
    **************************************************************
    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正午!
    玉風堂的雲遊居密室,玉楚天終於由門口出現。迎接他的,是玉珊兒、林儷芬、杜鵬、
蔣易修、喜美子。
    李北羽呢?
    **************************************************************
    原是屬於玉楚天居住的橫江居,也封鎖了起來。裡頭有一個人,同樣是獨居了一個半
月。
    誰?
    李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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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淚風
    李北羽注視一簍、一簍的翎羽,長長歎了一月氣。
    初入橫江居,原是想將「離別羽」的心法上更進一層。尤其那日和兵本幸一戰,猶是叫
那雙刀割了兩道血口子。
    顯然,是羽梗上的爆發力尚不足以抵擋對方的刀勢!
    如果,出手的人,刀再快一點、再猛一點,只怕躺下的便是李北羽他!所以,他必須再
突破才可以,尤其是羽梗接觸物體時瞬間爆發、回轉出來的力量,更要加強!
    如是苦練腕力、外關穴直通引丹田氣機、扭身;十五日後,他通知外頭送入一十八面銅
鏡來。
    在這間練武房內,上、下各一大面。四周,則按以十六方位十六面。
    如此,無論由任何角度出手、變化,自己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這種練武方式為李北羽所首創,爾後,竟然成為武林上練武的一種經典。
    據統計,由萬曆四十一年(西元一六一三年)到明熹宗天啟二年(西元一六二二年)荷
蘭人攻澳門之前。這十年內,銅鏡的銷售量達以往約三十七倍半!
    李北羽便如此昏天暗地苦練,全然忘了日夜交替。
    往往,自門縫口放進來的食物,竟有達三天三夜未曾動用。
    杜鵬有好幾回想衝進來,看看這位鳥朋友還安好否?
    玉滿樓阻止!
    他的理由是:「你不相信你的朋友?」
    玉珊兒當然也是心急如焚,這個李北羽簡直太不將人看在眼裡了嗎!怎麼,得到手的東
西就不珍惜啦?
    男人!
    衛九鳳笑摟著她女兒道:「娘在懷你的時候,你爹正是草創玉風堂之際。為了一套玉風
劍法曾有三個月零七天沒見到人。怎的?沒幾天就……」
    所以,我們玉大小姐只有忍下來。
    萬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有雪!
    **************************************************************
    李北羽趴在地面的銅鏡上,看著自己這付狼狽相不禁好笑。
    簡直此那「乞丐王」王克陽還要像叫化子。
    他搖搖頭,隨手取了一支散落在面前的翎羽,苦笑瞪著!
    「羽毛啊──,羽毛!」李北羽苦笑喃喃道:「你真的是折磨死人,誰叫你這麼輕?」
    優點和缺點是同時存在的。
    因為翎羽輕,所以在內勁運用的變化上,可以達到鬼神難測的角度和方位!
    相同的,因為輕,所以它的破壞力便大大的少──。
    他苦笑,也不知趴了多久,直到那脖子酸了,才翻了個身以面朝上。上方,銅鏡可也不
留情的反映出我們李大公子的狼狽相。
    這麼一躺,又是老久!起先,他看著頂上銅鏡只是好笑,漸漸,久了後不禁生起氣來。
    什麼意思,把哥哥我這副尊容映成這樣子?
    一生氣,就懊惱;一惱,無明火起!
    驀地,李北羽大喝,已揚起右手翎羽,便要出手!
    值此一剎那,天地間傳來轟然大響,無盡無藏,綿綿直震人心。同瞬間,李北羽心神一
忘,翎羽自隨揚起之勢奔出,羽毫散,散如霧濃。
    羽梗呢?
    **************************************************************
    李北羽狂笑的衝出橫江居到了庭園。
    雪,已靄成一片白茫天地。
    他大笑,淚自眼眶出,落地,已成溜溜冰珠!
    良久、良久,他忽然發覺有一雙眸子直投著他、他的舉手投足,他的一切、他的歡笑、
淚水和……心!
    玉珊兒!
    玉珊兒已如雪人。
    佳人已佇立多久?
    李北羽驚呼,直奔而至,連雪未拍,便雙臂抱住她。他流淚,為她的癡情而感動!她流
淚,只是因為他流淚!
    忽然間,雪停了。
    忽然間,她不覺的冷了。
    情人的愛,已經溫暖天地間所有的寒冷。
    她笑了,叫他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他依言貼了過去。
    她狡黠一笑,忽然,吸一口氣,很大聲、很大聲的叫道:「新年快樂……」
    他摀住耳朵,她大笑。
    兩人戲成一團,玩起打雪仗的遊戲!直到他們的「好朋友」出現!
    杜鵬咳了一聲,故作老成道:「孩子們,兩個人加起來都五十好幾了,還玩這種小兒游
戲?」
    這二十三個字,杜鵬已經被丟了最少六個雪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我們杜大鳥先生、林儷芬小姐、蔣易修員外、喜美子小姐,外加一個玉楚天先生
便在萬曆四十一年正月初一,子時報春之時,大大的打了一場雪戰!
    **************************************************************
    杜鵬看著那根翎羽梗兒,伸了伸舌頭道:「乖乖,是不是你鑿了一個洞插上去的?」
    眼前,在眾人的頂上銅鏡,正正的直插一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眼中有光、有神。
    因為最後一次出手時,正逢洛陽城內迎春的爆竹。
    那驚天動地綿綿不絕的大響,駭動他心神一忘,便這一忘,落於無心,直似禪定。
    立時無爭、無念、無慾!
    便此出手,已然是大化玄機奧妙盡在其中。
    我佛不過如此!
    每個人都笑了,為他們的朋友高興而笑。他們不但欽佩,也沉思。
    李北羽能,我們當然也能!
    「你倒天資不錯……」玉珊兒巧笑道:「可是──,我……我到現在還不知道……
呃……你父母是誰?家世來歷如何?」
    說著,臉竟然紅起來。原先,是要稱公婆是誰的──。
    李北羽大笑,道:「六年前會考,為什麼當朝願意送考題到洛陽來給哥哥寫?」
    李北羽是進士,玉珊兒已經知道了。
    可是,她卻很奇怪為什麼朝廷願意這麼做!
    李北羽笑道:「因為我爹你公公對朝廷有恩……」
    玉珊兒臉一紅,順口問道:「公公是……?」
    「他爹叫李佛承!」杜鵬臉色有了恭敬。「是昔年『宇內三仙』李風雪的六世孫。所
以……,這只禿鳥便是第七世……」
    **************************************************************
    葬玉的心一直往下沉。
    身側,埋香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正月十五,元宵。
    李北羽和玉珊兒成親日。
    更叫她們錯愕驚駭的,是雷殺的死!
    從小,雷殺只是告訴她們父母已亡。
    卻殊不知,身旁的刀斬門門主竟然是她們親生的父親!
    蕭飲泉沉痛的道:「李佛承和他的後代都該死。」
    玉風堂已然宣佈於江湖,李北羽正是李佛承的獨生子!所以,這筆仇也得計算到李北羽
頭上!
    她們下的了手?
    葬玉望向埋香,眼中,儘是無限詢問、茫然、和……悲哀!
    香深深吸了一口氣,反問蕭飲泉道:「你看,該怎麼行動?」
    「找狄雁揚!」蕭飲泉冷笑道:「用狄雁揚來釣李北羽上鉤!」
    因為,刀斬門和狄雁揚是死敵,所以找狄雁揚李北羽一定不會有所疑心。而且,李北羽
知道狄雁揚有難,而且下手的又是葬玉和埋香,他一定會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然後呢?
    葬玉不敢想,身子已經顫抖了起來。
    身旁,埋香何嘗不是輕顫著?
    蕭飲泉冷冷道:「然後殺了李北羽,為你們母親報仇!」
    **************************************************************
    狄雁揚心情覺得好極了。
    從去年底找到今年頭,終於查到葬玉、埋香兩個女殺手的下落。上回,因著李北羽而放
過了她們;這次,那能叫她們逃掉?
    當然,他記得答應過李北羽,只廢掉兩人的武功。
    **************************************************************
    棗陽城東南,盡水河畔的一間木屋,狄雁揚已然注視了三個時辰之久。
    由入夜時分到現在,那輪明月也偏了西。
    他長吸一口氣,身子無聲無息的貼近。
    屋內,正有熒火油燈洩出。
    狄雁揚輕輕探頭瞧入,只見,眼前兩名農家女子正縫著衣服。身上,著的是平布衣裙。
    怪事,莫非這兩個女殺手真的退隱江湖,棄武從農啦?
    狄雁揚不是不信,而是想知道正確的答案。
    所以,他故意弄出一點點聲響!
    裡頭有了反應。
    埋香冷哼望了過來道:「天寒地凍,那位鼠輩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狄雁揚未答,他要看看眼前這兩名女人的反應。
    葬玉輕輕一歎,道:「閣下既然執意如此……。妹子,我們便任由他去……」
    窗外的狄雁揚一愕,怪啦──,這兩個妞兒真的有這般好耐性?
    此時,只聽埋香道:「不行啦──,姐!凍死了人怎麼辦?說不定人家是樑上君子,也
會害羞哪……」
    「那……,」葬玉點點頭道:「我們請他進來吧!」
    說著,兩人緩緩站了起來,便往這戶窗牖走近。
    這下,可看的狄雁揚迷糊了。原先聽到葬玉說「請」字的時候,他已準備好隨時閃避、
出手、反擊。
    因為,江湖上的「請」就是用武力的意思。
    結果,人家竟然真的用一般的方法來「請」!這下,看的狄雁揚皺眉不已。心中戒備,
亦大為減少。
    減少不是沒有。就在眼前兩位佳人到了窗邊的時候,狄雁揚忽的出手。手,破窗牖油
紙,迅速點住葬玉和埋香的穴道!
    葬玉和埋香投有任何動作,只任狄雁揚出手。
    現在,狄大先生可以放心了。
    他仰天大笑,笑聲止於一半。
    因為,就在他腳下雪地,倏忽出現一雙手點了他一十八處穴道!
    狄雁揚實在不信誰能埋在冰天雪地中熬上那麼久。他低頭,便看見冒出頭來冷笑的蕭飲
泉!
    **************************************************************
    玉風堂上下可著實忙了一陣。
    先是玉風堂和丐幫幫主王克陽締盟,共同對抗黑旗武盟的擴張。
    再來,便是李北羽成為玉風重的快婿。
    第三點,則是自正月十八後,玉風堂裡七位年輕人將共往王屋山尋找大鷹爪幫幫主彭廣
漢和殭屍門門主白流花的下落。
    時間,是正月二十;也就是明天卯時出發。
    **************************************************************
    玉滿樓對一切安排很滿意。
    讓年輕人出外去歷練一番,對於他們以後做人處世總是有很大的幫助。
    或許會有危險。
    可是,經得起風雪雨霜的松柏才會更高、更挺、更特別!
    「就算我的孩子因此而死了……」玉滿樓堅決道:「我也絕不後悔。只能對天說一句:
命!」
    雲遊居裡,衛九鳳望著丈夫的俊偉,衷心的道:「我知道──。所以,你在我心目中是
永遠的英雄、永遠的大丈夫!」
    玉滿樓笑了。
    舉茗慢品。
    忽然,他和衛九鳳交換了一個眼色。
    玉滿樓沉聲道:「閣下那位?」
    一聲冷哼,進來的是韋悍侯!
    玉滿樓淡淡一笑,指茶几的另一端道:「請坐……」
    誰怕誰?韋悍侯可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隨手,已自斟了一杯茶,自酌了起來。
    半晌,屋中三人沒交談一句言語。
    便此寂靜中,忽然一陣喧嘩聲傳來。
    銅鑼響中,有人大呼:「黑旗武盟暗襲……」
    玉滿樓沒動,依舊淡笑飲茶;衛九鳳沒動,依舊幫玉滿樓倒茶。
    韋悍侯也沒動,只是盯著玉風堂的主人!
    **************************************************************
    李北羽才一衝出采月居便碰上了邢囂!
    「啊哈──,四個嘴巴的,原來是你來搗亂!」李北羽叫笑道:「不怕到時呼天不應,
叫地不靈嘛──?」
    邢囂冷笑道:「小子,你自以為風光啊?告訴你,今晚爺爺我就把玉風堂鏟掉!」
    「嘴巴多說話就大聲?」玉珊兒冷哼道:「邢四口啊──,邢四口,只怕你見不著明兒
的日昇……」
    「哈……,」邢囂大笑道:「玉大小姐──,死!」
    隨「死」字,邢囂左右掌中各多出一道鋒刃,身子一振便劃了過來。
    我們玉大小姐雖然是新婚才三、四日,遇上這種搏命的事,她可真的是當仁不讓。立
時,袖中一抖玉扇,沖迎了上前。
    李北羽可一點出手的意思也沒有,他欣賞著嬌娘子的出手。
    以玉珊兒的造諳,約莫三百招左右可以叫那邢囂吃點苦頭。
    所以,他放心的很。
    就此時,又一道人影飛至,口裡大喝:「珊兒讓開,這老頭子是我的,別搶著
爭……。」
    哈!原來是玉大公子仗劍而來,一揮灑便加入了戰鬥。
    李北羽一笑,雙眉不由得一動。
    原來,這時玉楚天的出手已較以往大大不同!
    那劍勢湛然,足足是行家出手。
    看來,那一個月半的密室苦練果然是不同凡響了。
    李北羽更放心了,他大笑道:「兩位兄妹別下手太狠哪──,哥哥我到前面看看─
─。」
    **************************************************************
    玉風堂前院戰事正緊。
    只見,一個駝背的老頭子正領著上名的黑衣勁裝漢子和身著白衣的玉風堂弟子猛拼。
    李北羽一皺眉,那個老頭子不是駱駝是誰?他大笑打了個招呼:「老人家──,別來無
恙乎?」
    恙你的頭!駱駝乾笑一聲,道:「老人家身子可硬朗哪……」
    李北羽點頭道:「那就好……」
    說完,便注視起敵我狀況,只見杜鵬、蔣易修、林儷芬、喜美子等四人正被困在一圈陣
勢之中。
    較奇怪的,是列陣的人個個手執狼牙捧!
    乖乖,這種重兵器打下,只怕不立時腦袋開花?
    駱駝身旁的四名劍客走近了來,立時,便站走了出手的角度,已然將李北羽鉗死在裡
面。
    駱駝大笑,道:「李公子──,這四位是敝盟盟主座前的護旗四劍,你就慢慢享受
吧!」
    李北羽雙眉一動,眼前這四個一看就是高手。個個抱元歸一,雙目微垂,已然和天地混
合在一起似的。
    這些人,年歲約莫五十左右,正是武功、心智、體力配合最微妙的時期。
    李北羽不禁脫口道:「好──!」
    「多謝誇獎!」駱駝笑道:「這是敝盟盟主精心調治設計的四象絕仙陣,你就評鑒看看
吧……」
    駱駝大笑,陣勢已動,四劍共揚,揚向李北羽!
    **************************************************************
    韋悍侯眼中有了一絲譏誚,終於開口道:「如果──,你知道你現在就要死了,你心中
會有什麼想法?」
    「死而無憾!」玉滿樓笑道:「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死的不是我……」
    「呃──?」韋悍侯眼中譏誚更盛:「你有把握?」
    「有──,當然有!」玉滿樓大笑,朝衛九鳳道:「鳳妹妹,你看我可以在幾招內擒下
他。」
    「二十招左右!」衛九鳳一笑,道:「會不會太久?」
    他們兩人談笑著。
    這端,韋悍候的眼睛更冷、更寒,而且,譏誚之意更濃──,濃過死亡!
    為什麼這種眼神?
    **************************************************************
    邢囂最後一擊!
    他將身子平伸,以手中雙刃迫向玉珊兒;而腳底,冒出的雙刃,則釘向玉楚天。
    接著,他使覺手上、腳上一痛,那劇痛已然告訴他,他真的見不到明日的日昇。
    可是他還在笑,笑的很邪惡。因為,他看見了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已然暗中等待玉楚天
落地的位置。
    邢囂想笑,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在逐漸模糊的目光中,他最後看到的一幕是,宇文兄妹扣向玉楚天;以及其中傳來玉珊
兒警告的呼聲!
    **************************************************************
    他奶奶的,這是啥鳥門子狗屁陣!杜鵬已經罵完了所有的髒話,只是依舊衝不出這個鋼
牆鐵壁。
    眼前這些傢伙,不但是手執狼牙棒,而且個個衣服裡頭俱穿了鋼甲罩子。猛一交手相
撞,立時叫人吃虧不少。
    那端,玉風堂的弟子在高拯指揮下依舊有序的對抗來襲的黑旗武盟人物。
    杜鵬只是牙癢癢,玉滿樓那個老頭子裝大牌,非得大家躺下去了才肯出面?
    命壞呢──,要哥哥我在這裡賣!
    蔣易修也大大歎一口氣道:「大鳥,看來只好砍他們的脖子了?」
    杜鵬苦笑道:「我也是這麼想……」
    林儷芬叫道:「為什麼早不砍?」
    「因為會死人……」杜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想殺人的。
    「為什麼現在又要砍了?」這話是喜美子問的。
    「因為我們快死了……」蔣易修解釋道:「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理由,那就是玉滿樓一定遇上了麻煩。否則,不會到現在還沒出現!
    從他們決定砍向對方脖子開始到結束,也不過片刻而已。
    所以,他們能喘一口氣,看著李北羽和四名劍客在飛舞。
    甚至,杜鵬還有心情叫道:「加把勁,禿鳥;快飛起來。快、快……」
    快你的大頭鬼!李北羽直是皺眉不已!
    這四把劍就如同天地交合,幾乎已是無隙可乘。這麼磨蹭了老半天,李北羽上火了。
    他奶奶的,老子不管啦!
    右手一探,已然四根翎羽在手;方一要揚,那玉珊兒已急奔而至叫道:「北羽──,哥
被宇文長卿抓走了……」
    這一聲可驚人,李北羽立時出手。
    羽奔,東西南北,各散羽毫如霧。
    立時,四個人四把劍全由中而斷,剎時叫那四名護旗四劍手執半截劍愕在當場!
    李北羽飛身到玉珊兒面前,只見她肩頭已掛綵,迅速點了穴道後道:「楚天兄人呢?被
抓往那個方向?」
    玉珊兒指指後院方位。
    李北羽轉頭,見杜鵬等人已經圍上了駱駝。
    當下,拉了玉珊兒便要追去。
    **************************************************************
    玉滿樓突然覺得不妙。
    韋悍候的表情太過詭異。只是,人往往明白了事情的時候,都已經晚了一步。
    韋悍候倏忽一動,揚身而進。
    他用的,不是什麼武功招式,而是抱。紙碎,便是「三天極門」中的天運心法;全身便
抱向玉滿樓!
    玉滿樓一驚,拍桌後退!桌奔如電,擊向韋悍侯。韋悍侯雙掌一按桌面,全叫一起撞了
過來。
    玉滿樓大叫:「鳳妹快走……」
    衛九鳳也覺不對,立時要在另一道窗戶而出。只是,還是晚了一步。剎那間,韋悍侯炸
開了來。
    他的身上,最少引爆了十四顆的火雷神彈!
    **************************************************************
    轟響、火光、煙硝,來自東方的雲遊居!
    這一剎那,眾人不禁齊齊愕住。
    玉珊兒雙目盡赤,大叫:「爹──,娘……」人已撲去。
    駱駝大笑,身子一幌一閃,竟脫出了杜鵬等人的陣勢,往那玉風堂外而去。半空遠處,
猶傳來狂笑道:「今夜一戰,玉風堂將由江湖除名……」
    眾人臉色一白,紛紛往雲遊居而去。
    那高拯也是青筋暴突,舉劍狂殺,將來不及走脫的武盟人物俱殺於劍下!
    玉風堂絕不能毀!高拯告訴自己,玉風堂必須屹立於江湖上為主持正義而存在下去!
    驀地,一道冷箭急至,釘定高拯於半空,又重重落了下來。高拯驚駭,有誰具有這般快
箭的手法?
    他吃力抬頭,只見挽弓的人竟是去而復返的駱駝。高拯驚駭,那駱駝冷冷笑道:「瞑目
吧……」
    高拯已然漸漸喪失了一切的知覺。
    他勉強抬頭,卻只能見到駱駝做出狂笑狀,揮手,引走了所有武盟的人物。然後,他雙
目一閉,再沒有了半點痛楚──。
    **************************************************************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日,晨。
    整個江湖最轟動的消息是,玉風堂由武林中除名!
    這太不可思議了。二十幾年來赫重一時的玉風堂竟然煙消雲散邊的成了廢墟。
    立時,由各方趕來的武林人物全擁擠到了洛陽。
    怎麼會這樣?沒有人知道。
    因為,玉風堂總堂內已沒有半個活人。
    所有堂中弟子,包括高拯在內,已全部罹難!
    玉滿樓呢?衛九鳳呢?他們看到炸成碎片的雲遊居,他們也聽到黑旗武盟發出的訃聞,
祭悼韋悍候的英勇!
    總之,刀斬門亡了,玉風堂也滅了。
    黑旗武盟的勢力又往前跨出大大的一步。
    立時,江湖上的八大世家立即發出請帖,要開英雄大會。將邀請三年來不問江湖事的少
林、武當出面,共同對抗黑旗武盟的擴張。
    此外,在東南一帶的丐幫,並未因玉風堂的滅亡而和玉風堂各地分舵斷了聯繫。他們更
緊密的結合在一起,要為玉風堂總舵弟兄慘死而復仇!
    江湖上早有盛傳,玉滿樓曾救了「乞丐王」王克陽一命。
    現在,王克陽要把命賭進去,為玉滿樓討回血仇來。
    **************************************************************
    蕭飲泉對玉風堂總舵被滅之事不由得不訝異。由黑旗武盟所發出的訃聞之中,不得不令
人驚心動魄。
    韋悍侯竟然會身負火雷神彈引爆來以命換命!
    他歎了一口氣,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李北羽的去向。如今,掌握了狄雁揚,不怕他不
出面。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日,午。江湖上第二個重大的消息是,狄雁揚落入葬玉、埋香
兩位女殺手手中。
    **************************************************************
    上有蔚藍天,垂光抱瓊台!這是杜甫的詩,也是黑旗武盟的總堂所在。
    江西西北的九嶺山脈上,有一處絕險之地,人便稱是蔚藍天。
    因為,要到達蔚藍天以前是遍佈茂茂森林。如此走了兩天兩夜才會到達山頂,看見那一
片青天。
    所以,自古人們便取名叫「蔚藍天」!
    而抱瓊台,便是宇文真花了六年零三個月的時間建造的總指揮部。
    一個人想做大事,必要有根!這是宇文真的原則。
    **************************************************************
    在一長鵝黃地毯的底端,一名剿悍的漢子恭立。
    眼前,是用海外玉石築成的石階。階上頭,則掛了一席玻璃、珍珠、瑪瑙溜子等用金線
織成的簾子。
    簾後人,只隱約可見其坐在一張無靠大圓椅上。
    顯然,由這等氣勢可知,那簾後人便是當今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了。
    果然,那漢子恭敬道:「稟告盟主。少盟主和宇文堂主已經將玉楚天帶到了郾
城……。」
    簾內人宇文真發出一道和煦沉厚的聲音道:「很好──。傳令下丟,要駱副盟主和長
卿、湘月他們保持一段距離,以免引起注目……」
    「是……」
    宇文員文沉聲道:「到了九嶺山下,要長卿和湘月帶玉楚天上山就好;駱副盟主則立時
再往兩湖擴張勢力!」
    「是!」那漢子恭敬一答,立時退了下去。
    忽然,左方牆壁上一轉,竟有一名老者坐在椅上出現,朝簾內恭敬道:「稟告盟主─
─,屬下請命先往兩湖地帶布線,免得副盟主屆時無人接應。」
    忽然,左方、右方又各轉出了一名老者,齊齊道:「屬下也願前往襄助副盟主完成兩湖
勢力接收工作……」
    簾內宇文真大笑道:「武盟八老聽命……」
    立時,隨喝聲中,兩方壁上又閃出了五位老者來。總共八名,便是所謂的武盟八老了。
    宇文真沉聲道:「本座命令康東望、賀龍、姚休命三位長老到洞庭湖布線。其餘五名長
老留鎮本山,加強守防,以免丐幫和玉風堂餘眾入侵!」
    武盟八老齊齊恭敬道:「是……」
    宇文真在簾內淡笑道:「好!開始橫霸武林的行動!」
    **************************************************************
    宇文長卿不由得不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玉風堂一戰,韋悍侯那著棋子可當真的是妙。
    誰也不會料到,竟然有人肯以命拚命到這種程度。
    韋悍侯肯,因為宇文真會兩次救過他的命。都是在所謂正義人士圍剿之下被宇文真所
救。
    宇文湘月瞅了一副狼狽像的玉楚天一眼後,方皺眉輕歎道:「犧牲了韋總護法的代價是
不是太大了?」
    「不會……」宇文長卿聲音有了冷酷:「因此換得玉風堂殲滅,這點代價算是很
少……」
    玉楚天倏然睜目怒道:「你說什麼?」
    「哈……,」宇文長卿大笑道:「我說,早在三天以前,玉風堂就從武林上除名
了……」
    玉楚天不信,只是冷哼道:「是嗎?以我爹的武學造諳,和我娘的玄女劍法,只怕你們
那個盟主來也得把命留在玉風堂裡……」
    宇文長卿冷笑不答。
    對於無意義的爭辯,他一向懶得浪費生命去爭執。
    宇文湘月經歎道:「哥──,韋總護法昔日是怎麼叫眾人圍剿?」
    宇文長卿一愕,道:「因為他殺了靖北王林忠義……」
    宇文湘月似乎仍不甘休的問道:「他為什麼要殺那個靖北王林忠義?」
    「這個……,」宇文長卿皺眉道:「聽說有一回靖北王遠征蒙古後,班師回朝時不甚誤
殺了韋悍候的妻子。因而引得韋總護法懷恨在心。而後,利用靖北王前來憑弔他妻子墳位
時,而殺了他……」
    宇文湘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宇文長卿忽的皺眉看向他妹妹道:「湘月──,你問這個作什麼…?」
    「沒什麼──,」宇文湘月搖搖頭道:「只是好奇而已!」
    宇文長卿無奈一笑,他可明白這個妹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問起,必是有一番心思。
    不錯!宇文湘月是正在沉思,如何想個法子讓李北羽成為天下人圍剿的對象!因唯如
此,李北羽才會投靠到黑旗武盟來!
    她正陷入思考之境中,冷不防叫宇文長卿的喝聲驚醒!
    宇文長卿大喝:「誰?」人已隨聲到了屋外!
    屋外,濃雲無月;只一片幽暗中,一道冷峭頎長的人影持劍而立!
    宇文湘月隨手又點了玉楚天的啞穴,也飛身出來;此際,她便看清楚了這位不速之客正
是百里憐雪!
    「是你?」
    「是我!」
    宇文長卿嘿嘿一笑,道:「百里兄別來無恙,定是可喜可賀之事……」
    百里憐雪雙目如冰,往前走近,道:「聽說玉楚天那小子叫你們擒住了……?」
    宇文長卿見百里憐雪已到三丈處,皺眉道:「不錯──。百里兄這話的意思是……?」
    百里憐雪沉聲道:「把人交給我……」
    「好狂!」宇文湘月冷笑道:「你也不過是本盟的一名特使,竟敢這樣大膽……」
    百里憐雪眼中浮現睥睨之色,冷笑道:「黑旗武盟算什麼……」隨這話,手中長劍已劃
破他和宇文長卿之間的空間,直貫而來!
    聖劍狂戰七十二技!
    宇文長卿絕沒料到百里憐雪竟會反目成仇,一言不合竟真幹了起來。當下,身子一折一
翻,袖中「多情網」已然束成如鞭,奔打而出!
    百里憐雪一冷哼,劍勢不變,叫那多情網纏住劍身,卻依舊直挺貫破,往宇文長卿而
去!
    宇文長卿更沒想到的一點是,這兩個月來百里憐雪投入全心生命,為了雪恥而發憤苦
練。竟然將「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練到了第十層!
    這成就,已和昔年前兩代的百里世家主人百里千秋一樣。
    就這兩點疏忽,宇文長卿的右肩中劍,方自一痛,那百里憐雪文順勢點了他七處要穴。
同時,長劍一抽一抖,便又劃向宇文湘月而來!
    宇文湘月眼見一招之內其兄竟已被制,又驚見這劍來的兇猛異常。立時,身子一挪,袖
中粉紅緞帶奔揚如經天長虹,便連拍帶走的系向百里憐雪。
    這廂,百里憐雪似乎是拼上了命。
    身子連閃中,忍著讓宇文湘月手上緞帶打了一記,而同時長劍已劃了兩道血口子在宇文
湘月的左右肩!
    當下,宇文湘月痛翻了幾圈,撞到壁上猶自喘息不已!
    百里憐雪冷冷一哼,執劍便又要刺來之時,忽然覺得背後一冷,一股無與倫此的殺機掩
至!
    好駭人!
    百里憐雪立時回身,手上長劍輕嗡微跳,指向身後殺機處!
    黑暗中,一道瘦小的人影出現。
    是兵本幸!
    宇文湘月急叫道:「兵本先生,快殺了這叛徒……」
    百里憐雪冷哼無語,兵本幸屹立如山。
    兩相對峙良久,那百里憐雪忽的低嘯一聲,手上長劍狂奔捲向兵本幸!
    兵本幸亦一長嘯,人躍起,才翻了個身;那端,百里憐雪已挾起宇文長卿狂笑而去!
    宇文湘月見狀,驚呼道:「兵本先生──,哥哥他……」
    兵本幸一跨步到了宇文湘月面前,出手點穴止住了宇文湘月的流血,冷淡道:「沒有
用……」
    宇文湘月一愕急道:「為什麼?」
    兵本幸淡淡一笑,道:「如果百里憐雪把劍架在你哥哥的脖子上,你想我應不應該出
手?」
    宇文湘月一愕。
    那兵本幸又道:「你安歇一夜,今晚我替你守住玉楚天……」
    也不待宇文湘月是否說好,便又出手點了她的昏穴!
    兵本幸眼中有股奇異的光芒一閃,抱了宇文湘月進入屋內!
    屋內,玉楚天睜大了眼,口裡咿咿叫著。
    兵本幸一笑,隨手解了他的穴道。喘了一口氣後,玉楚天立時放下玉風堂少堂主君子的
身份,破口大罵了起來。
    雖然,沒有李北羽、杜鵬那麼順口,只是耳濡目染久了,也說得上一兩百句沒問題!
    總歸,他的意思是,兵本幸這個龜奶奶養的王八六孫子怎麼會沒切腹自殺?
    兵本幸的耐性不錯,等到玉楚天罵的趴在地上喘氣了,他才沉沉笑道:「你會明白
的……」
    明白你的肚臍長了眼!玉楚天還想提氣再罵,那兵本幸竟仰天長笑,笑中有悲、有哀、
有自傲、有……淚!
    **************************************************************
    狄雁揚可一點也不覺得舒服。
    身上被插了三根小小的葬魂玉針和不時每天聞一回埋魄香蘭。這還是小事,更叫人一肚
子火的,竟然是來了一個上下顛倒的倒掛。
    幾天下來,那雙瞳子裡全充滿了血絲。
    葬玉淡淡一笑,望著狄雁揚道:「人世間的事很難意料是不是?玩蛇的總有一天會被蛇
咬……」
    狄雁揚竟然還笑的出來,他嘶啞的道:「你們為什麼還不殺我?因為要引得李北羽出現
是不是?」
    埋香冷哼道:「又怎樣?」
    「沒怎樣!」狄雁揚的眼睛亮了起來:「而且──,你們的心中似乎很矛盾。李北羽
來,你們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會心神不寧?唯一的可能是,你們要殺李北羽,但是心裡又
放不下他……。嘿、嘿──,我猜得沒錯吧……」
    葬玉臉色一變,冷然道:「話太多的人死的總是比較快一點……」
    「你們不問我是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看?」沉默半晌後,埋香終於忍不住問了。這一問,同時也招認了正如狄雁揚所
忖測的一樣。
    狄雁揚乾笑,從底往上看葬玉和埋香,眼中儘是譏誚的道:「因為你們縫的衣服。一個
人心情不靜的時候,經常會被針刺到……」
    這是個很簡單的觀察,卻足以洩密!
    倏忽,葬玉出手點了狄雁揚的啞穴!
    因為,她已經聽到有人接近的聲音!
    而且,武功絕對不差!
    狄雁揚卻在苦笑,這聲音他認得,正是他手下雙狐中的「紫梅」梅六彩。此時,屋內的
葬玉和埋香已動。
    **************************************************************
    梅六彩是輕飄飄的上了屋頂,然後,又很小心的趴下去傾聽屋內的動靜。
    他可沒想到一點,就是蕭飲泉藏身在屋樑上。就他將頭貼上瓦面的同時,一股狂儔力道
湧破屋瓦而出!
    梅六彩大驚,閃身,拗臂、出手!
    可惜,失了先機在高手決鬥中就是死!
    蕭飲泉這回用的是刀。使的,便是雷殺臨死前嘔心泣血鑽研出來的「刀斬心法」!
    刀斬,斬殺一切無明!
    梅六彩翻落屋下,往野地而奔。他心裡狂駭,太可怕了,甚至連出刀的人都未看清楚,
身上最少已經被劈出六道血口子!
    蕭飲泉進,他非將這個刀斬門死敵斃於刀下不可!就在他放足長驅追殺梅六彩於曠野的
同時;另一側,一道人影大方方的由門口敲門!
    葬玉臉色一變,因為來人的足聲她竟然沒聽到!
    埋香可稍不猶豫,開門。
    沒人!
    葬玉和埋香俱投目望去,不禁錯愕了一下。
    兩人倏忽回頭,只見狄雁揚的心脈已被震斷。
    猶是發出了一悶哼,便不再動!
    出手的,是一名近五旬的中年文士;最特別的,是那雙手又大又薄,顯是保養的好極
了!而且在左、右手的無名指上,各掛了一顆湛深的藍寶石!
    葬玉臉色一憂,顫聲道:「閣下是……?」
    那中年文士嘴角一抹淡淡笑意,雙目忽的精光一閃,直盯的葬玉臉色大變。
    好深、好沉的內力修為。
    天下間,有誰達到這種程度?
    她沒聽過!
    埋香冷哼,指甲上的埋魄香蘭已然彈出!
    葬玉亦動,已盡其最大能力將身上一十六支葬魂玉針全打了出去!
    玉針、香蘭,葬魂、埋魄!
    那人還在笑。
    葬玉、埋香已面如死灰。看著人家輕鬆的一抖衣服,一十六支玉針一點不少的全投入地
下土中!
    埋香只能苦笑道:「前輩何不說出大名,叫我們姐妹死也甘心……?」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何必執著……」忽然,話聲一住,雙目又是一閃看向門外。
    門外有什麼?
    葬玉、埋香一愕,正要回頭,那身後已經有了聲音道:「兩個丫頭,哥哥我看了他立刻
就跑……」
    李北羽!身後的人是李北羽!
    葬玉真的是苦笑了,怎的這臭小子挑這種時候出現?
    李北羽可不管人家心裡想什麼,大剌刺進來道:「你們看他像誰?」
    像誰?葬玉看不出來,埋香也看不出來。
    中年文士盯著李北羽瞧了半晌,方才沉聲道:「小兄弟──,看來你就是那位『打架當
飯吃』的李北羽?」
    「正是哥哥我……」李北羽笑道:「閣下就是黑旗武盟第一把交椅的宇文真了?」
    宇文真?這位中年文士赫然是江湖上聞名色變的武盟盟主宇文真?
    中年文上大笑道:「天下,只有小兄弟你敢當著老夫的面直呼老夫的名字……」
    「宇文真、宇文真、宇文真……」李北羽叫了十來次才喘一口氣道:「我渴……」
    宇文真一愕,大笑道:「喝一杯如何?」
    「當然好……」李北羽眼中有了笑意:「狄雁揚狄大先生是你殺的,我不我你找誰?不
過……」
    宇文真淡笑道:「不過什麼?」
    「我沒銀子……」李北羽叫道:「你請客……」
    **************************************************************
    兩個男人說走就走,留著葬玉和埋香像傻瓜一樣。
    葬玉苦笑道:「看來──,我們只有跟去……」
    「用不著……」有第三個人到來。是個又乾又瘦又駝的老頭子,手上猶拿著一根大紅珊
瑚煙管兒。
    駱駝!
    埋香冷哼道:「你擋的住?」
    「哈……,」駱駝大笑道:「除了宇文盟主,天下沒有人老夫擋不住的……」
    隨笑聲,一口濃煙已噴向葬玉、埋香的臉上。兩人已覺不對,閃身要避。誰知,那煙竟
化成兩條鞭各自擊打了葬玉三處穴道、埋香四處重穴!
    葬玉驚駭道:「這……這不是苗疆一帶的『煙氣』絕學?」
    「不錯……」駱駝大笑道:「而且聽說百年來已經失傳了是不是?」
    葬玉已經聽不到了,她只覺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她吃力的看向埋香,埋香
也躺了下去。
    **************************************************************
    蕭飲泉臉色絕對不好!
    狄雁揚之死,葬玉、埋香的失蹤,俱是詭異之處!
    殺狄雁揚的,並不是葬玉或埋香;而更不會是李北羽!
    他嗅了嗅空氣中輕淡的煙味,臉色斗變。轉身,再檢查狄雁揚的傷勢,不覺出現了茫然
之色!
    煙味,是苗疆特有的一種「天堂果實」所提煉而成。至於狄雁揚的死,竟然沒有半點掌
印。
    打死蕭飲泉他也不會相信狄雁揚是自然老終的。
    照此,出手的人功力是何等可怕,已然能將所有的內力化成一絲,透入體內而爆發!
    這種回力,天下有誰可以達到?
    「嘶」的兩聲,蕭飲泉撕破了狄雁揚的上衣,蹲下來注視。終於,心口要穴上他尋到暗
紅一點,猙獰可怕!
    他緩緩站起來,方才梅六彩身受重傷而逃,他因為不放心而回,沒想到這一柱香時間已
然有了這麼多的變化。
    他咬牙,悲憤仰天長嘯!
    **************************************************************
    杜鵬遠遠看見李北羽和一名中年文士相當親切的走近。
    他伸了一個懶腰迎上道:「禿鳥──,怎麼帶了一個老頭子回來?狄雁揚那小子呢?」
    「死了……」李北羽苦笑。
    「死了?」杜鵬叫道:「我們不是約好了你把他抱來這裡,由哥哥我幫你阻擋追兵的
嗎?是那個傢伙這麼大膽殺了狄雁揚那小子?」
    「他!」李北羽指指中年文士道:「就是這位仁兄……」
    杜鵬真的生氣了,道:「那你還讓他站著?」
    李北羽苦笑,道:「我是不想,可惜這老頭子也複姓宇文,叫宇文真──。你聽過這名
字沒有?」
    宇文真?這老小子是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杜鵬大大吸了一口氣,挺胸小聲道:「你們去那兒?」
    「喝酒……」宇文真笑道。
    「我也去……」杜鵬很快的叫道:「誰也別想阻止我……」
    **************************************************************
    酒棚子雖然不大,倒是五臟俱全。
    酒是中等的竹葉青,菜是滷牛肉外加花生、豆腐乾兒。順便,切點三鮮涼魚肚、豬耳朵
什麼的,也算得上七、八道。
    杜鵬大大喝了一口,道:「酒不好,聊勝於無……」
    李北羽動作也不慢,連喝了三碗才道:「人家請客,好不好都一樣……」
    宇文真淡淡一笑,淺斟了一口,便吃起菜來。
    主人動筷了,我們李公子、杜少爺那還客氣,真幹了起來。片刻,那盤最好吃的牛肉已
然掃了個精光!
    宇文真眼睛一亮,脫口道:「好……」
    李北羽一笑,再看看杜鵬,兩人又是一大笑,各自浮了一大白。
    此際,只見三名道士打扮的漢子進了來。
    店小二立時上前招呼、點菜什麼的忙了一陣。
    宇文真注視那三名道士半晌,才淡笑道:「顯然是要參加什麼武林大會的武當弟
子……」
    八大世家聯召的武林大會,便將於二月十五月圓時於洛陽城內南宮世家召開!離今,也
只剩十三天的時間。
    杜鵬笑道:「老頭──,你看這三個那個武功較高?」
    兩人這一話,已然引起隔座外的那三名道士注目投來。
    原先,對於宇文真卑視的言辭已有了惱怒之意;原想稍為教訓一下,只是素昧平生,也
就忍了。
    此時,又聽杜鵬這一問,不禁又望了過來,若是他們走了眼,給一陣訕笑就是了。如果
所言不假,那更不能莽撞……。
    宇文真聞得杜鵬一問,淡笑道:「不足觀!」
    便簡單三個字,便惹得那三名武當道士忽的站了起來。可不是,以武當「掛松三客」的
威名,別說一般宵小,就是成名大盜也得讓了讓。
    當下三人聽得宇文真這一句卑視之言,焉能不怒?
    只是,掛松三客成名自有其條件在;便就這一立起,暗中已然三才配合,使出一股氣機
激向宇文真而來。
    打的是左右天柱穴!
    掛松三客心尚仁厚,只想暗中教訓眼前這位自大的中年文士便是。因而力道上便大大有
迴旋餘地。
    誰知,那廂坐在中年文士旁的兩個年輕人竟然動起手來。就在這股氣機湧至時,兩人一
左一右的伸掌壓下,同時,迅速出掌擊向「掛松三客」。
    這擺明是挑釁的了。
    掛松三客至此再好的修養也忍耐不下,立時,三人手上各多了出一隻青松紋劍來,分成
三路往李北羽和杜鵬夾至!
    李北羽大笑:「來啊──,來啊──,哥哥我陪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牛鼻子道士玩
玩……」
    話聲中,李北羽和杜鵬已往外竄去。
    掛松三客互視一眼,俱俱追出。
    一剎那,又由街道上打將起來;片刻後,兩逃三追便遠遠而去!
    宇文真凝目五人消失的背影,嘴角中一抹讚歎的笑意。
    無言,起身,付帳而去。
    **************************************************************
    「你們真的遇上了宇文真?」
    「不錯!」李北羽長長歎一口氣道:「差點便要幹起來……」
    「後來呢?」問話的是林儷芬:「你們就放他這樣走了?」
    「錯了……」杜鵬苦笑。
    「錯了?」
    「是他放我們走……」杜鵬搖頭道:「如果不是那三個牛鼻子道士莽撞出手,只怕哥哥
我還陪那老小子喝酒……」
    蔣易修比較有興趣的是:「那三個牛鼻子呢?」
    **************************************************************
    掛松三客的臉色比豬肝還紅;因為,他們真的是掛在松上。
    當然,原來「掛松」的意思是說他們的輕功很好;現在有了另一層意思,就是他們的功
夫「可能」不怎樣。
    當然,誰被人吊在松樹上都會被錯以為功夫不好!
    現在,武當堂堂的掛松三客正面對著他們的掌門人,笑塵道長。
    笑塵道長安詳的坐在竹椅上望著掛松三客,傾聽他們敘述了方纔的情景。
    最後一剎那,其中一個年輕人拔刀。
    刀,刀如……。
    笑塵道長和第二波五名弟子都想知道刀如什麼?他們三個臉卻白了起來,已然結結巴巴
說不出話!
    因為,那一刀太可怕,簡直不是人!
    笑塵道長皺眉,道:「另外一個年輕人用什麼兵器?」
    掛松三客又尷尬的互視一眼。最後,才由了義乾咳了一聲道:「啟稟掌門人,是……是
用一根白色的翎羽……」
    白色翎羽?笑塵道長笑了起來,起身,道:「你們的運氣不錯,撞上洛陽最有名的兩個
人……」
    了義訝道:「洛陽城裡最有名的不是玉風堂堂主?」
    「不是……」笑塵道長含笑道:「是李北羽李施主和杜鵬杜施主……」
    「那……那個中年文士是……?」了知皺眉問道:「似乎不像傳說中的玉堂主……」
    笑塵道是淡淡一笑,道:「找玉堂主問問不就知道了?」
    **************************************************************
    笑塵道長可笑不出來了。
    那掛松三客的臉色更不好看。
    因為,他們眼前就出現了那個所謂的「中年文士」!
    笑塵道長笑不出來的原因,是因為這人的氣度和光芒,簡直如烈陽披靡,叫人無時無刻
不有極大的壓迫感!
    笑塵道長輕咳了一聲,淡笑道:「閣下和李施主、杜施主可是舊識?」
    「不是……」那中年文士笑道:「今天才碰上面,看的順眼所以一道去喝了喝酒……」
    笑塵道長微微一笑,道:「不知施主的大名是……?」
    「宇文真!」宇文真眼中儘是笑意道:「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
    李北羽真的是苦著臉了。
    舞陽城東有八具屍體。包括「掛松三客」在內,全數是武當弟子。而且,武當掌門人笑
塵道是也失了蹤影。
    最少有二十個人可以證明,李北羽和杜鵬曾經與掛松三客交手;而且,走往的方向正是
城東的那片林子。
    八大世家聯合調查的結果是,在那片林子中發現杜鵬大鵬刀斬過的痕跡,同時也有李北
羽那翎羽的羽毫散出。
    至於八名武當弟子之死,並沒有什麼異狀。
    既不是刀傷,也不是翎羽梗桿致死的。
    萬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公佈的襄陽「武當血案」結論是:發佈江湖尋找李北羽和杜
鵬來對質。
    **************************************************************
    李北羽長長歎一口氣,道:「林大姑娘留下來照顧爹、娘──。蔣朋友和間間木小姐依
舊如計到黃海去刺探九田一郎的動靜……」
    蔣易修苦笑道:「你真的要去八大世家解釋?」
    「不去行嘛──?」李北羽苦笑道:「我擔心的是玉珊見到郾城去救她哥不知怎樣
了……」
    眾人沉默了下來。
    玉滿樓在病榻上淡淡一笑,道:「男兒有該當為之事,何須為兒女情長煩著……」
    「是!」李北羽輕輕一歎,朝林儷芬道:「爹、娘──,就煩你多多照顧了……」
    林儷芬點點頭,道:「放心──。姐……夫要小心點……」
    「會的……」李北羽一朗笑,道:「多交待一點你這位大鳥哥哥吧……」
    林儷芬臉上一紅,竟不敢看向杜鵬。
    杜鵬一笑,輕捏了她的手笑道:「趁這段時間多學點手藝,哥哥我回來時一定是餓
啦……」
    眾人笑聲中,四名年輕人走了出去。
    屋外,已是陽照天地,好一片光明!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道:「自己保重啦……」
    蔣易修大笑道:「是啊──。你們這兩隻鳥雖然看起來不怎麼順眼,可別下回見了更令
人討厭……」
    又是一陣大笑,只怕下回沒有再見期。
    所以,每個人都笑的很用力、很豪情。
    玉滿樓側臉望著這些年輕人的背影,嘴上抹一絲笑意,輕歎道:「年輕人最大的本錢就
是敢面向命運……」
    隔床,衛九鳳則有淡淡的憂慮:「珊兒到郾城去,不知道結果怎麼了……」
    **************************************************************
    丐幫勢力遍佈天下,玉珊兒很容易就取得一些消息。她知道由舞陽城傳來的消息,宇文
真已然在這一帶活動。
    另外,據說宇文長卿已被百里憐雪所擒;而宇文湘月和玉楚天的下落則不明。
    發生了什麼事?
    玉珊兒望著丐幫幫主「乞丐王」王克陽道:「宇文真之所以會提早出現於江湖,最重要
的必然是因為宇文長卿的失蹤和宇文湘月下落不明……」
    王克陽點點頭,撫摸剛長出的短髭道:「小丐兒只是奇怪,是誰把宇文湘月和玉兄藏了
起來……」
    玉珊兒苦笑,道:「另外,消息上說葬玉、埋香兩人也消失了?尤其是狄雁揚已死,梅
六彩負重傷……」
    王克陽點點頭,道:「這點,本幫推測是黑旗武盟幹下的好事……」他頓了頓又道:
「我們曾到那小屋中查了查,發覺有人使用了苗疆『煙氣』的功夫……」
    「駱老頭?」玉珊兒訝道:「莫非是他下的手……?」
    王克陽苦笑點頭。半晌才道:「駱駝的身份成謎,說不定位居武盟中副盟主的地
位……」
    玉珊兒站了起來,往門外而去。
    王克陽訝道:「你去那裡?」
    「廢話──,找人啊……」玉珊兒瞅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姑奶奶我來郾城是郊遊的
啊?」
    王克陽一聳肩,道:「還好……」
    「好什麼──?」
    「還好小乞丐我要去黃海一趟……」王克陽歎氣道:「免得老是和我們這位『鬼神也
逃』的玉大小姐在一起照面……」
    玉珊兒雙眉一挑,按下怒氣冷哼道:「你去東岸幹啥?」
    「你以為好事啊!」王克陽歎氣道:「東海沿岸的丐幫弟子回報,那些小扶桑浪人可能
要上岸大幹一場啦……」
    萬曆四十一年,倭寇騷擾東南沿岸,為歷史上重大事件。
    其時,朝野為之震動!
    **************************************************************
    玉珊兒在郾城內外找了六天六夜,依舊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而丐幫那端,也沒半丁點玉楚天下落的報告。
    這一夜,她終於找到十數天前宇文長卿居住的木屋。
    玉珊兒雙眉一動,已在一個角落處發現了玉楚天留下的暗號。她急步過去,心下已然有
了幾分明白。
    那號志指明的,是在汝河河畔的汝南城!
    玉珊兒一皺眉,方自站起,身後已有了數股殺機湧至!她冷冷一笑,舒緩回頭道:「大
姑娘怕羞嘛──?」
    「嘿、嘿……,這妞兒倒是利口……」四名漢子「破壁」而入,其中一個小白臉兒的輕
佻道:「少爺就來親個嘴兒!」
    玉珊兒淡淡一笑,雙目早已噴火:「來啊……」
    小白臉聞言,大喜道:「我說嗎──。各位兄弟,半夜走空屋的妞兒一定好相與
的……」
    說完,那雙臂膀便真的抱了過來。
    玉珊兒這瞬間不覺一愕,眼前這小子一付輕佻貌,那手下工夫可不弱。尤其這一抱勢,
大是江湖上頗有點名氣的「雙星夾日龍纏虎」!
    玉珊兒立時再看那另外三名漢子,無論立位、身勢,俱有特別之處。想來,便是人稱的
「三鷹搏虎」陣法。
    這四人,便是「長准霸王龍鷹殺虎組」的了!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名稱老長,不一定有用……」
    隨冷笑,伸手「刷」的展出玉扇;一揚一拍之間,已如凌天揚灑的輕紗面,翻、滾、
拍、卷。
    一龍三鷹退的很快,而且都是被割了兩道口子在外關穴上才退的。
    玉珊兒冷冷一笑,走出了木屋。
    當前,有名道士打扮的漢子峙立!
    這傢伙玉珊兒認得,人稱三醉老道!
    玉珊兒雙目一寒,道:「老道──,你也倘這渾水?」
    三醉老道已拔劍在手,手兀自頭抖不已,淡笑道:「打賭輸了人,只是還債罷了─
─。」
    說完,便顛顛倒倒的持劍而來。
    玉珊兒可一點也不認為眼前這老道士醉了。單是看他劍尖輕顫搖幌,而其中韻律波動中
的氣機,便令人越看越為之迷惘。
    三醉老道絕不是普通的身手,然而,我們玉大小姐可不管這些。立時,那手上象牙玉扇
已揮灑奔打。
    三醉,醉你的眼、醉你的心、醉你的出手。
    玉大小姐不喝酒!
    兩人一交錯,那三醉老道已大笑棄劍而去。
    風晚,夾著遠去的笑聲!
    玉珊兒皺眉,想自己這一路行去大概要像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
    可不是──,眼前又有八名漢子抬了一頂轎子來。
    玉珊兒心中一震。
    這轎,不是昔日在玉風堂門口宇文長卿用來擒住玉楚天的那頂機關轎?她冷冷一笑,邁
步向前迎去。
    那轎夫可是視若未見,也一步步接近了過來。
    就在兩相相遇的瞬間,玉珊兒躍起!
    她知道,轎底那機關可不是鬧著玩的。她沒想到的是,就在身子到了轎頂的瞬間,轎中
竟有人破頂而出!
    出來的,是一把劍!劍如狂!
    聖劍狂戰七十二技!
    轎裡的人是百里憐雪?
    玉珊兒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了。因為,那劍身三拍,已然擊中了她的昏穴!
    就在她倒栽的同時,她心裡只想著,李北羽──,你在那裡?哥──,你又在那裡?
    **************************************************************
    玉楚天由昏睡中醒來,眼前,宇文湘月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自從幾天前兵本幸將他們送到此處後,只交待了:「別亂走動──,江湖上找你們要命
的人不少……」
    這一走,便是五日不見蹤影。
    玉楚天笑道:「宇文姑娘──,看來你也叫人制住了奇經八脈……?」
    宇文湘月苦笑道:「天曉得這個兵本幸在搞什麼鬼……」
    玉楚天突然眼睛一亮,道:「宇文姑娘──,你還可以提聚多少真氣?」
    「你呢?」宇文湘月可不笨,冷哼道:「你想叫姑娘我先幫你解了穴道是不是?你為什
麼不會先提了氣來解姑娘我的……」
    玉楚天吶吶道:「姑娘對在下沒信心……」
    話說一半,有人推門進來,送入吃喝的菜餚。
    來人,是個五旬左右的漢子。
    玉楚天只知道他叫做「魯老頭」!每天,就是由魯老頭送飯菜進來;總默默的看兩人吃
完了,又一言不發的收了東西就走。
    問他話,只是冷淡搖頭,顯然是不願談的了。今天也是一樣,吃完了,這魯老頭一收碗
盤就出去了。
    宇文湘月歎道:「這個兵本幸真是居心匣測,也不知搞什麼鬼──。裡裡外外最少有二
十個人把守著……」
    玉楚天點點頭,走到了窗牖旁往外注視,那一片庭園中不就有四名漢子「閒坐」著?他
沉聲道:「宇文姑娘──,兵本幸顯然是看準了我們彼此不敢互相信任,所以點住你的奇經
八脈後,也不加以限制手足活動……」
    一頓,玉楚天文道:「如今為了脫離那老頭子的掌握──,你必須相信玉某才
行……。」
    宇文湘月一皺眉,方冷哼要反唇相問,那玉楚天又急急道:「宇文姑娘──。玉某身上
的穴是你們宇文世家獨特的手法,所以──,由你來解便輕易的多──。而那兵本幸的手法
玉某尚未探知。當然得心無限制旁鶩之下來解……」
    宇文湘月冷笑道:「你用什麼保證?」
    「人格……」玉楚天一揚頭道:「玉某的人格……」
    「幾兩重?能賣多少銀子?」宇文湘月冷笑道:「如果你願意先解姑娘我的穴道,我倒
是可以答應……」
    玉楚天好氣道:「你……你……真不講埋……。,」「誰不講理啦?」宇文湘月怒道:
「姑娘我也用我的人格來保證,你解了我的穴道我一定幫你解──。怎樣?就你的人格才值
錢?」
    **************************************************************
    桐城,在安徽、河南交界處!
    桐城的深秋樓,無疑是最雅致的地方。
    我們蔣員外和間間木喜美子既然是兩人相悅,當然會去住深秋樓。
    而且,挑了上房的相戀閣。
    相戀閣,總共也只是四間房而已。分別獨立於梧桐樹之上。簡單的說,這些房間全是搭
在四棵合併的梧桐樹上。
    當風襲來時,更別有一番韻致!
    蔣易修長吸一口氣,道:「怎樣?這中原風光如何──?」
    喜美子臉一紅,嗔道:「修哥哥什麼意思嗎……?」
    「哈……,」蔣易修大笑,倚到窗旁道:「有興趣,待黃海事了,何不長住於此?」
    喜美子眼睛一亮,臉兒一紅,便垂首不語。
    忽的,其中聽到蔣易修驚歎!她急抬頭,只見他正閃身一側,小心的望向窗外。
    喜美子一愕,湊近道:「怎啦……?」
    蔣易修做了個禁聲的表示,指指窗外。
    只見,一個駝背的老頭,手拿著大紅煙桿兒正在指揮幾名漢子爬上繩梯。顯然是住在隔
壁樹頂屋子的了──。
    特別的,是還抱著兩個女人──。
    喜美子眼睛一閃,冷哼道:「老情人哪──?」
    「什麼?」蔣易修會過意來苦笑道:「那兩個姐兒可是中原大大有名的大殺手……」
    「葬玉和埋香?」
    「不錯……」蔣易修苦笑道:「大概有好戲了……」
    「什麼好戲?」
    「我們當男女主角的好戲……」
    「我們?」喜美子訝道:「我們是指你跟誰?」
    「誰?」蔣易修叫道:「當然是你!間間木喜美子也……」
    **************************************************************
    駱駝注視著葬玉和埋香,嘴角裡掛著笑意道:「嘿、嘿──,你們兩個嘴倒硬得很─
─。怎麼聯絡蕭飲泉的方法還不肯說?」
    埋香淡淡道:「老頭子──。你想用我們姐妹來要脅蕭長老──,哼、哼,慢慢等著
吧……」
    駱駝大笑,道:「我們目標一致,就是要除去玉風堂、八大世家、七大門派……。嘿、
嘿,刀斬門已將亡了,玉風堂也被毀了,你們不投靠本盟能有什麼作為?」
    葬玉冷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玉風堂除了總舵之外,它遍佈各地的勢力仍然由
玉滿樓指揮下和丐幫聯成一氣對不對?哼!你們沾沾自喜的行動也不過是殺了人家一個壇主
外加百多名的弟子而已……」
    駱駝臉色方自一變,那埋香已接道:「更何況,本門中到底有多少弟子藏身於江湖中,
只怕這才是你們黑旗武盟最視為背中刺,眼中釘……」
    「哈……,」駱駝雙目精光暴閃,仰天大笑道:「不錯──。但是又能有什麼作為?刀
斬門一日無主,也不過是盤散沙罷了……」
    「錯了!」葬玉冷笑道:「刀斬門第二代門主已經產生……」
    駱駝臉色一變,道:「誰?」
    正此問話,忽的傳來銅鑼急催聲!此時,一名漢子急速進入道:「稟告駱老──,西院
發生了大火……」
    **************************************************************
    「邪門!」蔣易修低聲道:「這火來的可奇怪……」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縱火?」間間木喜美子皺眉道:「看來,這場戲除了我們以外
還有別人……」
    此時,他們兩人已然潛伏到困藏葬玉、埋香那四顆梧桐屋的左邊。正細聲討論中,只見
一道暗影也無聲無影潛來;之後,又有六道身影成扇形各據要點。
    風,是自西北而來;陣陣濃煙和眾人呼喊救火吵雜聲結合成一陣詭異的景象。蒸地,梧
桐樹上屋飛落下四道人影,正是昔日在玉風堂所見的護旗四使!
    蔣易修點點頭,暗拉了喜美子無聲無息的往後挪開三丈方才停住。
    喜美子訝道:「怎麼……?」
    蔣易修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將唇貼到她耳朵旁輕聲道:「這四個傢伙要倒霉了。所以─
─,我們遠一點看戲……」
    喜美子方自一愕;果然──,原先那道人影已由左側移來,到了自己兩人原先藏身處靜
待。護旗四使心中似有感應,那八道目光亦同時投射而至!
    便此時,成扇形的六道人影已自黑暗中往前又移了兩丈距離。
    看他們這等速捷移位的身手,蔣易修心中一震,若非職業殺手豈能保持這等靈敏?如此
看來,這些傢伙是刀斬門的人了?
    正想著,護旗四使中已有人發話:「閣下何不光明正大點?黑旗武盟一向待客有禮的
很……」
    那道暗中人影冷冷一哼,站了出來。
    一跨步,使到護旗四使面前。
    蕭飲泉!
    護旗四使顯然各自一愕,右手紛紛握上了劍柄。
    此時,後面刀斬門的六名殺手已然更近。
    這等距離,已經達到殺手所謂的「兩全距離」!
    進可攻殺,退可遁行。
    蕭飲泉雙目寒光一閃,冷聲道:「叫你們當家出來……」
    護旗四使齊齊冷笑道:「殺……」便這一聲,四使動;身後六名殺手也動。殺機暴湧
中,護旗四使大驚,四把劍齊齊往後撩去!
    蕭飲泉冷冷一笑,身勢一揚,便投入頂上木屋中。
    蔣易修暗中忖道:「這等趁火打劫之事,哥哥我可行的很。」
    正想著,那樹頂已傳來轟然交手之聲,直震的一天的梧桐葉落。另外,樹下這一戰也精
彩,正是四使對六殺,好一場大殺!
    喜美子歎口氣道:「我們本來是主角對不對?」
    「沒錯……」
    「現在好像變成了跑……跑什麼套?」
    「跑龍套!」蔣易修笑道:「可是,主角就是主角,只看你要不要上場而已……」
    **************************************************************
    蕭飲泉長長吸一口氣,落回了地面。
    方纔,在頂上一戰中,已然斬殺了三名武盟弟子;另外加上和駱駝對了十二刀。
    他人下來,眼前這個駝背的老頭子也哼哼哈哈的下來,對峙!接著,兩人俱為之一愕。
    就這麼片刻的時間,護旗四使和六名殺手俱已全亡。
    駱駝當先乾笑道:「刀斬門的手下身手倒是不弱啊……」
    蕭飲泉冷然道:「彼此──。黑旗武盟這些小角色竟然能拼掉六名本門好手,也叫人訝
異……」
    駱駝眼睛一閃,道:「蕭兄弟──,何不加入本盟之中?總護法一職正虛位以
待……。」
    蕭飲泉冷冷笑道:「有事慢慢談──。駱老何不把頂上那兩位姑娘先放了……」
    「嘿、嘿、嘿──,蕭兄弟……」駱駝雙目一閃一閃道:「老夫見你是條漢子所以不願
逼人太甚。哼──,方纔若老夫把煙桿子放在那位姑娘的太陽穴上,你敢動嘛──?」
    「怎麼不敢?」蕭飲泉冷笑道:「駱老是聰明人為什麼不放?原因簡單的很……」蕭飲
泉舉起手上刀道:「因為你殺葬玉、埋香兩位姑娘的瞬間,萬萬躲不開蕭某手上這刀……」
    駱駝雙目又自一閃,方才大笑道:「不錯──。所以老夫決定……」
    蕭飲泉刀已劈出大喝:「決定以真工夫見章……」
    駱駝長吸一口煙桿,亦揚起迎上。
    立時,兩人在半空一交手七招!
    駱駝冷哼,自口中吐出一絲如針煙裊,往那蕭飲泉雙目而至。
    煙氣絕學!
    蕭飲泉大喝,口裡亦鼓動一鼓氣,反噴而至!
    立時,雙雙落於地面,直拼的是那口煙裊。只見那煙由絲化濃,越來越粗,只是在兩人
之間頂著來來回回。
    片刻,兩人脖子逐漸紅了起來。
    駱駝一冷哼,又自鼻子縷出兩道煙絲往那蕭飲泉索來,同時,左手煙桿往前奮力一遞。
    蕭欽泉冷哼,右手刀架煙桿;左手抬起,手指似急奏琴弦,不斷將近身而來的兩道煙裊
撥散。
    便此僵持了片刻,那駱駝咕嚕悶哼一聲,竟又自雙目中泛出煙絲來。
    雖慢,總是一寸、一寸往蕭飲泉罩至!
    蕭飲泉苦笑,胸中一口氣已將盡;而眼前自駱老頭眼中而來的煙裊又苦無法得擋。心中
一怒,便拼著兩敗俱傷;左右雙手急進。
    立時,左手叫那鼻中雙道煙裊擊中,炙如火巖;而身子亦叫那煙桿擊中腹部!
    賺回來的,是右手的刀!蕭飲泉暴喝,右手刀落,便砍入駱駝左肩!
    駱駝暴動,右臂內力一激發,爆散桿口煙絲如火,一下子便燒炙蕭飲泉氣海穴!
    蕭飲泉大叫,飛身上樹,衝往屋內。駱駝亦喝,人隨聲起,往屋內衝入。立時,兩人齊
齊愕住。
    因為,屋內不只兩人。
    蔣易修左抱一個葬玉,右背一個埋香道:「哈──,兩位別來可好?」
    好個屁!看這付樣子一定不太好。
    蔣易修將兩個女人交給間間木喜美子,手執七彩劍鞘道:「兩位──,我想……,呃─
─,以你們現在身負重傷的程度,可能不是我的對手是不是?而且……」
    「而且什麼?」蕭飲泉一面調節激盪的內力一面問道。
    「特別介紹……」蔣易修指指喜美子道:「這位是扶桑名兵法家佐佐木小次郎的愛
徒……」
    蕭飲泉雙眉一挑,看向駱駝。
    駱駝也皺了皺眉,方苦笑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下面那十個人是不是你們殺
的?」
    喜美子已抱了葬玉、埋香破壁而走。
    那蔣易修才笑道:「我忘了……」
    駱駝冷哼道:「你沒忘什麼?」
    「再見!」蔣易修大笑道:「先生說跟人家道別的時候要說再見,我沒忘……」說完,
他人退。
    蕭飲泉、駱駝卻同時出手!
    喜美子正抱著這兩個女人在樹下等著,忽然,頂上一陣大響,接著是一陣兵器擋擊聲!
    她心中方一緊,只見兩道人影奔出。一道,往前院而去,消失於夜色。一道,則落於面
前,抱了葬玉急道:「快走……」
    **************************************************************
    駱駝嘴角含血的落下地面,心裡罵了十萬八千聲。
    方纔,他和蕭飲泉同時出手,目標好像是蔣易修。誰知,自己暗暗緩了一緩,要讓蕭飲
泉和姓蔣的對上,自己再補一掌給蕭飲泉!
    好死不死,蕭飲泉也如是想!
    怪誰?怪蔣易修。
    他的出手,那把七彩鞘竟然挑的是自己!
    駱駝仰望月色,一咬牙,終究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血,揚灑於天地之間。
    他倒下,在昏厥前的一剎那,他想起因為先天的駝背,而叫那些幼時同伴欺侮的往事;
他想到如何在人家畸視的眼光中長大,如何發奮苦學,又如何被各門各派拒收、嘲笑。終
於,他到了苗疆,在一個極為神秘的邪教中學得了武林禁忌的「煙氣」絕學。
    他流淚,淚中有血!在他心中大吼:「這世界多不公平。」的同時,已然將一切忿憤帶
入茫茫的夢境中……。
    **************************************************************
    武林大會,二月十五日在南宮世家召開!
    南宮、百里、司馬、上官、慕容、右字、皮字、貝字,正是武林上名盛百年的八大世
家。
    外加的,是少林一派。
    原先的武當,則因半途折損,掌門人笑塵道長被擒因而作罷。
    武當全派,已盡力在江湖上追緝李北羽、杜鵬。
    南宮世家的「陽義大殿」中,當然除了八大世家、少林外,還有許多各路英雄趕來。
    這回,少林代表的空智大師無疑是極具德高望重之人。
    空智大師,年方四十,是當今少林中第二把好手。除了掌門師兄外,就屬他的一切成就
最為殊勝。
    早在十五年前扶桑國入侵高麗時,空智大師當時尚未出家,領兵三千曾大破扶桑軍隊於
雲山。
    而後,因感血劫深重,乃出家於少林。
    對於萬曆二十六年這一戰,據說扶桑幕府大將軍豐臣秀吉至死前尚耿耿於懷。
    豐臣秀吉曾兩次被敗於朝鮮。
    一是萬曆二十一年(西元一五九三年)被李如松敗於平壤;另一次則是萬曆二十六年
(一五九八年),同時也結束了豐臣秀吉統制日本。
    **************************************************************
    末時,整個陽義大殿已擠滿了來自各處的英雄豪傑。
    南宮世家當代主人南宮淵立起宣佈道:「今日,請諸位英雄豪傑前來參加武林大會,最
主要的目的是如何對抗當今武林上魔焰高熾的黑旗武盟……」
    眾人沉靜了下來。
    只聽南宮淵續道:「另外,對於十五天前襄陽城外武當同道的血案,我們也要查個水落
石出!」
    人群裡頭,當先有一洪亮聲音道:「李北羽和杜鵬有沒有來參加這次大會?」
    南宮淵循聲望去,那間話的便是在兩湖一帶頗有名氣的「煞手」雷震天。他淡淡一笑,
道:「至今未見──。不過,兄弟相信他們會來……」
    眾人中起了一股騷動,只聽得一道女聲道:「南宮堡主又如何確定他們兩人會到?什麼
時候到?」
    「該到的時候到!」南宮淵雙目一閃,道:「兄弟在洛陽看著李公子、杜公子兩位長
大,無論對錯,他們從未不敢露面……」
    既然有了南宮淵這句話,別人也沒有異議。
    這時,只聽得一道很平和、動人的沉聲問道:「南宮堡主,在下有兩個疑問,一直在心
中百思不得其解……」
    南宮淵聞聲,往那人望去。
    只見是一名前所未見的中年文士正含笑而視!
    南宮淵臉色不覺微微一變,好風範、好氣度。
    尤其眼前這人散發出來的力量,竟猛不可擋,又煦和而和麗!江湖上,並沒有這一號人
物的傳說。
    南宮淵同時也感覺到,八大世家的代表和空智大師亦各自有了驚歎;顯然,是叫眼前這
人所折服。
    南宮淵淡淡一笑,道:「這位兄台有什麼疑問,請提出來,大家參考、參考……」
    中年文士一笑,道:「玉風堂被毀,玉堂主身負重傷而走,為什麼不就近寄身在洛陽八
大世家中的任何四世家,而要遠遊他方?」
    這話一問,連南宮淵都為之一愕。
    眾人間,更是騷動了起來。
    南宮淵輕咳了一下,道:「玉堂主是玉風堂首創之祖,而那夜遭了劇變遠走他方的理由
可能有二。一,玉堂主不願匆促之間將災難帶給朋友。二,黑旗武盟可能早有佈署在各世家
門外,只待玉堂主自投羅網。所以,玉堂主寧可遠離洛陽,讓八大世家能調節實力,以待反
攻!」
    這段話一分析,不但捧了玉滿樓,更將八大世家和玉風堂之間誰是主、誰是客的尷尬問
題推了一乾二淨。
    立時,眾人便喝起彩來。
    南宮淵果然合情合理!
    那中年文士一笑,道:「在下第二個問題是,黑旗武盟這幾年來,從創立至此並未做出
傷天害理之事,為何江湖同道剿之如救火?」
    這一問,更令眾人嘩然不已!
    這分明是來挑梁子嗎!
    南宮淵臉色一變,道:「這位兄弟的意思是……?」
    中年文士一笑,道:「遠的別說八大世家成立經過。近的,就從玉風堂開始,何門何派
創立時不是併吞他派以擴充地盤?又為何允許官家點燈,不許百姓舉火?」
    不錯!那門那派不是如此?
    既要開宗立派便少不得血劫!
    南宮淵沉聲一笑,道:「閣下之言差了──。各門各派的擴充,便是以衛道除魔為己
志,而那黑旗武盟則是大大傷殺我正義人物──。這豈能相提並論?」
    這話,又是合情合埋;便也說了在場諸人俱是江湖中正義之士。
    中年文士一笑,也不答話。
    此際,在雜論眾聲中,只聽得一陣大笑:「哈……,宇文真宇文大盟主,原來你遠比哥
哥我早到一步……」
    誰笑?
    李北羽、杜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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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情結
    「宇文真」三個字似乎就有極大的魔力,立時便叫在場眾人驚然望向說話的李北羽而
來。
    李北羽突然一聳肩,道:「為了引起重視,故意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各位別介意
啊……」
    什麼話!李北羽發覺,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最少已經被斬了兩千五百段。
    南宮淵苦笑,道:「兩位小兄弟可別做這等驚人之言才好。」口裡這樣說,目光卻仍瞧
向方纔那位問話的中年文士。
    只見他依舊淡淡含笑,看著李北羽和杜鵬到了自己身旁。
    李北羽微微一笑,朝南宮淵道:「屍體呢?」
    武當弟子的八具屍體已然叫人運回武當山,這裡怎麼會有?
    杜鵬笑道:「沒有是不是?那哥哥我就不用證明啦?」
    是啊──,沒有物證那裡能斷定人家犯罪?
    空智大師含笑而起,道:「能否請兩位施主談談那一日的情景?」
    「不能!」李北羽、杜鵬立即回答!
    眾人騷動中,空智大師一愕,道:「為什麼不能?」
    「你想呢?」杜鵬看著空智大師那光頭道:「為什麼?」
    空智大師真的沉思了起來,這時,眾人中有人鼓噪了近來:「分明是推托責任嗎─
─。」
    「對、對──。先把他們兩個擒下了再說……」
    鼓噪聲中,已大有動手的味道!
    驀地,刀光一閃,覆沒。
    便此一瞬間,所有的人全緊閉那張口來。
    為什麼?因為杜鵬。
    那一刀,只是杜鵬不經的隨手一刀!
    這一刀,在場絕對沒有超過十個有把握接的下。
    包括八大世家的代表在內!
    司馬世家代表,司馬舞風忍不住脫口讚道:「好──。杜兄這一刀直可追昔年傳說的命
傲一刀!」
    這句話,沒人否認!
    俞傲一刀,已近乎神話。
    現在,所有的人全看向台前這兩個年輕人,他們的眼中都有了恐懼。直到這時他們才想
到,能擊敗武當掌門的人,自己有幾分能耐接下?
    空智大師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他沒說。
    南宮淵似乎也明白了過來。他環顧眾人,淡淡道:「現在,請各位兄弟到後頭客房稍
歇,晚膳之後正式討論圍剿黑旗武盟的計劃……」
    一頓,南宮淵又道:「至於武當眾弟子的血案,本人和空智大師可以保證不是李公子、
杜公子下的手……」
    魯西女傑邱小秋抗議道:「南宮堡主此言何以服眾?除非提出真正的兇手是誰……」
    南宮淵一歎,道:「武當弟子屍首身上的傷,絕非李公子或杜公子所留下的……」
    「冀東一雄」莫天愁冷哼道:「杜鵬用的是刀,我們已然看見。可是李北羽呢?他用的
是什麼兵器?又如何證明那一紅點的爆傷不是他幹下的?」
    這話有理!李北羽當然不是小器的人,所以他取出翎羽。
    羽白如雪,長一尺半!
    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兵器就是這根羽──,離別羽!」
    離別羽?離別羽又是什麼玩意兒?
    莫天愁冷笑道:「老弟這話未免太狂,這根雞屁股羽毛能當武器?莫非將天下人的兵器
不看在眼裡?」
    李北羽聳肩一笑,道:「何不上來試試便知?」
    莫天愁看了杜鵬一眼,悶哼一聲。
    李北羽淡笑道:「放心──,哥哥我打架從不找幫手……」他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
指小角色……」
    小角色?冀東一雄的名號最少經過三十二次血戰才得來的。單憑李北羽這話,足足可殺
一百二十次有餘!
    莫天愁大喝,揚身而來;雙臂奮張中,練的是鐵砂掌。
    李北羽一笑,身子一折,右手執翎羽一掃便將我們冀東一雄那雙鐵臂打紅了一塊!
    莫天愁痛叫,去比來快的摔入人群中。
    眾人驚呼聲中,魯西女傑邱小秋振劍而去,人在半空已換了四種劍勢!
    李北羽淡笑道:「劍中花俏太多,雖可以表現淑女美感,只是在實用上大大打了折
扣。」
    說著,在眾人驚愕中以一尺半的羽毫捲住劍身,一纏一拍一抖一震。那邱小秋又落回原
位,只是手上長劍已然在人家手中!
    邱小秋滿臉通紅,怎也想不透師門絕學的「驚鴻十七式」叫人如此容易便破了。
    李北羽一笑,執劍在手,邊舞邊道:「方纔這『驚鴻十七式』若是能加重腕力,將丹田
到行間穴的內力反激上外關穴,那便威猛的多……」
    說著,那驚鴻十七式使出竟現出狂飆般威力,只令得眾人心驚膽跳的後挪了三步。
    邱小秋本來是憤恨迷惘的臉色,眼見李北羽這一使出,不覺妙目精光一閃,用心揣摩起
來。直到李北羽使完了,方才歎口氣道:「你……你怎麼會……?這……這是本門不傳之
秘……」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哥哥我在洛陽打了十年架,天下何門何派沒見識過?」
    不錯,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的確是打遍路過洛陽的所有武林人物。想不到,竟然由其中
領悟出各家的武學精華來。
    一想及此,在場眾人不由得臉色齊變,這小子未免太可怕了,單憑觀察便可以學武。這
等天資,豈非是武林中一大奇葩?
    「煞手」雷震天躍到了前面,冷哼道:「雷某請李兄指點……」
    說著,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已然展開綿綿不絕的「大翻風一百零八式」!這一百零八
式如江河奔濤,無隙無間!
    立時,雷震天這一手博得滿堂彩。
    李北羽笑道:「可惜啊可惜,這大翻風一百零八式原該無間無際,到了你手上卻露洞百
出。你又如何對得起傳授給你這門武學的卜乘風卜老前輩?」
    李北羽這一說,右手上的翎羽隨之在雷震天的招式之間進出,口裡猶輕念著:「大黃、
少陰、太陽、人中……」這一路念下,翎羽隨之指到。
    巧的是,果然正是那雷震天空門所在!
    這一趟大翻風一百零八式下來,雷震天簡直呆若木鵝直楞楞的站在當場,半晌不能言
語!
    李北羽一笑,拍了拍他安慰道:「別傷心,哥哥我可是被你那位師父打斷三根肋骨才學
來的……」
    雷震天還能說什麼?他忽的握住李北羽的手道:「雷某今日受益,尤較以往三年自學為
多!謝!」
    李北羽眼睛一亮,大笑道:「人道煞手雷震天無情,誰知竟也是血性漢子一條,大大喝
一頓怎樣?」
    雷震天眼睛也亮了,立時叫道:「好……」
    杜鵬瞅向南宮淵,咳了一聲。
    那南宮淵大笑,道:「南宮世家別的沒有,三十年以上的女兒紅可是不少……」
    **************************************************************
    大殿上歡宴正濃。
    李北羽和杜鵬卻悄悄的來到後院。
    已有人,是空智大師和南宮淵。
    空智大師當先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位宇文施主可就是日間在殿中的中年文
士?」
    「和尚聰明……」李北羽笑道:「正是!」
    南宮淵星目一閃,道:「李兄弟不願道破,可是別有隱情?」
    李北羽苦笑,道:「最少有兩個結果。第一,那位宇文盟主如果立時出手,只怕剎那間
便得死上十五、六個──。到時──,嘿、嘿……」
    「嘿、嘿」之後住了口,意思很明白。
    人死在南宮世家、死在八大世家眼前,以後江湖上他們都別混了。何況一死十來個,搞
不好連人家都留不下!
    南宮淵苦笑了一下,道:「第二呢?」
    「炸藥……」李北羽沉聲道:「宇文真敢單身入虎穴,你們南宮世家陽義大殿下大概有
了這些東西……」
    杜鵬補充道:「就算沒有,那老小子身上也有,而且足夠把整個大殿裡頭的人命全陪了
上去……」
    南宮洲的臉色白了。
    玉風堂之毀,便毀於韋悍侯以命搏命,誰曉得這群瘋子會怎麼幹?
    「所以我只好出手!」李北羽聳肩道:「由方才和莫天愁、邱小秋、雷震天的打鬥中告
訴宇文真。無論梟雄、英雄就得面對面幹才是男子漢……」
    空智大師合十歎道:「阿彌陀佛──。施主用心良苦,還好施主折服了各路英
雄……。」
    「賣命的……」李北羽笑道:「你們為什麼開這武林大會?」
    南宮淵一愕。
    杜鵬笑接道:「其實,你們是猜測可以引動宇文真來好一見廬山真面目對不對?」
    南宮淵苦笑,只能點頭承認了。
    當下,便命令屬下到大殿下尋找是否有炸藥一事!
    果然,據說取出的炸藥足以毀了半座小山。
    李北羽歎道:「宇文真也稱的上是梟雄,否則不會不引爆就走了……」
    **************************************************************
    玉珊兒自昏睡中醒來,只覺腦袋沉重的很。
    想用手揉揉,卻發覺已叫人點住了穴道。
    她還能轉頭,身旁還有一個狼狽的傢伙,這不是宇文長卿是誰?
    玉珊兒冷哼道:「哈──,宇文少盟主,早啊……」
    「早?」宇文長卿沒好氣道:「半夜啦……」
    玉珊兒冷冷笑道:「我們是不是落在那個百里憐雪的手上?」
    「沒錯!」
    「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宇文長卿覺得差點成為自己妻子的這女人真呱噪。他沒好氣的道:「難
道你想逃?」
    玉珊兒瞅了他一眼,哼道:「這是那裡?」
    「汝南!」
    「汝南?」玉珊兒訝道:「到了汝南城幹什麼?」
    「簡單!」宇文長卿苦笑道:「你哥哥我妹妹聽說都在這裡……」
    玉珊兒心裡一震,道:「那小子不會想一把抓吧?」
    「你倒聰明……」百里憐雪冷笑的進來,道:「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玉珊兒冷笑道:「又有什麼事?」
    百里憐雪獰笑,道:「一個員外和一個扶桑女人帶著兩名殺手今天晚上也到了汝南城
來……」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葬玉和埋香?」
    「不錯!」百里憐雪目中凶光更盛:「又多了一筆收入……」
    宇文長卿雙目一閃,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嘿、嘿……」百里憐雪冷笑道:「黑旗武盟的銀子太多、玉風堂也不少。至於刀斬門
嗎……,哈──,那些干殺手的一定更多……」
    玉珊兒冷笑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要那麼多銀子幹啥?壓死自己還是養老?」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仰天大笑道:「本座要讓天下人知道。百里憐雪將手創『狂戰
門』,橫霸於武林之尊……」
    宇文長卿莫道:「所以,你拿我們來要脅,要本盟和玉風堂出錢?」
    百里憐雪冷笑,注視玉珊兒道:「少爺現在忙著,明晚就讓你嘗嘗銷魂的滋味!
哈……」
    狂笑中,百里憐雪已轉身大步邁出!
    良久,屋中兩人無語!
    宇文長卿輕咳了一聲道:「玉大小姐──,在下有個建議……」
    玉珊兒一哼,道:「說……」
    宇文長卿道:「如果我們兩個合力──,十個時辰之後大概可以解開穴道……」
    玉珊兒眼睛一亮,口裡猶冷笑道:「是嗎?」
    「沒錯……」宇文長卿急切道:「百里憐雪故示大方,沒有將本人的『多情網』取走─
─。所以,大可以利用這網絲上天賦的氣機,配合你我的陰陽雙修來解穴!」
    玉珊兒眼睛一亮,動了動身子,可以感覺到袖中的玉扇也還在!她喜道:「姑娘我身上
這玉扇也有吸附內力之效。如此,要看你那多情網是怎麼的了……」
    宇文長卿雙目一凝,道:「在下的多情網是疏引本身內力之物。如此兩相配合說不定可
以事半功倍──。不過……」
    玉珊兒冷笑道:「放心吧──。姑娘我解了穴自然會幫你解開的──。目前我們的目標
是百里憐雪……」
    宇文長卿叫玉珊兒說破了心事,乾笑道:「在下相信姑娘是信守承諾之人──。我們開
始吧……」
    玉珊兒一點頭。
    此時,他們兩人手、腳皆已被制,唯一之法便是以身子相滾接近。
    到接近了,兩人又盡力倒豎,讓那多情網和玉扇掉落出來。
    如此折騰了半天,方才一切就緒。
    宇文長卿以口咬住多情網,那網另一端搭在玉扇上。
    玉珊兒則咬住玉扇柄。
    當下,雙雙一點頭,便各自運功相互吐納了起來。
    **************************************************************
    玉楚天望著宇文湘月大大歎一口氣,道:「姑娘依舊如此執著?」
    宇文湘月冷笑道:「你還不是?」
    玉楚天苦笑,道:「這樣好了──。我們喊剪刀、石頭、布──。以三戰兩勝為準!輸
的先幫人解穴!」
    宇文湘月一想,這也是方法之一。於是,當下便道:「可以──,我喊一、二、三,然
後開始!」
    **************************************************************
    玉楚天知道自己會贏。
    男人嘛──,什麼賭沒賭過。
    他只要看看宇文湘月的嘴唇變化,立刻便能抓住她要出什麼。所以,他現在就等宇文大
小姐來解穴?
    宇文湘月苦笑,提了全身所能聚集的真氣,忍住全身的痛楚,出手。便點到玉楚天身上
的同時,竟然痛的昏了過去。
    良久、良久,她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拭去自己臉上的汗。宇文湘月一睜眼,便看見玉
楚天關切的神情。
    這一剎那,竟不由自主的叫她芳心一震!
    玉楚天道:「感覺好一點了嘛──?」
    宇文湘月竟然臉上一紅,點點頭。
    玉楚天笑道:「好──,我試著解開你的穴道──。呢──,可能很痛,你……忍耐一
下……」
    宇文湘月文不由得心中一震,自己都奇怪怎的啦?自認那火紅的臉頰燙了起來。
    這廂,玉楚天訝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宇文湘月搖搖頭,道:「你快試吧……」
    「好!」玉楚天當下便提氣於指,點了幾回,又拍又揉的一陣。
    這一路下來,宇文湘月臉色慘白,身子直顫不已!
    玉楚天臉色大變,急道:「姑娘你……你怎的啦?」
    宇文湘月苦笑,長長一歎,道:「沒用的──。海外扶桑點穴之法和中原路數完全不
同……」
    玉楚天急道:「我再試試……」
    宇文湘月一搖頭,道:「不用了……」
    「不用了?」玉楚天訝道:「可是……」
    「你快走吧……」宇文湘月歎口氣道:「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諾之人了……」
    玉楚天竟然說了一句話:「不走……」
    「不走?你瘋啦……」宇文湘月正想說什麼,忽然臉色一變。
    兵本幸大笑的聲音已自前院傳來。
    宇文湘月急道:「你還不快走?」
    玉楚天臉色一正,道:「玉某一生唯重信用二字,我們說好要走一起走,豈能丟下姑娘
於不顧?」
    宇文湘月只覺心中一熱,溫柔道:「你走了,我不會怪你的──。快走吧!」
    玉楚天搖頭,只是坐著不動。
    宇文湘月正要再說什麼,那兵本幸已然跨了進來。
    玉楚天笑道:「兵本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
    兵本幸雙目一閃,道:「你的穴道好像解開了?」
    「不是好像,而是已經!」
    「那你還留在這裡是想決鬥?」
    「不是!」
    「不是?」
    「因為無論精神或體力上,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兵本幸眼睛一亮,道:「是宇文姑娘幫你解的穴?而她的穴你又解不開。所以,她不能
走,你就不走?」
    「很正確!」玉楚天承認。
    兵本幸一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抱著她走?」
    玉楚天苦笑,無語。
    兵本幸笑了,看看宇文湘月,再看看玉楚天,道:「因為你這一出去最少有四個人圍攻
你。所以,你怕傷及了這丫頭寧可留下?」
    兵本幸這一分析,宇文湘月心中不禁更是一震,一雙妙目竟含了許多複雜的表情望向玉
楚天。
    天下竟有這般顧及信諾的男人!
    這種男人,豈不是所有女人最欣賞的?誰不願她的愛能堅固永遠呢?
    宇文湘月不禁對自己訝異了起來。李北羽的影像已經慢慢消失。代之而起的,竟是玉楚
天!
    兵本幸望著玉楚天,半晌歎口氣道:「你走吧……」
    玉楚天望向宇文湘月,再看向兵本幸!
    兵本幸大笑,道:「你可以帶走她──。不過……」
    玉楚天急道:「不過怎樣?」
    兵本幸一笑,道:「除非這丫頭的穴道解開,否則你們兩個不能分離……」
    玉楚天點頭。
    兵本幸望向宇文湘月,笑道:「姑娘答應嘛?無論玉兄弟去了那裡你就得跟著!」
    宇文湘月臉上一紅。這下豈不是嫁雞隨雞的意思了?她只能歎口氣,臻首輕點!
    兵本幸大笑,拍拍玉楚天的肩頭道:「你的劍我會叫人送到門口──。現在,你可以走
了……」
    **************************************************************
    李北羽和杜鵬進入了王屋山山脈之中。
    傳說,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和殭屍門門主白流花隱居在此。如今,為了阻止黑旗武盟的
擴張,必須借重他們一幫一門的力量。
    兩百年來,大鷹爪幫和殭屍門之能屹立,必然已經有了雄厚的本錢。尤其大鷹爪幫,在
一百五十年前便有弟子上萬,足可以遠征塞外、蒙古、東海!
    當年葛浩雄幫主率領大軍襄助大俠蘇小魂、鍾玉雙夫婦的事,至今仍為武林人士所樂
談。
    **************************************************************
    李北羽先聯絡上的,是玉風堂在山西的壇主葉有義!
    這幾個月來,整座王屋山除了西嶺絕壁,早就已經翻遍了。
    李北羽點頭道:「我們就去絕壁尋找……」
    葉有義點點頭。忽的皺眉關切道:「堂主夫婦……?」
    「好的很……」杜鵬笑道:「玉風堂復建的計劃正在進行中……」
    葉有義眼睛一亮,道:「真的?」
    「騙你有啥好處?」杜鵬叫道:「八大世家、少林、武當已然聯手,打算等玉堂主體康
之後開始大戰黑旗武盟……」
    葉有義熱血上衝,道:「可別忘了兄弟……」
    「忘不了的……」李北羽笑道:「葉兄長的這麼性格,作夢都會被驚醒……」
    三人大笑,分手而別──。
    **************************************************************
    西嶺絕壁,煙霧蒙茫,尤多怪蟲奇樹!
    杜鵬苦笑道:「那兩個傢伙躲到這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地方作啥?」
    李北羽笑道:「談情說愛……」
    「什麼?」杜鵬嚇了一大跳:「兩個……?」
    李北羽瞅了杜鵬一眼,道:「白流花是女的──。正牌的女殭屍……」
    杜鵬更吃驚啦:「白流花是女人?江湖傳說……」
    「騙你有啥好處?」李北羽立刻學杜鵬方纔的口氣,道:「人家喜歡女扮男裝不可以
啊?」
    杜鵬狐疑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跟她打過架……」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偏偏又打中了她的期門穴!」
    期門穴正在乳下。
    杜鵬大笑,一忽兒又苦臉道:「待會兒見了面,那位白門主會不會記得你?」
    「保證會……」李北羽望著下面的絕壁苦笑道:「你想,她怎會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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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流花果然忘不了!
    她一看見竟然還有人能經過九剌十二拐到了這座藏仙洞來,臉色已經很訝異了。
    當她看清來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李找打,這一下,念頭沒想的就出了手。正是舊恨上了
心,啥都不管啦!
    李北羽想到的第一句話是,好男不與女鬥!立時,展開騰挪大法,用的便是殭屍門「地
獄遁行術」自那白流花的掌中空隙而過!
    白流花身後,便是一鼎老大的香爐。
    之後,即是赫赫有名的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
    白流花一擊不中,怒返身,手上十指一揮,便起一股冷煞之氣而至!
    李北羽暗自一驚,身子一貼壁上,雙手一壓。
    便這刻,白流花十指已至!
    李北羽一笑,雙手指上,竟各抓了一塊壁石!
    「噗」的一響,石破灰飛;那李北羽趁機再出一掌,便搭上白流花肩上,一按。
    白流花見的陣仗不少,當下一抖肩,身子略垂,便退開了去。
    李北羽朗笑一聲,朝彭廣漢道:「鷹頭──,你總不會叫我們這兩隻鳥在這裡飛來飛去
吧……」
    彭廣漢亦大笑,道:「禿鳥、大鳥,別來可好啊……」
    杜鵬奇怪了:「這只鷹怎麼知道我們的外號?」
    李北羽笑道:「我告訴他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朋友……」李北羽瞅了一眼白流花道:「因為所以,我們白門主才會嫁給
了彭幫主……」
    杜鵬苦笑道:「什麼叫做因為所以?」
    「因為五年前哥哥我在洛陽打了白大門主一拳。」李北羽道:「正好彭大幫主經過,幫
了她一點小忙──。所以……」
    杜鵬笑道:「所以發生了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
    「是也……」李北羽笑道:「你說,這夠不夠朋友?」
    杜鵬大笑。
    這種朋友得來也奇怪。問題是,他們兩個為什麼躲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因為中毒!
    彭廣漢中了一種奇特的苗疆劇毒,所以不得不到這裡來試著解毒!
    李北羽訝道:「為什麼不留在幫中?那豈不是更方便?」
    彭廣漢苦笑,道:「幫中六名長老中有三名已被黑旗武盟收買。除他們能證明我死了,
否則無法選出下一位幫主來……」
    杜鵬訝道:「那你又為什麼不公佈於幫中將那三名狗肺狼心的殺了?」
    彭廣漢搖頭,道:「這種苗疆金線赤火蠱,如果落在他們能感應的一里範圍,只怕彭某
便要發作而亡!」
    「這麼利害?」杜鵬苦笑道:「有什麼方法可解?」
    「有!」白流花道:「有一個人……」
    「『藥師王』王泰元?」李北羽眼睛一亮,道:「是不是那個『專醫死人』的王大
夫?」
    彭廣漢點頭,道:「可惜,那老頭子比我還難找……」
    李北羽端詳了彭廣漢半晌,突然道:「除了金線赤火蠱,你好像還中了其他的毒?」
    彭廣漢一愕,道:「你看的出來?」
    「多少……」李北羽看了半晌道:「你簡直可以和昔年京十八相比了。最少中了四種
毒……」
    昔年,冷知靜背著身負劇毒的京十八轉戰千里,一直是江湖上傳頌偉大的友誼!
    彭廣漢歎氣道:「那四種毒發作是在一年後。現在最可歎的,是身上這條金線赤火
蠱……」
    李北羽笑了:「如果是這條蠱那還好辦……」
    「好辦?」白流花叫道:「你以為你是誰?」
    李北羽已自身上取出一顆紫色光芒的圓珠子來。
    這一現,彭廣漢臉色一變,驚喜交集道:「紫氣佛珠?昔年萬夫子的紫氣佛珠!怎麼會
到你手上?」
    「換來的……」李北羽笑道:「拿哥哥我的血換來的……」
    「你的血?」白流花疑問道:「你的血有什麼用?」
    「大大有用……」杜鵬叫道:「跟王泰元那老頭子的藥一樣好用。」
    李北羽補充道:「哥哥我的血裡頭有三十六種奇異珍藥浸成的。所以──,萬毒不
侵!」
    李北羽將佛珠放在彭廣漢的右耳口,續道:「另外,人家為什麼要把這珠子給我?那是
因為哥哥我人格偉大!」
    紫氣佛珠的傳人,必然是俱有大仁心的人。
    白流花怎也不相信李北羽是這種人。
    此時,只見彭廣漢大叫一聲,臉色慘白身子抽搐,「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白流花驚叫道:「廣漢──,你……」
    「沒事!」李北羽將佛珠拿開,只見上面那一線紅芒,上面尚有一絲極細金色光輝。一
下子,那紅芒金光便消失了。
    李北羽笑道:「好啦──,解決了這小畜牲……」
    此時,彭廣漢長吸一口氣,抱拳道:「李兄弟再造之恩,彭某不敢忘……」
    李北羽疲憊的揮揮手,坐了下來喘氣道:「小事……」
    白流花一愕,道:「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杜鵬叫道:「禿鳥把那能解百毒的血輸到彭某某的體內,幫他清洗了一
遍啦……」
    白流花聞言,但覺心中一股熱流上了眼眶。
    想多少日子來的折磨,如今終得解脫。那份辛酸喜悅,便自忍不住叫淚水直淌。這一剎
那,竟忍不住跪到李北羽面前,頂禮便拜!
    李北羽慘叫,滾到一旁道:「會短命的啦──,別折了李某的壽……」
    彭廣漢大笑,道:「花兒──,別執著了──,李風雪的子孫可不喜歡這樣……」
    「李風雪?」白流花驚道:「李北羽竟然是李風雪前輩的後人──?」
    「不像是不是?」杜鵬笑道:「告訴你吧──。十幾年前在平壤打敗扶桑豐臣秀吉的將
軍李如松可是他伯父……」
    這點,彭廣漢卻吃了一驚!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請不用鼓掌……」一頓,又道:「喝彩就好──。」
    杜鵬歎氣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四人同時大笑,笑聲,充塞於王屋山脈!
    李北羽站了起來,望洞外夕陽,心中不油然的想起玉珊兒來。口裡,淡淡道:「大鳥─
─,走,到汝南去……」
    杜鵬一點頭,朝彭廣漢、白流花道:「黑旗武盟之事,便交給你們啦──。哥哥們還有
事要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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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解開葬玉、埋香的穴道。簡單的一句話:「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可以走了?」葬玉不信道:「為什麼?」
    蔣員外苦笑道:「因為有人會吃醋,你們懂了吧……」
    間間木喜美子聞言一愕,竟紅了臉。
    埋香歎口氣,道:「這不是理由──,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
    半晌,蔣易修才歎道:「東岸矮寇越優越重。原先,想把你們交給玉堂主再去,現在已
經來不及了……」
    葬玉臉色一整,道:「扶桑倭寇入侵之事,本門亦有耳聞──。或許他日有用得著之
處,葬玉必不辭……」
    蔣易修臉色亦一正,道:「葬玉姑娘能識大體,蔣某心中欽佩無已……」
    埋香淡笑道:「還有姑娘我呢……」
    「那更好……」蔣易修笑道:「希望我們以後是友非敵!」
    葬玉和埋香互視一眼,苦笑在心中。
    雷殺生前的絕筆信中所言,無論如何非找上李北羽不可的了──。她們苦笑。
    蔣易修皺眉道:「兩位姑娘有何不妥?」
    「沒什麼……」葬玉站了起來,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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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人已去。
    蔣易修噓了一口氣,朝喜美子笑道:「走吧──,到東海沿岸去……」
    喜美子忽的皺眉道:「今晚不行……」
    「為什麼?」蔣易修訝道:「你不是急著……」
    「感覺──。女人的感覺……」喜美子望向窗外道:「我覺得今晚這汝南會有事──。
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和方纔那兩位姑娘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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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憐雪早就盯上了葬玉和埋香。
    他冷冷一笑,出現到兩人面前。
    葬玉一愕,挑眉道:「哼、哼──,百里公子也做起沒本錢的生意來了?」
    百里憐雪冷笑道:「不錯……」說著,手上長劍已然遞至!葬玉一喝,身子一退一轉;
那端,埋香也同時行動。
    兩人四拳,俱往百里憐雪左右脅而來!
    百里憐雪一冷笑,身子一拔,那劍已分兩處往兩人而至!
    葬玉大驚,眼前這百里憐雪的劍上造詣已大大可觀。心有此念,卻是閃已不及。當下,
便叫百里憐雪劃中右臂。
    埋香可也慘,身勢一沉一退,竟讓肩井穴被劃中,立時兩條臂膀抬不起來。
    百里憐雪持劍冷笑道:「兩位可是要再試試?」
    葬玉一咬牙,向埋香使了個眼色,便雙雙後退而去!
    百里憐雪大笑道:「走的了嘛?」這一聲中,手上長劍再遞,已迫到兩人面前!
    驀地,半空中有劍隨喝聲而至:「住手!」
    兩劍交鳴,各自盪開!
    分而復合,一展交手七回合!
    聖劍狂戰七十二技對上玉風十八招喚!
    眼前解危的,竟然是玉楚天。
    百里憐雪雙目暴閃,大笑道:「好極了──,本座正愁找不到你……」隨喝聲,那手上
狂劍更緊。
    只是,現在百里憐雪非昔日百里憐雪,現在的玉楚天何嘗不是非昔日玉楚天?
    兩相交擊到第六十七招,那玉楚天終因這些日子來被困,內力大大不濟而逐漸落於下
風。
    百里憐雪大笑道:「玉楚天,今夜就叫你做階下囚……」
    話聲未完,只覺一股震駭無比的殺機已至!
    百里憐雪大驚,後退;只見一片光芒當頭罩下,他一提氣,身子三翻而起,順勢一劍剌
出,大有把握將來人刺殺於劍下。
    因為,此時他已在那出刀的人背後。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扶桑兵法大家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斬法」專門搏殺半空之物!
刀劍交鳴的瞬間,一股極強氣機透肩而來!
    百里憐雪大驚,拗力一折身,落撞壁上;此時,亦有一道彩虹奔至!
    虹是七彩,七彩的劍鞘!
    百里憐雪已無可躲,只有勉強揮劍。
    這一震,再將他震撞於壁,「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說也巧,這血隨風一揚,便遮了蔣易修雙目。
    百里憐雪見機不可失,一翻一躍,便越過屋脊,消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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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療傷的療傷,揉腫的揉腫。
    六個人中,就那宇文湘月沒事。
    只是穴道不解,活動起來無礙,在運功上卻是使之不能。
    半晌,大夥兒全弄好了,那玉楚天不禁笑了起來。
    蔣易修睜眼道:「發了財啦──?那麼好笑?哥哥我為了救你還受了一臉的污
血……。」
    玉楚天道:「在下只是……哈……,好笑……」笑了半天,那蔣易修揍了玉楚天一拳肚
子,他方才止住笑。長長噓一口氣道:「這裡有黑旗武盟盟主的女兒、玉風堂堂主的兒子、
刀斬門門下殺手、扶桑女劍客、第一小莊的員外──。你說,奇怪不奇怪?哈……」
    這一大笑,眾人也為之相顧愕然,同聲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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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憐雪衝入屋內的時候,玉珊兒正好解開了穴道!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冷笑道:「只怕你還是晚了一步……」
    玉珊兒冷哼一聲,人退破窗而出。
    窗外,立時有人圍了上來。
    來的是六個不高不矮,平平凡凡的漢子。
    玉珊兒手上玉扇一振,連拍帶打的打了一陣,才發覺這幾個傢伙可不太平常。她陡然想
起這六個人來。
    「陰山六鬼?」玉珊兒叫道:「你們……怎麼會聽命那個百里憐雪?」
    「為什麼不會?」百里憐雪含笑走了出來,淡淡道:「因為他們都服了本座精心調治的
藥物……」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百里憐雪道:「不要半盞茶時間,你就會躺下!」
    陰山六鬼已然停止了攻擊,等著這位玉大小姐倒下去。
    果然,玉珊兒身子一軟,便跌落地面。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持劍走近;便此一瞬,玉珊兒翻身而起,手上玉扇拍飛百里憐雪,
大笑越過陰山六鬼的頭頂而去!
    百里憐雪猛吸一口氣,沉聲道:「追……」
    立時,陰山六鬼亦揚身而起,往那黑夜中狂奔而去!
    這時,百里憐雪終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
    前番一戰,早有內傷;現又遭玉珊兒暗襲,便是銅身鐵骨也難搪。
    他伸手於懷中,挑出一玉瓶,便倒出藥丸吞下。當下,便盤坐運功──。
    平靜的庭園,此際有了一股氣機移動。百里憐雪一驚,睜眼。
    眼前,便有一名中年文士含笑而立。
    百里憐雪沉住心神不語,只聽那中年文士笑道:「老夫宇文真──,不知你聽過沒
有?」
    百里憐雪只覺腦袋一轟,立時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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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真也覺得腦袋一轟!
    屋內,竟然不見宇文長卿的下落。他臉變了三、四回,方恨恨提起百里憐雪而去!
    是誰又劫走了宇文長卿?
    宇文長卿在一個人的笑聲中歎氣。
    眼前背著他的人,竟然是兵本幸!這個扶桑浪人在搞什麼鬼?宇文長卿只覺自己的命實
在不好,真像貨品一般叫人提來提去!
    他那裡知道,那個玉珊兒的運氣可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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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一路狂奔,只是身後陰山六鬼緊追不捨。
    她歎口氣,停下轉身,該干的總是該來。一聲不招呼,已然揚扇當先便擊中了其中的」
長舌鬼」!這一下,可真打的那鬼鬼叫哇哇不已!
    玉珊兒冷笑,勉強將真氣穩住,靜觀其餘五鬼如何出手。
    當下,陰山六鬼之首的「黑無常」往前一步,失聲道:「玉大小姐──,並非陰山六鬼
有意為難……」
    玉珊兒一聽語氣中大有轉圜餘地,心思已有明白,道:「你們只怕身上之毒?」
    「不錯……」黑無常歎道:「誰又願意任令別人使來喚去?」
    玉珊兒此際只覺體內真氣正一點一滴的消去,正想著如何解決眼前之局。忽的,心念一
動想起了昔日曾向藥師王要了三份「葬魂玉針」、「埋魄香蘭」的解藥。自己在戲水樓用了
一份,如今剩下的兩份不知是否有效?
    主意一有,當下便伸手入懷取了那兩包粉末出來,丟給黑無常道:「你們六個分了吞
下,看看能不能解?」
    黑無常執藥在手,稍猶豫了一下。
    六兒的老二「白無常」則怪叫道:「老大──,這藥成份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再說,
能否解毒,我們更是不明白……」
    玉珊兒聞言,當真怒氣沖頂,設非內力不支,否則便真放手幹了起來。她冷冷笑道:」
你們這麼笨啊──,姑娘我人就在這裡,你們不會先找一個人服下試試?」
    黑無常一點頭,道:「好──,有埋!」
    說完,便真的打開其中一包藥來。
    六鬼中的老四「大頭鬼」急道:「老大──,我們先點了這妞兒穴道,免得她跑了!」
    玉珊兒一咬牙,方恨恨將目光投向「大頭鬼」;只見,黑無常一揚手,老大的打了大頭
鬼一巴掌,怨聲道:「你把玉大小姐看成什麼人──。我服了藥而死,她自會負責;玉風堂
中人做事一向不避不逃!」
    說著,已然將那包藥輕送了三分之一入口,閉目盤坐了起來。
    陰山六鬼中其餘的五名關心看著老大「黑無常」的變化,那玉珊兒何嘗不是?只見六個
人十二道目光全投在黑無常身上變化。
    半晌,那黑無常忽的身子一頓,雙手竟猛抓地面。
    白無常大驚,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黑無常沉聲大喝,人虎立了起來。
    玉珊兒一顆心懸了又懸,只聽見那黑無常大笑:「好──,好──。果然神藥!
哈……」便此一語,陰山其餘五鬼臉上凶狠之色盡去,俱現出欣喜來!
    那玉珊兒此時一見沒事,心上大石落下;不由得精神一懈,真氣一散。就此,雙目一黑
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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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如昔,依舊繁華。
    南宮世家卻不太平靜,原因是自東、黃海沿岸傳來的消息。東瀛浪人所組成的倭寇正打
算大舉上岸劫掠。
    如今,中原武林上,八大世家和武當、少林勉強遏止黑旗武盟的擴張,形成了東西對抗
之局。
    而今丐幫重力,俱已調往沿岸而去。
    阻止武盟活動的重責,當是更巨。
    幸而,山西方面傳來的消息,彭廣漢和白流花已然各自回去大鷹爪幫和殭屍門。有了這
兩股助力,對於黑旗武盟的夾殺自是大大有所助益!
    南宮淵由右字世家當代主人右知文的客房出來,轉向空智大師的房間而至。
    便此刻,眼中光芒一閃,已見有一道人影佇立於庭園之中。
    南宮淵一愕,此人他可以確定並非八大世家之人,為何會在此?尤其是三更半夜之時,
更是啟人疑竇!
    當下,南宮淵輕咳了一聲,走到那人身後七尺處淡笑道:「閣下雅人,猶能三更望月於
天地中……」
    那人不答,只是以背向南宮淵,仰首望月。
    南宮淵一皺眉,沉聲道:「閣下可是不耐和在下這等俗人交談?」
    那人依舊不動。
    南宮淵沉聲低喝,右手輕一拍送便推向那人背上而至!
    忽的,那人竟隨這一掌風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南宮淵一愕,趨身向前,一揮手翻過那人身子。只見,眼前是名三十來歲的漢子,臉部
僵硬如木頭。
    南宮淵一愕,喃喃道:「哼──,那個人竟然殺了人還嫁禍到南宮世家來……」嘴角一
冷笑,便要站起來。
    忽的,土中一雙手扣住自己的腳踝。
    南宮淵一愕,知已中計。
    立時,足上運勁,雙手反拍地面而起,這一拍一震,地下那人竟被拉起半個身子來。南
宮淵一冷笑,右臂鐵袖一拍一卷,迅雷似的擊向那人頭顱而至!
    土中那人沉叫一聲,立時往下鑽去。
    南宮淵豈肯罷休,立即便雙掌齊貫而下。
    便此時,原先像是死了的那個三十來歲漢子卻忽然翻了個身,直劈而來的鐵掌已擊中南
宮淵的右手肘。
    「喀」一響,南宮淵右臂骨頭竟叫這漢子打斷!
    南宮淵心頭不禁一駭,忍住痛往後退去。
    猶不能置信的望著這漢子,手可沒閒著,左手一扣一搭,便接好了骨。
    半晌,南宮淵方沉聲道:「閣下何人?這等身手絕非籍籍無名之輩……」
    那漢子齜牙一笑,寒意濃濃道:「木屍……」
    「木屍?」南宮淵臉色一變,道:「穆斯木屍?」
    穆斯大笑,聲若夜梟道:「不錯──。南宮堡主果然見識的廣……」
    南宮淵雙目一凝,指指地下,道:「方纔那位可就是『進了棺材還要命』的老不死?」
    忽的一聲,那土中人竄了出來,正是已有六旬上下年紀的老頭子。寒聲道:「好眼力,
老夫正是老不死!」
    南宮淵皺皺眉,道:「老字世家雖未號稱在武林八大世家之內,那是貴世家隱退江湖已
近百年,怎麼……」
    老不死冷笑道:「老夫和老字世家一是一,二是二……」
    南宮淵眼睛一沉,嘿、嘿道:「在下聽說五年前老字世家有位長老被逐了出來──。想
來是眼前的你?」
    老不死臉色一變,冷聲道:「不錯……」
    南宮淵此時似乎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道:「看來──,你們兩位都已加入黑旗武盟
之中……」
    穆斯冷冷道:「不錯!正是武盟八老的地位……」
    南宮淵沉思了片刻,突然揚身大叫:「來人……」
    這一舉動,不由得令穆斯和老不死齊齊一愕,想這個南宮淵能將南宮世家推上八大世家
之首果然不同凡響!
    原先的設計裡,南宮淵在武林上大大有名望,所以今夜之事必不會驚動他人,自己解
決。除非生死關頭!
    所以,方纔的出手並未出全力施為。為什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牽制住南宮淵,在不
驚動眾人的原則下,進行另一步棋!
    南宮淵顯然發覺了此事。
    此人機巧應變之快,果然大大不同尋常,隨南宮淵這一大喝,已紛紛有人影竄飛而至。
    穆斯、老不死對視一眼,便朝外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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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雄風摒氣凝神的將全身周脈復回循了一趟,忽的,窗牖微動,一道人影已立到身
前。
    百里雄風抬眉瞧去,心中不覺一愕;眼前這位中年文士,不正是宇文真?
    百里雄風長吸一口氣,沉聲道:「尊下可是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百里雄風冷笑又道:「老夫倒佩服你這等氣度,來去敵方核心如入無人之境……」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天下何處,本座皆來去自如……」
    百里雄風仰頭大笑,道:「好一句豪語……」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你可曾見過此物?」說著,自袖中掌上一翻,已然
有塊大黃玉珮,鏤著龍虎鳳象四物顯現在百里雄風面前。
    百里雄風臉色一變,倏忽睜目立起道:「你在那裡得到這東西?」
    宇文真笑道:「一個背上有三星痣的年輕人……」
    這話很明白了,物是百里憐雪之物,痣是百里憐雪的特徵。如此說,愛兒已然落入人家
手中!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父子天倫,雖然名義上你將百里小兄弟逐出百
裡世家,可是這濃濃血親你還是忘不了、放不下是不是?」
    百里雄風臉色慘變道:「你……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宇文真笑道:「放毒、下藥、埋炸藥之事,本座尚不屑為之……」一
頓,宇文真依舊含笑溫煦道:「本座只希望百里堡主能將八大世家的行動計劃告知……。」
    百里雄風冷笑道:「還有呢?」
    「哈……,」宇文真大笑道:「本座當然不會虧待閣下。除了將百里小兄弟恭送回百里
世家外,另分出三省勢力由百里世家來統治……」
    百里雄風點點頭,道:「真正計劃須待一個月後才展開,屆時我們再聯絡……」
    宇文真雙目一閃,道:「為什麼?」
    「現在只是調動各處人馬……」百里雄風道:「一個月內玉風堂堂主將重回洛陽……」
    宇文真星目連閃,笑道:「好──。玉滿樓果然未死!」
    百里雄風沉聲道:「你可以走了……」,宇文真淡淡一笑,此時,庭園那方正好傳來呼
喝之聲,顯是穆斯、老不死兩位長老的牽制已被發覺。他一朗笑,道:「百里堡主保重
了……」隨話聲,將玉珮丟給了百里雄風,人已飄然出窗,消失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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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風堂總舵又有了生氣。
    一批批由各處調來的弟子正加建屬於他們的堡壘。他們動作快、敏捷而有力。被炸毀的
雲遊居,已然慢慢又建起了雛形。
    洛陽城裡,似乎以一種驚、喜的混合必態在等待著玉滿樓重新回來。
    玉風堂的正義高潔形象絕對是獲得肯定的;只是,玉滿樓這一回來立時又要將洛陽帶入
一股腥風血雨之中。
    李北羽注視一石一木逐漸搭建起來,心中竟有一股的欣喜。
    身旁,那位大鳥朋友正奮力的搬著木頭材石。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山西分舵的弟子。
    為什麼?李北羽的分析是:「黑旗武盟絕不會白癡的讓玉風堂重新屹立……」
    因為,那代表了黑旗武盟的勢力不足以往前推進,威嚇於武林。所以,他們一定會暗中
派人前來毀損。
    李北羽心中念著的一件事是,我們那位玉珊兒大小姐去了那裡?他歎口氣,就俯身下去
搬動一截木材的同時,一股強大浩瀚的氣機已至背後湧至!
    李北羽一愕,淡笑的抬起木頭,假意足下一個踉蹌,便撞向身後那人。
    沒撞到!這個結果必是在意料之中;而令李北羽錯愕的,是身後那人移動的身法。
    直似行雲流水!李北羽假意歎了口氣,調整一下肩上木頭的重心,順勢一回頭,只見是
一名和尚含笑而立!
    空智大師!
    李北羽一愕,復笑道:「大和尚別來可好?有沒有破了什麼戒?」
    空智微微一笑,道:「小僧守得緊,不犯戒的……」
    李北羽聞言大笑道:「和尚無事前來閒逛?」
    「有事無事在心……」空智大師笑道:「佛魔一體……」
    「好禪機!」李北羽笑道:「和尚是不是要聊天說地?」
    空智大師不答,只是轉身跺了兩腳往堂外便去了。
    李北羽方自一愕,那端,空智大師已笑道:「施主可忘了昔年六祖受承於五祖之事?」
    當下,李北羽大笑,扛了木頭轉身就走!便此刻,他已然感受到暗中有一道目光正盯著
自己猛瞧。
    是那個找打的?穆斯沒見過李北羽,不過,眼前這個小子看起來瘋瘋顛顛的,絕不是個
簡單的人物。
    這玉風堂重建工程中,已有了六名自己的屬下。
    所以,他要好好的試試。
    穆斯的手指微微一動,已然指示了三名漢子出手。
    立時,那端有了叫道:「大牛,你這是欺侮人嗎……」
    被喚作大牛的漢子冷笑道:「小刀子──,你說話可客氣點,老大我看你乾巴巴的不禁
揍,否則早一拳打扁……」
    下面的話未完,那個小刀子已然衝了上來,立時抓住大牛的脖子,大叫:「撞死你!」
    用什麼撞?用頭!
    小刀子人小頭倒硬,「碰」、「碰」的真的硬撞了起來。
    當下,又有一名漢子前來拉架,邊喊著:「別打──,別打──,大家好兄弟……」
    話說別打,三個已抱成一團向李北羽撞來。
    哈,我們李大公子見的世面可多啦!
    立時,將那木頭揮起,大力擊下;此時,那三個抱打的漢子已然不知在何時各多出一把
匕首來。
    便此一揮三刺,那三把匕首全落入木頭中。
    三名漢子顯然一愕,李北羽笑道:「大家好兄弟嗎──,干哈動刀弄劍的!」說完,一
扛木頭連那三把匕首全帶了走。
    沒戲唱啦──,大牛不禁將目光投向穆斯。
    這一剎那,稼斯心中一震;因為隨著大牛投來的目光,另外有道凌厲的目光掩至!
    穆斯循之望去,只見十數名玉風堂的弟子正忙著,眾人動作中他看不出是誰!
    危險!這個念頭一起,穆斯立刻有了決定──走!
    李北羽沒有跟去,他依舊含笑的和玉風堂弟子打成一片,像是無事般。
    當然,因為主謀者已經有我們杜鵬杜大鳥去對付!
    **************************************************************
    穆斯折了好幾圈,進入了一家茶棚中。
    立時,又由後門鑽了出來,兩三躍,到了一幢大宅的後院,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
    這幢房子他知道,是洛陽大戶蕭員外的廢屋。
    他正有打算弄來當黑旗武盟的分舵。
    就此時,冷不防屋內竟然走出了六名漢子來,兩相一照面,各自一愕。
    穆斯冷笑道:「你們是誰?竟敢私闖民宅……」
    「你又是誰?」一名漢子叫道:「竟敢私闖民宅!」
    穆斯冷冷一哼,道:「你可知這是誰的房產?」
    「我的……」一道女聲冷肅的由屋內傳出,人亦隨之而到。
    穆斯臉色一憂,他不認識李北羽,可認識眼前這個玉珊兒!
    穆斯雙目精光一閃,冷聲道:「嘿、嘿,玉風堂什麼時候也會幹起強佔民宅的事
了……」
    玉珊兒聲音更冷:「姑娘我買下來不可以?」
    這一瞬間,穆斯立時明白了。
    玉滿樓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已然在玉風堂左近另設了一處總舵,以便隨時可以兩方遷
移!
    有了這認識,穆斯當下便笑起那張木材板兒似的臉道:「那是在下誤會了──。再
見!」
    穆斯轉身而走,走的很小心;可以說,全心全意預防玉珊兒的出手。
    奇怪的是,玉大小姐沒有動。
    為什麼?
    穆斯有所驚察時已經來不及。因為,那牆上頭不正好坐著我們那位杜大鳥先生?
    穆斯絕不相信自己是個束手就縛的人,他更不相信眼前這個二十七、八的漢子能擋得下
自己一出手!
    不錯,兩方交手只有一招。
    躺下的卻是穆斯!
    他現在又多了一個絕對、絕對的不相信。
    那就是眼前這傢伙的刀!刀光一閃,較那閃電更急、更快!
    就他栽倒地面的瞬間,他突然想起這傢伙是誰!
    杜鵬!
    **************************************************************
    杜鵬很詭異笑容的走到李北羽面前。
    身後,猶有一位身著白衣,頭戴斗笠遮面的人物。因為,那襲白衣太寬大,所以,很難
讓人一眼認出是男是女!
    我們這位李大公子卻立時輕呼驚叫起來:「珊兒……」
    可不是,他伸手一揮,取下斗笠的同時,我們這位玉珊兒大小姐正巧笑盼兮的相視。
    歎氣的是杜鵬:「邪門,哥哥我輸了一桌酒席……」
    玉珊兒笑道:「我早說了嘛──,北羽一定會認得出我來的……」口裡笑、眼裡笑、心
裡更笑。
    此時,夕陽已斜,風已經,他們眼前的雲遊居已然逐漸完成。四周,一片火把光明映夕
陽。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道:「回到家裡真好……」
    「是!」玉珊兒溫柔道:「回到家裡真好……」
    「你們兩個當然好啦……」杜鵬歎氣。
    那玉珊兒早笑了起來:「你急什麼,儷芬妹妹也就要回來啦……」
    一驚、一喜,杜鵬急道:「真的?」
    「看你!」玉珊兒指著杜鵬道:「妹子如果知道你是這麼急,那真要樂壞了……」
    杜鵬竟然也會臉紅,陪笑道:「吃飯!」
    **************************************************************
    就在三人相偕離去之時,暗中有一道人影冷笑。
    蕭飲泉!
    他冷冷吸一口氣,轉身,投入黑暗之中。
    一連奔走了一柱香時間,進入到一間平房之內。
    屋內有佳人,葬玉和埋香。
    葬玉一見蕭飲泉進入,立時道:「蕭門主──,有消息了嗎?」
    蕭飲泉,已繼雷殺成為刀斬門第二代門主!
    蕭飲泉道:「已經查出李北羽、杜鵬、玉珊兒三人的下落……」
    埋香急道:「在那裡?」
    「兩個地方!」蕭飲泉寒聲道:「一個是玉風堂內,另一處則在南城蕭員外的廢屋之
中!」
    一頓,蕭飲泉眼中光芒閃動道:「恰巧──,本座也姓蕭……」
    傳說,蕭飲泉是在深山中讓老虎養大的,難道他有親人?蕭飲泉冷酷的眼中竟然有了一
絲光、熱。他輕歎道:「這點,也是雷門主查出來的──。所以,他恢復了我的本姓,蕭員
外正是在下的堂伯……」
    葬玉道:「所以──,以前你就去過蕭家巨宅?」
    「沒錯!」蕭飲泉道:「而且蕭家的密道瞭若指掌!」
    **************************************************************
    玉滿樓絕對是個開通的人。
    所以,當玉楚天把宇文湘月帶回來的時候,他依舊掛著笑容。
    宇文湘月可很尷尬,誰知由馬車中一覺醒來,眼前便是黑旗武盟第一號敵人的玉滿樓!
她苦笑,執以晚輩之禮!
    玉滿樓含笑,道:「到屋裡休息吧!」
    屋內,一片明淨。
    眾人落了坐,玉楚天便將一切情形說了一遍。
    結論是:「兵本先生到底作何打算?」
    玉滿樓眼睛一亮,朝衛九鳳笑道:「這位宇文姑娘似乎當得上溫柔婉約,大大有淑女風
范……」
    衛九鳳瞧了宇文湘月一下,笑容道:「那要問天兒覺得怎樣啊……」
    這廂,玉楚天尚摸不著爹娘話中含意,那宇文湘月竟臉紅通了脖子。當下,立起恭敬
道:「晚輩身子不適,想早點歇了……」
    玉滿樓含笑,朝玉楚天道:「還不快送宇文姑娘到客房去?」
    這一段對話、表情下來,玉楚天只是茫然不知所以,反正爹這麼說了,便站了起來朝宇
文湘月道:「宇文姑娘,請……」
    兩人身影轉出。
    玉滿樓眼中光芒一閃,道:「或許天兒和宇文姑娘之事可以化阻力為助力……」
    衛九鳳亦一輕歎,道:「只不知那宇文真會如何想?」
    玉滿樓一笑,忽然皺眉道:「鳳妹──,你看那兵本幸如此作是為了什麼?」
    衛九鳳沉吟道:「以扶桑武士的個性,說切腹必然切腹。他這麼做,唯一的可能是想做
一番大事業以洗前衍……」
    玉滿樓星目一亮,道:「不錯──。由他對待天兒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來……」一頓,
他皺眉道:「黃海倭寇騷擾的很──,看來,要叫李北羽他們走一趟……」
    衛九鳳點頭道:「有了宇文姑娘住在我們玉風堂裡,那黑旗武盟應當會收斂些才
是……」
    **************************************************************
    玉楚天送這位滿腹心思的宇文大小姐到了客房門口,大大歎了一口氣。
    這一歎,叫宇文湘月心中一緊,口裡不由得問道:「玉……玉兄有何不妥?」
    玉楚天苦笑道:「剛剛爹娘說那些奇怪的話是什麼意思?真叫人猜也猜不透!」
    宇文湘月一愕,臉上一紅,小嗔道:「你爹娘要你早點歇著,休息啦……」
    「是嗎?」玉楚天摸摸腦袋道:「那幹啥這麼拐彎抹角的?」
    「你……」宇文湘月又好笑又好氣的白他一眼,跺腳便「碰」的關上了門,進了去。
    這下,只留那玉大公子更是猜不透啦──。
    女人,莫名其妙!
    屋裡,宇文湘月坐著對孤燈,想起玉楚天種種,真是好氣好笑,那有像他這種白癡呆頭
鵝?
    心裡愈想,愈是心有不甘。
    當下,忽的站起,便拉門要出去!
    這一剎那,她愕住。
    原來,我們玉大公子還呆立在門口。
    宇文湘月歎道:「你還站在這裡幹嗎──?」
    玉楚天將手躲到背後藏了藏,結結巴巴道:「沒……沒有……。我……我……」我了半
天,下面的說沒啦──。
    宇文湘月眼尖,指指他背後道:「你手上是什麼?」
    這下,玉大公子似乎更窘了,直搖頭後退道:「沒有──,沒什麼……」
    宇文湘月一冷哼,道:「算了……」隨即,又一反身,「拍」的再度關門。
    玉楚天苦笑,將手伸了出來;便同時,門開,宇文湘月又出現在門口。
    玉楚天大窘,手待要再藏已是不及。
    那端,宇文湘月卻是芳心大震。
    只因為,玉楚天手上拿著的,是一把花!
    兩相凝眸,無語!
    忽的,玉楚天把花塞到宇文湘月懷裡,急後退叫道:「這花是由爹的花園偷採來的,別
給他瞧見了……」
    人已去,聲猶在、花猶在!
    宇文湘月眼中儘是沉醉之色,抬花撫於臉頰。俄的一抬眉,卻見那玉滿樓和衛九鳳正含
笑望著……。
    **************************************************************
    半夜三更!李北羽飄落入南宮世家。
    他連閃了穴道暗樁,正自尋思空智大師是睡到那間房,驀地,一串頌經之聲傳來。
    「爾時佛告諸菩薩又一切大眾。諸善男子。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復告大眾。汝等
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又復告大眾。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
                            ───法華經如來壽量品第十六
    李北羽聞聲,已然明白是空智大師以佛經之聲相引,當下身勢一閃,便往那發聲方位而
至!
    空智大師微微一笑,見著李北羽進入房中。
    李北羽笑道:「小子來的晚──,叫大師久候以佛經相渡……」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請施主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李北羽竟然也會恭敬道:「請大師指示……」
    空智大師輕輕一歎,道:「老衲於紅塵之時,曾領兵敗扶桑軍隊之事,施主可曾聽
聞?」
    李北羽恭敬道:「是──。大師昔日為國效命沙場,舉凡朝野俱為之轟傳欽佩,李某亦
有幸耳聞……」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道:「名利二字提它作啥?老衲今夜想問之事,便是李施主是否和
名將李如松施主有親戚之誼?」
    李北羽點點頭,道:「正是堂伯……」
    「原來如此……」空智長長歎一口氣,道:「昔日,你爹娘亦曾有領兵交戰於高麗之
事,你可知道?」
    李北羽一愕,道:「小子未曾聞……」
    空智大師苦笑,道:「那時,你爹娘曾誤殺了一名女子……。便是刀斬門雷施主的愛
妻……」
    李北羽一驚,道:「怎麼會?」
    空智大師苦笑道:「昔日,李佛承施主夫婦吒叱風雲於江湖,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敬?
又何故突然隱於世外?」
    李北羽傾聽。
    空智大師一歎,又道:「便是因為昔日所犯下的錯誤!當時兵荒馬亂,兵燹遍野;適
巧,雷施主之妻柳玉香施主往那朝鮮辦理皮貨,而與明軍間發生了爭執。柳施主武藝高強,
打傷了數名將領;此時,你爹娘正好經過,便出手要擒住柳施主……」
    李北羽臉色一變,道:「然後呢?」
    空智大師長歎一口氣,道:「誰知,那柳施主脾氣剛烈,寧死不屈,便自拚死。終因技
差一著,加上李施主彼時不得不痛下殺手。以致於香銷玉殞……」
    李北羽苦笑,道:「爹一生行事光明正大,從不傷及無辜。是以,誤殺了雷夫人後便自
退隱了!」
    空智大師沉重點點頭,道:「彼時情況,誰都會以為柳施主是敵方派來的刺客,所
以……。唉……」
    一聲長歎,兩人復落於無語中。
    那空智大師憂慮看了李北羽一眼,又道:「此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柳施主
曾有兩個女兒在世……」
    李北羽倏然抬頭道:「請大師告訴在下她們在那,好一報昔日上代誤殺之悔……」
    空智大師苦笑,輕歎道:「柳施主閨名玉香……」
    玉香?玉銷香殞!葬玉、埋香!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無奈處,唯長長一歎,立起抱拳道:「多謝大師今夜開示,晚輩心
中謹記了……」
    人去,夜深。
    空智大師輕輕歎一口氣,人世間這命運多奇怪、多巧合──?他略歎,又自垂目低頭。
    夜更深!
    **************************************************************
    李北羽回到那幢蕭家巨宅。
    一切,靜的可以。
    杜鵬呢?玉珊兒呢?陰山六鬼呢?
    他錯愕了一下,用火熠子點了燈,只見壁上一串字。
    「何不到庭園中一現?」
    李北羽愕然一笑,跨過門檻到了後院。
    後院,已有四串宮燈迎風招揚!
    他一皺眉,知道暗中有人窺視!四串宮燈正,正擺了三牲禮品、水果;正中,尚有一爐
香煙裊裊!似乎,還有牌位。
    李北羽一笑,舉步向前,只見牌位上清清楚楚寫著:「有毒、毒、毒──。放膽就吃、
吃、吃……」
    李北羽搖頭一笑,當真伸手抓向一顆蘋果!
    便在他伸手一拉的同時,水果盤子底已冒出一蓬暗器來。
    這勢,又凶又急!
    李北羽一愕,身子倒翻。突的,下方的土中冒出三把刀,刀急向頸而來!
    李北羽一喝,人猶能平平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身;此時,翎羽已在握。右臂一沉,將羽尖
一點刀尖,身子又翻上了半空。
    半空,樹梢上有刀至;刀輝映月光而來,其勢驚人。
    李北羽一提氣,將一尺半翎羽羽毫一卷刀,摔丟出去!同時,人不沾地的往那供桌躍
近。
    攻勢未減,那四串宮燈忽的一暗,便見全園陷入幽黑一半的同時,那些宮燈竟然齊齊罩
來。
    每串七燈,七四二十八宮燈如排山倒海!
    李北羽大笑,身子往下一沉,左右雙手連發;一出手,二十八隻翎羽出,破宮燈碎!
    燈中有人,人用縮骨功藏著。
    只有四個!
    李北羽淡淡笑道:「四位便是『北冥四熊』?」
    北冥四熊也不答話,身子一擺,齊齊八掌轟然而至!
    李北羽大笑,又執翎羽在手,便一揮一拂,那八條臂膀全隨主人的呼痛聲後退。
    人,退入屋中!
    李比羽一笑,揚身追入。當然,這一片庭園下方最少躲了三十八把刀。他奶奶的,簡直
是過刀山嗎──。
    除了刀山,還有油鍋!
    李北羽一進入屋內就看見一大頂的油鍋正滾沸著。
    地獄啊──。他大笑舉步向前!
    那鼎約有一人高,李北羽一笑,到了前面端詳著。忽的,由屋樑上嘩啦的落下數十支長
茅來!
    李北羽瞅眼一瞧,乖乖,竟有四十五把之多。
    唯今之計,便是就地一滾,落身於巨鼎之下。方心中暗笑,那鼎下竟有一道暗格。這廂
身子一進,立時落下;更叫人一身汗流光的,是那巨鼎大剌剌的跟著下來!
    李北羽大大苦笑,這地道不會太深,沒一剎那就會被壓扁的。
    原先,他以為是杜鵬和玉珊兒的玩笑,這回,大大的錯了──。
    他同時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往左往右閃都不行;因為,那沸油足以燙掉你三百六十層
皮!好啦,我們李北羽李禿鳥這回真的是要當成烤小鳥了!
    **************************************************************
    蕭飲泉冷冷的站在屋裡,那密道中已傳來轟的大響!
    他臉上有了一絲快慰,也有了一絲落寞。
    身旁的葬玉呢?埋香呢?
    他側頭過去,兩位佳人竟然有了淚!
    蕭飲泉一歎,道:「恭喜兩位姑娘大仇得報……」
    埋香幽幽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葬玉道:「那杜鵬和玉珊兒呢?」
    蕭飲泉眼中酷光一閃,道:「就讓他們埋在地道。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在餓死前找到一
些李北羽的頭髮!」
    埋香苦笑,看著腳上的泥巴,歎道:「這地道年久失修,不但爛泥一堆,蟲子什麼的又
多──。只怕不悶死也早就臭死……」
    蕭飲泉雙目一閃,道:「兩位姑娘意欲何往?」
    葬玉沉思了半晌,方道:「江蘇……」
    「江蘇?」蕭飲泉訝道:「到那杭州做什麼?」
    「除寇!」埋香已往外行去,口裡猶歎道:「沿海盜寇正盛,我們造的殺孽也不
少……」
    葬玉補充道:「現在也該還還債……」
    蕭飲泉就這麼望著兩個女人離去。
    一剎那,他心中不由得也空虛了起來。他的往後目標是什麼?刀斬門!
    對,重振刀斬門,滅殺玉風堂!
    他大笑,想到一個可以合作的人──百里憐雪!
    在他所得到的資料中,知道百里憐雪已然落入宇文真的手中。
    他怎麼會知道的?這是個黑旗武盟內部最重大的機密!
    **************************************************************
    李北羽沒死!
    這怎麼可能?
    除了機智、武功之外,還得加點運氣。
    就算昔年蘇小魂在世,沒他這種運氣也不行。
    當他下落的時候,盡全力以雙足貫足內力往上一頂巨鍋。當然,不可能把那巨鍋頂飛出
去,卻能緩一緩。
    同時,自己則反向加入的沒入下面那堆爛泥巴中?
    運氣比較好的一點是,除了這堆爛泥外,那巨鍋鼎落下的三隻腳正好鉗在堅實的地面
上!
    這個意思是說,正正巧巧的,我們一向自命風流倜儻的李北羽李找打被這二百斤重的巨
鼎正好壓於下方,動也不能動啦──。
    他又想起吳承恩那老小子的「西遊記」!裡頭,我們那位主角孫猴子不也是被如來我佛
如此的壓在五行山下。
    老天爺!他叫了起來,可別這一壓五百年。
    事情還沒了,那巨鼎竟然慢慢往下沉的趨勢!
    沒天理嗎──,像哥哥我這麼好的人怎會死在這種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
    沒天理歸沒天理,那胸上巨鼎可是越來越重。正在我們李公子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兩道
碗大的紅光移近。
    有人?
    李北羽大叫:「救命啊──,哥哥我在這裡……」
    隨他呼聲,那兩道紅光移近了來。
    李北羽心中正喜,忽然覺得大大的不對!
    第一、那兩道紅光不但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絕不搖幌!這麼說,這紅光不是燈籠啦─
─。
    第二點才頭痛,那就是有一股腥臭之味撲鼻!
    李北羽吞了口口水,屏息凝神看看是啥東西!
    哇──,不得了,哥哥我命休矣。
    古人說話真的是他媽的有理極了。什麼「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什麼「屋漏偏逢連
夜雨。」
    他奶奶的,眼前這東西你知道是啥?
    李北羽見識廣,想不知道都不行。這玩意兒便是苗疆一帶最著名的霸王魔蟒!怪的是,
怎會憩息在這裡?
    李北羽已無心去想了。
    現在,他只有一隻右手可以活動,手上有一支翎羽是方才落下時握著的。
    那霸王魔蟒全身刀槍不入,這只羽毛有屁用?
    他苦笑,那魔蟒可一點也不客氣,發現了我們李大公子,張大了口便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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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幡舉  
    李北羽注目一瞧,只見那霸王魔蟒這兩排森齒牙,外帶一股惡臭,真是叫人受不了。當
下,身子又一沒一沉,便整個浸入爛泥之中。
    立時,魔蟒這一咬一撞,人沒咬著,倒是那頂巨鍋給撞了撞。
    李北羽人陷入爛泥,只覺胸上那巨鍋鼎鬆動了一下。心想,好啊,原來這霸王魔蟒力道
是不小。
    於是,又探出頭看看那廝在幹啥。
    這一瞧,只見魔蟒一咬不著,似乎一肚子火的在旁咻咻吐信不已。
    李北羽大笑,叫道:「來啊──,來啊──,臭長個子,有種放馬過來……」
    魔蟒雙目怪睜,「刷」的又移撞而至;李北羽一冷笑,右手動。
    奔出的,只那只白色翎羽!
    羽散,如詩、如霧、如情人最後的薄紗。
    梗呢?斷成雙。
    一入魔蟒左目,一入右。
    那魔蟒這一吃痛,雙目已瞎。
    李北羽大笑道:「臭長個子,別以為你全身刀槍不入,眼珠子就成銅啦……」話聲一
落,眼見那魔蟒已發起狂來,人便立時一吸氣,又沉了下去。
    立時,魔蟒在這地下密道中翻騰奔撞十幾番下來,便將那巨鍋給纏撞一旁。
    這好,我們李北羽公子立時全身一臭泥的爬到一旁。
    正喘一口氣,便聞到一股濃厚的肉香味兒。
    李大公子一愕,嗅了嗅,再細眼一瞧,不覺失笑出聲。
    原來,是那霸王魔蟒竟一頭自裁入沸騰油鍋之中;一痛,頭起身入,幾下翻滾竟燙煮在
裡頭!
    李北羽噓一口氣,心下樂道:「老小子,方才想吃哥哥我,這回可真是因果報應,叫李
某來食你。別怨哪……」
    說著,本來往前走的步子卻往後退了去。
    幹啥?大發慈悲啦?騙人。
    為什麼要退?因為有人來。
    而且,是兩個!
    李北羽心下嘀咕,這兩個可是高手一流。尤其走在前面的傢伙,那武學造詣之好簡值令
人心驚。
    想著,李北羽不由得自懷中又摸出一隻翎羽來。
    那端,兩道人影飄近。
    幽暗無光中,李北羽只能完全憑感覺來判定兩人移動的位置。
    此刻,其中只聞得對方低聲交談,模糊中,似乎在討論怎會有條大蛇燉在油鍋裡。
    李北羽一哼,身子往前一閃,已到兩人左近。他想,以自己輕功造詣,天下中應該沒幾
個人可以聽得出來。
    誰知,隨自己移到他們左方七尺處,對方顯然其中那個武功特高的已經發覺了。
    而且,出刀。
    刀之快、之猛,連李北羽也驚出一身冷汗。手上翎羽便不猶豫,一彈而迎。
    兩下交擊,那羽梗竟然一破為二,無法斷得來刀。
    然而,那刀落之勢似乎一頓一滯,也受了白翎羽上極大衝力,幾乎把持不住。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淡笑道:「閣下好快刀,只怕可以名列天下前三名……」
    半晌,對方才暴出一串話:「他奶奶的臭李北羽,死找打公子,哥哥我的手臂都麻啦
─。」
    是杜鵬!只聽他又續道:「咦!怎麼這麼臭?禿鳥,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李北羽大笑,忽一正聲道:「珊兒她……?」
    「在這裡……」玉珊兒聲音傳來,隱蓋不住的溫柔和安慰:「你怎啦?」
    **************************************************************
    林儷芬斗見三個泥人從牆壁開了個洞中出現,實在是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再看清楚了
是我們李公子、杜少爺、玉小姐,這一笑可足足有了一柱香之久。
    他們三個的動作很快,先衝到後院井子旁;女人在那個時代是要慢點的,玉大小姐例
外。所以,等到玉珊兒經了一個半時辰洗淨了身子、換妥了衣物,已是雞啼晨曉。
    李公子、杜少爺呢?那泥巴都結的乾啦──。
    **************************************************************
    杜鵬長長噓一口氣,問道:「玉堂主也回到了洛陽?」
    此時,他們已然打扮的光鮮亮麗,一切妥當。
    林儷芬搖頭,道:「義父得等個三、五天後才會回到洛陽主持玉風堂總舵重開大會。」
她一頓,取出信函來交給李北羽道:「義父要我們趕往東方,阻止倭寇侵擾……」
    李北羽訝道:「怎的啦?」
    「江南發生倭警啦……」林儷芬歎道:「那些小東瀛的傢伙可真猖狂……」
    信函上寫得明明白白,要李、杜、玉、林四人往東而去,配合蔣易修、間間木喜美子帶
領玉風堂的部眾和丐幫的王克陽聯手,一道盡力為國除惡!
    李北羽一笑,將信函揣入懷中,點點頭。
    林儷芬瞅了杜鵬一眼,道:「什麼時候啟程?」
    「下午!」杜鵬很肯定的道。
    「為什麼等到下午?」
    「因為要睡覺……」李北羽歎口氣,道:「因為昨晚沒睡!」
    李北別想睡,玉珊兒可有疑問:「你說你摔到爛泥巴裡是不是?而且那時手上正好拿一
支翎羽,用來傷了蟒眼?」
    「沒錯啊……」李北羽訝道,「有什麼不對?」
    「只有一點點!」玉珊兒皺眉道:「那翎羽受了泥巴的濕土,如何還能用?你擋住杜鵬
那一刀時的翎羽又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
    羽毛沾泥,如何能散毫如霧?
    杜鵬幫他解釋:「因為我們禿鳥先生養了一對白鷹。那鷹天生異種,就算是浸在泥澤三
天三夜還是滑不溜沾……」
    玉珊兒明白了,點頭道:「難怪!那天你由山上飛下來參加此武招親的那些羽毛,便是
叫那兩隻白鷹去替你抓了鳥拔下毛來做成風箏?」
    「聰明極了……」杜鵬乾笑道:「不然他怎麼會叫禿鳥?」
    杜鵬的意思是,李北羽專禿所有鳥的羽毛。
    林儷芬的疑問是:「那兩隻白鷹有多少羽毛可以給你用?全拔下來也不過兩百多
支……」
    「還好……」李北羽笑道:「那兩隻鷹每年褪一次毛。而且……」他笑道:「加起來足
足有四百二十六支之多……」
    兩個男人想睡啦,兩個女人可不依。
    玉珊兒果然道:「那兩隻鷹呢?怎不叫來我看看?」
    李北羽能不能拒絕?打死也不敢!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奇形的玉哨,在口裡吹著。立時,一聲尖銳的「畢」聲揚往天際。
    一聲,又一聲,連使了六聲之多。
    「幹啥吹了這麼多?」
    「暗號!」
    「暗號?那鷹也聽得懂暗號?」
    「懂!」杜鵬歎氣道:「而且,除了李大公子用特別的方法來吹之外,就算哨子落入別
人手裡,吹了也沒用……」
    「如果旁人拿到哨子次會怎樣?」
    「很難看……」杜鵬歎口氣,大聲道:「不聽老人言,隨便玩這哨子的結果就像這
樣……」
    他露出左上臂,只見是兩爪子痕。
    玉珊兒訝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叫來了白鷹,讓它們一看不是主人的話,那叫的人
就慘了?」
    眾人還談著,兩隻碩大無朋的白鷹已然落入院中。傲然峙立,直盯住四人。
    李北羽一笑,走了過去;那雙鷹一見是主人走近,俱做出親熱樣,全將嘴鉤子拉拉扯扯
李北羽的衣袖;一下子又是輕啄幾下,一下子用那大翅拍了拍這位李大公子。
    玉珊兒一笑,走近道:「我可以摸它們嗎──?」
    那只白鷹見生人走近,俱一停嬉戲,凝目注視。
    李北羽一笑,拍拍白鷹的頭,指指他們;然後再拍拍自己和玉珊兒的頭,笑道:「她是
我的妻子、好朋友──,知道嗎?」
    那兩隻白鷹以已通靈,雙雙點頭。其中,一隻較大的,兩鷹目之間有道黑毛的走前一
步,用翅拍了拍李北羽和玉珊兒的頭,「咻」──「呱」的叫了兩聲,便倚俱到李北羽身
側。另只鷹也跨一步來,貼到玉珊兒身旁。
    玉珊兒心下大喜,笑逐眉開,指指大的那只道:「它可有名字嘛?」
    李北羽一笑,道:「有,三目神君!」
    這鷹當中那道黑毛,倒是像足了第三眼。
    玉珊兒一笑,指指身旁的白鷹道:「這只呢?」
    李北羽瞅了那鷹一眼,大笑道:「瞌睡妹……」
    「瞌睡妹?」玉珊兒好笑的抱住那白鷹道:「你的名字這麼可愛?」
    那瞌睡妹竟然真的一閉眼,頭兒一藏翅下睡了起來。
    眾人見了,更是哄笑。
    玉珊兒笑痛了肚子,捂著喘氣問道:「這兩隻鷹倒是神靈,不知打那兒來的?」
    此時,杜鵬和林儷芬也走了近來。
    李北羽又和白鷹打了個招呼,立時四人雙鷹已混熟一堆。
    李北羽這才回玉珊兒的問話,道:「由大漠而來,昔日蘇小魂大俠自塞外回中原後,那
大漠鷹王在復基十年時所贈。而後,由他轉贈給李某七世祖……」
    「李風雪前輩?」玉珊兒點頭道:「我爹曾說李風雪前輩有口天下名器──聖劍。今天
不知落在誰手上?」
    李北羽一歎,道:「百里千秋……」
    「百里千秋?」玉珊兒訝道:「百里憐雪的祖父?」
    李北羽點點頭,道:「百里世家的先人曾經對武林有恩,是以我的祖先將那聖劍交給百
裡世家的先人。那聖劍若輔以『聖劍狂戰七十二技』則如風雷彙集,足以傲視江湖!」
    林儷芬插口訝道:「那……百里憐雪所使的……?」
    「正是『聖劍狂戰七十二技』!」李北羽歎氣道:「昔日,以百里千秋前輩的資穎,借
助聖劍的威力猶只能達到第十層。而今日,百里憐雪卻能憑苦修到第十層……。若聖劍在
手,只怕便能修得第十二層的『渾然大忘』心法……」
    「若是如此又如何?」
    李北羽苦笑,目中有了憂慮之色,笑容已失!
    **************************************************************
    他注視眼前的駱駝和蕭飲泉,心下打算良久。
    駱駝嘿嘿笑道:「百里公子──,擺在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是和我們合作,殺了宇文
真,借助黑旗武盟的力量橫霸江湖。第二,便是做為宇文真的階下囚,終生被人所制……」
    他歎一口氣,雙目更冷,不語。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我們的目的相同,你想創立『狂戰門』、蕭某想恢復『刀斬
門』,駱老取代宇文真成為黑旗武盟的盟主──。屆時,我們各據一地,三分天下武
林……。」
    百里憐雪冷哼道:「你們計劃如此之好,為什麼還要找我來分一份?嘿、嘿──,目標
想來是八大世家……」
    「百里公子果然是聰明人……」駱駝大笑道:「到時,老夫負責丐幫和玉風堂──。蕭
門主負責大鷹爪幫和殭屍門──。至於八大世家和少林、武當就……嘿、嘿──,偏勞百里
公子了。」
    蕭飲泉接囗道。「今日百里兄是黑旗武盟階下囚,明日就算恢復了自由,還是不容於八
大世家之中……」
    百里憐雪雙目一冷,道:「你們打算如何著手?」
    **************************************************************
    玉風堂重開!
    總舵重光大典,無疑是江湖上對抗黑旗武盟擴張的大結合。
    八大世家的代表,少林的空智大師。武當代表的百破道長,「三湘一劍莊」的莊主呂
威,以及「洞庭湖王」雲奔日全到了場。
    此外,各路門派、江湖豪傑亦聚集於玉風堂之中。
    高拯已死。山東玉風堂的負責人顧秋全趕回,任玉風堂總管,負責一切接待的事。他固
定將來訪賓客的名單,每隔一柱香便送入內院之中。
    玉滿樓判定,黑旗武盟多少會利用機會來侵擾一番。現在,他手上的名單中就有兩個人
此較特別。
    一個是自稱來自荊山的袁洪,四十歲上下,雙臂粗,拳有厚繭。看來是學「一條鞭」這
類的外功行家。
    另一個,則是隱居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招手要命」顧索。顧索,六旬上下,擅長「斷
魂指」,曾有一夜殺二十七名江湖好手的紀錄。
    玉滿樓皺了皺眉,打算先看看這位顧索的神情。
    尤其是他的眼睛。
    因為,一個人如果別具機心,他的眼睛便會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衛九鳳一笑,也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宇文姑娘和天兒……」說著,人已往橫江居而
去。
    玉滿樓望著夫人的背影,臉上微微一笑。今天,只要黑旗武盟有所行動,宇文湘月無疑
將是一一個關鍵的人物。
    他笑了,覺得和宇文真之間的鬥智現在才開始!
    **************************************************************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
    橫江居,已然有了一片碧茵。
    玉楚天微笑盯望著宇文湘月,竟吟了一句詩來:「蘭葉春葳蕤,桂花秋皎潔;欣欣此生
意,自爾為佳節……」
    宇文湘月一笑,道,「玉兄好雅興啊──?」
    玉楚天臉上一紅,輕歎道:「可憐是,那倭強壓人,只累了我朝百姓……」
    宇文湘月心中一動,道:「玉兄的意思是……?」
    玉楚天凝目宇文湘月,伸不由自主握住佳人柔夷道:「宇文……妹妹,如果玉風堂和黑
旗武盟能結合以抗外侮──;你說,這有多好?」
    宇文湘月見玉楚天握住自己的手,原是臉上一紅想掙脫的。待見玉楚天說得誠懇,心裡
一震,竟便不出力抽出手來。
    當下,臻首微垂,輕皺眉道:「不知爹的想法如何?況且武盟組織龐大,極是不易控
制……」
    玉楚天雙目一亮,道:「宇文妹妹可否告知在下,武盟組織的分佈概況?」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抽回手;半晌,方幽幽道:「你的目的便是想由我口中得悉本盟的
秘密嘛?」
    玉楚天一愕,急道:「宇文妹妹請別誤會,我……」
    「別說了……」宇文湘月輕輕一歎,道:「你會告訴我玉風堂實力分佈的情形和各處分
舵所在嘛?」
    「不會……」玉楚天苦笑,他實在說不出謊。
    「所以……」宇文湘月道:「我們誰也別問……」
    玉楚天點頭,一笑,道:「方纔是我失言了──。姑娘可願到前廳看看今夜聚集的各路
英雄?」
    宇文湘月稍一沉思,搖頭道:「你去就好──。因為……,若叫人見了反而不好─
─。」
    玉楚天點點頭,指采月居道:「那是珊兒居住之處,現在空著你就用吧……」
    宇文湘月微笑一點頭。抬頭,見那日沉月升的天際,發出淡淡一歎。
    玉楚天凝諦她半晌,使喚來一名丫頭,送宇文湘月去採月居。
    目送宇文湘月離去的背影,半晌,玉楚天才一歎氣回身而往前院去。
    風,如前。
    人立風中衣衫飄。
    衛九鳳微笑看著玉楚天的離去,再看看采月居方向,一點頭,輕輕的隨玉楚天之後往前
院去。
    **************************************************************
    玉滿樓第一眼便直透向顧索。
    這個「招手要命」的老頭子絕非易與之輩。然而,就這一眼中所見,已足以令他對這個
顧索起了戒心。
    因為,這剎那顧索的反應很特別。是那一點?玉滿樓微微一笑,顧索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切很自然,斟酒、飲酒,完完全全沒有一絲破綻。
    不可能的。以方才玉滿樓那雙目中精光所投,顧索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代表兩個
情況!
    一個是顧索根本不會武功,或是武功很低根本感覺不出來。第二個,那就是顧索極富心
機,早料想到玉滿樓會這麼做。
    所以,一點驚訝、本能防衛也不表露出來。
    玉滿樓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顧索絕不是一個武功很低的人。
    他一笑,對迎面而來的南宮淵招呼寒暄了起來。
    南宮淵突然淡笑道:「玉兄對家裡跑來的野鼠一向如何處理?」
    玉滿樓笑道:「那要看有幾隻!如果是一窩,就等找到了洞,一把火燒了它出來─
─。」
    南宮淵大笑,道:「玉兄看到了幾隻?」
    「一隻!」玉滿樓的眼角發覺我們那個顧索有點不安了。他笑接道:「小弟打算再看另
外一隻……」
    南宮淵微笑道:「不打擾了……」
    **************************************************************
    袁洪只覺血液激流,恨不得一拳、一拳把那雙招子打的稀爛。其實,人家也只不過瞄他
一眼而已。
    便那一眼,已叫他全身極不舒暢了起來。只是,為了顧全大局,他只有忍下來。這回行
前,駱副盟主一再交待,唯有得到玉風堂和八大世家的資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只有忍著等待玉滿樓宣佈圍剿計劃。
    **************************************************************
    玉滿樓站到了主座前,微笑環顧眾人。
    左旁的,是衛九鳳和玉楚天;右方的,則是南宮淵。
    玉滿樓的目光,突然投注在顧索和袁洪身上溜轉。
    全場,逐漸靜了下來。
    玉滿樓淡笑道:「玉某和南宮堡主圍剿黑旗武盟的計劃公佈前,希望武盟的人物早些離
去的好……」
    開頭這一句,已哄得全場騷動起來。
    當先,那「洞庭湖王」雲奔日便叫道:「請玉堂主告訴在座群豪,那個王八烏龜蛋是黑
旗武盟的人物……」
    兩湖一帶,這個月來叫黑旗武盟破滅不少勢力,自是令雲奔日憤怒最甚。
    玉滿樓微微一笑,道:「雲湖王莫急──,人道擒賊要擒王。這裡有兩隻小老鼠,殺了
只是枉費力氣……」
    當下,「三湘一劍莊」的莊主呂威已擎劍在手,跨出道:「就算小鼠,讓呂某不才來殺
了烹煮……」
    玉滿樓一笑,星目投向袁洪和顧索的剎那,兩人已動。一個是出手攻向呂威,一個則是
高躍想破頂而出。
    攻向呂威的是袁洪。高躍的人卻立時折身下打,打的是斷魂指的指力!雙拳一指,剎那
間招呼的卻是呂威。
    呂威冷喝,一劍在手如電,迅速出了六劍,劍劍挑的俱是死穴。在場沒有一個人會認為
應該出手幫助呂威。
    因為,這一招六式的「大劈鬼」劍法,任是誰也得要退。除非是不要命,否則,有誰會
那麼笨把自己的命送上劍尖?
    沒有!
    袁洪卻是個例外。
    因為,他本來就該是個沒命的人。
    所以,他打架的時候經常不要命!
    袁洪的拳路很簡單。先捱了呂威入身一劍,運起肌肉夾住,接著雙拳一轟呂威的太陽
穴。然後,結束了戰鬥!
    顧索呢?
    第二次變身,他的指力激向的是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
    只見他第二次身子一折,已然到了右知文之前,那透骨寒心的斷魂指已屆眼前。
    右知文一吸氣,雙掌翻飛;無奈,那指力來的快,已有一絲寒意透入。右知文心下方自
一驚,一道人影已躍到身側,隨即一道掌風阻止了顧索後面隨之而來的二指。
    雙方一接即離。呂威竟然一個照面已亡命在眾人眼前,那袁洪拔出劍,點了穴上血;嘴
角則一副不屑冷笑。
    另一方,阻止顧索的,便是少林的空智大師。
    顧索冷笑道:「大師好深厚的大力金剛掌……」口裡冷意濃,心下可吃驚不少。
    方纔那一交手,一股煦熱之力已迫至氣海穴前。設非眼前的空智大師心存仁厚且救人為
重,只怕自己早已丹田氣散。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稽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顧索方自冷笑,忽的一道劍氣已在身後。顧索心下大驚,好強的劍力。一回身,只見眼
前站著的正是武當代表,當代武當掌門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百破道長。
    顧索雙目一亮,沉笑道:「百破道長,十年不見了,可好啊……」
    百破道長淡說道:「本派掌門人,你們藏禁到何處?」
    此時,百破道長身後的袁洪大叫道:「問這些廢話──,打贏了老子再問……」
    隨喝聲,那袁洪已捏緊雙拳往百破道長擊來;同時,顧索亦凝貫真力於指,無聲無息往
百破道長而至!
    便百破道長冷哼,舉劍平台之際;一道人影躍入場中,那雙臂揮灑連拍。先是「拍」、
「拍」兩響,喀的震碎了袁洪的拳頭;接著是掌力一柔,將顧索的「斷魂指」用勁一引,倒
推了回去!
    顧索看清來人是玉滿樓,見他身影來速之快已大大不妙。再驚覺其指上勁力被激了回
來;當下,毫不猶豫便振臂三回,抵銷玉滿樓所激之力。
    同時,左指突生,依舊用的是斷魂指點向百破道長。
    百破道長一歎,輕道:「何必?」
    隨這一聲,劍已出,出如掠湖秋雁,雁過水漪洄!
    劍過呢?
    顧索痛呼抱拳而退,臉上表情是錯愕、是不信!因為,最引以為自恃的斷魂指已然離了
掌,落到地面猶自淌著血!
    玉滿樓望著地上的呂威,抬眼,雙目怒火暴盛。他對視著顧索和袁洪沉聲道:「兩位若
想有活理,唯一之路便是說出笑塵道長被囚之處……」
    顧索此際,只見他雙目在眾人臉上流視一回,似在沉思什麼。
    袁洪呢?眼中則有了一絲隱藏不住的恐懼和憤怒。
    為什麼?玉滿樓有些錯愕。
    忽然,一名弟子飛身入報。
    「八大世家在洛陽城裡的四家……」他喘息道:「正受黑旗武盟圍攻!」
    這話一出,滿堂哄動。
    忽然,兩聲狂笑傳出。
    是顧索和袁洪!
    眾人驚怒交集,原來這兩人在此的目的,是要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用命來換?
    玉滿樓不信。
    所爭名利,那有以命換的道理?
    顧索忽的仰天悲叫:「好個駱駝,你這匹夫騙了我!」說完,竟與袁洪雙雙以頭相撞而
死!
    這一個變化,更令眾人駭然相顧。不知顧索死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洛陽四世家中人,俱已紛紛告退。
    南宮、皮字、貝字、上官的主人立時飛身往外而去。
    玉滿樓一皺眉,其餘諸人亦紛紛往四大世家而去,以便就近支援。
    玉滿樓見眾人紛紛離去,突然叫了聲:「不好……」隨叫聲,人已躍起,往後院而走!
衛九鳳、玉楚天一愕,亦隨之而往!
    **************************************************************
    宇文湘月望著她爹,輕歎道:「爹──,何必多造殺戮?為什麼不聯合玉風堂、八大世
家以抗倭擾?」
    宇文真溫煦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住在玉風堂一日,爹便不進攻洛陽……」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喜道:「真的?」
    宇文真哈哈大笑,道:「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宇文湘月臉紅一點頭,道:「不知哥……」
    宇文真聞話,臉色一黯,道:「卿兒已近一個月沒消息了,不知……」
    兩人正談著,驀地,門外傳來一聲冷哼,音更冷:「宇文盟主──,想不到你對孫吳兵
法也大大有研究……」
    宇文真一愕,已然知道門外之人是玉滿樓。他一拉宇文湘月出了采月居,朝玉滿樓笑
道:「玉兄此話,未免太過於溢贊兄弟……」
    玉滿樓平素臉上笑容已無。只見他冷冷道:「在下敬宇文盟主是一代豪雄,誰知竟連自
己兒女也騙。難道這是英雄行徑?」
    宇文真一愕,星目一閃,道:「在下不知玉堂主之意是……?」
    一旁,宇文湘月亦急道:「玉伯伯──,是怎麼一回事?」
    「黑旗武盟現在進攻浴陽城裡的四大世家啦……」玉楚天歎氣注視宇文湘月道:「你爹
方纔的話……」
    宇文湘月一愕,朝宇文真急道:「爹──,你不是說女兒住玉風堂一日,你便不進政洛
陽的嗎?」
    宇文真雙目一凝,朝玉滿樓道:「這事可真?」
    玉滿樓雙眉一抬,冷然道:「何須再問?」
    宇文真忽的臉色一變,長長歎一口氣。
    那衛九鳳接口道:「況且,本堂大廳中還有貴盟的兩具屍體……」
    「誰?」
    「袁洪和顧索……」
    宇文真臉色一白,竟仰天喃喃道:「袁洪和顧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宇文湘月急拉住宇文真的手道:「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爹……」
    宇文真臉色慘然一變,方未說話。
    此時,只見「洞庭湖王」雲奔日也到了後院來,一見宇文真當下使出拳大叫道:「宇文
真──,洞庭湖三百二十六條命賠來……」
    聲到拳到,昔年京十八所創的洞庭空明拳果然威猛!
    宇文真長長一歎,拉住宇文湘月,道:「走……」
    宇文湘月一驚,急道:「爹──,我……」目光投向的,是玉楚天。
    玉滿樓人亦躍起,振臂拍向宇文真道:「宇文盟主何必走的如此匆忙?」
    宇文真人在半空和玉滿樓交了一掌,卻乘掌勢一按,人已拉著宇文湘月出了牆。
    不一忽兒,遠處傳來宇文真清晰的聲音道:「玉兄──,事出有誤會……。宇文真必然
查的水落石出來交待……」
    這廂,衛九鳳急到玉滿樓身旁道:「樓哥──,你……」
    「沒事!」玉滿樓沉眉道:「宇文真好厚的內力……」
    雲奔日往前,抱拳道:「玉堂土──,我們……」
    玉滿樓拱手回禮淡笑道:「放心──。他走不出這洛陽城的……」說時,雙目精光暴
射,令那雲奔日也為之驚心。
    **************************************************************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葬玉輕輕低吟,一次復一次。
    埋香呢?望著窗外細雨,心也糾成一團。
    兩人之間,有桌;桌上有酒,酒之外,還是酒!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兩人無語聽雨已久久。夜已深,深到天將明。
    葬玉才輕輕一歎,道:「我在想……」
    「如果李北羽沒死……」埋香目光依舊停在窗外細雨。「下回見了面是不是還會下
手?」
    葬玉苦苦一笑,道:「你還記得我們被駱駝綁在一起時,李北羽口中經常的話?」
    「忘不了……」埋香眼中有了醉意:「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的確是個進士……」
    「的確是……」
    兩個人又沉默丁下來。
    良久,埋香才幽幽道:「我想起了兩個人……」
    「兩個人的一首詩?」葬玉眼中除了醉意,還泛有淚光。「是不是刻在兩把木劍上的
話?」
    「是!」埋香回答的有些酸楚。
    **************************************************************
    冷楓小刀落月詩,
    常叫多情應笑我。
    **************************************************************
    李北羽凝諦著玉珊兒,直到那晨曦由東方奔入。
    玉珊兒眼中儘是情,輕笑道:「聽你說,你是進士?」
    「好像是……」
    「有什麼詩給我的?」
    「有!」
    「我在聽……」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她無語,雙目有淚;忽的,摟住了他。
    她低聲,喃呢:「別離開我……」
    他笑,感動;撫著她的髮梢在她耳旁道:「不會……」
    她抬眼,望著他,輕聲道:「你記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首詩刻在兩支木劍上的
故事?」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李北羽低喃,眼采迷濛了起來。「蘇小魂和
鍾玉雙……」
    玉珊兒笑了,笑的很輕很輕,卻是由心裡最深處笑出來。她小皺了鼻子,嘻道:「你的
詩比他們如何?」
    「我只知道其中一件事……」
    「什麼事?」
    「濃愛相同……」他說的很真誠、很坦白:「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
    杭州,人間天堂!
    既然是天堂,就該有滿地的銀兩可撿。
    我們「乞丐王」王克陽,竟然還會愁眉苦臉就太沒道理了吧?
    一大早,他就和著蔣易修、喜美子匆匆趕到凌仙樓。
    幹啥?當然是找李北羽、杜鵬他們。
    江南倭患正凶,這些日子可真忙死了他,東一個戰事,西一個戰事,簡直是要了老子的
命。
    三個人一路急大大的衝入了凌仙樓,抓住了門房便敲。
    這廂聲音大,那端卻吵著了倚窗的兩位佳人。
    小雨已停。只是,這晨裡寧靜叫呼門聲給惹了煩。
    埋香當先嗔道:「是那個沒家教的──?」
    葬玉順口道:「壞了一晨心情,給他點教訓……」
    兩人說著,也不開門便由窗口躍了出去。眼前,是一片小林子外加百花齊展。凌仙樓有
名,它的奇石花木更有名。單是這片庭園可夠稱得上大。
    兩人幾個起落,待找到一處隱身注目。
    立時,兩人雙雙愕住。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王克陽、杜鵬、喜美子;再一眼,開門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李北羽是
誰?
    **************************************************************
    李北羽和杜鵬苦笑,大大歎口氣道:「王小朋友──,哥哥我昨夜亥時才住進來,你倒
勤快,卯時便來擾夢?」
    「夢?」王克陽還未回答,蔣易修已先叫了起來:「哥哥我已三天三夜沒闔眼啦─
─。」
    李北羽立卻很知理虧的做出投降狀,笑道:「好吧──。有何貴幹?」
    「小事一件……」蔣易修笑得很愉快。
    杜鵬立時大叫:「一定是兩個字……」
    林儷芬訝道:「什麼字?」
    「很慘……」杜鵬有氣無力的說:「不然就是四個字……」他補充道:「非常淒慘。」
    蔣易修大笑,道:「聰明──。想請你們去玩一趟而已。」
    有這種好事?打死在場每一個人也沒人相信。包括言不由衷的蔣員外自己。
    「那個地方很有、很有詩意……」王克陽補充道:「因為,那條船的名字就叫『唐詩宋
詞舫』!」
    「唐詩宋詞舫?」李北羽臉上一變,道:「昔年西湖上有六大名舫,至今還留下的聽說
只剩這一艘?」
    「有見識……」杜鵬歎氣道:「有見識的人去就好──。我們這些沒學問的在家裡睡
覺……」
    **************************************************************
    葬玉的心情說多複雜就多複雜。她側臉,只稍一見埋香的眼神,她立刻明白自己這世上
唯一的親人心境如何。
    埋香也轉過眼神來,兩人無言。後退到小林中,倚樹幹而立。如是,直到那屋中有了」
依呀」開門響,才叫兩人驚醒!
    只見,李北羽等一行七個人嘻嘻笑笑打打鬧鬧動手動腳的往凌仙樓外而去。
    兩人一互視,同時舉步跟行。
    兩人剛要出凌仙樓,前方正巧迎面而來一名頭戴大斗笠,身著長袍飛揚衣衫的漢子正好
也要進入。
    兩下一起停住在門口。
    那漢子一哼,也不退讓的又往前一步。
    埋香此刻心情本來就亂,叫這人無禮擠來,當下便右手微振,以肘撞向那人腹部。只聽
得那人沉聲一哼,也不閉不躲,叫埋香這一肘結結實實的頂上。
    剎時,埋香臉色一變,只覺自己手上力道如投入洋海之中,全然沒了著力之處。她一吸
氣,抽肘而回;然而這一退的空隙,已叫那漢子大刺剌的經過。
    如此,在別人的眼中看來,倒是埋香急讓了開。
    埋香臉色一沉,方自要發作;只聞得那漢子聲音入耳:「老夫看你出手不俗不想就此廢
了你──。好自為之。」
    葬玉顯然也看出了不對,望眼那端李北羽等人已要轉過街角。當下,朝埋香一使眼色,
拉了便走!
    一路上,那埋香填道:「姐──,方纔你怎麼不配合出手?」
    「沒機會……」
    「沒機會?」埋香訝道:「在那麼近的距離下,我們……」
    埋香話說一半,只見葬玉的臉色轉白,身子一顫,道:「那個人──,好可怕!方纔,
好像……好像他的背後有兩道眼光冷冷看著我。告訴我,只稍一動我們兩個便得橫屍當
場……」
    無論埋香信與不信,眼前,她們已經來到了西湖畔。
    抬目所見,是一幢乳白抹紫彩的大船。來過西湖的人都知道,如今西湖上最有名的,便
是這艘「唐詩宋詞舫」!
    **************************************************************
    唐詩宋詞舫,每月在月圓那日才會讓人登舫尋雅。據說,那艙裡字畫,不是出於李白、
杜甫等人之手,便是蘇東坡、柳永等人之筆。
    所以,能登上唐詩宋詩舫的,在武林中便算得上一號人物。因為,除了對文學詩詞要有
研究外,尚有武藝項目。簡單的說,舫上賓客俱是文武雙全。
    舫主的姓很平常,就是我們到處可聽見的「陳」!陳舫主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英
雄」。
    陳英雄,唐詩宋詞舫舫主。
    陳英雄人長的胖胖的,可愛可愛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直像是昨夜家裡老母雞連生了
十打蛋一樣。
    怎麼看,你也不會覺得他是這艘名舫的主人。反而,更像你家隔壁雜貨店的老闆。
    李北羽做事有一項原則,那就是人家對你笑,你當然也得笑給人家看。
    所以,打從登舫第一步開始,我們李北羽李大公子和這位陳英雄陳名舫主已然足足對笑
了半柱香之久。
    上舫的,只有李北羽、玉珊兒、杜鵬和林儷芬四個人。王克陽、蔣易修和喜美子呢?有
事忙去了。
    李北羽笑的牙齒都酸了,才朝陳英雄歎口氣道:「如果要上這什麼鳥舫有一關是陳舫主
你比笑的話,我看天下絕對無人上的來……」
    陳英堆居然很謙虛的道:「錯了──。最少還有一個人勝得過在下……」
    杜鵬好奇啦,大聲問道:「誰?」
    「當然是個臉皮很厚的人……」陳英雄那張笑臉居然會歎氣:「我保證天下沒有人臉皮
比他更厚。」
    「厚臉皮?『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李北羽吞了口口水道:「他也在裡頭?」
    「可不是……」陳英雄很憂慮的道:「要撐住笑臉不變成苦笑,如果沒有很厚的臉皮怎
能辦的到?」
    李北羽聳聳肩,道:「出題吧……」
    陳英雄咳了咳,道:「長風連日作大浪,不能廢人運酒舫。」
    「我持長瓢坐巴邱,酌飲四座以散愁。」四人同聲答。
    玉珊兒猶歎口氣補一句道:「能不能出有點水準的?」
    陳英雄笑道:「不用了……」
    「不用?為什麼不用?」杜鵬好奇心可重。
    「因為……,嘿──嘿……」陳英雄很老實的回答:「因為我前面這兩隻鳥考中進士
時,舫主我正好是第九次名落孫山。」
    「別喪氣……」李北羽已經往裡頭走了。邊安慰道:「我知道你去年是第十一次落
榜。」
    裡頭的關卡,應該是來武的了。
    陳英雄的交待是,只要能從這個門口走到那個內艙的門口就算通過。
    杜鵬歎氣,天下有此這更簡單的事?所以,他一馬當先,義無反顧。走的很雄赳赳氣昂
昂,然後呢?後悔!
    人是到一半,忽的足下木板兩落,底下便是一個大大的洞來;大的你連翻身的機會都沒
有便掉了下去。
    林儷芬一驚,右手方探出要接住杜鵬;驀地,六把刀自上面落來。四把攻向李北羽和玉
珊兒,兩把攻向自己。
    林儷芬一吸氣,想退。
    身後,那位臉上總是笑容的陳大舫主出手。
    便一拍一擊,林儷芬也落了下去。
    李北羽對付兩把刀並不是什麼問題,舉手投足就解決掉。
    玉珊兒也不慢,玉扇開合之間,持刀的人飛了,飛撞向壁上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立時,那幾名刀客輕按壁上,一翻轉,壁開人入,便自消失了蹤影。
    玉珊兒一挑眉,朝陳英雄道:「杜鵬和林儷芬呢?」
    陳英堆恢復了笑容,道:「送上岸去了……」
    怪誰?人家說好的文武兩關。
    李北羽一笑,挽著玉珊兒的手道:「我們去開那道門。」
    玉珊兒一點頭,小心翼翼的隨著李北羽走。
    沒事,腳下的木板兒竟然不再張口。到了地頭,李北羽一笑,拉開門,隨卻挽住玉珊兒
上躍。
    果然,門開見刀;刀是八把精打的緬刀,如蛇盤向兩人原先立處。
    李北羽一笑,落下,雙腿上一用力,俱叫八把刀全拗彎下去。拿刀的人一握不住,全脫
手彈起;那李北羽一招手,落入掌中復一遞,又送回那八個人手上。
    「好!」陳英雄鼓掌道:「李大公子、玉大小姐請進去啦!」
    **************************************************************
    艙內,已有五個人,四個叫得出名號。
    「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是一個。「百步一倒」連好醉又是一個。
    另外,靠窗下棋的,正是隱居五湖四海二十年的百里千秋和童老大。這兩個老頭子已六
旬有餘,近七十,卻盡能享受人間余時。
    最後一個,李北羽認不出來,是個碩長身子的漢子,雙目鳳眼如星亮,兩掌薄而大;特
別的是雙肩,微微較常人高聳。端看這情景,此人出手必是又快又猛。
    李北羽一笑,走到百里千秋面前唱了個肥偌抱拳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別來無恙
乎?」
    百里千秋雙目一翻,笑罵道:「你這小子打從生下來就是這般頑皮……」
    玉珊兒口快,道:「百里前輩,聽說『聖劍』在你手上?」
    百里千秋雙眉一挑,沉沉哼了一聲,道:「小娃兒說話可真沒禮貌……」
    玉珊兒一笑,也不怒道:「百里前輩頸子可有些酸了?小女子背捶得可好……」
    這一句,正是老人家最上心頭一語。
    立時,百里千秋笑開眼道:「女娃子聰明,爺爺我正覺得筋骨有些累了呢……」
    玉珊兒一笑,當真又捶又揉起百里千秋的肩頸起來。
    這廂,李北羽一步步踱到黑笑面前,坐了正前方朝黑笑前面那壺茶只是瞪著看而不語。
起先,我們黑笑先生還能奈得住性子。
    就這麼耗了一柱香時間,他終究皺眉道:「這壺子是五十兩銀子在采玉七齋買
的……。」
    「我知道……」李北羽回答的很快:「而且是第四間房門外右邊第三架第六格……。」
    黑笑有點笑不出來,道:「是不是你那時想買沒買成?」
    「不是!」
    「不是?不是你一直盯著它看幹啥?有寶啊──?」
    「當然不是……」李北羽笑了,將目光移向黑笑道:「想要讓別人開口讓你說話總要用
點法子嗎……」
    黑笑真的苦笑了。他歎了口氣道:「好啦──,爺爺我開了口,你打算談什麼?蘇杭名
妓還是江淮青樓?」
    「不談女人……」
    「不談女人?你有毛病啊──。男人有什麼好談的?」
    「有!」李北羽指指那個碩長的漢子大聲問道:「這傢伙是誰?」
    黑笑看都不看便道:「黑旗武盟『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膽……」
    舒膽?李北羽訝道:「你怎會知道?」
    「因為我是要來殺他的……」黑笑的聲音絕對不小。「別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每個人,都有心中一點秘密。黑笑也是人,尤其他眼中所透出的那股悲哀和憤怒,讓人
家覺得這已經是個很好的理由。
    李北羽沒有問。因為,舒膽可能殺了黑笑的父母、妻兒、愛妾──。這些都不重要,重
要的是,他從黑笑的眼中已然看出一定有個很好的理由要他出手。
    李北羽一歎,又道:「我們這位連好醉壯年人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他要殺我……」黑笑聳肩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舒膽要殺的人就是連好醉……」
    「好極了……」李北羽竟然鼓掌大笑道:「精彩!」
    連好醉在那端歎氣道:「精什麼彩?」
    「難道不?」李北別的理由很簡單:「一個要殺一個,所以,誰都不想先動手。」他的
第二個理由是:「在這麼詩情畫意的湖上的這麼詩情畫意的舟舫裡出手,只怕這一戰足以留
名江湖。」
    最後四個字很重要──「留名江湖」!
    這個意思是,他們三個中那一個都不能敗。因為,名是屬於勝利者的才會香,才叫「留
芳百世」。
    舒膽突然開口了:「你上來又為了什麼?」
    「當然有目的……」李北羽說的很神秘,聲音也很神秘。
    「什麼目的?」三個對仇一起問道。
    「第一,當然是問百里老老老先生那把『聖劍』的下落!」李北羽的目光瞅了百里千秋
一眼,又轉向眼前三人道:「別問我怎麼知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在船上……」
    「好!」連好醉問道:「第二個目的呢?」
    李北羽一笑,扭了扭腰道:「我可不可以先上一下茅房再告訴你們?」
    這什麼話?黑笑第一個道:「不可以……」
    李北羽聳聳肩,歎了半天氣才道:「聽說……聽說……,那個黃海白虎盟盟主九田一郎
今天也會上船來──。哥哥我只是想要跟他照個面,打個招呼!」
    舒膽雙目一凝,道:「你怎麼知……」
    「野──,野……」李北羽阻止道:「我沒問你為什麼要殺連好醉先生是不是?」
    舒膽閉上了口,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窗外,正是一波萬頃水連天。
    此時,門兒一動,進來了一雙俏佳人。
    李北羽心裡慘叫一聲,眼前這雙儷影不是葬玉和埋香是誰?
    那端,玉珊兒冷冷一哼,丟來一個警告的眼光;手上,猶自捏揉著百里千秋的肩頭。
    **************************************************************
    杜鵬長長噓一口氣,道:「就這樣啦……」
    王克陽雙目一亮,道:「這好,只要能在一頓飯時間內除掉『唐詩宋詞舫』,西湖上白
虎盟的力量立減。其餘那些小嘍囉乞丐我來應付便是了……」
    喜美子一笑,道:「原來,你們兩個故意入舟不成,便是要把探知那艘船上的實力分佈
帶出來……」
    杜鵬笑道:「小妹妹倒不笨。」
    蔣易修笑的更愉快:「不知道那禿鳥怎樣啦?」
    正嘻笑著,已然有丐幫弟子送消息進來。
    「葬玉、埋香也入了艙。龍虎合盟的兩名殺手也在片刻前進入。九田一郎正由凌仙樓往
西湖畔而去。」
    林儷芬訝道:「為什麼叫龍虎合盟?莫非青龍盟真的已被九田一郎控制了?」
    一旁,間間木喜美子握刀而起,便要走。
    蔣易修慌忙拉住道:「別急──。上了船才真的跑不掉……」
    杜鵬一笑,飲盡杯中茶,握那大鵬刀而起,大聲道:「走吧──,是時候了……」
    **************************************************************
    李北羽計算艙內情景。為了探知九田一郎今天登上這「唐詩宋詞舫」,丐幫弟子不知費
掉多少人命。
    然而眼前情景,卻讓他猶豫起來。
    葬玉、埋香的出現已是大出意料之外,眼前這兩名曖昧人物的出現更是奇怪。
    李北羽只好再問黑笑:「這兩個傢伙又是誰?」
    「龍虎合盟的殺手……」黑笑還是答的很快,問的更快:「你連人家的保鏢都不知道還
想殺九田一郎?」
    那兩個殺手的眼睛顯然是盯到了李北羽的頭上。李北羽摸摸脖子,苦笑道:「你能不能
告訴我,九田一郎那個老小子是什麼樣子?」
    「可以……」黑笑很夠朋友,真是知而必答。指指後面道:「你一回頭就可以看的
到。」
    這時,輕呼的是葬玉和埋香。
    原來,門口進來的,正是那位頭頂長斗笠,在凌仙樓碰上的漢子。
    李北羽沒有真的回頭,他只是故做一下姿勢,也故意稍稍露出一點空門。
    立時,所有的人像是爆炸似的動了起來。而且,一出手就是生死殺機!
    向李北羽出手的,是那兩名龍虎合盟的殺手。向玉珊兒出手的,則是武盟八老排名第一
的舒膽。
    黑笑呢?一轉身就迎向連好醉的「一倒拳」!黑笑的武器當然是藏在舌下的「笑裡
刀」!
    百里千秋左、右雙拳的「百步神打」,打的是正對面的童老大。
    立時,九個人分四處真幹了起來。
    這只是艙裡一瞬間的狀況。立即,陳大舫主的刀客也一湧而入,招呼的不是李北羽就是
玉珊兒。
    葬玉、埋香互視一點頭,雙雙躍前,俱擋住李北羽四周而至的刀殺。
    至於那位「九田一郎」則冷眉以視,猶不動如山的注視艙內變化。
    李北羽的動作最快。他避過眼前兩名刀客的連環十六合擊後,左右手上各彈出一隻翎
羽。羽至刀斷,同時,左右雙拳分別把那兩名刀客打飛了出去。
    葬玉、埋香兩人此時卻一折身,分左右夾擊立在門口處的九田一郎。
    她們為何方才在凌仙樓門口不做,而挑這個時候出手?因為李北羽!她們知道,李北羽
必定會同時出手。
    李北羽沒有。他反而是一個鷂子倒翻,出手將暗擊玉珊兒的舫中刀客打飛。
    葬玉的心往下沉。此際,和埋香聯合出手已是箭在弦上;無奈,只有盡全力施為。
    九田一郎冷哼一聲,伸手擎刀,那東瀛武士長刀一揮灑開來,立時叫室內瀰漫一股肅殺
之氣。
    葬玉一歎,指尖三根葬魂玉針已盡全力打出!
    九田一郎人躍起,橫刀劈空而下,刀急如電!便此刻,葬玉和埋香兩人已斷無活埋。
    誰知,半路中猶有一把長刀而來。
    刀,亦是東瀛的武士刀。
    埋香翻身一滾,再躍起時,只見間間木喜美子正以「青眼」把刀之法,和那九田一郎對
峙。
    九田一郎沉聲道:「小女娃娃是誰?你怎麼會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斬法?」
    喜美子聞聲,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那廂,李北羽看看玉珊兒還能對付舒膽,便反過頭來訝道:「這老小子不是九田一郎
嗎?」
    「不是……」喜美子聲更冷,盯準眼前那長斗笠漢子道:「不敢道名?」
    「哈……,」那人大笑道:「白虎盟的秋秋紡……」
    「秋秋紡?」喜美子雙目精光暴射道:「三虎爺之一的秋秋紡大爺──?」
    「不錯!你倒識得大爺,還不快……」
    「死──!」
    隨喝聲,兩廂交擊已迸。
    李北羽雙眉一挑,只見那位喜美子持刀而進,便要撞上的剎那,人身一矮,自下往上挑
撩。那秋秋紡本已一刀斬出,陡然,喜美子這一蹲便加大了他預估的空間。再要變招轉身已
是不及了。
    「好刀法……」李北羽鼓掌道:「不愧飛燕斬法……」
    只見,那秋秋紡的刀鋒不多不少的貼在喜美子背上,卻是無法再落半分,就地被那驚魂
刀光斬死。
    這一瞬間,斗笙化成兩半落出一張五旬上下的臉來。
    埋香一皺眉,道:「這人不是我們遇上的那人……」
    葬玉訝道:「你確定?」
    埋香點點頭。道:「確定。衣物一樣,人可不同……」
    那端,黑笑和連好醉也有了結果。雙方斗至第六十四招時,黑笑以雙掌握住連好醉的」
一倒指」吃上左右各一記。
    卻爭了這個機會,展開他成名的「笑裡刀」。
    只見,他湊面上前大笑,這笑聲大有學問,其中俱有小成境界的「魔音」之功以蕩敵人
心神;同時口裡薄刀已出,透穿連好醉喉嚨!
    玉珊兒和舒膽呢?
    玉珊兒手上玉扇絕對不是擺好看的而已。那玉風堂的絕學使來,便是舒膽也皺了皺眉。
    兩人打了一百二十來招,只叫那舒膽咬牙切齒。原因無它,自己這方一個個躺下,情勢
顯然是大大不妙。
    惱人的,是眼前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此傳說中好一點。
    舒膽不笨,所以,他決定立刻就走。
    走的方法有很多種,他挑的方法是丟煙霧彈。當然,丟顆火電神彈的殺傷力更大的多,
只是連自己的命都賠了進去未免太不上算。
    就在那煙霧爆散的瞬間,百里千秋和童老大也有了結果。
    百里世家的三大絕學,除了「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百步神打」外,便是現在百里千
秋使出的「飛花十八掌」。
    只見一陣猛擊中,那童老大硬是捱住了六掌之多。
    這是他要走的方法。便乘這六力推道,隨那舒膽之後破窗而出。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煙霧迷濛中,只聽玉珊兒道:「北羽──,為什麼不追?」
    「不能追……」李北羽苦笑道:「因為外面最少有上百隻的箭在等著我們……」
    黑笑插口道:「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什麼都不干……」
    「什麼都不幹?」黑笑苦笑道:「什麼意思是什麼都不幹?」
    「什麼都不干的意思……」李北羽解釋道:「就是坐下來,等那些親朋好友把我們救出
去……」他大笑,詢問道:「可以不賣命的時候,有誰急的想去投胎?」
    沒有!
    所以,他們真的一個個坐下來,就在這片煙霧中「傾聽」外頭兵器交擊之聲。
    當然,其中更有我們那位杜朋友和蔣朋友的大罵之聲:「他奶奶的,哥哥我……」
    **************************************************************
    一鼎玉爐,一淡沉香;茶呢?兩杯。
    舒膽注視眼前這位龍虎合盟的盟主九田一郎,心下不禁有些錯愕。他絕對不是你想像中
那種屬於「偉大」的人物類型。反而,更像是一般市井中常見的平凡人。
    由這點之舒膽不禁有了一股敬意。
    一個人能將他「特別」化於無形,那是多可怕的事!
    因為,人類的悲哀之一,就是忽略平凡!
    九田一郎微微一笑,道:「舒特使──,對於本盟和貴盟聯手之議,請貴盟駱老取得實
權之後再議……」
    舒膽沉吟道:「本盟實權已在駱老手中。異己份子已然在駱老的神機妙算之下除
去……」
    九田一郎淡笑,搖搖頭道:「除非宇文真已死──,否則,駱老所建立的權力便如同築
在海灘旁的沙堡。」
    舒膽雙眉一抬,方自要回話。九田一郎伸手阻止道:「宇文真不死,隨時便有號召貴盟
反戈的力量,所以──,舒特使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舒膽無奈,點了點頭,立起抱拳道:「舒某立時回覆駱老這個問題。待取了宇文真頸上
人頭再來謁訪……」
    九田一郎淡笑,豎手道:「舒特使──,請!」
    **************************************************************
    陳英雄終於有上陸的時候。他苦笑的對著九田一郎道:「啟稟盟主,唐詩宋詞舫已經叫
丐幫和李北羽等人毀去……」
    「我知道……」九田一郎沉笑道:「誰都沒料到兵本幸竟然會作出窩裡反的事來……」
    陳英雄訝道:「盟主的意思是,詩詞舫的秘密是兵本幸所透露給丐幫的?」
    「不管透露給誰……」九田一郎冷笑道:「反正這次行動絕對不是單獨事件……」他
「嘿嘿」一笑,又道:「王克陽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動手,原因一個是李北羽昨夜恰巧到杭州
城裡來,無疑增加不少勝算……」
    「第二呢?」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當然是我們發出的假消息──。讓他們誤以為本座今
天要到詩詞舫和黑旗武盟的舒膽接談……」
    **************************************************************
    埋香的臉色斗變。她只覺得體內一股陰柔的氣機在翻騰,忍不住,便蹲跌到地上。此
時,她們已經由詩詞舫船艙中出來,跨上了岸。
    葬玉扶住埋香道:「妹妹──,你……」
    埋香頰上汗珠斗落,交唇忍痛道:「是……是那個人傷了我……」
    李北羽走了近來,鼓起勇氣道:「兩位姑娘有何不妥?」
    「沒有!」埋香硬撐,立起身子一拉葬玉,道:「姐──,我們走……」
    葬玉輕一歎,扶住埋香;無言,回望李北羽一眼,便就邁步而走。
    李北羽苦笑,回頭,見那玉珊兒正瞅著自己。
    李北羽還末說出半句話,那玉珊兒已道:「只要是有救的人,我們總不能虧了俠義本色
是不是?」
    **************************************************************
    王克陽對這次的行動滿意極了。他早已擺開了一桌酒席等著玉大小姐他們回來。特別
的,還包括了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
    大夥兒坐定,百里千秋當先朝玉珊兒笑道:「女娃兒,你怎麼知道爺爺我的奇經八脈被
制?」
    「呼吸嗎……」玉珊兒笑道:「這點晚輩還聽的出來……」
    「好……」百里千秋大笑,道:「老夫叫那個童老大制了半個月之久,到今天總算是報
了一箭之仇……」
    杜鵬側臉道:「那童老大點你老人家的奇經八脈幹啥?」
    百里千秋一皺眉,道:「逼問聖劍的下落……」
    王克陽訝道:「童老大不是青龍盟中四龍爺之一嗎?難道龍虎合盟對那把聖劍也有興
趣?」
    百里千秋輕一歎,自斟自酌了三杯酒才噓一口氣道:「若不懂聖劍心法,取聖劍反而有
害。龍虎合盟的九田一郎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夫並不明白……」
    蔣易修看了看自己七彩劍鞘,笑問道:「那聖劍是長的什麼樣子?」
    「很普通……」百里千秋笑道:「三兩銀子一把的青紋松海劍的模樣……」他復一歎氣
道:「大聖如凡,就是這樣!」
    「總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吧……」林儷芬相信,所以問。
    「有!」百里千秋笑道:「它是用方鐵造成的,全劍幽黑無光。唯其鋒是白透亮
麗……」他續道:「昔年,劍秀才的徒弟造聖劍時將那鋒線留白,便是要執創者心如光明,
能用此劍破盡一切黑暗……」
    玉珊兒最關心的問題是:「劍在那裡?」
    「當然是百里世家……」百里千秋笑道:「女娃兒為什麼這麼急著要知道?」
    玉珊兒一愕,正想如何開口。那杜鵬已歎了口氣叫道:「怕你那位乖孫子拿了去,那大
伙兒可慘啦。」
    百里千秋愕道:「憐雪?他怎麼啦?」
    玉珊兒一歎,方把百里憐雪的事說完,那百里千秋已仰天縱淚,喃喃道:「不配啊─
─,百里世家不配再擁有聖劍以昭天下武林……」
    玉珊兒急道:「老前輩──,百里世家義名猶在……」
    百里千秋搖了搖頭,站起來道:「女娃兒──,跟老夫到庭園走一回……」
    玉珊兒一愕,恭敬道:「是……」
    每個人都知道,百里千秋是要把聖劍所藏之所告訴玉珊兒。然而,在場諸人沒想到的一
個問題是,百里千秋為什麼不等李北羽回來時再告訴他?
    原本,聖劍就屬於李家之物。
    **************************************************************
    黑笑一直沒說話。他看著百里千秋和玉珊兒出去;又只見玉珊兒一個人回來。
    黑英才突然道:「百里前輩呢?」
    玉珊兒一愕,道:「百里前輩想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靜一靜……,不好!」
    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經衝了出去。
    院子,夕已垂於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猶叫晶瑩淚珠映夕紅。
    動的是風、是葉,人立如山。人側樹幹,幹上有字。
    「百里千秋自愧仰天該絕!」
    **************************************************************
    明,神宗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自絕於杭州城東老虎胡同
丐幫分舵內!
    **************************************************************
    眾人猶自唏噓望著百里千秋傲立天地的屍首;忽的,箭響奔至!
    蔣易修雙眉一挑,手上七彩劍鞘挑斷四支來箭。
    王克陽已注視往來箭處沉聲道:「那位朋友光臨?」
    「哈……,」一串大笑中,十數道人影已然躍了進來。當先,一名四旬左右,身著金、
紅交雜的漢子冷笑道:「龍虎合盟的桃下二助來訪。」
    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龍盟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
    「嘖、嘖……」桃下二助瞇著一雙眼打量著喜美子冷聲道:「你就是那位間間木喜美
子?」
    喜美子一哼,刀已半離。
    桃下二助將目光投向王克陽,冷笑道:「本盟是為了答謝貴幫今天所作所為……」
    話聲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來名漢子,已然將眾人團團圍住。
    杜鵬將刀銜住口裡,拍了十來下手,才取刀才說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
    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揮手,龍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漢子已然衝殺了過
來。
    這一戰,結束的很奇怪。
    丐幫當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戰中;本來,這種大場面的戰事最少也托上一頓飯的時間才
合理。
    誰知,也不過是半柱香光景,來人便退了個光!
    玉珊兒愕道:「有詐……」
    杜鵬皺眉,那把大鵬刀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結束了;這是啥麼打法,說出去可大沒光
彩。他心中一動,環顧了眾人一趟方才歎道:「被騙啦──。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干!」
    「那目的是什麼?」
    「黑笑!」杜鵬歎口氣道:「人家的目的只是製造混亂讓黑笑那小子乘機溜走……」
    黑笑為什麼要走?因為他已經探聽到「聖劍」的藏處。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里世家,他們還是找不到的……」
    **************************************************************
    李北羽尷尬的注視葬玉投來的目光。
    一側,埋香臉色已是慘白的呻吟在床上。
    而他,正站在門口!
    李北羽輕咳了一聲,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進去略盡棉薄之力?」
    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斷續道:「走……開……,你……別進……別進來……」一說
完,又痛哼起來。
    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側,挽住埋香的手,將那柔荑貼在自己臉頰。
    李北羽當下不猶豫,也到了床側。
    耳裡只聽埋香斷續道:「姐……別……忘了……爹……娘的……仇……」
    葬玉無言,只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緊。
    李北羽一歎,道:「令妹是受了東瀛忍者的寒冰斷命指力……」
    葬玉倏忽抬頭道:「你……你怎麼知道?有救嗎──?」
    李北羽一猶豫,才點頭道:「有──,這是甲賀谷中忍術的一種──。昔年,六臂法王
曾領教過,後來發展出一門心法專治這種指傷……」
    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會不會……?」
    「姐……,別……」埋香搖頭,呻吟道:「我,我……」
    葬玉只是注目李北羽道:「你會不會?」
    「會……」李北羽歎氣道:「只是……,有點不太方便……」
    「為什麼?」葬玉急道。此時,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甚至,超過自己的
生命。
    李北羽苦笑,道:「這是一種……,陰陽雙修之法……」他歎了口氣,道:「尤其,是
有關係到期門穴!」
    期門穴,便是在雙乳下方。
    葬玉一愕,心中各種情懷一震盪,將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
應了吧──。難道……難道你要世上只剩姐姐一個人孤伶伶的……?」
    埋香垂首無語,體內氣機越見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維竟能暫時忘了這痛苦。她想什
麼?昨夜,何嘗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為什麼如此大轉變?
    原因無他,只是見了李北羽和玉珊兒那等親近罷了。
    那一股無言形容的感覺,使得今早出手攻擊那頂戴長斗笠的漢子以洩憤。不意反而著了
人家的寒冰斷命指。
    及至詩詞舫中,自己和葬玉攻擊那秋秋紡時,李北羽不顧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兒那
端。雖然,李北羽知道彼時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們姐妹。只是那瞬間的失落和喪氣,
又有什麼能彌補?是以,一堅持,便不要這冤家的關懷。
    甚至牽涉到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個人獨活?她抬眼,見到的,是葬玉
滿目憂慮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關心的眼神。竟不由自主的點頭。接著,她心中
一震;是因為姐的關切令她點頭,或是李北別的目光令她點頭?
    如果……,那個肌膚之親的陰陽雙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對姐姐太不公平了?
    她心中念轉如雷,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升起!
    在和李北羽運行陰陽雙修生死交關之際,突然誤導真氣走火入魔,再讓姐姐下殺手除了
李北羽。如此,不就可以報了娘的仇?
    埋香長吸一口氣,忍不住寒意自體上心打了一個顫,道:「開始吧……」
    李北羽噓了一口氣,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爹誤殺了眼前這兩位姑娘的娘,今天絕不能
讓她就此殞命。好不容易,埋香終於首肯。他沉住氣,道:「多謝姑娘如此信任在下─
─。」
    葬玉也噓了一口氣,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湧著。她站起來,往外走,邊道:「我……到
外面等。」
    突然──,埋香叫道:「姐……姐……」
    葬玉訝異回頭,道:「什麼事?」
    「我……,」埋香吸一口氣,道:「如……果……,我……我叫你……時……,你……
能不能……馬……馬上……進來……?答……答應我……」
    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姐一定立刻進來……」
    說著,人已到了門口。心中,竟有了一絲不安;她摔了捧頭,大步跨出,反扣門。
    **************************************************************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著桃下二助道:「很好──。黑笑的消息很有用……」
    桃下二助恭敬道:「請問盟主,下一步的行動是……?」
    九田一郎笑道:「去請葬玉、埋香兩位姑娘過來……」
    請,其中一個意思是用武力。
    桃下二助雙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請──?」
    「沒錯!」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當然,你要跟在後面完成它──。帶到登岳樓去
見本座。」
    桃下二助明白了。黑笑是去送死。然而,他這一死也是有代價的,便是可以消減葬玉的
內力。
    在他們估計,黑笑不是葬玉的對手。
    可是,相當的,葬玉殺了黑笑已然無法再對付自己。至於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斷命指
暗傷,只怕剩下半條命。
    他們沒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療傷!
    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就殺了那兩個姑娘?」
    「是……」
    「因為她們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兩個丫頭一份債──。當
然,父債子還……」
    九田一郎大笑,支道:「當然,那位葬玉姑娘為了救她妹妹,也只有聽我們的……」
    桃下二助不得不欽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只傷而不殺,原來有
這著棋子暗伏。
    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轉身出去執行任務。
    九田一郎眼中充滿笑意。
    他為什麼笑?
    因為知道聖劍的特徵和下落!
    自百年前,那聖劍就是克制忍術的天器神兵!只要落入手,甲賀一門的各項忍術便足以
橫霸中原。
    尤其,他撫摸自己手上長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擁有柳生家的刀法真傳,問鼎中原之事更
是輕而易舉!
    他傳令,喚童老大到了座前。道:「丐幫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現在休憩於凌仙樓,傳令各
屬北移到登岳樓……」
    **************************************************************
    埋香盤坐,雙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盤坐姿勢,只是頭下腳上,以雙手和埋香雙手
相印。
    此際,兩人氣機已然交匯於生死關頭。
    只見李北羽頭上一縷白煙注於埋香頭頂百會穴;由此,貫入埋香體內。
    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顫,他立時急道:「埋香姑娘,請摒除雜念以免走火入魔……」
    埋香的臉上似乎起了某種複雜的變化。
    李北羽在上方皺了皺眉,雙掌沿埋香高舉的兩臂爬下,不斷以指力按她的各處穴道。一
路下來,到了期門穴,他不由得稍一猶豫。
    忽然,埋香身子一顫,口裡大呼:「姐……」
    **************************************************************
    葬玉正是百感交錯的立於門前,忽聞得屋內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驚,那不安感覺更
甚!就待要推門而入之時,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
    殺氣與笑同至!
    葬玉心裡一沉,已認出眼前這人正是「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
    此際,其中文傳來埋香叫聲:「姐──,快進來……」
    接著,是李北羽的聲音:「埋香姑娘,請別出聲,免得岔了氣走火入魔……」
    屋裡倒底發生了什麼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這黑笑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
    葬玉寒聲道:「閣下有事?」
    「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請兩位姑娘到房裡一敘……」
    葬玉此刻傾聽房裡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心下更急,口裡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
會不宜──。閣下講回告貴上,明晨再予拜訪……」
    「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諱這點?」黑笑聲已冷,哼道:「這分明是要敝上責怪
在下辦事不力……」
    葬玉臉色一沉,道:「閣下真的是……」
    話停一半,手上玉針已彈。
    黑笑大笑,身勢兩擺,已然避開那一針,同時,口裡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
    葬玉不動,右手微抬,兩指間夾一玉針頂住薄刀片,雙雙俱斷。
    此際,黑笑已近在咫尺。
    葬玉還是沒動,冷笑的看著黑笑倒下;那眼中,只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濃濃的香
味;蘭香味!
    葬玉輕輕一歎,道:「別死不甘心,我也會用埋魄香蘭,而且會用最毒的一種……」
    黑笑轟然落地的瞬間,葬玉已推門而入。
    而同時,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園中花木中來。
    **************************************************************
    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氣直覺得自己倒霉死了。他奶奶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救人
反叫人害,這以後誰敢見義勇為啊?
    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
    李北羽苦笑,只聽門外一陣吵雜,接著,有人重重落地。然後,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
入。
    葬玉驚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麼了?」
    埋香苦笑,指著像一堆爛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殺……殺了……他……」
    李北羽嚇了一大跳,喘氣道:「喂……,這太沒……道理……」
    葬玉急道:「是怎麼一回事──?」
    埋香張開口,斷續道:「姐……為……為娘……報……仇……」
    葬玉一愕,雙手竟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那埋香猶勉強道:「姐……快為……娘……報仇……。否……否則我……死也……不
甘……不甘……」
    埋香用盡力氣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
    此時,埋香亦自懷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殺……了他為……娘
報仇──。不然……我……」
    隨慘叫聲,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驚,竟不由自主的自懷中取出晶亮匕首,雙目投向
身旁的李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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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鼓戰
    李北羽嘴角一抹苦笑,聳了聳肩,道:「你現在趕快點住埋香姑娘的外關、期門、大
黃、四海、地五會等五天可能還有救……」
    葬玉聞言,又將目光投向埋香;埋香臉色一變,手上匕首稍沉,已然有一絲血跡滲出。
她口裡大叫:「姐──,別忘了爹娘的仇,我先走……」
    「等等……」葬玉急叫道:「姐依你就是了……」
    埋香聞言果然住手,將那雙妙目投向李北羽,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複雜眼神。
    這廂,葬玉也將目光投向李北羽,一咬牙,總禁不住握刀的手顫動;便此凝住片刻。忽
的,葬玉一咬唇,血滑出的同時大叫:「李北羽──,這是命……」
    隨喝聲,刀下落,直透李北羽體內!
    血光迸散的瞬間,埋香花容慘變,立即一陣湧上的空虛,叫那刀再把握不住,「叮」的
掉了下來。
    葬玉也嗒然若失,方纔這一刀下去之時,她只覺得留的是自己的血,痛的是自己的心。
    這一刀,真的是劃開了生死情恨?
    從此以後呢?將過著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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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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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女人癡癡的望著動也不動的李北羽,方自各有一番心思在意念中流轉。驀地,一聲
朗笑在門口:「好──,好──,兩位姑娘不愧是中原道上最負盛名的女殺手……」
    葬玉心裡一驚,身勢回轉之際已然玉針暗打急出。身後那人冷嘿一聲,往旁一挫步,雙
掌已搭扣住腰上長柄,右臂一動中那一道匹鏈白光已劈空而至!
    這一刀,是要爭取時機讓另外四名刀客出手。
    果然,四把長刀凌空而至,便夾殺葬玉身前四要害;葬玉雙目一凝,身子滴溜一轉先挑
最右方的那個下手。
    兩人接上,葬玉將身子一矮,反手上揚;立時,一道白芒光亮已透那名刀客。然而,另
外三名刀客已同時掩至,聲勢好不驚人。
    在桃下二助的計算裡,葬玉就算能殺得了這三名刀客,也萬萬受不了自己傾力一擊。所
以,他很放心!
    放心,往往和疏忽是相同的含義。
    這位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大爺可萬萬沒料想到一旁萎倒在地的埋香能動,而且動的聲
勢驚人。
    就在葬玉被捱了兩刀殺下那三名刀客的同時,埋香也出手。
    桃下二助全心全意注視葬玉的變化,此時,一身氣機刀鋒全然對的著是葬玉,怎料埋香
這一殺機斗至。
    驚駭中,長刀轉向橫掃。
    葬玉殺了四人,本是喘息不已;此際一見桃下二助和埋香彼此間打的竟是以命搏命之
術,心下不由得大驚,拼住最後一口真氣向前,以身擋住挑下二助的一刀!
    這一刀,來的猛,硬生生鉗入葬玉體中;埋香驚叫,手上玉針急打,一連六支穿透桃下
二助的臉龐!
    桃下二助大痛,雙手掩面,還未得又一聲呼叫已倒栽在地而亡。
    埋香又一悲叫,急抱住了葬玉,雙手上,只是劇烈顫抖不已,竟語不成聲!
    李北羽可沒死。
    方才葬玉那一匕首下來,因著心情矛盾,離了要害足有一寸半;因這不忍心,總算讓他
撿回一命。
    只是,先前埋香亂了自己氣機,外加自己一心顧及道義醫冶。
    是以,埋香病情大減,而叫自己傷勢更重,及葬玉一刀下來,那更是悲慘等很,立時連
吃奶的力氣都沒了。
    怎料,這桃下二助正好來到,而葬玉又以身阻刀;自己眼睜睜看著,竟是無法解救。
    埋香抱住葬玉,激動良久方大呼:「姐──,姐──,你別死啊……」
    葬玉無言,只淡淡一抹笑意在嘴角,伸手,要撫埋香淚痕;無奈,力失命絕,便自到一
半垂了下去。
    **************************************************************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被。
    葬玉含笑死於其妹懷抱雙臂之中。死前,未有一語,只以目光微茫,述盡一生多少情
恨。
    是夜,杭州城內據傳有一百一十三處的玉器破裂;無人知其所以。
    是夜,杭州城內傳之為「葬玉夜」!
    **************************************************************
    李北羽雙目也有淚。想李家欠眼前兩位姐妹之情,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佳人在自己面前
香銷玉殞;他心狂痛,意念已逐漸模糊,便此睡去……。
    **************************************************************
    玉珊兒見到李北羽時,一顆心全提到了胸口。
    還可堪慰的,是郎君末死。
    眼前,屋內有著五具屍體,看來俱是龍虎合盟中的人物。
    葬玉和埋香呢?
    她已無時想到這些,最重要的,便是抱著李北羽快快送回丐幫救治。一伸手,便點穴止
血。
    門外,已有人。
    玉珊兒雙目一冷,注視來人,正是那位童老大!
    童老大嘿、嘿冷笑,道:「玉大小姐急著上那兒?」
    玉珊兒此時心急如火,脅下李北羽已是命在旦夕,那還有時間和他說這些廢話!當下,
喉中聲一冷哼,一把玉扇已連拍六記!
    童老大大笑道:「玉大小姐為人婦後,脾氣還是不改?」隨笑聲,人已躍起,只是上下
游鬥,志在消耗玉珊兒體力。
    那玉珊兒左手抱住李北羽,行動間大是不便;當下,只好放下郎君,狠命打了起來。
    這一對招二十八回,只令那童老大逐漸心驚;女人為了男人拼起命來,真的是乖乖不得
了──。
    當下,童老大一改戰略,亦實打實硬了起來;兩下膠著,又拼了四十一次重掌。
    李北羽早已暗自以體內氣機不絕,緩緩先穩住埋香所亂的真氣,此時,方抬眼只見那玉
珊兒和童老大之間纏鬥未休。
    這些日子,玉珊兒經自己調教後對玉風堂的武功心法上已有另一層的進境,這番和童老
大交手,約莫再一百招左右當可取勝。
    李大公子方嘴上一笑,覺得自己這個徒兒不差;忽的,臉色一變,因為,另一串急步聲
已至!
    李北羽大大歎了一口氣,這走來之人絕對不是大鳥、員外等人。這回,只怕要叫天不應
叫地不靈!
    童老大猛一出六掌,身子倒躍開八尺,冷冷大笑道:「玉大小姐──,現在不走只怕待
會兒連你也走不了了……」
    玉珊兒臉色並不好看。只因,眼前又多出了八名龍虎合盟中人。
    她暗自打量情勢,不覺喪氣不已。只消眼前這童老大纏住她,另外八名漢子大可輕輕鬆
松抱了李北羽而走。甚至,更簡單一點,八刀齊下,斬殺無救!
    只是,若叫郎君在自己眼前被戮,情何以堪?
    心裡一念,身子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童老大仰天大笑,道:「玉大小姐若能棄械就縛,老夫倒可網開……」
    話聲斗停於一半,因為,一串尖銳的哨聲揚天!
    一串,有六!
    六聲哨聲和血而出。
    童老大盯住李北羽,只見他嘴角殷血,猶盡力使勁吹哨。
    童老大皺眉,冷笑道:「省點力,就算招來你那班親朋好友也救不了你……」
    隨冷笑,手上一揮;自己往玉珊兒擊至,同時那八名刀客亦各掄刀掩殺而來。
    這一步行動,童老大實在有把握可以斬殺李北羽於那八個刀客之手。因為,凌仙樓外圍
最少還有三層防護,誰也無法在這剎那突破。
    除非會飛!
    可是,天下又有誰會飛?再好的輕功也無法像鳥一般翱翔。然而,他很訝異的,是玉珊
兒竟然笑了起來。
    這位玉大小姐有沒有毛病?沒有!
    人不會飛,鳥卻會。
    而鷹,更是其中一等一!
    童老大實在不敢置信,那雙飛鷹竟猛如是!那簡直不只是好手,而是一等一的高手!
    臨死前,他只問一句話:「這雙白鷹是那兒來的?」
    他的意思是,誰訓練出來的!
    「它們有三個師父……」玉珊兒歎氣,聲音已逐漸在童老大的耳中模糊:「三個都是一
百多年前的高手……」
    「誰?」童老大吃力的迸出一句話,眼珠子張的老大。他不甘心,一定要知道這對鷹原
先的主人是誰──。
    玉珊兒沒令他失望。
    「第一個是大漠鷹王、第二個是蘇小魂、第三個是李風雪前人……」玉珊兒一歎,道:
「滿意了嗎?」
    **************************************************************
    九田一郎對那九具屍體實在錯愕。尤其是童老大死前的表情更是奇怪。
    他們九個人的傷痕,是被爪一扣而死!多可怕的力量,武林中有誰練爪練到這種程度?
簡直是駭人聽聞!
    九田一郎長吸一口氣,再注視童老大的表情,嘴角那抹笑意,竟是無比詭異!
    另一端,則是桃下二助、黑笑以及四名手下的屍體。
    這比較容易明白,他們都是死在玉針之下。
    只是,埋香和葬玉呢?她們去了那裡?
    這中次行動,平白損失四龍爺中的兩名,外加一個黑笑、十二名好手。結果,到底怎麼
一回事還搞不清楚!
    凌仙樓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九田一郎沉聲道:「野子……」
    隨聲,一陣淡淡煙霧中,一名全身黑色勁裝的忍者已屈膝到了眼前,半跪道:「屬下聽
令…。」
    憑聲音,竟是女子之音!
    九田一郎冷冷道:「立即到丐幫探聽消息……」
    「是!」這簡短一字,人已倏忽消失。
    九田一郁冷冷再望向那十五具屍體,站了起來,喝道:「三湖川上……」
    一名立在身旁的四旬漢子一步跨出,恭敬道:「聽令!」
    九田一郎冷冷道:「傳令給中原黑旗武盟的舒膽,本座將和他們締盟……」
    三湖川上一愕,旋即恭敬道:「是……」
    「另外──,」九田一郎冷笑道:「告訴舒膽,本座已查知他們想要的那把『聖劍』的
特徵和所在……」
    「是!」三湖川上一恭身,立即退了下去。
    那九田一郎眼中一股冷意,如今,便要借黑旗武盟在中原的鬧事來牽制這端丐幫的活
動。
    他大笑,中國早在秦朝之時的遠交近攻,今日用來中原逐鹿豈非也是大大上策?
    **************************************************************
    李北羽真的是連罵髒話的力氣都沒了。
    眼前,儘是杜鵬和蔣易修的「歎氣」!
    總算,我們這位李大公子開口啦。
    「別為哥哥我擔心……」李北羽勉強笑道:「死不了的……」
    「誰不知道你死不了……」杜鵬沒好氣的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蔣易修接道:「誰替你擔心啦?哥哥我是擔心自己還得花一番心血內力替你療
傷……。」
    「喂──,你們有沒有搞錯!」李北羽撐起身子來叫道:「哥哥我找了個機會讓你們有
表現友誼的機會,別不識好人心……」
    幾個人這端叫著,那門口玉珊兒已經端了一燉湯進來。
    李北羽眼睛一亮,笑道:「生病的有口福啦……」
    「不是給你的……」玉珊兒嗔道:「是人家儷芬和喜美子煮給這兩位好朋友吃的……」
    李北羽望著大笑的兩位「好朋友」,很委屈的道:「我呢?」
    「緊張什麼──,在後頭。」玉珊兒一笑,一拍手。立時,門口有兩名丐幫弟子端了一
鍋湯來。
    李北羽愕道:「這是啥?」
    「廣東名產,龍虎湯!」一名丐幫弟子笑道:「蛇是龍,貓是虎……」
    李北羽苦笑道:「能不能換一樣?譬如香肉什麼的?」
    「不能……」回答的很堅決!
    「不能?為什麼不能?」李北羽李大公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哥哥我可是臥病在
床……」
    那丐幫弟子苦笑,歎口氣道:「因為……,被杜少爺和蔣員外吃光了……」
    大笑聲中,李北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杜鵬、蔣易修和那兩名丐幫弟子揚長而去。能怎
樣?誰叫自己交友不甚!
    這廂,玉珊兒已然乘了一碗湯,湊到李北羽的口上,道:「快吃了,好復原的早
些……」
    這句話,竟是無限溫柔。李北羽一笑,握住伊人的手,輕聲道:「我一直沒問你,你怎
會看上哥哥我這個『打架當飯吃』的傢伙?」
    玉珊兒臉一紅,反問道:「你又怎會……?」
    下面的話,可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北羽一朗笑,道:「我知道,我們這位『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其實是個大善人─
─。沿岸一帶的長生牌可不少!」
    玉珊兒一輕笑,道:「只是窮了你。小姐我把那嫁妝品全用了個光……」
    「窮?唉,窮來窮去的啦……」李北羽大笑道:「守著錢財當奴隸有啥用?」
    玉珊兒淡淡一輕笑,眼中俱是醉意,緩聲道:「我就是喜歡你這點……。視名利如敝
履,如道生命幹什麼……」
    天下,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忙碌一生爭的是什麼?
    千帆過江,唯名、利二字而已!
    李北羽一笑,道:「有這麼偉大?」
    玉珊兒微嗔,打了郎君一下肩頭方才幽幽道:「無論以你的家世,或是進士之名,大可
以得意官場之上,又何必在江湖中腥風血雨?」
    李北羽一笑,道:「你看,為的是什麼?」
    「大智隱愚中,至仁藏老莊……」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十年來,你在洛陽故意四處
尋人打架,不過是由其中交手經驗裡,自創一門武學,以達宗師境界……」
    玉珊兒盯著郎君,嘴角、眼中,俱是笑意。她續道:「你放棄進士名位以升仕途之經,
便是想用自己天資另辟一條武學之境來,是也不是?」
    李北羽微笑,眼中已有了一絲感動。
    玉珊兒笑接道:「然則,你學式的目的是什麼?自創武學而不欲人知是大智隱於愚中。
而學武的目的,便無非是至仁藏老莊……」
    李北羽又一笑,道:「有這麼好?我怎麼不知道?」
    玉珊兒嗔道:「不許貧嘴!」輕輕一歎後,道:「你以翎羽為兵器,本已是非刀劍那般
傷人。十年來,無論是先前浪子形象亦或現在行義江湖,倒也不曾見過你殺人。而
且……。」
    「而且什麼?」
    「而且嘻笑中盡有處世原則!」玉珊兒雙目盡投住李北羽,輕讚道:「人可救,則救;
不可救,更救!」
    簡簡單單十個字,直打入李北羽心中。不自禁,握住伊人的手,相互凝眸良久。他才輕
歎道:「有卿知我如是,李北羽又有何怨何求之有?」
    玉珊兒一笑,道:「那就快喝了這碗湯──!」
    隨聲,取湯碗往前遞,卻是手上一振,碗奔出窗外,人隨之而去!
    窗外,碗砸樹上破裂,散湯汗如晶晶瑩。
    一道黑衣勁裝人影已乘月色翻上牆頭。
    玉珊兒展扇在手,冷笑道:「閣下是那位?」
    這一鬧裡,杜鵬、蔣易修等人已趕至!
    那喜美子投目牆上人,冷笑道:「是甲賀谷的忍者?」
    「不錯……」那忍者冷哼道:「正是甲賀谷的野子……」
    「這傢伙是個女的?」杜鵬錯愕道:「忍者也有女的?」
    喜美子盯住野子,冷聲道:「你是那個家族的?」
    野子冷笑,一揚頭傲然道:「華達利……」
    玉珊兒嚇了一跳,道:「華達利家族?人稱『風魔的子女』的那個華達利家族?」
    「不錯──。你倒有點見識!」野子身影已逐漸消失,聲音猶在四周擴散:「風魔的子
女,隨時隨地會出現的啊──。哈、哈、哈……」笑聲裡,人已邈然。
    林儷芬看了半晌,歎口氣道:「好詭異……」說著,便要舉步。喜美子突然往前一躍、
出刀,叫道:「小心!」
    這一瞬間,自右方已有三枚五星流鏢打至,硬生生的讓喜美子長刀斬落。
    林儷芬臉色一變,那喜美子點頭道:「沒事了……」
    蔣易修好奇道:「你怎麼知道那個野子女人會出手?」
    「這是華達利家族的欺心術……」喜美子歎口氣,道:「他們專對第一個動的人下手。
因為──,往往比較不會注意到殺機於此時湧至……」
    眾人的表情都沉了下來,顯然,忍術這種詭異的武學大大和中原的不同。
    玉珊兒忽的一笑,道:「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扶桑的暗殺法而已……」
    便這一句,眾人又恢復了生氣。
    可不是,中原的暗殺手法那才更奇怪的多。
    他們開始笑了起來,而且豪氣干雲;這笑聲,分明是告訴暗中那個忍者,有種放馬過
來,看看是誰算計了誰?
    野子只覺不由自主的一冷,轉身,沒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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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膽臉上掛滿了笑容,朝九田一郎道:「盟主請放心──,宇文真已然是籠中之鳥,只
怕活不過明夜……」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為什麼?」
    「因為──,」舒膽大笑道:「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在本盟的挑動下,已傾全力圍剿住宇
文真……」
    他臉上俱是得意的笑容道:「敝盟傳回的消息,今夜玉風堂和八大世家將傾全力攻殺宇
文真……」
    「好!」九田一郎笑道:「告訴百里憐雪,那聖劍劍身墨黑,鋒面一線白。至於藏
處……」
    九田一郎沉聲道:「就在百里世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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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湘月望著他爹,眼中俱是百般關懷。
    宇文真已耗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替她解開了被兵本幸所制的穴道。
    現在,經過一番打坐調息後,終於噓了一口氣!
    宇文湘月眼中表情複雜,輕顫道:「爹……」
    宇文員搖搖頭,憐愛的望著女兒。半晌,方才道:「月兒──,相信爹。爹並未發動武
盟的力量攻打八大世家……」
    宇文湘月急聲道:「可是……」
    宇文真慘然一笑,道:「武盟已變,顯然有人暗中篡位……」
    宇文湘月心中一緊,道:「難道是駱副盟主?」
    宇文員苦笑,撫摸女兒的頭,沉聲道:「這七天七夜躲避玉風堂和八大世家的追殺真是
苦了你……」
    「不──。不會的……」宇文湘月反握宇文真的手道:「女兒只要和爹在一起,什麼苦
也吃得住──。只是……,女兒不甘心爹被人家栽了贓……」
    「報應吧……」宇文真歎氣道:「爹一生罪惡太多,早晚會有此報……」
    「不!」宇文湘月急聲道:「爹的目的是想統一武林於一道規範之中,免得江湖上鎮日
都有兇殺之事……。爹的苦心女兒明白,爹……」
    宇文真一笑,道:「別說了,造了殺孽已有大罪……」
    「不是──,不是……」宇文湘月淚已出,顫聲道:「爹將十數年來那些大惡之人聚集
成立黑旗武盟,目的是為了有所節制他們……。女兒明白爹的用心良苦……」
    宇文真一笑,望著蕙質蘭心的女兒,輕輕一歎,立起身,淡淡道:「我們出去吧─
─。」
    宇文湘月一驚,道:「爹──,你……」
    宇文真一笑,提起「昏厥」在一旁的百里憐雪走了出去!
    小閣下,玉風堂和八大世家中人已團團圍住。自二樓望下,一片春陽普照中,肅殺之氣
滿天地。
    宇文真朝那百里雄風一笑,道:「百里堡主──,宇文真問好……」
    百里雄風冷冷一笑,道:「宇文真──,別想以憐雪的命來要挾。百里雄風可以失去一
個兒子,卻不能失去了『義』一個字……」
    宇文真仰天長笑,伸手拍醒了百里憐雪,道:「就這點,宇文真已不如百里兄……」
    百里憐雪醒來,目中儘是一抹冷誚。
    駱駝故意未將他穴道解開而讓宇文真掌握著,便是為了最後的一擊!
    這一擊,將可改變整個武林的大勢;同時,亦是黑旗武盟化暗為明大行動的開始鼓聲。
    黑旗武盟,在宇文真的壓抑下,直叫那些黑道巨惡份子不能放手大幹。當然,也有心向
幡悟的。例如袁洪和顧索,便是對宇文真忠心耿耿。
    百里憐雪冷笑,那些人早已被駱駝用計算上;正是和玉風堂、八大世家的狗咬狗中除
去!
    數天前,洛陽玉風堂和四大世家的血戰,正派的是忠心宇文真的手下。
    這時,在百里憐雪念想之際,那宇文真已仰天大笑,又道:「玉堂主可願上來和宇文某
談話嗎──?」
    底下,立時一陣喧囂之聲。
    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叫道:「惡賊,到死不悟是想暗算玉堂主來要脅眾人……?」
    宇文真冷冷一笑,朝眾人道:「宇文真一生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敝人只是欽佩玉堂主亦
是高義中人想傾心一談!」
    南宮淵一步跨前,冷笑道:「既是如此──,宇文兄為何不下來?底下寬敞,備桌擺茶
亦足足有餘……」
    「好一番風雅……」宇文真大笑道:「玉堂主如何說?」
    玉滿樓早已含笑步出,朗笑道:「雅士相邀,豈可誤了好意?」
    在眾人阻止、驚呼聲中,那玉滿樓已飄身而上,落到宇文真的面前。立時,底下眾人目
光俱投向閣廊兩人。
    只有一個人例外,玉楚天!
    他的目光,投的是立在一旁的宇文湘月。
    此時,見爹上了閣廊,亦快步而出,在眾人錯愕中也躍了上去。
    玉滿樓皺眉低斥道:「天兒無禮……」
    玉楚天急聲道:「爹……」
    玉滿樓似乎想再訓斥,那宇文真已一擺手道:「玉兄──,正好讓小兄弟也談
談……。」
    玉滿樓一愕,點了點頭。當下,朝宇文真笑道:「宇文兄不知有何指教?」
    那宇文真一笑,揚身而起,便在眾人驚呼中坐上廓道的欄杆上。
    玉滿樓也是一笑,同坐了到對面,兩人相望。
    宇文真看了看玉楚天一眼,再看看身旁的宇文湘月,臉上含笑道:「玉兄覺得小女如
何?」
    玉滿樓不料到是此一問,不禁微微一楞,旋即笑道:「蕙質蘭心,氣華內斂,當真難得
江湖奇女子……」
    宇文真點點頭,望向那底下淡笑道:「讓這兩子由此乘風而下,玉兄以為如何?」
    玉滿樓眼睛一亮,仰天一笑,道:「此議甚佳……」
    宇文真雙目一閃,道:「宇文真相信玉兄……」
    玉滿樓將目光投向宇文湘月、玉楚天,巡視了一回方道:「宇文兄大可放心,玉滿樓絕
不會是無信小人……」
    宇文真點頭,注視宇文湘月道:「月兒──,爹要你立即和玉公子到下面去。從此,安
住在玉風堂裡……」
    這話,只聽得宇文湘月驚喜交集。
    喜的,當然是爹的允諾,大是明白將自己過門給玉風堂。驚的呢?宇文真語氣之中,竟
是生離死別的感傷。
    當下,心中大震不覺脫口道:「爹怎不同住……?」
    那端,玉楚天聞得宇文真這段話,也是心中大喜,不由得大生好感朝他爹道:「爹─
─,宇文伯伯也可以……」
    宇文真搖頭,指指下面八大世家的人道:「他們答應嗎?如此一來,玉風堂和八大世家
一對立,只怕黑旗武盟乘機坐大,反而遺害了江湖武林……」
    玉滿樓臉色愀然一憂,道:「宇文兄豈不正是武盟的盟主……?」
    宇文真苦笑搖頭,道:「兄弟創立黑旗武盟,原先是想以組織力量制那些惡人行害。如
今……」
    玉滿樓臉色一變,道:「莫非有人纂謀盟主之位?」
    「不錯……」宇文真仰天一歎,忽的伸手扣住宇文湘月,朝玉滿樓道:「小女交給你
了……」
    說著,宇文真口裡一朗笑,便將宇文湘月往底下扔去。
    這一變化,又惹得下面眾人驚呼,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緊接著,玉滿樓也扣住玉楚天,急聲道:「以玉風堂之力保護宇文姑娘──,待會兒爹
會下去解釋!」
    說著,亦一揚手將玉楚天也扔了下去。
    立時,下方八大世家就有人叫道:「快──,擒住宇文湘月,別讓她跑了……」
    半空,玉楚天急叫道:「等等──,大家別誤會……」說著,落到宇文湘月身旁,一拉
她到衛九鳳身旁道:「娘──,宇文伯伯將宇文姑娘托給玉風堂……」
    說到後來,臉不由得的紅了起來。
    衛九鳳一笑,朝眾人朗聲道:「各位英雄請稍安勿躁,玉風堂會有一個交待。」
    眾人方自一愕,對眼前情景竊竊私語。
    忽然,身後屋簷上傳出一陣大笑,道:「宇文真──,你看這是誰?」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是名瘦小老頭子,身穿和服傲立。手中,猶提著宇文長卿。那老頭
子便是兵本幸了──。
    百里雄風斗見,躍了上去朝兵本幸道:「這位朋友──,可否將宇文長卿交予在
下……?」
    正問,那端宇文真已大笑道:「百里堡主何須如此急?我將令公子還回去便是……」
    說著,一提起百里憐雪便要往下扔去。
    此時,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百里憐雪在這個時候出手,而且,手中竟然有
劍!
    劍,是短劍。
    然而,無論長短,它一樣會致人於死!
    宇文真心口重穴受創,忍不住「哇」的噴出一口血來。立時,群情大嘩,俱為眼前突變
所愕。
    那百里憐雪在眾人驚異聲中,已朗笑翻身,越過屋脊而去。
    這廂,宇文湘月大驚,又飛身而上。而那端的宇文長卿亦是雙目盡赤,口裡狂叫:
「爹……」
    兵本幸神情數變,拍開宇文長卿穴道,讓那宇文長卿得以提氣,自半空越過眾人到了宇
文真之側。
    而眾人中,最面色土灰的莫如百里雄風。
    由方才種種,眾人心下多少已明白那宇文真大有改過向善之心;怎知,就在回頭是岸之
時,卻叫自己兒子所殺!
    這端,玉滿樓斗見此變,立時出手要點住宇文真心口重穴,以阻止那傷勢惡化。誰知,
宇文真竟拼住最後一口真氣,雙臂連振將那玉滿樓、宇文湘月和宇文長卿全逼下了樓去。
    眾人驚呼中,只見宇文真心口一把短劍耀目。他站了起來,面對玉風堂、八大世家、少
林、武當及各路英雄豪傑而笑。
    半晌,宇文真迸出一句話:「宇文真罪有應得──,令那黑旗武盟的敗類血劫江
湖……」他忍住溢出嘴角的鮮血,投目向玉滿樓道:「玉兄──,所托之事……」
    玉滿樓知宇文真以死明志,唯長長一歎:道:「宇文兄放心──,玉某以命擔保─
─。」
    「多謝!」宇文真此話一落,便仰天長笑,其聲隆隆,和著一口血竟上三丈之高。
    是時,本是風清日麗的天氣,竟然俄而狂風暴雨急至,尚有一盞茶時間的地震撼搖!
    **************************************************************
    明,神宗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洛陽發生奇異天變。後世人在「誌異」一書中曾提
及,題號稱之為「天哭地痛」!謂,宇文真以死明志,其義之高,天地亦為之變色!
    武林更上「異人篇」中亦有載:江蘇人氏,宇文真死於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其歿之
時,風雲變色,天搖地動。其志,本以無古人之法,拘天下之惡於規範中;惜,人性中名利
二字,而致其死!
    後篇補注中,有言:「宇文真,為千古揚大善於惡表像中第一人;猶較李北羽以打架隱
其思索宗師之途更高也。」
    又有明人玄機子所著的「野鄉江湖記」中,才曾提及宇文真其事。
    「宇文真,可追高義於屈原!」
    便此評語,已立其地位於史不朽。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至初十之七日,天下八大世家、七大門派、玉風堂、丐幫、大鷹
爪幫、殭屍門,及各門各派都為之守七日祭。
    甚至,百年來不涉江湖的鍾字世家和蘇小魂的後人都以輓聯相贈,以悼宇文真之喪─
─。
    **************************************************************
    玉楚天打從生下來,就從未見過爹的淚水。而今,玉滿樓仰視的目光,竟猶忍不住的滲
透出晶瑩水珠。
    八大世家、少林、武當眾人顯然也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們耳裡,只聽得狂風暴雨中,那
宇文長卿的嘶吼:「爹──,爹──,是他們害了你──。是那些自命為正義之士,卻不知
你才是真正為武林一脈奉獻一生的人害了你……」
    其聲淒厲,猶勝風雨!宇文長卿直抱著宇文真悲吼不已!
    俄而,宇文長卿環顧眾人,怒嘯道:「爹──,我會替你報仇──,我會殺光這些自命
正義之士來祭拜你……」
    隨狂呼聲,宇文長卿奔入大雨中,越行越遠,身影已逐漸模糊……模糊……,消失─
─。
    沒有人阻止他,沒有人有臉拉住他。每個人的心都是沉下的,重重的落入冰窖。
    一生以義為旨,而今,卻叫所指中殺了真正義行中人,這叫他們如何能安?
    玉楚天咬牙,哽咽的抱起昏厥的宇文湘月,大步的邁向玉風堂!
    宇文湘月醒來後會怎樣,他不知道。可是,現在無論如何,天下沒一個人可以把宇文湘
月從他懷中奪去。
    他悲然的走著,所有的人眼中儘是關懷。
    如今,他們唯一能稍補歉疚的,就是宇文湘月的無恙。風雨仍舊,洛陽的一隅,陷入死
寂之中!
    **************************************************************
    蔣易修進入李北羽那間病房的時候,臉上表情絕對不會好看。
    李北羽瞅了他一眼,嘻笑道:「幹啥?失戀啦?」
    蔣易修苦笑,那杜鵬也是臉色怪怪的進來。
    李北羽不禁有些好笑,同時要看見這兩個傢伙愁眉苦臉可不簡單。
    杜鵬先歎一口氣,道:「林大小姐不見啦……」
    蔣易修也大大歎一口氣,道:「喜美子也不在一個時辰有了……」
    李北羽一笑,道:「姑娘人家,說不定上街買些女人的用品啦……」
    蔣易修搖頭,杜鵬也搖頭。
    他們的意思是,那兩個女人不是經過大門口出去的。
    李北羽臉色微微一變,莫非,喜美子能用某種方法知道那個忍者野子的去向而跟蹤了下
去?
    照判斷,蔣易修苦笑道:「喜美子料想野子一定是九田一郎身旁的人──。所以,只要
能跟住了,一定可以找到九田一郎為她爹報仇……」
    杜鵬更憂慮:「林大小姐因為被野子那小女人暗算,所以……」
    所以,她一定會想討回一點公道。
    **************************************************************
    王克陽不愧是丐幫幫主,他立時道:「丐幫總動員,和那啥撈子的龍虎合盟一決勝
負……」
    杜鵬很感動的拍拍王克陽道:「你真夠朋友……」
    「不是我夠朋友……」王克陽歎氣道:「前兩天洛陽裡宇文真之死,加上近日黑旗武盟
人物大量出入杭州城裡,顯然這兩個組合已搭上了線……」
    李北羽輕歎道:「所以,要在他們未成氣候以前滅掉?」
    兵貴神速,古有明訓。
    **************************************************************
    登岳樓,沉靜在杭州城北側;那是昔年朝中大臣張祖念的舊宅。
    三年前,被一名姓卜的員外買下,就此易手。當然,江湖上不會知道這位卜員外,正是
昔日白虎盟中三虎爺之一的卜游。
    喜美子循著蛛絲到了登岳樓外暗巷,冷冷以視。一旁,林儷芬輕聲問道:「怎啦?已經
到了?」
    喜美子點點頭,指向登岳樓道:「就在那裡……」
    林儷芬舉目望去,只見那登岳樓巍峨在黑夜中,似是擁有無限神秘。此時,只見喜美子
自懷中取出一種樹葉,立時,散著一股香味來。
    沒多久。只見一隻蜘蛛垂了下來落到葉片上不動。
    林儷芬訝道:「這就是你的跟蹤之法?」
    喜美子點點頭,用樹葉將蜘蛛包好,放入懷中道:「哼!野子可沒想到我反而用忍術來
跟蹤她……」
    林儷芬一笑,道:「好奇怪的方法──。為什麼要等了三天才行動?」
    「為了避免起疑……」喜美子道:「而且──,這種蜘蛛絲須在空氣中經過三天三夜顏
色才會變,這樣我才能認得出來……」
    兩人正談著,只見一名老者和兩名漢子急步往那登岳樓而去。喜美子注視了一回,道:
「這老頭子的功夫似乎不錯……」
    林儷芬皺眉道:「他是黑旗武盟中武盟八老之一的老不死……。是苗疆老字世家的
人……」
    喜美子正望著,突然懷內那蜘蛛騷動了起來。她訝異道:「奇怪,這蜘蛛怎麼不安份了
起來?」
    正說著,忽見將入屋的老不死回頭,將目光四下游移。
    林儷芬將身子一矮,低聲道:「這個老不死是苗疆的毒物專家。上回,李北羽在洛陽蕭
員外屋子的地道裡受到一種霸王魔蟒的攻擊,他猜測便是這老頭子養的……」
    此時,那端傳出了對話。
    「老先生──,盟主正等著,請入內詳談……」
    「呃──,」老不死的聲音傳來,猶豫了一下才道:「請帶路……」
    林儷芬噓了一口氣,道:「別帶著那蜘蛛進去,以免被老不死查覺……」
    喜美子點點頭,將蜘蛛在暗處藏妥,方和林儷芬互打了一個眼色,往那登岳樓而去。
    **************************************************************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著老不死和舒膽道:「宇文真滅命之事本座已經得知,在此向貴盟駱
盟主道賀……」
    「多謝九田盟主關心……」老不死嘿、嘿一笑,道:「敝盟盟主很關切九田盟主何時進
軍中原武林,共襄大業?」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道:「本座有一個建議,不知貴盟覺得如何?」
    舒膽欠身道:「請九田盟主告示……」
    正此時,樓中東側突傳來打殺之事,猶有那女人叫聲道:「九田一郎──,快出來送
死……」
    舒膽和老不死俱為之一愕,那九田一郎反笑道:「小兒遊戲,不足放在心上……」
    便此一句,那舒膽和老不死不禁為之折服。
    好氣魄、好豪語!設非非常人,豈能做到這點談笑自若,未將來敵放於眼中?欽佩的同
時,那舒膽和老不死又互望了一眼,眼中有戒心和……恐懼。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本座之意,貴盟不妨虛幌實攻之法和本盟夾殺丐幫……」
    房外,刀刃交擊之聲時有耳聞。
    舒膽沉住氣,想著,別人家家裡失火不急,自己替人家急什麼?當下,微微一笑,道:
「九田盟主的意思是……?」
    「貴盟假意和八大世家及玉風堂對抗,實則抽出主力自丐幫背後夾殺……」九田一郎冷
笑道:「本盟人馬對中國地形不熟,是以一困數月。」
    九田一郎長吸一口氣,又道:「如今,所有地形圖勢已然繪畫完成,大可放手一干。先
除本盟前方阻礙,而後兩盟會合以破八大世家及玉風堂……」
    舒膽和老不死互望一眼,雙雙起身道:「我們回去稟告盟主……」舒膽續道:「三日內
將回音轉告……」
    九田一郎亦立起,道:「有勞……」
    **************************************************************
    間間木喜美子盯著卜游冷笑道:「叫你們主子出來……」
    卜游仰天一笑,道:「盟主才不理你這小女姥娃胡鬧!」
    喜美子臉色更寒,將刀高舉,沉聲道:「那別怪我……」
    隨話,手上長刀已掃,烈加快電劈地!卜游心下一驚,這妞兒年紀不大,這刀可殺機
盛。
    當下,卜游一翻身,三避這一刀,卻仍叫喜美子掃向小腿而至!
    卜游大驚,身子方躍起,已聽到半空一聲:「不可……」
    卜游認出是盟主座前忍者,野子的警告;只是,此時變招似乎已然太晚。不得已,雙掌
急拍向喜美子,只求這一緩間能脫身。
  可惜,喜美子的刀比他的想法快了一點點。就這一點,卜游真的游地獄去了──。
    那廂,林儷芬聽得野子聲音,早已躍追而往。喜美子一驚,急警告道:「林姑娘小心─
─。」
    無奈,林儷芬去勢太快,而喜美子又叫三名刀客圍住,揮灑之間竟然無法突破重圍。
    喜美子一驚,想兵本華給自己的資料中並沒有這三人在內──。她心中雖驚,猶不忘將
目光投向林儷芬;只見她一投入庭園那端,隨即呼喝出手。
    喜美子注目一瞧,心下大知要糟。原來,那野子正以忍術中的幻影術誘林儷芬落入陷
阱。喜美子待要出聲警告,那端野子已大笑出手。
    林儷芬全力拼向幻影,待一出手已知不對;此時,右側中一股潮流湧至,是股無得抗禦
的殺機!
    她心一沉,身勢盡力翻移,無奈,腰上猶是中了兩鏢!
    隨血噴出的同時,她只覺情內力一失,雙目一黑,便此栽倒了下去。野子大笑,伸手點
住林儷芬穴道,抱往喜美子方向而來。
    那三名刀客不發一語,只是鉗住喜美子不讓她有所異動。
    野子淡淡一笑,道:「哼──,你竟然想在我面前賣弄忍術追蹤法,哈……。」
    喜美子氣沖臉紅,顯然是自己反叫人設計了。便此一失策,反而讓那林儷芬落入人家掌
中。而且,林儷芬腰上那兩鏢未取,血自是殷了一片。
    野子冷笑,看了林儷芬一眼才道:「怎樣?你不要她的命了?」
    喜美子手中輕抖,只怕自己再出手,便得讓林儷芬喪命於野子手下。
    那端,野子大笑道:「你別以為可以突破這三人的刀陣──。他們可是盟主親自調練出
來的白虎三絕殺!三絕合殺,你方纔已經試過了──。」
    喜美子心更沉,原來是九田一郎親自調教。而且,眼前三名刀客顯然是中國人氏,又自
俱備特異武學。兩相結合,果然大大不好應付。
    喜美子正猶豫,那野子已高舉一隻匕首道:「丟刀──,否則……。」
    「別丟──。」林儷芬掙扎大叫:「否則連你也……。」
    「多話──。」野子正反四個巴掌,打的林儷芬臉上高腫。
    林儷芬冷冷相視,亦復高聲道:「喜美子快走──,別為我忘了父仇──。」
    「你……。」野子落刀逼頂林儷芬的喉嚨,怒聲道:「你敢再出聲,我就……。」
    「呸」!的一響,林儷芬吐了野子一口口水,依舊朗聲道:「喜美子──,你我同命。
我父仇已報,那韋悍侯已死,而你……。」
    野子大喝,一掌夾五毒針拍飛林儷芬撞向樹幹!那出手力道之大,一撞上林儷芬必無活
理。喜美子大喝,高舉刀往前,奈何,她動三名刀客亦動!
    白虎三絕殺,殺遍武林男女老幼!
    喜美子奮力連出三刀,猶是衝破不出;眼見,那林儷芬便要死在自己失算之下!忽的,
一道人影落來,雙手一烘一托,硬是將林大小姐抱在懷裡!
    誰?李北羽!
    喜美子噓一口氣,道:「他們都來了?」
    「沒有──。」李北羽歎口氣,居然道:「只有哥哥我……。」
    喜美子心一緊,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病人──。」李北羽大聲道:「他們不准病人出來,沒想到倒是哥哥我先找
到你們這兩個丫頭……。」
    野子在旁冷冷一笑,道:「找著了又怎樣,只不過抱了具屍體罷了……。」
    李北羽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人在憤怒的時候會犯下連自己也無法原諒的錯誤?」
    野子在聽!李北羽接道:「剛才,如果你是用刀割了這不聽話的小姐一刀,只怕神仙也
無救──。可惜……。」
    「怎樣?」野子冷笑道:「她身上的毒針沒我的解藥……。」
    李北羽伸個懶腰,一翻開手;那林儷芬身上五針兩鏢俱在掌中。他道:「因為你憤怒,
覺得一刀殺了這位林大小姐太便宜她了,所以出重手加毒針是不是?」
    野子冷笑不答,她不信李北羽可以救活林儷芬。她看著,林儷芬的臉色已逐漸黑青─
─。
    李北羽一笑,咬破左手指,將血自林儷芬口中滴入!
    野子不禁冷笑了起來,如果這樣就可以解毒,只怕天下的大夫全要餓死──。
    天下的大夫沒餓死,倒是林儷芬的臉色恢復了正常!
    野子臉色一變,直看著李北羽發呆。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
    「我當然是人不是神──。」李北羽咳了咳,朝喜美子道:「你還不快回去找蔣朋友─
─,會急死人的哪──。」
    喜美子一愕,想今夜是見不著九田一郎了;最少,自己先通知丐幫九田一郎在此也好─
─。當下,主意一定,便揚身往外而走──。
    白虎三絕殺可不饒她,依舊舞狂進。
    喜美子一皺眉,正待反擊出手。只聽那李北羽叫道:「你走你的,剩下的出哥哥我來收
拾──。」
    喜美子立時打消念頭,不顧後方來刀依舊往外躍去。
    這端,野子冷笑道:「你能幫的了她?」
    隨冷笑,手上一振,自有三枚五星鏢擊來!
    李北羽一笑,右手一揮,兩道白輝光芒閃出。一道,迎向三枚五星鏢,叮、叮、叮三連
響中,那三枚五星鏢突然正當中各插了一截羽梗向野子急至。
    同時,第二支翎羽奔向白虎三絕殺,亦是半空中分成三截往三人背後至!三名刀客紛
喝,齊齊反手劈刀砍下。
    同樣,叮、叮、叮三連響,那三把刀竟俱由中而斷,落地跳顫不已!
    一切,立時成了死寂!
    三絕殺望著自己手上半把刀發呆,那野子更是呆若木雞──。
    這人太可怕了。有此一念,所以,當李北羽很君子的向他們一鞠躬時,四人竟不由自主
的躍開!
    李北羽大笑,道:「別害怕──。哥哥我要跟人家道別的時候一向是禮貌周到的……。

    說完,那朗笑聲已遠飄出牆外而去!
              X      X      X
    九田一郎冷冷看這一幕!他並未出手。也未加派人員阻止李北羽的離去。原因只有一
個!
    他還不想現在就和丐幫大戰。他能等,等黑旗武盟的配合,而後一舉成擒,盡殲敵人!
他冷笑,下令道:「撤出登岳樓──,盡量避免和丐幫中的人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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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望著李北羽,良久方道:「我必須走一趟百里世家……。」
    李北羽一愕,笑道:「要取那把『聖劍』?」
    玉珊兒點點頭,道:「這幾天,我有一股預感那聖劍卻將出世,所以……。」
    「我懂──。」李北羽道:「女人的直覺是不是?」
    「不錯──。」
    「為什麼我不能去?」
    「因為你是病人──。所以不適合長途跋涉──。」玉珊兒嗔道:「而且──,這裡需
要你……。」
    矛盾!李北羽苦笑。
    可是,一個女人決定要做某件事,而且又是她的「直覺」時;你如果是個聰明的男人,
那就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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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進入杜鵬的房內,床上,那林儷芬林大小姐正睡著的。李北羽一笑,拍了拍杜鵬
的肩道:「怎樣啦?」
    「平安的很──。」杜鵬眼中有了一絲感激,淡笑道:「我們那位玉大小姐李小嫂子
呢?」
    「走了──。」
    「走了?走去那?不會回娘家吧──。」
    「不是──。」李北羽歎道:「是百里世家取聖劍!」
    杜鵬嚇了一跳,叫道:「你知不知道那個黑笑早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
    李北羽苦笑:「知道──。」
    杜鵬看了李北羽半晌,道:「你知不知道倭寇和強盜已經結成一夥了?」
    「知道──。」李北羽歎道:「所以,我還知道九田一郎一定會告訴黑旗武盟那把聖劍
的下落對不對?說不定,百里憐雪又接獲黑旗武盟的通知,也回老家取聖劍是不是?」
    「這些你都知道──。」杜鵬叫道:「你還敢讓她一個人去?」
    「為什麼不敢?」李北羽理直氣壯的道:「你娘知不知道你考中了進士卻在洛陽擺茶棚
子?」
    「知道──。」
    「你娘有沒有管你?」
    「沒有──。」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你肚子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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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酒小菜,只要情誼夠,誰在乎?
    三個男人,就坐在西湖畔低酌。
    良久,那杜鵬歎道:「明天林大小姐就要走了……。」
    因為,林儷芬的傷需要好好調養;而杭州丐幫分舵卻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蔣易修拍了拍好朋友的肩頭道:「小別嗎──。」
    杜鵬一笑,仰頭飲盡杯中酒,以筷擊地而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立時,李北羽和蔣易修亦和聲同唱:「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
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三人竟不由得再三覆歌,及而,聲音一低。「故國神遊,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三人大笑,俱舉酒杯高灑!淡酒濃誼,皆化成晶瑩酒珠,往落那西湖水、西湖月。
    他們正自沉醉,眼前一道綽約人影行來。
    有酒、有月、有景致,現在,又有佳人豈非人生一大樂事?
    佳人垂首而來,似有滿腹心思。
    杜鵬一笑,看向李北羽道:「可別是輕生的好……。」
    話聲才停,只朦朧見那佳人竟走向湖畔,仰首而歎。而口中,似有喃喃自語。
    忽然,三個人全嚇了一跳。只聽那女人對月悲叫一聲:「李北羽──。」接著是「噗
通」一聲投入湖中!
    第二件讓他們嚇一跳的,是這姑娘的身手顯然不錯,這一奔湖投下,竟有三丈之遠!驚
人。
    三個人面面相覷,那個死李北羽提議道:「猜拳決定。由誰英雄救美……。」
    「噗通」第二聲,李北羽已經被杜鵬和蔣易修合力丟入湖內。他能怎樣?人都濕了,那
就濕到底。
    所以,只有游了過去,救起那位姑娘來──。
    嘿,人家姑娘似乎尋死之心很是堅決。我們李大公子足足捱了三拳四腿,才「不得不」
打昏了人家托上岸來。
    他還在喘氣,杜鵬已經大叫了起來;立時,像見了鬼似的扭頭就跑。李北羽一愕,又一
聲大叫,蔣易修也扭頭狂奔。
    怎麼回事?李北羽回頭一看佳人,也大叫一聲!
    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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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入心中化成愁、成淚!
    埋香楞楞的注視的杯中酒,一歎,再斟、再飲。
    李北羽苦笑,鼓起勇氣道:「姑娘……。」
    「什麼事?」聲音又冰又冷!
    「呃──,酒喝多了傷身──。」
    「要你管?」埋香冷笑道:「那我再死一次怎樣?」
    「不……不……,」李北羽搖手阻止道:「再下湖一次哥哥我會感冒的……。」
    埋香冷冷一笑,道:「你怎麼還沒死?」
    這什麼說。李北羽陪笑道:「命大嗎──。」
    埋香放下杯子,忽的,右手急探,連取李北羽上胸三大穴。掌掌所至,俱是生死大事。
    李北羽身子不動,平平向後滑開七尺。埋香再進,左手配以葬魂玉針,連扣太陽、迎
香、人中三大穴。
    李北羽再退,三退,身子已貼到身後樹幹!
    埋香狂進,整個身子投來;掌、針俱失,唯嬌軀整個落入郎君懷抱之中。她抽搐、飲
泣。身子顫抖不已,將這些日子來的一切、一切全落入郎君耳裡。
    李北羽輕輕一歎,任由伊人哭此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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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晨曦灑湖波;她站了起來,朝他冷淡道:「多謝昨夜水酒招待──。」
    說完,仰頭傲然迎朝陽而去。
    李北羽目送她的背影,眼中有了一絲安慰。
    不言救命之恩,不言伏哭一夜,不言相思情愛,不言兩代怨仇。便那一句「水酒招
待」,一切俱已煙消霧散。
    或許,此後每一個夜裡,她會輾轉濕枕難眠。但是,最少她現在昂頭而去。
    她在告訴他,她很好,她會活下去。因為,她的命又被他救了一次。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發覺昨夜的霧俱已消散。是的,他笑了起來,正如自己心中的霧,
一併叫今晨的陽光給帶走了一般。
    然而,他又想起玉珊兒臨走前的一段話:「我答應過百里千秋前輩一件事──救百里憐
雪!」
    「你怎麼救?」
    「別擔心,百里前輩已經告訴我方法了……。」
    「可以告訴我嗎?」
    「不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他相信玉珊兒一定能做到!無論,百里千秋教她的是什麼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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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注視每一個人,深沉而仔細的分配出任務!
    「虎爺三湖川上,領兵兩百,先鋒直正路,被丐幫前圍!」
    「是!」三湖川上應聲。
    「龍爺鄭揮,領兵五百,自左路攻丐幫,先以炸藥組二十人先導,主力隨後掩殺!」
    「是!」
    「龍爺邱泊寒,領兵五百作右翼,亦先以炸藥組為前導,配合左翼,同時夾殺!」
    「是──。」
    九田一郎環顧眾人,揚聲道:「野子──。」
    「屬下在──。」立時,屋樑上噴下一大道煙柱,煙散之時,野子已然半跪握刀柄,恭
敬於前。
    九田一郎大笑,道:「好──。領暗殺組二十名成員,自丐幫背後掩殺,要快、要猛,
直追中堂──。」
    「是──。」
    九田一郎環顧眾人,大笑道:「黑旗武盟將早我們一個時辰行動,分別殂滅江蘇境上丐
幫分舵──。所以,此次行動,目標只有杭州的丐幫總舵……。」他一沉聲。喝道:「今夜
子時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眾人齊聲大喝,肅殺之氣高昂,大有今夜一戰即可入主中原。
    時,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月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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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正皺眉沉思。這些日子來,那些小扶桑的行動大是奇怪,絲毫不見動靜。
    李北羽忽道:「我看是大大不妙,正叫風雨前的寧靜……。」
    杜鵬立起道:「我們到外面看看。」
    王克陽點點頭,朝蔣易修道:「蔣兄──,我們將此地力量分配一下,以防萬一……。

    立時,街上冷清寒意。
    李北羽和杜鵬一踏了上去便覺得不對,兩人立時又回到丐幫。
    然而,更莫明有著一股肅殺之意。
    王克陽訝道:「怎麼回事?」
    「不對!」李北羽道:「連狗吠都沒有──。」
    杜鵬接道:「是指這胡同左近沒有狗吠,遠處還是有!」
    蔣易修雙目一閃,道:「那大概是挑今晚了……?」
    「風雅!」李北羽笑道:「好個月圓時──。」
    王克陽道:「你們還出去嗎?」
    「當然──。」李北羽笑道:「由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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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子聽著屬下傳來的報告。
    「有兩名伙夫從後門推了空車子出來……。」
    野子雙眉一抬,道:「這是他們的作息時間?」
    「是──。」那名探子道:「每夜亥時,他們必先往市場購物,以便來的及煮千人的早
餐……。」
    野子冷冷一笑,道:「你和三名兄弟去將他們殺了──。」
    「是──。」探子道:「是不是要喬裝成他們進入丐幫?」
    「不錯──。」野子眼中有了嘉許:「水花樂律你大有進步。」
    「多謝組長誇獎──。」水花樂律一恭身,隨即招呼三名殺手往暗巷中急行而去。
    野子環顧眾人,下令道:「散開,子時一到,同時出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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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看著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心裡就想笑。所以,他笑嘻嘻的問道:「幾位爺們,
連要飯的也要搶,恐怕是窮昏了吧?」
    水花樂律可沒想到眼前這兩個乞丐兒這般大膽;遭了自己四人圍住猶能談笑風生。他臉
色一沉,冷笑道:「爺爺是來要命的……。」
    「乖乖──。」這回是杜鵬叫道:「連要飯的命也要──才有啥好處啊?要錢沒錢,要
名沒名……。」
    水花樂律冷冷一笑,低喝道:「問你家閻王去……。」
    這一句未完,他已然出手攻向李北羽。因為,這小子那副笑容他實在看不慣極了。恰
巧,李北羽也看他不慣。
    所以,輕輕鬆鬆,隨隨便便的拿出一根白色羽毛;接著,當然是用手指一彈!
    然後呢?然後當然是這位水花樂律先生躺了下去!
    他不信,一直到失去知覺前他都不信。明明,就看的清清楚楚眼前這漢子由懷中取出羽
毛,又慢慢彈出來,然後散開!
    他發誓,每一個細節都看得很清楚,可是為什麼躲不過?
    他更不信的是,甲賀谷的忍術竟然不堪一擊到連一支羽毛都可以打倒!
    杜鵬的動作可快多了。在李北羽的那隻鳥羽毛還在半空飛時,我們杜少爺手中的大鳥刀
早已翻飛三連閃。
    結果呢?
    當然三名忍者全躺了下去。
    沒死!因為我們杜少爺很慈悲,只是用刀背輕輕嗑了一下,嗑掉他們每個人十六、七根
肋骨而已。
    杜鵬有些心痛。
    那時,已有西洋高鼻子、金頭髮、藍眼睛的「蠻夷」到中國來傳教──。他們說,女人
是男人身上的肋骨造成的。
    我們杜少爺當然心疼啦──,這一出手三乘十六、七根筋骨,一下子便少了四、五十個
女人,他心怎會不疼?
    李北羽點了那位水花樂律兩臂穴道,蹲下去笑道:「喂──,扶桑甲賀谷的朋友──,
你們是不是打算今晚行動啊?」
    水花樂律不答,一付寧死不屈的樣子。
    杜鵬一笑,道:「是不是要用那種方法逼供?」
    李北羽一聳肩,道:「那方法倒是沒失敗過──。試試也好──。」
    水花樂律冷笑,開口道:「殺了我也沒用……。」
    杜鵬一笑,立時點了這位水花先生腿上穴道,同時,三兩下抓下他的鞋子來。水花樂律
又好氣又好笑,倒是橫了心想看中原人是怎麼逼供的──。
    忽然,他臉色大變,口裡卻是大笑了起來。
    怎麼會?
    怎麼不會?
    因為,我們禿鳥公子、大鳥少爺正各拿著一支翎羽,搔這位遠從扶桑來貴客的腳板子。
    李北羽很滿意,他最少證明了,無論是不是中國人,誰的腳底都怕癢!
    接著,他又證明了,這種逼供法果然不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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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將至。
    野子不禁皺了皺眉,為什麼水花樂律還沒出現?她遊目四顧,遠處果然傳來輪響之聲;
厚厚沉沉的,顯然是載了東西。
    野子一笑,時間倒捏的巧,尤其車上有貨,正是聰明的辦法。當下,對水花樂律更滿意
了起來。
    然而,當遠處那兩個推車的到了丐幫後門暗巷前時,竟就倒了下來;距離門口尚有四、
五丈遠。
    野子一愕,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丐幫的人出來。她雙眉一皺,便指使兩名手下前去觀看。
    更奇的是,那兩名手下到了那躺下兩人的不遠處,好像中邪似的也躺了下去。野子就偏
不信邪,那就是自己帶領剩下的十四名手下一起過去看──。
    當然,她是讓十四名手下走在前面;她的理由是,如果前面的手下有了不測,她還有可
能有能力替他們報仇!
    這理由是不是正確她不管,因為她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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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至!
    三湖川上大喝一聲,率領兩百名敢死隊衝鋒,立時攻破丐幫大門而入。同時,左、右端
各傳出巨響,顯然是左翼的鄭揮和右翼的邱泊寒也動了起來。
    三湖川上這中路直衝了十來丈,竟然沒有半點阻擋。這下,心中便覺大大不對。丐幫好
歹也是個大幫,總不會睡死如豬吧?
    正想著,突然所有燈籠一暗,同時,箭弩之聲大響而至!
    三湖川上心中一寒,大叫道:「快伏下──。」
    便此時,地裡頭各藏了許多倒釣,眾人這一趴,便是大大吃足了苦頭。不是皮開肉綻
的,就是衣衫襤褸,見不得光。
    三湖川上這邊悲慘,那鄭揮和邱泊寒也慘。
    燈籠滅時,只見一陣亂箭射的東倒西歪!當下,鄭揮大叫:「放火──,放火燒
屋……。」
    剎時,十幾道火把俱投向屋內而去。而那邱泊寒那方亦如法泡製,將火把一股腦的丟到
屋內。他大笑,心想,這些夜冷,今晚可烤得那群乞丐兒好受。
    邱泊塞越想越樂,振臂大叫:「衝啊──。」
    邱泊寒沖、鄭揮沖、三湖川上也沖。立時,千多名漢子全湧向那片莊院中;只一剎時,
一聲轟然大響,足震得杭州城內今夜沒人睡得下去。
    據說,那夜杭州城內休妻的足足有一百二十六戶。因為,震爆之聲驚啼嬰孩,夫妻為此
爭吵不休的達五百二十九戶。
    最後,一百二十六戶夫婦各奔東西。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日,夜。
    那一大爆之響,造成當時著名的「杭州倫理」問題。因為一百二十六戶,四百一十五名
孩子無母照顧。
    十八年後,有許多成了當時的問題青年。也就是在明思宗崇禎四年,李自成自稱「闖
王」時,有一批得力手下便是來自杭州城內十八年前的這批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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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大笑,拍了拍李北羽道:「這個計劃倒是不錯。」
    李北羽一歎,道:「只是死了太多人……。」
    王克陽臉色一正,道:「這批矮寇不知殘殺我中原百姓多少人命──,今夜正是討回公
道……。」
    李北羽淡淡一笑,歎息輕聲。
    此時,他們正立於十丈外的屋簷上。所有丐幫弟子一列排開,觀看龍虎合盟中人中了自
己人算計之中,不由得齊齊喝彩笑了起來。
    喜美子道:「我們是不是要乘勝追擊?」
    李北羽搖頭,道:「不──,不能……。」
    「為什麼?」喜美子訝道:「此時正是滅掉……。」
    蔣易修歎道:「如果現在硬和九田一郎的主力拚命,只怕杭州城內會有一半人滅於此
役……。」
    喜美子明白了。方纔所滅,只是九田一郎勢力中的一部份,如果現在就出手硬幹,只怕
他便放任屬下燒殺搶掠。屆時,死的又多的是無辜的百姓。所以,雙方都就此打住,結束第
一回合的正面衝突。
    他們站於夜月之中,直看著龍虎合盟中人呼天搶地的運救。到了天明,火熄了,人散
了;而那濃煙依舊。
    李北羽輕輕一歎,道:「該我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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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瓦頹壁,滿目蒼夷。
    杜鵬不得不佩服李北羽的計劃。先以空城誘敵深入,滅燈明、放暗箭,造成敵亂。
    接著,置炸藥,遁地道,讓敵丟火把造光明的同時,自殺於自己。
    每一步計劃,完全算計好對方的反應。好──!
    杜鵬大笑,拍拍李北羽肩頭道:「當朝皇上應該頒個什麼王的給你……。」
    李北羽一笑,道:「想當王也不會丟下進士不干啦──。」
    兩人正談笑,那蔣易修突然皺眉道:「喜美子呢?」
    喜美子?李北羽一愕,方才一路走來時便沒見著她的身影,難道……。杜鵬的臉色也很
沉重。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齊齊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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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的心情可糟透了。
    當然,誰在他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會有好心情──。
    一千兩百名出去,只剩下四百八十七名回來。另外,野子那一組殺手,除了野子得以逃
脫外,竟沒一個可用。
    不可用的意思是,武功已被廢。
    至於龍、虎爺裡,也剩得三湖川上衣衫很不整的回來。
    鄭揮、邱泊寒俱亡!
    九田一郎雙目凶光畢露,朝一旁的陳英雄道:「傳令下去,立刻西進中原,和黑旗武盟
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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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間木喜美子一直伏在暗處,全身也套上了忍者的那襲黑衣罩面。她冷冷一笑,看著龍
虎合盟這堆倭寇正急著搬東搬西。
    此地,在杭州城外西側山林之中,想不到九田一郎已暗中在此聚集徒眾安排了一個總運
轉站。
    照此,深夜那一戰果然只是九田一郎兵力中的一部份而已。
    她冷笑一聲。乘黎明前的昏黑潛入各營帳內部;正四下看著要想那九田一郎復仇,冷不
防身後傳來一聲:「兄弟──,請幫個忙──。」
    喜美子一愕,回頭;只見三個漢子似乎用盡了奶力正搬著一口大箱子!移動間,大大不
穩。招呼喜美子的,是個頸上有兩道刀疤的漢子。只見他粗聲粗氣的揮手招呼道:「這箱兒
重──,兄弟出個力吧──。」
    喜美子全身罩在黑衣面罩之中,想來他們誤會了自己是他們一夥;而且,還以為是男
的!
    喜美子這端尋思,那端三個漢子快撐不住啦!
    那個頸上有刀疤的吃奶力氣都使了出來,此時見喜美子猶自站定,不禁怨聲道:「他奶
奶的疤子,這小子是聾子還是白癡?」
    另一個滿臉麻子的可說啦:「趙老大──,這小子是扶桑來的,說不定聽不懂我們的話
哪……。」
    那個被喚作趙老大的刀疤漢子一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當下,便用蹩腳的日文道:
「請幫忙……幫忙……抬……。」
    連說帶比,那喜美子心裡暗暗好笑,點了點頭,壓低嗓子,嘶啞的以日語道:「好─
─。」
    說著,也真的過去往那箱子底一托;立時,三個漢子全覺得輕鬆不已──。
    那個趙老大不禁愕道:「他奶奶的,這小子倒有幾分蠻力……。」
    麻子歎道:「這幾箱金子可真磨人,這一路上全靠得它來過活了……。」
    另一個竹竿似的漢子可道:「趙老大──,這個兄弟的身手似乎不錯,我們跟他攀交、
攀交,以後說不得大大有好處……。」
    趙老大一沉吟,瞅了喜美子一眼還想著。忽然,手上沒了重力。他趙老大一驚,只見眼
前這名扶桑人稱的「忍者」亦憑一個人雙手之力輕鬆的把箱子托上了車。又隨手一整、一
擺,自是好好的疊到另外幾箱上頭。
    當下,趙老大立即打定主意,此人不交,趙某人一輩子可別翻身。於是,清了清嗓子,
指指自己,又指指麻子、竹竿用「很不流暢」的日文道:「朋友……,朋友……。」
    喜美子耳裡早聽得他們一番話,當下冷冷一笑在心裡,點點頭道:「我們是朋友──。

    趙老大說的不行,聽可差強人意;聽得這一句,當下大樂,指自己道:「趙老
大……。」又分別指另外兩人道:「王麻子……,馬竹竿……。」
    喜美子一笑,指自己沉聲嘶啞道:「間間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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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望著這片樹林可頭大的很。
    晨曦已微露,令人無奈的,是裡頭的人可真多;無論怎麼進去,實在很難不被發現。
    杜鵬想東想西,忽的一狠心道:「方法只有兩個……。一個是殺進去,一個是大大方方
光明正大的進去──。」
    蔣易修歎口氣,道:「我覺得第二個方法省力多了──。」
    於是,三個人整整衣冠,一切準備妥當就此大剌剌走向林子。到了三丈前,一名漢子率
了八名手下走了出來抱拳道:「諸位是……,」李北羽咳了一聲,向蔣易修掀掀眉;那蔣易
修立時罵了一肚子髒話,口裡可很莊嚴道:「這位是我們黑旗武盟特使,特別來參觀貴盟人
員調動……。」
    那漢子一驚,再看看李北羽,除了衣服像個人樣外,那一臉不登大雅之堂的表情只是叫
人狐疑。
    李北羽給這漢子這般瞧不由得冷哼一聲,朝杜鵬抬抬下巴,意思是露一手啦──。
    我們這位大鳥先生可真的是「含恨」表演了一手。只見他身子一轉一拍,拳風所及竟叫
那些漢子九把手上卜刀全捏握不住掉了下來。
    李北羽這一見,忍不住脫口道:「好個大鳥東西飛──。」
    那九名漢子個個臉色慘白,忙不迭的抱拳道:「請三位特使入內,小的立即遣人通知盟
主……。」
    李北羽手一擺,制止貌。又朝杜鵬挑挑眉。
    他奶奶的這禿鳥啞巴啦──。杜鵬一口怨氣衝口道:「不必啦──,我們自己會找。你
們好好守著別讓李北羽那個小王八烏龜蛋乘機來搗亂……。懂不懂──。」
    「懂不懂」三個字大大聲,把那漢子耳朵鬧的轟轟響;當下,立時顫聲讓一旁道:
「是……是……請──。」
    這下,我們李大公子可意氣風發,大步一跨一跨的往裡頭去。而那杜大少爺、蔣大員外
只好扮扮書僮的角度,一左右亦步亦趨的跟著去。
    他們三個得意,身後,那名漢子倒是冷笑的很。
    這圈負責林子防衛的巡職,那一個不知道這三個小子的模樣?原先,他也暗自打算下個
手賭賭運道看能不能就此立功,揚名天下。
    誰知,方才杜鵬那一手差點把自己的魂都給嚇掉。如今之計,便是暗暗傳出信號,通知
裡頭結網,把這兩隻鳥,一個員外好好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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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三個人東轉西轉,只見幾個漢子正抱住一個女子又拉又叫。三個人互使一個眼
色,當下放作輕鬆而不失威嚴的走了近去。
    只見,是名身著黑衣罩面的女子被六個大漢壓制在下面。三人見狀,各自互視一眼,點
點頭。
    當下,蔣易修立即往前一步,伸手要拉開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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