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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四周沒人,聿左右看了看,拉了椅子在旁邊空位坐下。
  「是你打電話給二爸的?」虞因皺了眉,先問這件事情。
  搖搖頭,聿翻出自己的本子寫了字給他看:「不知道,不是我。」
  不是?
  虞因想不出來那種地方哪裡有電話可以立即打給出動中的虞夏……畢竟知道他們到小山去的人數因該是零吧。
  那種狀況下,有誰能打電話?
  他的頭隱隱約約地作痛著,他好像遺忘什麼事情了。所有的記憶都中斷在看見那條蛇的瞬間,接下來摔進洞裡的其它事情,他就全都不曉得了。
  「後來你有沒有受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還好,雖然髒了一點,除了被雜草割的那些小傷口之外,聿大致上沒有受傷。
  聿搖搖頭,然後伸手揉揉眼,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注意到他的動作,虞因左右張望著要找的時鐘,然後在一邊的牆上找到了電子鐘,上面標示著十一點四十五分。
  他昏了這麼久?
  房外突然傳來超級吵鬧的聲音。
  下一秒,病房的門忽然給人用力踹開,碰的一聲把聿給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跟著清醒過來。
  「你這個小混蛋!我不是叫你不要多管閒事!」轟轟烈烈衝進來的虞夏夾著極度胸悶的氣勢直飆病床旁,也不管上面躺著的是傷員,一記爆栗就往他額際敲。
  「二爸,很痛耶!」捂著被打的腦袋,虞因精神也跟著整個好起來」剛剛人家才說我有腦震盪危險,你還敲!」
  「負負得正你沒聽過麼!敲一敲就不會蕩了啦!」虞夏臉色異常地臭,一屁股就在床邊坐下,整個病床跟著一沉,表示了他的憤怒。」你大爸聽見你被送醫院,嚇得要命,被我鎖在家裡。」
  「你沒事鎖大爸幹嘛」虞因盯著雙胞胎裡最殘暴的弟弟發問。
  「讓他不要跟著來礙事。」虞夏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接到電話之後,有個人精神錯亂得一下子要拿衣服,一下子又要用食物,一下子又要找什麼資料團團轉,結果號稱最冷靜的警局第一行政交椅像蒼蠅一樣在家裡撞牆撞了三百次,他完全看不下去之後,就只差沒打昏對方,只把他鎖起來算是很善良了。」反正你有沒翹,要追捕也不差現在,你大爸要是來。絕對會把這裡整個整頓過,然後會拖著我一起幫他,真麻煩!」一想起來自家有潔癖的兄弟,他哼了哼。
  虞因覺得自己最好不要講話,要不然一定會每講一句被揍一次……他很瞭解二爸的個性,絕對會這樣做的他是那種連垂死的犯人都不會留情,還會掐著對方脖子逼供的惡鬼,一出生就忘記把所謂的善心給帶出來的那種人。
  他瞄了旁邊,聿已經躲很遠,坐在窗邊翻他也不知道哪邊拿來的書,完全沒打算加入他們父子愛的交流。
  「對了,你跑進山區幹嘛」修理過後,虞夏環著手,開始問正事。
  見也不能瞞,虞因就把林余大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他的推測:「我總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那間電子遊樂場,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而且,對於那隻貓跟那個女生我一直都很在意,所以或多或少,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做什麼。」
  虞夏皺起眉,像是思考了半響,然後才開口」關於林余大,因為出租車驗出血跡,我們已經在今天下午正式請得上面的指令,派出專員與他對談,詳細的狀況就和你問到的差不多。因為叫車的兩人都是電子遊樂場的人,所以警方已經開始介入調查。」他說著沉重起來。「阿因,從查案到現在,你受了多少傷你自己應該清楚,我希望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剩下的我們會幫你追查出來,絕對不會遺漏。」
  看著二爸難得的正色,咬了虞因咬了唇,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畢竟,你只是一個學生。」
  然後,虞因看了虞夏很久,才慢慢點了頭。
  「好,那就這樣先說好了。」虞夏鬆了口氣,就怕這叛逆子跟他搖頭:「對了,深坑裡面那個人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他身上有證件所以不用花時間,且他的髮色特別,立即就知道身份了。」
  聽見他這樣說,虞因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他也是電子遊樂場的員工,謝立宇,今年二十四歲。」
  「發現在市郊的屍體為電子遊樂場員工謝立宇,根據同事提供的情報,這人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去公司上班,至於為什麼會死在那個地方,也沒有人知道。」
  拿著現場拍攝的照片,虞夏說:「比對驗屍報告和以上證詞,可以推測出謝立宇的死亡時間在四天前晚上八點左右。四周搜尋不到任何交通工具,所以,現在正在通聊各個路口調查看看他是如何進到山區的。」
  週一的一大清早,虞家四口子就在醫院的單人病房中全員集合。
  「小聿,幫我鋪一下桌子。」把醫院當自家的虞佟從外面買來許多早餐,一個一個拆開擺放,大部分都是些蛋餅,蘿葡糕一類的東西,還加上了牛奶和豆漿。
  聿拖出小桌子,把準備好的東西擺上桌。
  「喂喂,我說你們幾位,聽說病人好像需要休息不是嗎!」躺在病床上的虞因臉上滑下三條黑線,辦公的辦公,野餐的野餐,這是啥情況啊!
  他應該是個傷員吧,需要的是靜養吧!
  現在這裡是怎樣,難不成病房門口的牌子掛的是「想野餐放鬆請自行進入」嗎
  「笑話,你需要休息嗎」虞夏放下手上的相片,用一種很瞧不起人的口氣冷哼:「破病少年雞,撞一下就爬不起來,想當年我跟你大爸還往槍林彈雨沖個十幾回,眉頭也沒皺過。」又不是沒當過傷員,他可是經常在當的咧。
  「會說想當年的人就是代表已經老了。」虞因撐著下巴,哼回去。
  「小鬼,你再給我說一次看看!」虞夏開始行使暴力。
  「喂!我是傷員耶!」抽起枕頭抵抗暴力,虞因發出強烈抗議。
  居然在醫院裡面毆打傷員,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無視於把病床當做競技場的兩人,虞佟和聿整理好桌面之後自行開動,暖暖的熱氣冒起來,香氣一下子充滿了整間病房。
  吵鬧了幾分鐘之後,病房房門猛地給人一把拉開,床上的父子檔剛好上演到互相扯嘴。
  「這兩位先生不會太刺激一點了嗎」拿著一籃水果站在門口,嚴司挑挑眉,看著床上一個傷員跟一個傷員家屬的大戰」當心護士會來罵人喔」
  對瞪了一眼,虞夏,虞因互相發出了哼一聲,雙雙別開頭。
  「阿司,你怎麼一大早過來」虞佟站起身問著。
  「路過,順便替人家拿虞警官要借的相片過來。」嚴司晃晃手上的黑色公文包,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套相片」何沐研死亡現場的相片。」
  「借我!」跳下床,剛剛還在叫著自己是傷員的虞因,劈手拿過相片,開始一張一張檢視起來。
  相片上大部分幾乎都是屍體的特寫,另外就是房內一些重點位置。上吊的屍體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繩子的痕跡也無不對勁之處,不管怎樣看起來都是自殺沒錯。
  旁邊的聿也湊過來看。
  「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虞因連續翻了好幾張之後,只得到這個結論。真的是麼怪異的地方都沒有。不過,從相片裡可以看出來何沐研住的地方挺小的,感覺就幾平大,房間裡就一張床、一台計算機,衣服什麼的都折迭收在旁邊的櫃中。
  「據說何沐研這個人生活蠻節儉的,連住宿的地方也是找一個月四千元的小房間,賺來的薪水扣掉日常生活支出之後,大部分都寄回家給阿嬤,除了出入電子遊樂場之外就在家裡,算是個日常生活很固定的人。」虞夏一屁股坐到旁邊的位置,開始吃他的早餐。
  「這樣子的人怎麼會想要自殺啊……」疑惑地看著相片,虞因實在是很難理解。既然會將錢寄回家,就代表他應該也是挺負責的人,怎麼會一聲不吭就突然自殺了。
  而且,經過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他怎樣想都不覺得那真的是一起單純的自殺案件。
  皺起眉,虞因又翻了幾張照片,一下子就翻到了最後一張。
  那是一張拍攝四周的相片,就像每個現場都會有的環境照片。
  引起虞因注意的不是房間裡的擺飾或是什麼其它線索,而是相片中最旁的牆壁上。
  有個女人的影子,模模糊糊、不太真實。
  但是,很明顯的就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的形體。
  「二爸,怎麼其它照片沒有這個影子?」把同樣拍到四周的相片翻出來,虞因檢查了所有相片的牆壁,全都沒有女人的影。
  虞夏接過相片,疑問馬上就浮上臉:「怪了,那天檢查人員以及現場搜證人員裡面沒有女人啊。」他瞇著眼又仔細看了一次,不過影子仍然存在:「還真的是個人影,但是其它的也沒拍到……」
  「你們該不會拍到傳說中的靈異照片吧?」嚴司湊過來,把相片抽過去端詳:「喔喔,真是神奇,還真的是一個女人的形體,而且剛好在死者上吊位置的正下方,你們要不要拿去靈異節目投稿一下啊,他們還會請大師幫你分析喔。」
  虞因白了對方一眼,然後將相片抽回來。
  「已經證明是自殺了,我看八成是剛好照到什麼的影子才產生誤會,別想太多。」虞夏抽走相片,順便回收虞因手上那迭:「相片也看了、問題也問了,現在開始你就給我當個職業傷員好好養傷,學校那邊已經幫你請了一周的傷假,不要想給我找借口溜走。」
  虞因眨著眼,一臉無辜。
  「別想!就算你眨到眼珠掉下來,也別想給我出去!」虞夏賞他一記鐵拳。
  「我吃飽了。」從頭到尾都沒加入戰局的虞佟優雅地放下手中杯子,發出愉快的聲音:」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去上班,你們幾個慢慢聊。」
  「等我!」注意到時間已經接近九點鐘,虞夏拋棄了原本話題,連忙跟著衝出病房。
  兩個人走掉之後,房中的確安靜了許多。
  虞因瞇起眼,看著旁邊正在好整以暇削著梨子的某人:「你不用上班?」這傢伙很閒嘛!
  「我是輪值晚班外加有事出勤,所以現在很閒是正常的。」順便幫水梨雕花,嚴司把開花的水梨找了個盤子裝起來遞過去:」倒是旁邊的那位小朋友不用上課嗎?」他看向旁邊的聿,問著。
  「呃……」對耶,他怎麼沒想到這件事情。大爸說他快滿十八歲,照理來講,應該要高三了才對,這個時間就應該跟大家一起去上課:」聿,你讀那邊?」
  聿搖搖頭,打開筆記本寫著:」休學。」
  「休學?」虞因皺起眉,大爸應該不會放他這樣一直休學才對。
  他點點頭,卻沒說理由。這樣反倒讓虞因不好意思強問了。
  可能他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吧?
  就在房裡不期然陷入一片沉默時,嚴司的手機突然響起:」離開一下。」他拿了手機就離開病房。
  虞因坐在床邊,突然想到了剛剛的相片。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死了,他所知道的就只剩下兩個人還留在電子遊樂場。
  王鴻、趙昱恆。
  他想確定一件事情。
  那個在夢中半醒半昏時候聽見的聲音,其中一個笑聲就與王鴻的幾乎一樣。
  轉過頭,一旁的聿正盯著他:」你知道我要去哪裡。」虞因站起身。幸好大爸有幫他帶來換洗衣物,他挑出襯衫和牛仔褲換上。雖然還有點頭暈,可是並不影響行走。
  也跟著站起來,聿就尾隨在他後面,不阻止也沒贊成,就只是跟在後面。
  「……你真的很愛跟耶!」
  週一。
  電子遊樂場不像往常一般,大門正深鎖著,就連鐵門也被拉下來,不見先前來時看見玩客往來走動的景象。
  換了幾班公交車才到的兩人看著鎖閉的鐵門,一時之間也不曉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四周空蕩蕩的,就好像他前幾天看見的光景只是個假像。
  「奇怪了……為什麼今天會關成這樣?」虞因環著手,疑惑地看著關閉的電子遊樂場…」不會是倒了吧?」
  可他前兩天看見的規模之大,應該不是那種馬上就倒的樣子才對。
  就在揣測著好幾種可能性時,後面猛地傳來腳步聲。
  「嘿!新來的,你又來了啊。」聽到聲音他立刻回頭,看見的是個不算面生但也不是很熟的中年人。
  他微微一愣,沒想到會碰見上次在遊樂場裡告訴他有關林秀靜事情的中年男子,虞因立即上前應道:」大叔,你知道這家店怎麼了嗎?」
  「店喔。」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關閉的電子遊樂場:」今天一大清早警察就來巡過一次,也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了,後來警察走了就關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就突然收了。」他說,然後聳聳肩。
  「警察來抄店嗎?」二爸的動作有這麼快嗎……
  「不是,好像是之前發生的事情。這個地方常常有人玩到欠錢還不出來被打。」壓低了聲音,中年男子很小心的說著:」聽說有人去報案,所以警察在路口調出監視器畫面來抓了幾個人,人一抓走之後,店就關了。」
  欠錢被打?
  虞因突然想到第一次認識嚴司時,他說遊樂場一帶經常有人被圍攻,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警察就已經盯上了嗎?
  「不過看這次事情鬧成這樣,要被抄店是遲早的的事情,如果你還想玩,勸你找別的地方吧,聽說最近郊區那邊也開了家不小的,有空可以去看看咧。」中年男子拍拍他的肩膀,於是一晃一晃地又離開了。
  目送走中年男子之後,虞因沉默了。
  不知道被抓走的人裡面有沒有王洪和趙昱恆。
  在心中盤算了一下,虞因決定按照原定計劃還是進入電子遊樂場走一趟。就算前面鐵門都關了,至少還有個後門什麼的吧……
  他轉過頭,看著站在一旁的聿,大概就算叫他不要跟他還是會硬跟吧:」我要去找電子遊樂場的後門,運氣好的話,大概可以發現些什麼,你要跟進去還是在外面等?」
  不假思索地,聿伸出手抓了他的衣擺。
  「好吧,這是你自己要跟的,如果被大爸二爸知道,你一定要說是你自己跟的,知不知道。」為了先釐清責任的歸屬範圍。虞因很正經地說道。
  聿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那好,我們分頭去找後門,找到了就叫我,不要自己一個人跑進去。」看了一下電子遊樂場四周,虞因計算著後門可能所在地位置所在:」你從右邊的巷子進去找,我從左邊的巷子進去找。」
  話才剛說完,行動力其實也很快的聿直接就往右巷跑去。
  也不再浪費時間,虞因就轉頭往左邊的巷子走。
  這一帶的房子都是獨立的,而中間隔了防火巷道,大多數人家都會無視於消防安全倡導,擺滿了花草或是貓狗,甚至是堆滿雜物。電子遊樂場的旁邊巷道就堆了一排的廢機台,機台上積了些許灰塵,大概是廠商或是回收業者還沒來帶走,幾乎把路佔了大半。這讓本來就不是很苗條的虞因得側著身體閃過層層阻礙,才能逐步前進。
  果然在通過機台之後,一扇不怎麼明顯的小鐵門就出現在後頭。
  門旁的路清得挺乾淨的,好像不久之前才有人大整理過,跟機台形成強烈的對比。
  虞因試著拉了拉鐵門幾下,發現是從內鎖上,可以拉開一點空間,卻沒有辦法整個打開。不過也許是裡面的人過於大意,所以外鎖沒鎖上。
  左右看了一下,沒有可以打開鎖的東西,虞因勉強將門拉到最大的極限,然後硬是把手給伸了半掌進去,摸了好一陣子才撥弄到鐵鎖,拉了好幾下後,裡面傳來幾個聲音,鐵鏈居然真的給他拉落了。
  遊樂場裡整個都是黑的,一盞燈也沒有。
  他走近幾步,瞇起眼,等眼睛微微能夠適應黑暗之後,才在門旁左右看了一下,門旁也被整理得非常乾淨,一點痕跡都沒有。走了幾步之後,他在地上踢到一個東西,仔細一看是只女用手錶,摔壞了,指針動也不動的指著凌晨的時間。
  虞因把手錶拾起隨手放在一邊,摸黑就在裡面走了幾圈。滿屋子的機台都還在,看來應該沒有要搬走的樣子,大概是想避避風頭就重新開幕。他曉得很多地方都是這樣做的,就算警察來抄,也抄不到什麼大尾的,大概過一陣子之後,不是在原地就是在別的地方看見店家重新開張。
  裡面除了大量的機台外,什麼也找不到。
  他走到上次那台機台前坐下,發呆了一會兒,啥靈異現象也沒。
  繼續呆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用處。
  就在虞因打算要離開的時候,外面的鐵卷門突然自動打開了。
  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虞因一看見遊樂場邊的廁所就在旁邊,他立即就閃身躲入裡面。
  門外走入了兩個人。
  「可惡的條子,居然在這種時候進來抓人。」
  鐵門只打開了一半,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沒多久,裡面的燈給人開了一盞,瞬間亮了起來。
  虞因躲著的地方看不見走進來的是誰,但是就聲音判斷,其中一個就是王鴻。
  「老、老大……現在事情都變成這樣了……可不可以就放我們先散一陣子……躲躲風頭……?」後面跟著走進來的那人聲音較為怯懦,讓虞因一時想不出來他是誰。
  但是,是耳熟的。
  如果說電子遊樂場裡有其它人的聲音讓他感覺到耳熟,那麼除了趙昱恆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鐵門的聲音又傳出,是讓人放下隔絕外頭。
  外面沉靜了半晌。
  猛地,某種悶哼聲夾著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干!你想散!」王鴻的咆哮聲追著其後傳遍了整個密閉空間:「你跟阿木一樣想散是吧!別忘記你們幾個還欠老子多少,要是老子不爽,絕對讓你家跟著天翻地覆!」
  欠?
  虞因對這個字眼相當敏感,加上之前有人告訴他,老大都有他們家的住址……難不成這幾個人也都曾經是遊樂場的顧客?
  「不是啦……這陣子我總覺得不太對,我怕靜……」
  「閉嘴!」立即打斷對方的話,王鴻一把將地上的人給拖起來,摔在旁邊的機台上:」那個婊子的事情連警察都不知道,你最好嘴巴給我封緊一點,否則我就讓你也跟著下去找阿木他們!」
  聽到這邊,虞因已經大概有個底。
  林秀靜的死,十成與他們脫不了關係了。
  「我、我之前就有叫你們不要這樣做……靜、靜她……她是我女朋友啊!」像是要把滿心的不平說出來,被拽著的人用力的大喊,然後瞪著王鴻:」我以為你們會放過她!」
  啪的一個巴掌聲響起,清脆的迴盪四周,接著是王鴻的冷笑聲:」哼,你這沒種的傢伙,還敢在我面前說那婊子,現在敢大聲了?那個婊子被我們爽的時候,你為什麼連吠都不敢吠!你女朋友?哈,那天你跑太快,你也不看看那個婊子那個樣子,真是賤得可以!」
  「王鴻!」
  怒吼著,趙昱恆爬起來就想一拳揮過去找他拚命。
  輕輕鬆鬆躲開了那拳頭,王鴻順便回手一拳就揍在他腹部上,連緩力都沒有,一下子就讓趙昱恆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你最好不要想報警,別忘記那婊子的事情你也有一份。」
  然後,他轉頭走往服務台。
  趙昱恆久久沒有聲音。
  就在虞因想著要怎樣離開這地方時,一股冰冷的氣息就吹上他的後頭,想也不想就轉過頭想看冷風從哪吹來。
  一轉眼,對上了一張女人的臉。
  虞因不用一秒就立即摀住自己的嘴巴,以防錯愕失聲叫出。
  那個女人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虞因的背後已經流滿了冷汗,才見她緩緩開始移動,往外「走去」。
  大著膽子,虞因偷偷探出一點頭看著外面的狀況。
  女人穿過了層層的機台,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趙昱恆,然後往前靠近在服務台旁的王鴻。可、她的臉上有些畏懼,像是不敢靠近。
  就在那瞬間,山貓的叫聲響起。
  「哪來的貓叫!」
  王鴻機警地馬上回過頭,女人立刻消失在空氣中。
  「貓……?」勉強的從地上爬起,趙昱恆左右張望著。「什麼也沒有啊……」
  「不對,四處檢查看看!」王鴻立即走出服務台,直接就往後門走去。
  為什麼他聽得見貓叫?
  虞因不及細想,馬上避開了身。
  不久,外面傳來一連串的髒話。」後門被人打開了!馬上給我找看看有沒有人躲在裡面!」王洪憤怒的吼著:」剛剛的話被聽見就完了!」
  立即跟著到處搜人,趙昱恆的神色看起來也非常緊張。
  他們在害怕什麼?
  □
  「找到你了!」
  還來不及細想,王鴻的聲音猛然在耳邊響起。
  沒想到他馬上就找到廁所來,虞因嚇了一大跳,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背後撞上廁所的鏡子,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以為老子找不到人嗎?哼……別忘記這間遊樂場是我王鴻在管的,哪些人喜歡躲什麼地方,我都清清楚楚,尤其像你這種菜鳥只會進廁所!」王鴻冷笑著站在門口,也不急著進來抓他,像是貓在逗弄老鼠一樣惡劣的看著他要掙扎的舉動「阿關的朋友……你偷聽我們講話已經夠久了吧。」
  虞因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沒有類似窗戶的地方讓他脫逃,唯一的出路是不遠處的後門。
  不過他想,像王鴻這種人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他逃走才對。
  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有點擔心聿了,既然他被發現,另外一個人不曉得會不會發現聿的存在。
  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聿一定應付不過來。
  「你聽了多少?」靠著廁所旁,王鴻冷冷地問著。
  「不算多。」虞因在心中很快閃過幾十個對策,但是又一一直接畫上叉,除了逃跑之外,他現在最在意的是也跟進來的另一人。
  早就說過叫他不要那麼愛跟!
  盯著他看了半晌,王鴻露出奇異的笑容:」喂……把你聽見的說來聽聽吧,也許我還可以考慮讓你多活點時間。」
  冷靜下來,現在如果是大爸還是二爸遇到這種狀況的話,會怎麼辦?
  虞因轉動了腦袋,接著突然想到他大爸一貫的做法就是用開導的,接下來開導不成二爸就會衝上去暴力相向了。
  ……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你是嚇呆了嗎?」看他沒有任何反應,王鴻又開口。
  「沒有,我正在想要怎麼回答你。」直視著對方,虞因這次很快就回嘴了:「介不介意我們外面說會比較舒服,我沒有在廁所被逼供的興趣。」
  「你當我是笨蛋嗎,外面不就正好讓你逃走。」環著手,王鴻冷冷一笑,一點也沒打算跟他交涉逼供地點,說著:「為什麼闖進來我的店?」
  「路過。」
  砰的一聲,王鴻重重的捶了一旁的牆面一拳,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干,你不要給我裝肖雄,是不是路過大家心裡都有數,你從看阿關那次開始就頻頻來刺探我的人,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既然大家都心裡有數,那你不是多問的嗎。」冷哼了聲,虞因也有一句還一句。
  「你應該自己知道惹上我會有什麼下場吧。」看了對方一眼,王鴻繼續說著:「膽敢來,就要有回不去的準備。」
  「很遺憾,我家有規矩的,無事沒報告不回家都會很慘,所以我還是有回家的打算。」聳聳肩,虞因用一種」很抱歉我沒有做好準備」的語氣回他:」說到下場這件事情……那天叫人來堵我的應該就是你沒錯了吧」。
  其實他心中一直有個底,畢竟他者一陣子都沒惹過別人,後來想想,大概就只有眼前這個傢伙嫌疑最大而已。
  只是他一直不解,他那天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為什麼王鴻會立即發難。
  「是啊,你太多事了,給你點教訓,沒想到你還真不怕死。」坦承不諱地直語,王鴻哼了聲:「到我的地盤打聽事情,你以為我們都不會注意到嗎?如果遊樂場每天都有你這種人來來去去,我們不就早被條子給抄了。」他敲敲自己的耳邊這樣說。
  耳朵?
  虞因愣了愣,馬上想到他的意思。「你們在遊樂場裡面裝竊聽器!耳機除了是通聯以外,還有針對某些地方竊聽!」難怪那天王鴻會馬上就出現找他,那時候他還以為是因為那張名片的關係。
  看來,他可能想錯方向了。
  「哼,多虧立宇的點子安了那些東西,不然這家店被條子抄了上百次,還輪得到你進來嗎。」
  他終於找到堵他的兇手了!
  虞因在考慮要不要先跟他討手機的賠償再說,不過看這樣子,對方應該不但不會賠他維修費,還可能要他一命吧。
  「好了,你問題都問完了,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王鴻打破了凝重的空氣。
  說真的,虞因大概猜得出來他想問什麼。
  「你到底是誰?」
  四周的空氣有一秒凝結。
  他看著對方,對方還沒有移動的打算。
  「我不就是阿關的同學嗎。」虞因哼了哼,回答著。真是有夠沒創意的問句,每個人都問這句話,害他連猜都懶得猜。
  「一般的同學不會問這麼多事。」
  「只是好奇心太重的同學不可以嗎,現在的人時間太多太無聊了,難得有事可以打發一下時間,說不過去嗎。」一邊回答對方,虞因分心注意著有沒有其它的聲響。
  從剛剛開始都是他跟王鴻的對話聲,應該就在附近的聿和趙昱恆反而一點聲音都沒有。
  照理說要是趙昱恆發現聿了,應該現在已經衝過來才對,要是聿沒有被發現,也應該察覺不對往這邊來才是。可是,太安靜了,完全沒有其它的聲音。
  「哈,你要是繼續裝傻下去也沒關係。」挑眉冷笑,王鴻看似放棄繼續詢問。」反正,死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你就不怕死人還可以做些什麼嗎?」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虞因才想起來自己已經靠著牆鏡了,後面一點退路都沒有。
  「死人還可以做什麼?」
  意外地,王鴻居然笑了:「你以為死人還有什麼可以做,哼,我就不信還有什麼事情能做!」
  他的反應太奇怪,讓虞因有些錯愕。
  事情發展到現在,只有王鴻跟趙昱恆沒出事,這讓他突然想起那天在遊樂場的確是看見,那隻手本來是想抓住王鴻的,但是卻又退縮的一幕。
  為什麼?
  難道不成有什麼原因讓「她」動不了這兩個人?
  「你說得很有自信,但是有時候死人能做的比你想像的多。」虞因吞了吞口水,整個人開始緊張起來。他知道接下來就要硬拚了,而且眼下狀況其實對他很不利。
  「如果他能做,我還等著他!」
  王鴻說話的神態幾乎可以說是囂張了。「如果死人能做什麼,我等著好好看!」
  「放心,你很快就會看到了。」無懼地看著對方,雖然還摸不著邊際,不過虞因大約已經將整件事情都摸清楚了。
  「但是,那個死人不會是我。」

TOP

  10
  「你是誰!」
  與虞因分頭走之後,聿找不到任何東西便回頭走,就在門口等了半晌,正想往虞因那邊去的同時,背後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
  微微愣了一下,聿立即就轉頭,只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臉上帶了傷,顯然是剛從電子遊樂場中出來的。
  「你是……」對方瞇起了眼,盯著他半晌,像是在想什麼似的:」你是阿關他同學……旁邊的那一個?」
  同時也認出對方的身份,聿知道整個人是王鴻身邊其中的一個人。
  「你在這邊做什麼!」劈手直接掐住聿的肩膀,趙昱恆毫不客氣的逼問:」阿關他同學在哪裡!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聿一看見這人出現就驚覺不好,用力猛搖頭,急著要掙開男子的手,判定裡面一定出事了。
  「說!你們到底來這裡想幹什麼!」緊緊扣著眼前的少年,趙昱恆幾乎是用吼的:」你們在懷疑什麼!快說!」像是什麼秘密被看穿一樣,他等著的眼泛起了紅絲,一反先前怯懦的態度。
  紫色的眼瞪大望著眼前的人。
  「快說!」
  就在那一瞬間,正想進一步逼問的趙昱恆猛地傳來痛楚,他不僅鬆開抓人的手,發出悶哼吃痛的聲音。
  直接拐了他一肘的聿,趁著鬆脫鉗制的同時轉身就跑。
  原本想進去虞因那頭的防火巷,但是又突然想到應該還有另外一個人,表示虞因的處境應該也差不多,現在衝進去不會有什麼幫助。
  「站住!」忍痛要追上來的趙昱恆發出憤怒的叫喊。
  現在進去,他們會被困在一起而已。
  很快做出這個判斷,聿立即拔腿往外跑。
  「他媽的給我站住!」正要追上去的趙昱恆只走了不到幾步,突然停下。」怎,怎麼回事……」一個冷顫從他背脊打上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少年從他視線當中消失,但是自己的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完全無法移動。
  四周的空氣跟著冰冷了起來。
  「這,這是怎樣——」緊張地抽著自己的腳,卻怎麼都動不了,趙昱恆開始有些緊張了起來,不斷用手去拉著腳想多動幾步,可是偏偏那兩條腿變得好像不是他的,連感覺都沒有:」別開玩笑了……這是怎樣……不是抽筋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低垂的視線看著地上,一個黑色影子出現在巷子的另外一端,然後緩緩往他靠近,進入他的視線當中。
  那一瞬間,趙昱恆失去了抬頭的勇氣。
  冰冷的風吹過,他看見低山的那個人影長髮隨之飄起,但卻沒有感覺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他不敢抬頭。
  他知道哪個影子是誰,最熟悉不過、根本不可能認錯的影子。
  一道冷汗從他額際落下。
  像是慢動作畫面,那個影子緩緩朝他伸出了手,有些顫抖的,一點一點接近他的影子。
  趙昱恆只感覺到手在發抖。
  虞因幾乎是反射性地躲過砸來的東西。
  一個廢棄不用的鐵盤零件擦過他的臉,砸在後面的玻璃上,接著是破碎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不用回頭就知道後面的物品給砸個粉碎。
  往旁走了幾步避開一地的碎片,虞因盯著眼前的人:」別這麼快動手,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挑眉,王鴻冷聲說著。
  「何沐研、朱毅及謝立宇都死了,你真的不怕嗎。」虞因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別因為她突然的舉動而失去對應理智,然後觀察著對方,慢慢套著話。
  「我真懷疑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王鴻瞇起眼睛,銳利地盯著他。
  「那天晚上,拿著「東西」去丟的是何沐研和謝立宇,他們在醫院前面叫了車,出錢包下出租車到市郊把「東西」丟掉,因為沒有處理好,出租車上留下了很多血水,雖然司機已經清理過,但警方還是驗出血水為人血,那麼,那包東西裡面是什麼,我們就不需要多講了。」虞因真理了所有到此為止得知的事情,一點一點的串聯起來。
  王鴻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眼神閃爍著:「沒錯,阿木他們是照我的意思辦事,司機的包車錢也是我出的,那又怎樣。現在那兩個沒用的傢伙都死了,誰還可以證明這件事,頂多查出來就是他們兩個頂,哈,死人要頂多少就頂多少不是嗎?」
  虞因看著他,冷哼了一聲:「那可不一定,要是能找到本人的話,只要能採集證據,我要看頂的人應該就不只死人,別忘記你剛剛自己講過誰跟誰一起爽這件事情。」
  「那也要找得到才行。」動了動指關節,王鴻相當囂張的笑著:「就算找到有怎樣,條子有有什麼辦法證明人是我殺的……」
  「當然可以!」虞因打斷他的話,暗暗在心中評估逃走的可能性。「為什麼外面機台那麼髒,可是巷子卻那麼乾淨,一看見那些幾台就知道小巷應該是平常不用的,又為什麼要清理?那天你們在除去的那裡待會滴血水,還被司機糾正,要是我要就警方在這裡和出租車上採樣,你猜猜我們會找到什麼東西。」
  王鴻眼神起了殺意,惡狠狠地盯著虞因:「我看,你應該也去陪林秀靜那個賤婊子,兩個人一起躺比較不會寂寞。」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柄蝴蝶刀甩著,銀寒地光折射在廁所當中。
  看著眼前逐漸逼近的人,虞因突然勾起了笑容:「林秀靜果然是被你們殺死了。」
  「!」
  愣了一下,王鴻還來不及反應,虞因比他更快有了動作。他往前衝去,一把推開了王鴻,不看後面,停也不停就往後門衝去。
  不過王鴻也不是省油的燈,回過神一把就抓住他的後頸往地上拽去,將虞因整個人摔在地上。兩個人扭打了好一會兒,虞因不曉得從他頸上抓下了什麼東西,然後整個人一陣暈眩,只僅僅差了數秒立即就居於下風。
  站起的王鴻立即重重地一腳踩在他胸口上:「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被你跑了嗎?」他的聲音很冷,由上往下俯視著虞因:」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差點喘不過氣,虞因咳了一聲,然後狼狽的回以冷笑:「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屍體」和「林秀靜」這五個字,你自己承認你殺了林秀靜!」
  「媽的!你給我去死!」
  虞因睜大眼,看著蝴蝶刀往下落。
  就在那一秒,他看見了——
  王鴻身後的鏡子裡猛然伸出了一雙白色浮腫的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往後拖。
  還來不及發出慘叫,王鴻的腦袋狠狠撞上了鏡子。
  匡啷的聲音響起。
  血與玻璃碎片混合在一起,潑濺到他身上。
  虞因緩緩轉過頭,看清楚了自己手上剛剛拽下來的東西是什麼。
  繪著不明符文的保身咒在他的手中碎裂開來。
  □
  整間廁所中迴盪著慘嚎聲。
  躺在地上的虞因只感覺全身脫力又痛的要命,整個胸口都是灼熱的痛,他只能看著那隻手拽著王鴻的頭撞碎了玻璃,接二連三不斷往後狂扯,玻璃全給撞碎之後就撞在牆上,整個牆面斑斑駁駁的全都是血跡,看起來非常駭人。
  那個人沒有停手的打算。
  「住、住手!」
  忍著痛楚,他對著鏡子另一邊的那人喊著。
  那隻手猛地停頓一秒,然後抓著王鴻的頭就不動了。
  虞因看見剛剛還凶殘的那人已經不會動、也不會掙扎,連呻吟聲都沒有,眼睛整個翻白像是昏死過去,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插了他滿頭滿臉,四處都是血水。
  蝴蝶刀掉落在地面,靜靜地躺在血泊當中。
  「別殺他……不然這樣什麼都不知道了……」咳了咳,虞因抽了好大一口氣這樣說著:「相關的人都死了,會問不出案情……」從最開始到最後的人都出事,要是王鴻也死掉,這樣搜證上會又少了一樣。
  白色的手緩緩鬆開,任由王鴻跌落地面然後倒下。
  就在虞因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原本被王鴻開的通亮的廁所燈猛然全部熄滅,只聽見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燈泡中的鎢絲都給燒燬,只剩下外面射入的微弱光線。
  黑暗之中,他看見王鴻身邊多了一個人,一隻山貓在那人的腳邊繞著走著,不斷發出詭異的貓叫聲。
  「你就是林秀靜吧。」
  就在虞因一說完同時,那個人立即原地消失,彷彿他剛剛根本是看錯,那裡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
  「我知道你就是林秀靜,我也想幫你做些什麼……所以,不要再這樣了……」他躺在地上仰望著黑黑的天花板,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著:「我大爸跟二爸是警察,可以幫上忙。」
  咚咚的腳步聲在廁所周圍響起,像是團團踱步著正在考慮什麼。
  「所以,放手吧。」
  就在語畢的那一秒,虞因猛然聽見奇異的尖叫聲從遠遠的地方傳來,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又乍然停止。
  然後,什麼聲音人影都沒了。
  他偏過頭,看見黑暗中只剩下王鴻正在抽動的手指。
  接著是外頭的警笛聲震響了整片天空。
  □
  警車的鳴笛聲在街道上迴響。
  接到報案之後,附近一帶的警局很快就派出警察抵達現場,接著拉起黃線,幾名警察與鑒識人員不久之後開始穿梭其中。
  這很快就引起附近的居民圍觀,甚至開始竊竊私語這裡怎樣怎樣的……
  「被圍毆的同學,你翹了嗎?」
  突兀的問句是從遊樂場裡面傳出來的,與外面的猜測懷疑相反,乾脆利落到讓人想問他是不是認真這樣覺得。
  蹲在地上檢視著虞因的狀況,接到通報一起跟來的嚴司翻查著手中的臨時醫療箱,找出了幾罐藥先幫他暫時包紮傷口。
  靠著牆壁坐著,虞因白了他一眼:」去你的。」如果不是胸口痛得要命,他會順便賞對方一記中指。
  「精神這麼好,看起來應該是暫時掛不了。」聳聳肩,嚴司看了旁邊斑駁的血跡與鏡子碎片一眼:」不過,剛剛被送到醫院那個可能就沒那麼有精神了,腦袋被鏡子割傷又插了大量的碎片,看來醫院這下子有得忙了。」
  他們是接到電話通知來的,一來,就看見廁所中倒了兩個,一個是被揍得全身傷,一個是拿腦袋撞鏡子倒在血泊中。
  「不是我要懷疑,被圍毆的同學,你是不是一臉討打?為什麼走到哪邊都看到你被扁?」嚴司很認真地發出了自己多日以來的疑問:」怎樣,被扁一扁有沒有什麼心得要分享?」
  「去你的。」全身很痛的虞因依舊給他相同的三個字。
  「沒禮貌!」
  相較於交談中一派輕鬆的兩人,帶頭來抄店的虞夏可沒這麼好心情陪他們嘻嘻哈哈了,一解決手邊的事情之後,就直接往這邊過來拷問:」阿因,你忘記你答應過什麼喔!」娃娃臉整個怒起來,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旁邊正在依言搜查的同事能閃的就盡量閃遠一點,很怕這對父子火山爆發起來,連他們都被岩漿潑到。
  要知道平常在警局被魔王操就已經很慘了,他們可不想又招火上身,那會衰一整天的。
  「耶……我傷到頭,忘性大。」虞因搔搔下巴,打哈哈地說著:」你要知道撞到頭的人比較不會記東西……」
  「虞因!」有種想衝上去踹他三腳的衝動,而虞夏也真的干了,不過才衝出去就被嚴司攔下來,只能踢腳試圖要踹人。」你這個混小子!敢玩你二爸!看我怎樣修理你!」不孝子!真的是天大的不孝子!
  「好了好了啦,他還是傷員耶。」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並且要避免更多麻煩,嚴司用力地把人拖到旁邊去,一邊的警員則用幾乎是敬佩的眼神看著他。」你這樣踹下去,不死也會剩下半條命的。」就他對於虞家的魔王認知,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踹一踹上床去躺三個月,看他會不會比較乖一點!」虞夏瞪著坐在地上的臭小鬼,想補他兩腳讓他直接上西天。
  「二爸,下次不會這樣了啦。」連忙討饒,虞因露出討好的笑容。
  「你還有下次!」
  「沒了啦。」
  父子吵鬧告一段落。
  「幸好這次是小聿的反應快,一聽到裡面有聲音,就馬上跑去附近超商報警,不然我看你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沒好氣地說著,虞夏想到稍早在另一邊巡查時候接到的電話。
  聿當然是不可能講話,但是他寫在紙上請店員幫他打了電話,他們才正好把奄奄一息的王鴻緊急送醫治療。
  瞄了一眼站在廁所門邊的聿,虞因伸了手向他一揚:」謝啦。」
  對方只是看了他一下,然後就往外縮去。
  「老大,這邊勘驗出血跡反應了!」猛地,後門的監護人員傳來喊聲,立即好幾個幫手圍過去在四周跟著檢驗:」這邊也有……」
  「在門邊的女性手錶上也驗出血跡反應。」
  「好,把整間店都給我翻過來查!」
  虞夏朝著全部的警員喊道:」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是!」
  虞因再度醒來時,已經是隔天下午。
  那時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送回來的,有可能是在救護車上就暈過去了,因為他沒有下車的印象,整個人後來就是昏昏沉沉的,好像嗑藥後遺症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他清醒的時候,只嗅到了乾淨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一些藥味,四周都是白色的牆壁……單人房,跟他偷跑之前的病房是同一間。
  胸口比之前輕鬆很多,而且也稍微可以移動,看來應該不是什麼重大傷害。
  虞因稍微轉動了一下頭,看見那個很愛跟的聿就趴在旁邊睡覺,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呼了口氣,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總算把事情查得告一段落了。
  旁邊的聿動了一下,然後微微起了身,眼神迷濛地眨了眨。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虞因笑了一下,左右打量,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聿搖搖頭,然後站起身幫他倒一杯開水,又拿了幾個藥片過來。
  趁著空檔時間,虞因翻身拿了旁邊床頭櫃上的遙控,轉開醫院的電視機,幾個頻道選擇之後連上了新聞台。
  「接下來為您播報一則新聞報導。昨日警方破獲大型非法電子遊樂場,起出了上百台賭博與色情性質的違法機台。據聞,遊樂場部分人員牽扯到一宗強姦殺人案,目前警方正在傳訊相關人士瞭解案情,若有更進一步報導,我們會為您繼續追蹤。」
  半坐了起來,虞因把枕頭塞在腰後,看著電視新聞的畫面,然後接過旁邊的藥片塞進口中:「是說……林秀靜的屍體到底被丟在哪邊?為什麼到現在都找不到?」
  市郊他們也去過了,可是找到的卻是謝立宇,那麼林秀靜的屍體到底被丟在哪邊?
  坐在旁邊寫了一下子紙條,聿將那張紙放在他的眼前,上面寫著斗大的幾個:」夏禁止你踏出病房一步。」
  虞因翻翻白眼:「知道啦,我也很懶得拖著一身傷亂跑好嗎。」
  聿用一種懷疑的表情看著他。
  「當心我扁你哦!」揮舞著拳頭作勢,虞因又轉了別的新聞台,大部分都是在報導電子遊樂場被抄掉的事情,關於殺人案就可憐到幾乎沒提。看來二爸他們還沒正式向媒體透露消息,應該是想等找到屍體之後再下定論吧?
  就在思考當中,一個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弄得虞因相當尷尬,因為聲音是從他肚子發出來的:」糟糕,我餓了……出去買個吃的不犯法吧?」他看向旁邊二爸派來的小監督。
  搖搖頭,聿指指自己,然後就往門外走去,表示他要去買東西。
  虞因聳聳肩,剛好自己也很不想跑來跑去。
  房門關起之後,他繼續按著電視換台。既然媒體方面播報的都差不多,那就不用多看了,等大爸或者二爸來之後再問他們會比較清楚一點。
  如果不是被棄屍在山上……
  不對,一定是被棄屍在山上,不然不可能會有那些來回痕跡。
  可是問題來了,為什麼他們上山就是找不到?
  該不會是被分屍吧……
  不對,就他個人直覺,這個不太像是被分屍的感覺。
  從頭開始想看看,如果是分屍的話,時間就不會這麼吻合,而且司機載到的不會是那樣的東西……應該說加上分屍的時間,應該就不讓林余大載到了。
  一般分屍的人比較喜歡四處丟。
  加上王鴻曾經講過兩個人一起躺這句話,所以他認為絕對不是分屍案而是直接棄屍。
  就在思考之際,門口又傳來聲音。
  虞因抬頭一望,看見聿提著超商的塑料袋正在關門,然後他走到旁邊的小桌把東西拿出來。便利超商的東西選擇不多,桌上就只有一個飯盒,加上兩個飯團和兩罐飲料。
  「要是大爸知道你買便利商店的飯盒給傷員吃,一定會念到那邊去。」虞因算是消遣地說了,然後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飯盒,打開很快地扒了兩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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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坐在一邊的聿看了他半晌,才拆開了飯團的包裝袋。
  「對了,其它人呢?」虞因很快掃掉大半個飯盒,嚼著不怎麼好吃又乾巴巴的肉片發問。
  然後一卷報紙被放在他面前。
  報紙上有著斗大的標題,就是遊樂場那一宗。
  看來大爸應該是在處理這件事情抽不出身吧?
  翻開了報紙,上頭有著整版在追蹤事件的報導,比起剛剛電視上看到的詳細很多,還有一些報社自己做出來的示意圖。
  上面記錄著警方的動作非常快,在把電子遊樂場都翻過一遍之後,正式請得上頭命令,將電子遊樂場封閉,且帶走了很多相關人士回去問話。
  聽說,查出的血跡反應不只一種。
  可是王鴻被帶走之後,卻沒有人知道趙昱恆的下落,就像是蒸發一樣,怎麼都找不到人。
  最後一個人行蹤不明……
  虞因突然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那個人應該還活在世界上吧?
  一想到這些未知的狀況,虞因又有點開始發起毛。該不會林秀靜真的不肯放過任何人追上去報復了吧?
  他深深覺得,有必要再去市郊一趟。
  翌日,第一個來到病房的訪客很罕見的不是虞家兩名掛著監護人頭銜的人,而是那個經常在醫院兼差的路人甲一名。
  「嗨,被圍毆的同學。」
  帶著一整籃的水果晃入病房,嚴司先是笑笑地打了招呼:」你家兩個老爸現在正被一堆事情纏身,剛好我很閒,順道過來幫他們看一下你還活著沒喔。」
  虞因很直接地給他一記中指。
  「嘿,真沒禮貌,至少要跟好心提著水果來看你的大哥哥說聲謝謝啊。」把水果籃交給旁邊的小聿,相當自動自發的嚴司拉了椅子坐在一旁。
  「大、哥、哥?」虞因用一種你在說笑嗎的語氣冷哼了聲:」歐吉桑,不要裝年輕。」
  「小、朋、友,大哥我只長你幾歲喔。」微笑著回敬過去,嚴司從身旁的背包裡取出一件東西:」哪,這個借你看,打發打發時間。」
  接過不大的牛皮紙袋,虞因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是一些影印的報告:」這個……」
  「噓,這是非法行為,別跟你大爸二爸講,不然下次別想要我弄給你看。」朝他眨著眼這樣說,嚴司用一種下不為例的語氣告知。
  袋子裡面裝著的是幾起案件以來所有死者傷者的相關報告。
  包括在山坑裡發現的謝立宇,以及被送醫之後現在生死未明的王鴻等。
  「你拿這個給我看是什麼意思。」並沒有立即攤開來看,虞因反而是將東西收回袋子裡,揚了揚然後說道:」基本上我跟歐吉桑你不是很熟,你沒有必要專程冒險帶這些給我吧。」
  嚴司勾起一笑:」果然不愧是虞老大家的孩子,看起來很脫線的感覺,不過其實也挺謹慎的嘛。」
  「你說誰脫線!」把袋子拋回去給對方,虞因冷哼了聲。
  「你囉,不然怎麼會接二連三被圍毆啊,這位同學。」收回了袋子,嚴司從裡面抽出兩張相片:」好吧,其實我想給你看的是這些。」
  「下次不要再試探我,我的脾氣沒有比二爸好到哪邊去。」抽過那兩張相片,虞因瞄了他一眼,說著。
  「看得出來。」聳聳肩,嚴司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翻看了那兩張相片,一張是已經發脹生蟲的屍體,另一張是在上吊自殺現場拍下的。
  「其中一張是謝立宇……就是跟你腦袋碰腦袋那一位,另一個你應該就知道了,這張是那天遺漏的相片,後來攝影組補上來的。」在一邊補充說明,嚴司點點相片。」上吊的這張現場有拍到房間一角,你看最角落那個鏡子反射的地方。」
  依言看去,虞因看見小小的房間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有張桌子上立鏡,阿嬤用的那種圓紅鏡,鏡子大半地方都反光了,只有小小的一角映出了影子。
  一個女人的人影。
  雖然模糊看不清楚,但是虞因很清楚地看見鏡子中的那個人笑了,嘴角的弧度是上揚的,令人發冷。
  他記得二爸說過,現場並沒有女性。
  虞因轉過頭,看著把相片帶過來的那個人。
  「另外這張,他的死因是失足摔死,不過呢,他手上倒是有個有趣的東西。」指著第二張相片,嚴司瞥了他一眼。
  翻過相片,第二張是屍體的部分特寫,照的是手部。
  「這是……」虞因瞇起眼,旁邊的聿很快就湊過來一起端詳相片。
  相片的上的屍體特寫中,手腕的地方明顯出現黑色的瘀傷痕跡,像是被誰用力抓握過一般,因為已經有些時間了,所以比起其它部位明顯的潰爛許多。
  還在思考時,一旁的聿已經直接劈手奪過相片坐到旁邊細看了。
  「那你刻意給我看著兩張相片是怎樣?」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虞因看著眼前的人這樣詢問。
  「沒啊,根據驗屍的判斷,我可以說他們一個是死於自殺,一個是死於意外事故沒錯,可相片上看起來又有那麼點不自然,所以我只好問了警局的人,來找你這個業餘專家看看有什麼不同的見解囉。」接回聿遞來的相片,嚴司聳聳肩說著。
  「不好意思,我才不是什麼業餘專家,想分析的話麻煩寄去給電視台,還有專家幫你分析,上次你自己也講過。」擺出不怎麼感興趣的表情,虞因躺回原位。」不過,我沒想到原來法醫對這類事情也有興趣哩。」他還以為他們都比較喜歡講求科學證據。
  「當找不到屍體時候,你就會對任何事情都有興趣了。」從一邊的小櫃子上拿起了蘋果,嚴司利落地削起了果皮:」你知道嗎,電子遊樂場中查出大量的血跡,從那些記錄點來看的話,噴那些血量的人應該已經沒命了——除非他有立即輸血,發現的女用表經由家屬確認,已經證實是林秀靜小姐所有,另外在表上也有部分血跡,現在已經請家屬做比對是否相符。」
  「帶回去訊問的員工怎麼說?」懶洋洋地問著,虞因隨手轉開了電視。
  「很統一咧,打死都不說。不曉得有什麼把柄被人家掐住了,不敢亂說話,是說是被聘請的,其它都沒講。」這就是比較麻煩的地方了,不過這邊的情況就跟他比較沒關係就是。嚴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將切好的蘋果遞過去:」關於這部分正在持續搜查,初步已經發現一些賬冊裡面,有部分員工的欠債紀錄跟借款紀錄等等,可能會再深入調查。」
  「是這樣沒錯,還有……」正打算說些什麼時,嚴司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就在嚴司走出去之後,虞因才一反剛剛漫不經心的態度。
  現在連警方也沒找到屍體。
  看了剛剛那兩張相片,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兩個人一定不是自殺和意外事故死亡,而是跟其它人一樣被殺死的吧,只是可能沒辦法用謀殺來結案了。
  畢竟歷年來的檔案上,可沒見過用鬼殺人結案的事件。
  他注意到從剛剛開始,除了拿相片之外就沒其它動作的人。」聿,你覺得如何?」轉頭過去,剛好看見那個紫眼睛的端著水果在看他,就開口問了。
  微微愣了一下,聿放下了手上的水果盤,在一邊的筆記本上寫了字:」謝立宇沒有理由自己上山。」
  「唉,你跟我想到的是一樣的,那種鳥地方根本不會有人刻意要去,除非是那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他才會想要再去確定妥不妥當……可是問題在於那天我們不是也去過了。警方也在那邊調查過,就是沒有看見林秀靜的屍體,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虞因撐著下巴抓了抓腦袋,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是他疏忽、而可能會藏有屍體的。
  房門豁然給人推開。
  「不好意思,我有事情現在要馬上回去一趟。」一邊收線、一邊走進來的嚴司,看起來似乎有點匆忙,直接拎了帶來的背包很快就往外走:」被圍毆的同學,你好好休養別亂跑,不然會變嚴重喔!下次見。」
  語畢,也沒管虞因有沒有回應,就逕自跑出去了。
  「嘖。」那傢伙到底來幹嘛啊。虞因瞪了被關上的門板一眼之後,冷哼了聲:」幹嘛全天下的人都以為我會偷跑啊。」
  他轉過頭,看見聿緊盯著他。
  連這只也一樣。
  拜託!他才受過傷耶,才不會想要隨隨便便又出去讓自己變得更嚴重好不好,這些人難不成以為他是被虐狂嗎!
  聿動了動,拿起筆記本對著他,上頭出現了:」虞夏說你不能出病房一步。」
  「唉,知道了知道了。那麻煩這位小哥去幫我買點喝的總可以了吧,病房裡只有水果跟白開水,我想要涼的啊!」他已經喝白開水喝到快水腫了,他需要一點甜的涼的不健康的鋁管飲料。
  放下筆記本,聿倒是拿著錢包往外走了。
  按掉上演中的無味的綜藝節目,虞因往後倒在軟軟的枕頭上。
  如果謝立宇真的是去看屍體,才在那邊死亡的話……
  就在他細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熟悉的喵喵聲傳來,很近,就在他的床下。但是這次沒有之前聽到的那麼淒厲,反而就是正常很多的貓叫聲。
  虞因馬上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就看見了那只山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眼前,然後從地板跳上床,坐在床尾處。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接近看這隻貓。
  已經稍微有點發脹的身體說明了他已經不是一隻活貓,圓大的眼佈滿了斑駁嚇人的血絲,而瞳孔處還稍微有點灰白濛濛。
  近看還挺有些壓迫感。
  「你應該不是來預告下個要死的就是我吧。」看著眼前的山貓,虞因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想開玩笑的心情。
  因為眼前的山貓對他沒有敵意,所以讓他稍微有點放大了些膽子。
  那隻貓看了他好一會兒,什麼反應也沒有,接著又跳下床往門外邁步。那樣子看起來就很像……專程來找他。
  「你知道林秀靜在哪,對嗎?」虞因立即跟著跳下床,抓了掛在旁邊沙發上的外套穿上,就跟著拉開門往外跑。
  山貓沒有回頭,步伐不快但是也不慢,筆直地就往醫院外面走。
  捨棄了電梯跟著跑樓梯,虞因就怕失去了這隻貓的影子。
  他覺得,山貓這次出現應該是要了結一切。
  而機會很可能也只有這樣一次。
  追著跑出醫院大門之後,虞因立即攔下了附近的出租車:」司機,照我的話……」還未說完,他突然感覺到衣服被人拉扯了一下。
  回頭一看,聿就站在他身後。
  「誒,我不是要違約,可是現在我一定得出院一趟……」虞因看著那雙紫色眼睛,又看著已經開始往外走的山貓,有些焦急起來。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感覺,要是沒追上,就真的不用追了。
  「你要明白,我不會隨便亂鬧事,這次真的很重要了。」他注視著聿很認真地說著。
  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後,聿鬆開了手,然後晃晃手上的錢包跟便利商店袋子,裡面還裝著剛買來的食物與飲料。
  虞因突然有心情笑了,其實這傢伙也不是那麼難以溝通嘛。
  「我們走吧!」
  出租車在指揮下,很快就離開醫院駛上了外道。
  「少年誒,我們還真是巧,已經連續遇到幾次了,對吧。」
  金髮的年輕出租車司機愉快地吹著口哨,操作著方向盤,出租車飛快地往市郊前進。
  「有緣啊,下次一起出去吃個飯。」一邊咬著便利超商買來的飯團,坐在副駕駛座的虞因盯著用詭異速度跑在前面的山貓,指示著往市郊的位置。
  「哈,爽快!等等手機留著,改天我請你們去吃好料的。」金髮的司機爽朗地笑著,然後利落地越過一旁的車子快速行駛。」話說,你們急急忙忙從醫院跑出來為什麼要去郊區?那邊很陰的誒。」
  「很陰?」虞因自然知道那邊很陰,不過沒想到年輕的司機也會這樣說。
  難不成他外表看起來是個司機,其實真實身份是個正牌陰陽眼?
  「對啊,聽說那邊以前日據時代死很多人,就在山頂上,所以現在才會荒廢成那樣。」司機說著,一個打彎,出租車用很完美的弧線滑過一個彎道:」我阿公以前就住在這附近,所以對這邊很瞭解。山頂上就埋了很多人,後來聽說常常作祟,附近一帶的居民全搬走了,現在才會變成荒山。」
  「原來如此。對了,老大,你是不是對賽車很有興趣啊。」虞因一手拉著旁邊的安全把手,連忙抓住差點飛出去的飯團。
  「嘿!你怎麼知道,我高中時代最偉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個賽車手。」哈哈笑著,司機無視於已經直線上升的速度,非常熱血地直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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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果然如此。
  這是現在一前一後兩兄弟共同的想法。
  出租車大約在五十分鐘後抵達山腳下。
  時間還很早,就像虞因他們上次來時候一樣,不過草被碾平了很多,大概是上回救護車與警察來來去去時候弄的,往上走的路變得很清楚,不再埋在草中。
  幾個人前後下了車。
  「大哥,我們要上去找個東西,可以麻煩您等我們一下嗎?」虞因把單程的出租車費交給他,這樣說著。
  「你們兩個小孩子自己上山,會不會太危險啊?我看我跟你們一起上去好了。」年輕的司機從後車廂拿出個大扳手。」這樣比較安全啦,要不然遇上個什麼,萬一沒人幫手就完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通緝犯窩藏山中咧。」
  「那就麻煩你了。」
  拉著聿的手往山上走,雜草經過整頓之後,山路變得好走很多,他跟著在前方不遠的山貓,逐漸來到上次他墜落的那個坑的附近。
  在這邊?
  虞因皺起眉。
  怎麼可能?
  如果在這邊的話,為什麼上次二爸他們會沒找到?
  「哇靠,這個洞還真深。」年輕的司機探頭看了一下大坑,說道:」夭壽喔,不曉得是誰挖這種洞出來。」
  「摔下去很痛哩,我上次就在這邊摔過一次。」虞因看著又深又黑的洞口,突然覺得自己上次摔那一下還沒重傷,算好運了。
  那只山貓坐在洞口邊,開始舔起毛,一撮一撮的貓毛在它舔動時候開始落地,接著暴露出下面的皮,已經開始浮腫的皮崩裂之後,慢慢出現黑色的血肉。
  它緩緩抬起頭,發出鳴叫。
  就在這裡嗎?
  虞因左右看了一下,沒有什麼可以下到洞裡的東西:」大哥,你車上有繩子什麼的嗎?我要下去找個東西。」
  「上次掉的嗎?好啊,等我一下,你們兩個不要亂跑。」司機把扳手交給他,一個人很快又跑下山。
  天氣很晴,抬頭仰望整片天空都是湛藍無雲。
  山貓也不急著跑走,就坐在原地搖尾巴。
  司機大概十分鐘左右又回來,人有點喘,看起來是來回跑的:」喏,夠不夠長?」他遞出一捆麻繩。
  「夠了,謝啦。」附近找了個能支撐的東西綁住,虞因順著洞口就往下爬。
  整個下面全是漆黑一片的,明明上面是大晴,卻連一點陽光都沒有都進來。他在下去的第一秒馬上覺得全身發麻,底下冷颼颼的一點都不友善,這讓他興起了往回爬的念頭。
  可惡!自己是為了什麼才下來啊!
  硬著頭皮,他再繼續往下攀。
  繩子的正上方動了一下,虞因抬頭,看到另一個影子從上爬下來,很快就逼近他:」混蛋!誰叫你跟下來了!等等繩子斷掉怎麼辦!」想也不想就直接開罵。
  啪的一聲,一點小小的微光亮了起來。
  上面的聿騰出了一手打開了打火機,把深洞稍微照亮。
  虞因愣了一下:」你從哪裡生出打火機的?」太神了吧,他的口袋是百寶袋嗎?
  將打火機關起來遞下去,聿指指上面。
  「喂,打火機夠不夠?要不要我去車上拿手電筒?」司機的聲音從洞口傳下來,迴盪在小小的空間中。
  ……明白了。
  順利下到最底部之後,虞因點亮了打火機。
  很深的洞穴,抬頭往上看到洞口有好一段距離。下方挺寬的,大概可以五、六個人橫排站著不是問題。
  上次他摔下來時候失去意識了,今天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麼那天自己會摔得那麼慘了。
  左右看了一下,旁邊的洞牆上有些記號,應該是上次警員們找到屍體之後做下的一些紀錄等等……
  他轉頭,猛地旁邊的洞壁上出現了剛剛那只山貓,倒伏在一邊,叫了幾聲。
  虞因有種遲早會被他嚇出心臟病的感覺。
  「在這裡嗎?」四周環顧了一下,什麼也沒有。
  站在後面的聿拍拍他的肩膀,虞因回過頭,隨著他的視線往地上看去。
  一隻半腐的手抓住聿的腳踝。
  一個小時之後,據報而來的警方在洞穴中起出一具已經腐爛多時的女屍,人煙絕跡的市郊再度湧進了沸騰的人聲喧嘩。
  「奇怪,上次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
  在一邊幫亡者燒冥錢,對於這點感到很疑惑的虞夏,瞪了一眼上次也來起出屍體的同僚,那人立即滿頭黑線跑開。
  辦事不力!
  「嘿!下面還有東西!」
  挖掘人員喊了聲,隨後又起出好幾個黑黑一團一團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的屍體?都爛到看不出來樣子了。」幾個人將黑黑一團的東西放到一邊的墊子上。」好像是動物……」
  虞因看見那只山貓走過層層的人群,在那些東西前面停了下來,低首,舔著。
  他突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
  半晌,負責驗屍的嚴司一邊脫去手上的手套,一邊走了過來。」那位小姐身上有十幾處刀傷,致命死因是頸動脈一刀,更詳細的的報告需要回去查驗才能提出,目前懷疑死者生前有遭到性侵害。」他蹲下身,拿起冥錢有一下沒一下地丟進火焰中。」初步檢驗結果,我猜測凶器是一般都能買到的刀器,從刀痕深度跟大小來看……像是蝴蝶刀那類的東西。」
  蝴蝶刀。
  虞因愣了一下,他記得王鴻的確有一把蝴蝶刀……
  「好,我知道了。」虞夏點點頭,將最後一張冥錢丟進火堆裡然後站起身。
  起風了,火焰上卷,然後又緩下。
  「後來在屍體下面挖出來的那些小團東西,我也順便勘驗過了,應該是貓,幼貓,總共六隻,都是被鈍器敲死的。」嚴司跟著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塵。」看樣子不太像一般的野貓,所以我問過住在附近的人,聽說這裡有山貓出沒,大概是有山貓窩吧。」
  「嗯。」
  聽著兩人交談,虞因放下最後的冥錢,看著那只山貓就站在那邊久久不走。
  「對了,還有一個奇怪的事。」嚴司看著旁邊已經蓋上白布的女屍:」我在死者的頭上發現一處傷痕……是新傷,感覺上好像是被什麼敲到。」
  「新傷?」
  「不過很怪耶,傷口上沒有泥土,看樣子應該是被埋下去之後才敲到的……這點比較奇怪,不太像是被土撥鼠還是穿山甲、神奇寶貝一類東西要挖洞時候,不小心撞到的痕跡。」
  「……你告訴我神奇寶貝怎麼在這裡挖洞好嗎。」原本正掏出記事本抄寫的虞夏白了對方一眼,然後自動省略掉廢話。
  「別瞧不起神奇寶貝,會挖洞的還挺多只的。」嚴司還頂回去。
  「下次要是有土裡任務,你再去找神奇寶貝來幫忙挖。」冷哼了一聲,虞夏完全跳過那四個對案情沒有幫助的字繼續筆記。
  聽到嚴司的話,虞因突然覺得有點冷。
  屍體上有被東西敲過的新傷……
  那天晚上也在他房間中,他的確聽見了被砸到的聲音。
  他看見本來也蹲著燒冥錢的聿站起身,拉拉虞夏的衣服,然後把筆記本遞給他看。
  「貓屍?你想在檢查之後拿回來這邊埋?」看著筆記本上的字體,虞夏皺起眉問著:」可以是可以啦,不過要找我或是佟陪你來知道嗎,這裡很危險,一個人不要自己亂來。」說著,還不忘瞪了虞因一眼。
  聿點點頭。
  「二爸,別說得好像我都是帶著他到處惹事。」虞因翻翻白眼,沒好氣地抗議。
  「你敢否認?」
  「……」
  好吧,他是有一點。可是他幾乎都是辦正事啊,又不是帶著小鬼吃喝嫖賭外加街上幹架飆車什麼。
  他轉頭看見山貓在聿腳邊磨蹭著,發出細微的叫聲之後,消失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正要去處理後續的嚴司頓了一下,然後從口袋拿出手機:」喂?我是嚴司。」
  過了半晌,他轉過來看著虞因。
  「陳關醒了?」
  「新聞快報,警方在中市市郊區起出一具女屍。據報死者身份已經被證實為林秀靜,今年二十歲,生前就讀私立理東科技大學。根據死者家屬所述,死者在半年前與家裡失去聯絡,一度被提報為失蹤人口。本台記者為您尋訪死者友人,更進一步得知死者這半年來與男友同居……」
  播報員的聲音在病房中迴盪。
  盯著電視看了很久,脫離危險期被轉送一般病房的阿關歎了口氣。
  「你認識林秀靜,對吧。」從水果籃裡拿出蘋果削皮,現行來探望的虞因坐在一旁問著。
  在阿關清醒之後,像是奇跡一樣什麼感染併發症都沒有了,只剩下身體上的內外傷,聽說照這樣下去,只要好好休息一兩個月就可以完全痊癒了。
  主治醫生還一直大呼不可思議,最後只得說阿關有著很難得的好運氣了。
  這讓虞因覺得,其實這應該是」某人」手下留情了吧。
  瞥了友人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才緩緩開口:」嗯,我跟靜是在園遊會上認識的,後來有一次去打工順便載她去醫院看朋友,她就在我打工的地方遇到趙昱恆。阿恆膽小歸膽小,不過人很不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好像都對對方有點好感,所以我就介紹他們兩個認識,後來就聽說他們變成男女朋友了。」阿關看著電視,又歎了口氣,說著:」不過,後來聽說她家人一直都反對她跟男生交往,理由好像是怕會影響到學業什麼的,所以,靜好像一直沒有告訴她家人這件事情。在那之後,有一次她好像跟父母有爭執,沒過多久就跑來找我說她逃家,要我幫她安排住處。」
  「跟趙昱恆同居?」虞因瞇起眼,想拿蘋果砸他。
  「沒有啦,我本來是介紹她住我親戚家出租的房子,一個月三千包水包電很便宜的咧,哪知道後來她跟阿恆說,兩個就同居了。」連忙先行撇清關係,阿關急急地說著:」啊你也知道現在同居的人很多啊,我哪有理由反對別人要同居啊,又不干我的事情幹嘛管那麼多咧。」而且有時候管太多,還會被人以為他有問題,他才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你真是造孽喔!」很無力,虞因伸手直接往他腦袋上一拍:」好好一個女孩子,介紹她去認識那種亂七八糟地方的人,難怪你會有報應。」
  「哎喲,我哪知道啊。」阿關叫著,深深覺得自己很無辜。
  「做錯就是做錯,你這次真的是活該!」把削好的蘋果丟過去,虞因站起身:」你還活著就要感謝了……」
  「我知道啦。」啃著蘋果,阿關低著頭反省。
  虞因一來探病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他索命的事情了,這讓他覺得其實自己只出一場車禍算是小意思了。比起丟了性命,皮肉痛實在不算什麼。
  坐在旁邊轉了幾個新聞台看案件報導,虞因又回過頭:」你真的沒有涉案嗎?」
  「沒有啦!我哪敢,殺人呢!我才沒有那種膽子。」阿關瑟縮了一下,連忙搖頭。
  「最好你不敢,那為什麼他們會知道我們上次去夜遊的地方?」
  「喔,因為阿毅問我知不知道哪裡人很少,藏東西不會被發現,我就告訴他那邊啊……我哪知道他要藏屍體。」上次幾個朋友要夜遊時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那時候告訴大家去一趟的結果是自己差點被剝光丟在那邊自生自滅,所以阿關對那地方的印象非常深刻。
  一被問到,他第一個就想到那個地點。
  虞因很想再賞他一拳。
  把蘋果放在一邊,阿關推推自家好友,從剛剛開始他就有個疑問:」誒,這位是你朋友嗎?」他看著坐在一邊看書的聿。
  他記得出車禍之前,和對方有一面之緣。
  那個時候,虞因說並不認識他。
  「朋友?」
  轉過頭,他同時對上聿紫色的眼睛。
  朋友?
  虞因勾起微笑:「不是,他是我弟弟。」
  「啥?」
  阿關一臉疑問。
  聿低下頭,繼續讀著他的書本,仍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呼了口氣,虞因看著電視報導。
  總算是結束了。
  他在害怕。
  夜半一點鐘,高速公路上奔馳過許多快速返家或自有目的地的車輛。
  一台黑色房車用比其它車快上很多的速度不停超越其它車輛,像是被什麼毒蛇猛獸追趕一般。
  懸掛在車上後照鏡的蓮花掛飾不停地猛烈擺動。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黑暗中,路燈一盞盞地快速掠過駕駛人的臉上,整個刷白的男性面孔像是極度畏懼著什麼,不停喃喃自語著相同的話。
  「不要找我……」
  按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不斷發著抖。
  猛然一回過神,他看見後照鏡中的後方座位正中央端坐著一隻山貓。
  「!」
  車子一個打滑,差點撞上旁邊的紅色跑車,他回頭一望,後座卻什麼都沒有。他不安地把油門踩得更重,放任車子往前竄逃,而無視於旁邊紅色跑車發出的謾罵聲。
  額際不斷冒出冷汗,掌心濕潤的幾乎快要握不住方向盤。
  他快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去,長長的公路無止盡地延伸,他開了一整天的車,只有車子沒油或者飢餓時,才在休息站停下五分鐘。
  他不知道自己該逃到哪裡去。
  猛地,車窗突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發出砰然的一聲。
  他下意識地往旁一看,看見剛剛的紅色跑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追上來在他旁邊並行,駕駛朝他比出了中指,後座的兩名乘客不停對他叫囂,都是大學生的年紀。
  就在越過駕駛之後,他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起來。
  紅色跑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名女性,長長的黑髮就像他曾經認識過的女生那樣飄逸在窗外的夜風中。
  然後,那名女性緩緩轉過頭,蒼白浮腫的面孔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然後,她笑了。
  「不是我,不要找我!」他幾乎是驚慌地再度踩下了油門,方向盤後的時速表立即往上跳,很快就超過了公路限制速度。
  旁邊的紅色跑車發出了三字經,很快也追了上來。
  他再度往旁看,對方的副駕駛座卻已經沒有剛剛那個熟悉的身影。
  「干!給我下車!」紅色車的駕駛再度丟出了飲料罐砸在他的車窗上,就像剛剛一樣發出了砰砰大響。
  兩輛房車在高速公路上快速馳動著,雖然夜晚車流量不大,但是卻也已經影響到其它的車輛駕駛。
  他不在意緊閉的車窗上已經被沉重的鋁罐砸出裂縫,只知道要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彷彿與他槓上一樣,紅色的跑車著魔似地也猛衝了上來,追著他不放。
  「不要找我……」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這樣。
  那天,他只是不敢……在那個地方沒有人敢跟王鴻他們作對,可是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那樣,一切是跟他無關!
  他不是故意要逃走的,真的不是。
  就在時速表逐漸越過一百六的時候,他看見一隻貓端坐在他的車前蓋上,臉朝著前方,細毛四處噴飛。
  一隻白色的手掌撫上了方向盤,就像從前一樣慢慢地移動,接著握住他的手。
  像冰一般的感覺。
  那一秒,他的呼吸好似停止了,四周的空氣跟著急速冷卻下來,連多吸一口都會感覺到刺痛。
  慢慢地轉過頭,他看見原本沒有人的副駕駛座上,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一個人,低垂著頭,長長的發散在那人身上,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臉。
  「不要找我!」
  突然一驚,他立即重重踩下了煞車。
  因為高速加上突然剎車,那瞬間整個房車失速擺盪,重重撞上了原本緊追在側的紅色跑車,發出巨大的聲響。
  整條高速公路似乎瞬間靜了下來。
  砰然一聲撕裂了原本寧靜的黑色天空。失速側撞上跑車之後,他連人帶車被反彈到公路的分隔島上,整個翻撞過去。
  那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
  他瞪大了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猛然的撞擊讓他因整個人撞上了車門而暈眩,再度可以定睛看東西時,只見一點接著一點的紅從自己身上擴散開來,然後是一片黑暗的夜空。
  房車的車頭被撞到變形,他被夾在駕駛座中無法動彈。
  朦朧之間,他看見旁邊的座位上仍坐著那個人,而他已經無法出聲。
  四周好像有人圍了上來,接著是警笛鳴響。
  那個人的身影緩緩地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恍惚中好像聽見已經被撞爛的車上收音機突然發出了吱呀的聲音,伴隨著外面的吆喝聲,清晰的讓人覺得可怕。
  「……新聞快報,北上交流道發生一起重大車禍,肇事者為一台黑色房車。據目擊者表示,黑色房車大半夜在高速公路上狂飆,失控打滑,撞上了旁邊車道的跑車,接著彈出、翻覆在分隔島上,造成兩車四人輕重傷,同時影響了北上車流,造成暫時性的塞車。肇事車輛車體全毀,駕駛人被卡在駕駛座上整整三十分鐘才被救出,已經送往XX醫院。目前已經證實有生命危險,警方在傷者身上找出身份證件,證實肇事駕駛為趙昱恆。
  虞因做了一個夢。
  在青城半夢半醒的時候,他夢見了兩個人在挖地,旁邊有一窩小貓正在喵喵叫著。
  「靠,這群貓有夠吵的!」
  「打死一起丟下去埋啦!」
  其中一人拿起產自,重重地敲在小貓頭上。只是幾秒鐘,貓再也不會叫了。
  他看見那個拿鏟子的人有著一頭紅髮。
  然後,他醒了。
  「新聞快報,目前郊區女屍案已經結案,警方調查發現死者生前遭到多人輪暴後,被殺了十多刀滅口,警方已經在屍體上採樣查處涉案人員。但是涉案人中,已有大部分因意外死亡或是自殺身亡,無法詢問,現在鎖定唯一存活的嫌犯王鴻……」
  假日清晨,虞家廚房傳來平底鍋倒油的吱吱聲響,接著是敲破蛋殼的聲音,熱油很快就將蛋白邊緣煎的金黃,不聽顫動。
  麵包的香味從烤爐中傳出。
  「王鴻有可能全身癱瘓。」漂亮地甩起平底鍋上的荷包蛋,虞佟對在旁邊收拾的虞因說道:「大量玻璃碎片刺入腦部造成嚴重腦震盪,如果引起感染也可能死亡,正在隔離室觀察中。」
  虞因頓了一下。
  他不能說這是最好的結果。
  這是林秀靜的決定,也是她給傷害她的人最狠的處罰。
  「趙昱恆已經坦承案發時他有親眼目睹,可是懼於王鴻,所以才匆匆逃走;他說他不曉得之後他們會殘殺林秀靜,現在全案已經移交法辦,聯通電子遊樂場的色情賭博案。」把蛋盛入盤子上,虞佟偏頭想了一下:「另外在車禍中趙昱恆雙腿截肢,下半輩子應該得在輪椅上度過了。」
  這是處罰他逃走嗎?
  虞因若有所思地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把東西放下時,剛好聽見大廳外傳來的新聞播報。
  「新聞快遞,今日早晨三點在台中市發現一具無頭女屍,根據現場勘驗……」
  他偏著頭看向客廳,聿正坐在電視機前面看晨間的英文教學節目。」聿,去叫二爸起床吃飯!」
  聿站起來,往虞夏的房間走去。
  隨後,虞冬端著果汁瓶走出廚房。「你站在這裡發呆幹嘛?等等吃飽要出門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喔,好了。」虞因回過神,把手上的盤子放上餐桌:」大爸,台中最近怎麼那麼多無頭命案?有殺人魔嗎?」他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吧。
  虞冬轉過頭看他,滿臉疑惑:「什麼無頭命案?」
  「最近新聞不是一直在播,台中的無頭女屍命案?」虞因也被他問得很莫名其妙,照理來說,這種事情大爸應該比他清楚才對。
  搖搖頭,虞冬皺起眉:「台中最近沒有無頭命案,我也沒聽說過別的縣市有無頭命案喔。」
  沒有無頭命案?
  那……那個新聞是從哪裡來的?
  那瞬間,虞因突然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全身起雞皮疙瘩。
  還是……當作聽錯好了。
  砰一聲,虞夏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住在裡面的魔王睡眼惺忪地走出來,他身後的聿一直推著他往前走。
  「吃飯咯!」
  虞家的早晨時間,於是開始。

  《山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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