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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章 探監(中)
  「恩公身陷囹圄,小女子特來拜望。」沒等高闖回過神,這美人竟然娉娉婷婷的拜了下去,聲音好聽得像唱歌一樣。
  高闖雖然見多識廣,但還沒有美女對他行過這樣的大禮,嚇了一跳,伸手出鐵柵欄想扶起她,可一見自己的手在監獄裡兩天來已經變形成光軍的「糞叉子」狀,面前這美女又嬌嫩得好像一碰就化一樣,就又把手縮了回來,有點尷尬地說:「姑娘快請起。不知——請問——在下——您——究竟是哪位?」
  「恩公不記得我了嗎?」美女沒有起身,繼續低著頭,雪白的後頸像一匹雪綢一樣,「小女子雲想衣佩服公子高風亮節,施恩不圖報,此種胸襟氣度世所罕有。」
  這是說他嗎?他什麼時候那麼偉大了?這不是說上帝他老人家吧!可是雲想衣——難道是那位金陵所有青樓姑娘中的花魁,紅袖招的頭牌姑娘,那個落水後被自己救上來的女子?!高闖腦海中的記憶迅速閃回,沒怎麼費力就想起了前幾天在秦淮河中的一幕,但不知為什麼最後又聯想到了花想容身上,連忙瞪大眼睛看著雲想衣,想以美好的東西把腦海中的醜惡影像逼回去。
  雲想衣略一抬頭,看高闖茫然的瞪著自己,還以為他想不起來她,突然站起身來,整個人站在大牢的門前,雙手抓著衣領向外一扯,立即外衣敞開,露出裡面粉紅色、繡著白荷花的肚兜來。
  一片驚呼四起,雖然除了同牢的小老虎牙和小星,沒有人能和高闖共同欣賞此美景,但其他一直密切監視此處的人都明白雲想衣在做什麼,都恨不得立即瞬間移位才好,小老虎牙和小星更是瞪大了眼睛,呈木僵狀態,看樣子要暈倒。
  高闖來自現代,長年在海上漂,什麼開放的女人沒見過,但此刻他也同樣呆住了。只是讓他發呆的不是這美女的身體,畢竟她只露了肚兜,沒有露肉,他吃驚的是雲想衣的豪放,雖然她是青樓女子,但這種舉動在明朝也是很需要勇氣的,何況她還是自持身份的名妓!
  嬌嫩的粉紅,精緻的白色荷花含苞待放,襯著吹彈得破的冰肌雪膚和火紅的外衣,雲想衣真的很美,美的不在於肉體,而在於那種風姿和曖昧的態度。
  「恩公想必記得這件衣服,聽我的丫環說起,恩公為救我一命曾經見過。」
  「我想起來了,請姑娘穿好衣服。大牢裡的蚊子凶,別咬得到處是包,那就不好了。」高闖向後退了一步,擋住那兩個小色狼的視線,腦海中把那天的手感也模糊地回憶了起來。
  雲想衣很意外,沒料到高闖的反應比較平靜,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千千萬,等閒人物她都不假辭色,更別說這種舉動了。在她看來,男人看到她這樣,不流鼻血也要流口水,哪知道這個男人像見慣一樣,沉穩得很。
  那天她落水後,自忖必死,沒想到能被人救起,當時她還沒有恢復,只看到一個高大背影,後來聽丫環說起,那人沒有留下姓名就離開了。本來她想既然人家不留名,就是不願意和她有牽扯,所以並未特意尋找,可是她的丫環早上去買東西,從衙門的佈告裡發現了這個人。於是她想先來探望一下這位恩人,然後想辦法把他弄出牢去,再施以金錢,這樣也算報恩了,沒想到這個人竟然不記得她了,這讓她突然想惡作劇,所以才有了那番驚世駭俗之舉。
  不過雖然她沒有達到目的,但她也是經過大場面的,當下輕輕一笑,慢條斯理的整理好衣襟,纖手向後一伸,身後的一個小丫環就遞給她一個精巧的紅漆食盒。
  高闖看看那個細眉細目的小丫頭,見身上沒有一絲青樓的風塵氣,雖然不是多漂亮,但讓人看得很舒服,正是那天說要給他燒香的小姑娘。
  「我叫木三三,姑娘們都叫我三三的。」她一見到高闖的眼神就答道,根本沒用人問,善解人意得很。
  「我的丫環,不懂事得很,恩公莫怪。」雲想衣輕聲道,看似含羞帶怯地不敢看高闖,但高闖卻覺得這女人把他從裡到外看了個遍。
  「官差大哥。」她半轉過身,盈盈一笑,「麻煩差大哥把牢門打開,我要為恩公把盞,以謝救命之恩。」
  幾個獄卒聽雲想衣這麼說,竟然漲紅了臉,有些扭捏,爭搶了一陣後,最終還是由年紀最大,看來資格最老的一個走了過來,慇勤地為雲想衣打開了門,末了還沒忘了在高闖身邊耳語道:「你小子真有艷福,竟然讓雲姑娘到這臭大牢裡給你送吃的,王孫公子請她上皇宮,她還不一定去呢。」
  「日行一善、必有回報。」高闖隨便答了一句,心想這個人真不熱愛自己的本職工作,大牢雖臭,卻是他安身立命之處,他竟然沒有一點感激之情。
  雲想衣向獄卒微笑致謝,讓那個獄卒骨頭都酥了,差點把自個兒也鎖在牢裡。而三三此時也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個小桌,雲想衣姿態極美的蹲下身,把酒菜一樣樣從食盒中拿出來,「白扒廣肚、菊花裡脊、山珍刺五加、清炸鵪鶉、紅燒赤貝、鮮蘑菜心。」她一邊拿菜一邊報菜名,聲調仍然很美,但高闖的興趣卻全集中在了飯菜上。
  自從來到大明,他一直吃住在船廠,雖然算不上吃糠咽菜,但那些飯菜也比豬食強不了多少。他來到這裡又沒賺什麼錢,上不起館子,用文言小說的話說,嘴裡都淡出個鳥來了。現在見了這些精緻美食,不由得咽得口水咕咚咕咚響。
  「一點小菜薄酒,恩公——」雲想衣還沒說完,高闖已經席地而坐,大快朵頤,毫不客氣的笑納了,一邊吃還一邊招呼兩個直了眼的小子,「過來一塊吃,雖然秀色可餐,但先吃了再看秀色也是一樣,快點啊,別愣著,我可不給你們留著。」
  那兩個小子得令,立即跑了過來,甩開腮幫子猛吃,讓一邊的雲想衣著實驚訝。只要她出現,從沒有男人的目光能從她身上轉開去,沒想到來到這個至賤之地,她才發覺她竟然比不上幾個小菜。看來真是飽暖思淫慾,在人飢餓的時候,沒有什麼能比得上食物更讓人動心。
  她不習慣被人忽視,心裡有點酸酸的,要說這兩個小的,剛才至少對她還有點驚艷,可是這位救命恩人,卻真的沒有一點動心的意思。幾天大牢生活讓他的鬍子長出了一碴,看模樣肯定不是太監,那麼不知他是裝模作樣呢,還是根本不喜歡女人?
  「三三,記得下次直接帶點牛肉、燒雞來就行。」她向後退了一步,免得被飛濺的菜汁弄髒了裙子,眼看這些精緻小菜被當做粗食來吃,好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也不知有籽沒籽,有核沒核,就被這些人吞到了肚子裡,也不咂摸滋味,恨不得連盤子都嚼碎了,簡直是茉莉花餵牛,糟蹋東西。最可氣的,他們全忘了她這個千嬌百媚的陪酒人。
  「恩公,我還帶了一壺酒,有些烈。我想這裡陰潮,烈酒可以趕趕寒氣,不知恩公喜不喜歡。」
  「喜歡。」高闖想也沒想地說,一抬眼看到三三手裡拿著一小壺酒,立即接了過來,就著壺喝。
  哪有水手不愛酒的,再說他要給這個美人一個教訓——男人可以很文雅,也可以很粗俗,這關乎他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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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一章 探監(下)
  「雲小姐是怎麼知道我被關到牢裡的?」把酒菜掃蕩一空,高闖問道。
  「衙門的佈告。」雲想衣秋波一瞄,輕輕地答。
  果然!高闖笑了一下。其實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鄭和放出的消息,他的畫影圖形估計這時候已經貼滿大街小巷了,不過不知道給他安排的是什麼罪名,不可能因為沒有路引就上了佈告吧,那可是重犯才有的待遇。
  「佈告上說,我犯了什麼罪?」
  雲想衣很意外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罪名,而是因為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是為了什麼而進的大牢,只是有點好奇。
  惹上官非的人裡,不明不白的多了,沒錢沒勢的人很有可能輕罪入獄,但最後頂了別人的重罪,不過是銀子的力量作祟罷了,只是這男人這麼滿不在乎,也實在奇怪。
  但話說回來,這男人又有哪一點不奇怪的?聽三三說,當時他救她的時候手法很奇怪,就這樣把她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而現在,他不在意的直視著她,眼神裡沒有半點驚艷與崇拜,彷彿她就是個普通女人,和三三一樣,沒有什麼值得特別珍惜和愛護的,這讓她不禁感到被忽視的不快,同時又十分新鮮好奇。
  她身在青樓,自認為閱人無數,但對這個男人卻不能看透。單看這個人的外表,他身材高大,臉色黝黑,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顯然是長期從事體力勞動的下層百姓,或者說就是個活土匪,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眼神聰明,帶著不容易妥協的氣質,野性難馴,那是只有強者才能有的自信和驕傲。
  本來是為報答救命之恩而來,但此刻她遊戲紅塵的心卻突然熱切了起來,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想要征服這個人,征服這個看來不屬於這裡的男人!
  「擅闖鄭和大人府,意圖行竊,還打傷官差。」她眼神閃爍地盯著高闖,想在他臉上看出破綻。
  「高老大,不是說因為沒有路引才被抓嗎?」小老虎牙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就為高闖犯下那麼大的罪而興奮,似乎他犯的罪越大,就證明越厲害,更證明他跟對了人,一副誓要做小弟的模樣,也不想想如果這罪名是真的,那麼他的高老大也只能活到秋後問斬的時候了。
  「我進鄭府確實沒有路引啊。」高闖咧嘴一笑。
  小老虎牙和小星愣了一下,然後對視一眼,同時伸出拇指,意思是佩服高闖當賊都當得大搖大擺、明目張膽,實在囂張極了。
  「恩公真會避重就輕。」雲想衣抿嘴一笑,「可是恩公,你既然於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或許小女子可以助您擺脫牢獄之災。」
  「這個——就不麻煩小姐了。」高闖委婉的拒絕,不是他不想出去,他是個海闊天高的人,無垠的大海才是他的舞台,這幾天他活得憋屈極了,可是他知道鄭和在暗處盯著他,因此不想連累了這個美人。
  再說,這個美人看似嬌柔嫻雅,風情萬種,但實際上那心裡至少有九十九道彎,那雙眼睛像兜著一汪水一樣,一眨眼就一個心眼。就像那天在船上,她看似在一邊與人無擾,實際上唯恐天下不亂。這不是個普通女人,是個小妖精,少惹為妙。
  「恩公!」
  「不用叫恩公了吧。」高闖露出為難之色,「這樣叫我很不習慣,那天我無意間救了小姐,實在是舉手之勞,換做是誰,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那好,我就隨這兩個小兄弟一起叫你高老大。」雲想衣的豪爽之氣再度顯露,「高老大你也不必叫我小姐了,就叫我衣衣,大家方便。」
  「隨小姐——不是,隨衣衣喜歡吧。」高闖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
  看高闖似乎不太情願,雲想衣立即心生一個要捉弄他的念頭,「高老大,你是爽快的人,我直說了吧,其實我想救你出去,也是為了我自己。」
  「哦?」高闖對這個說法倒很意外,因為他和雲想衣一點瓜葛也沒有,難道她是想讓自己贖她出青樓?日行一善,倒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他沒有資金。
  雲想衣似是看出高闖的心思,輕笑道:「一看高老大就不是本地人,至少來本地不久,所以並不知道衣衣的身世。衣衣雖是蒲柳之姿,可是蒙金陵城各位爺的抬愛,早就為自己備下了贖身之資。只不過一入娼門,終生是妓,衣衣是菟絲綿草,不托付喬木不得以自立,因此只得忍痛委身青樓罷了。」
  她說得文縐縐的,高闖要認真傾聽才能明白她說的意思,點頭道:「原來小姐——衣衣,出淤泥而不染。」
  雲想衣燦然一笑,沒想到高闖這樣看來野性不羈之人還懂兩句詩文,並不知道現代中國的九年義務教育也讓高闖些許識得兩個字,對他又多了幾分好奇,道:「高老大抬愛了,可是衣衣雖然身份下賤,卻也知道廉恥,是賣藝不賣身的,至今還是清倌人。不信,可以問問這兩位小兄弟。」
  小老虎牙和小星聽到美女姐姐點名,忙不迭的點頭。雲想衣艷名遠播,但眼界甚高,任你地位多麼高貴、家財多麼豐厚,也不過是陪著喝酒吟詩、品茶下棋,比大家小姐還要身嬌肉貴,從來未曾和任何人過從甚密,這是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的。
  高闖對此並不懷疑,因此直接表示同意,並未向兩個小子求證,讓雲想衣心情非常暢快。他自己是男人,知道男人有多賤,雲想衣看來那麼聰明,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她越是自恃身份,男人就越是趨之若鶩,因為男人喜歡競爭,倒不是她本身是否值得的問題。他高中畢業前狂愛古龍的小說,這位大師說過一句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哪怕女人醜得像豬,只要有人追,就是美麗的,其他男人也會來搶。
  何況雲想衣這樣的絕代佳人,搶到後不僅是得到美人,面子上也是賺足了。所以雲想衣才會有這樣的身價,而且因為爭搶的人太多了,到後來誰也惹不起誰,反而成了平安的局面,讓雲想衣掌握了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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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二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上)
  「其實,就算真的——也不必輕賤自己,為生活所迫,沒有什麼可恥的,只要不甘於沉淪就好。」高闖說,說完之後立即後悔,所謂言多語失,他的論調在古代確實是太超前了一點,這會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果然,雲想衣怪異地看著高闖,似要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見他一臉真誠無偽,不由得刮目相看,「那麼,高老大是不嫌棄衣衣嘍?」
  情形不對!
  高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脊背也直了起來。從雲想衣的語氣和神態中看出不好的苗頭。一抬眼,正看到她紅著臉對他淺笑,美是美極了,可怎麼看怎麼像不懷好意,她這模樣看著好像是害羞,但眼神裡有著算計,所以明明是興奮的紅暈。
  巴桑說過,他不能帶任何一個人回去,所以他不能在這邊招惹女人。雖然他很喜歡女人,可是他不能幹缺德事,到時候他拍拍屁股走了,他沾了的女人怎麼辦?他來的目的是跟鄭和下一趟西洋,找到沉船的地點,甚至自己親手沉上幾條船,或者把寶藏埋到一個地方,好方便他回到現代去取。
  他的人生,他的理想和目標,還有他的朋友都在現代,所以他並不想留在這裡,儘管那扭曲時空的寶物還在六公主手上,他的前途未卜,但他有堅定的信念要回去。既然注定要離開,他又怎麼能做那麼損德的事呢?
  其實在這邊一呆三年,沒個女人很可能會讓他憋死,可是聽說古代的娛樂事業,也就是妓院系統比較發達,他的個人問題並不難解決。反正妓女的好處就是不會麻煩,給錢就好,不必發生感情糾葛,要知道男人是不喜歡麻煩的女人的,只要他不是真的愛上,或者以婚姻為目的的話。
  「既然高老大不嫌棄,那麼衣衣以後就跟著高老大了。衣衣這就去自贖自身,然後把高老大救出去,從此無論為奴為婢、荊釵布裙、粗茶淡飯,就是高老大的人了。」
  三個男人和一個小姑娘同時呆住了,但還是高闖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擺手,「小姐別開玩笑了,大牢生活艱苦,受了刺激會活不長的。」
  「我說真的啊,難道衣衣就那麼不足信?還是高老大嫌棄我卑微的出身。」她說得悲悲切切,好像高闖辜負了她,欺侮了她似的,嚇得高闖連忙解釋。
  「不是雲小姐的問題,問題在我。我是個粗人,身無分文,那個——頭無片瓦,實在配不上小姐。是我無福消受,不干小姐的事。」
  「可是——我也清清白白的女子,前些日子和你——和你肌膚相親,縱然我出身青樓,可你也是我第一個如此相親的男人,所以衣衣此生,認定了你。」
  高闖很想說:你是個妓女啊,難道被男人摸了一下就要負責?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再說他也不是摸她、親她,不是為了救人嗎?看來做慣了壞事的人真的不能行善,否則一定會有報應的。
  「這個——雲小姐,我當時是為了救人。所謂事急從權,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高闖自從感到雲想衣對他不懷好意,已經把稱呼又換了回去,在感覺上疏遠一點,可雲想衣並不上當。
  「高老大,話是這麼說。可我曾經發過誓,見過我身子的人就是我的良人。剛才,為了表明身份,我不是讓您——看過我的肚兜嗎?當初在船上也是一樣。我也不指望能當正室夫人,做個小丫環侍候您就心滿意足了,難道這也不行嗎?」
  「剛才這兩個小子也看到了。」高闖情急之下,竟然無恥到拉兩個一心要做他小弟的人墊背,但說到後來,又覺得這樣說一個女人實在不禮貌,不由得氣勢軟了下來。
  「不行,我在牢外有個小花兒等著了,小星也有個小蕊兒。」小老虎牙嚇了一跳,連忙說,一邊的小星也漲紅了臉。
  他又是小花兒,又是小蕊兒的,聽得高闖一頭霧水,而雲想衣還沒有答話,一直沒有說話的木三三大聲喝斥道:「你們想什麼呢?就憑你們也配說這種話,就是我家姑娘看你們一眼,也是你們前世修來的福氣,大言不慚,知不知道羞!」
  兩個小子被三三搶白了幾句,也回不上話,只看著高闖。可他們的老大比他們還要尷尬,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無論如何,我認定了高老大。」雲想衣堅定地回答,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高闖的臉上一吻,高闖倒沒什麼,那兩個小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同時一片驚歎之聲響起了起來。
  高闖這才發現,對面以及所有能看到此處的牢房裡都蹲滿了人,有犯人,還有獄卒,他們擺出一付要檢查什麼的樣子,其實是全員觀察這裡的一舉一動,似乎是在看天底下最精彩的戲一樣,不僅非常入戲,甚至連氣兒都不喘。
  雲想衣此時也注意到了這些,於是半轉嬌軀,對著四周福了一福,道:「各位爺做個見證,小女子雲想衣此意已決,倘若高老大實在厭棄小女子,我——我——」
  「小高,你也是的,這麼個美人主動送上門來,人和錢全搭上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一個對面牢房的人說。高闖根本不認識他是誰,竟然開口叫上了小高。
  「是啊。」另一個說:「這麼有情有義的女子哪裡去找,你還推三阻四的。」
  「雲姑娘看中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全金陵,不,全大明的男人都沒你有福,連皇帝說不定也想和你換位子坐。」
  「噓,別廢話,說這話要殺頭的,你活膩歪了。」
  「我就是說說,皇帝老子又聽不見。」
  「我聽得見,你這是大逆不道,老子可是會告密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句,老子聽聽。」
  一時間,剛才還靜得能聽到高闖心靈掙扎的大牢亂作一團,這些事外之人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打做一團,而獄卒卻是最有觀眾素質的人,任天塌地陷,還在看戲。
  可是戲已經是尾聲了,因為雲想衣達到了目的,她終於找到了這個強悍男人的弱點,他怕女人纏,他怕麻煩。這下,她可以對付他了,她就知道,沒有男人能擺脫她的控制!
  「高老大,衣衣先行告退,明日再來看你。」說著朝高闖拋了一個媚眼,逕自拉開牢門離開了,留下一大群男人繼續吵嚷。
  高闖一點辦法也沒有,看獄卒過來鎖門的時候還一臉悻然,似乎嫌這出大戲完場得太早。而高闖則煩惱得撓撓頭,心想哪有這樣的,還帶強買強賣的,他總以為只有現代女性才野蠻,哪想到回到了六百年前還是一樣。他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但一怕麻煩,二怕女人纏,結果兩樣都讓他遇到了。
  先是花想容,然後是雲想衣,還有,那位六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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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三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中)
  想什麼來什麼,雲想衣才走不久,獄卒又說有人來看他。
  高闖打聽了一下,聽說是個男人,心裡徹底放鬆,本以為是光軍的,但沒想到是兩個小個子男人,確切地說是兩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竟然是六公主和小蝙蝠!
  見到這兩個小丫頭的一剎那,高闖就明白為什麼當他問起來客是男是女時,獄卒的神色會那麼古怪了。這一對小強盜認為自己是女扮男裝,大概還以為扮得很像,實際上明眼人一看就能辨出雌雄來。那小臉粉嫩嫩的,被大牢裡罕有的陽光那麼一照,連細細的絨毛也看得出來,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來一樣,就算是年紀再小幾歲的男孩也沒有這股子清甜勁,怎麼能扮得像男人!
  獄卒神色古怪地瞄著這兩個踱著方步、搖著紙扇、裝模作樣的假男人,打開了牢房的門。高闖連忙搶上一步,把小壞蛋六公主轟到角落裡,低聲問:「有何貴幹?」
  「咦,你竟然還認得出我?」
  「恕我直言,您的化妝技術實在超級差。說吧,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一個刺客大盜,嘻嘻。」六公主掩嘴而笑,但隨即發現這動作很不男人,於是咳嗽了一聲,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強自嚴肅著一張臉看高闖:「本宮——本公子來瞻仰一下要犯,看你本人和那個畫影圖形究竟有幾分相像。」
  「小小年紀別胡說八道,我是輕犯,不是大盜。你老爹就這麼教育你,讓你給別人亂扣帽子的嗎?」高闖不知道這位六公主知道多少,只好抵賴到底。再說,她那個老爹確實是愛給人亂安罪名,說是父女遺傳,一定不會出錯。
  「我老爹啊——」六公主拖長了聲音,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靈活之極,似乎對高闖的這種說法感到好玩,「我老爹倒沒和我說什麼,可是我從小就會猜謎,總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小心點,牛皮吹破了。」
  「你不信嗎?我可以給你講。」六公主掩飾住笑意,「前幾天晚上,宮——我家闖進了壞人,結果被我父——被我老爹抓到,讓鄭——管家送來了大牢。其實我本不知道的,可是我家下人多,吵吵嚷嚷的,想不知道也難。」
  「因為你是個好事的惹禍精,所以就四處打聽消息,對吧?」
  六公主咭的一笑,「我一直好奇呢,是什麼人敢闖我家?然後就派小蝙蝠打聽啊,這才聽說那是個古怪的人,哪裡不好跑,偏偏跑到父——我老爹誰也不許去的院子,結果被鄭——管家逮個正著。本來我也是沒什麼興趣的,可是昨天我去我老爹那裡轉轉,發現他的書房有個奇怪的東西。」她說著不經意瞄了高闖一眼,想從他眼裡看出焦急和熱切,可高闖哪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所以雖然心癢難挨,但表面上卻很冷淡,還有點不耐煩,看意思好像是說:你說不說?不說就盡快離開!
  六公主有些失望,想不說出這件事的,卻又忍不住炫耀自己知道的多,於是繼續說了下去:「那東西奇怪得很,有一根針在一塊琉璃罩子裡繞著圈子動。」說到這兒小嘴一扁,似乎很委屈,「雖然好多人怕我老爹,但他從來不對我發脾氣的,可昨天卻生我氣,怪我亂闖,喝斥我離開,還什麼也不告訴我。哼,他道他不說,我就不知道嗎?我知道的,他還不知道哩!」
  「是啊。你很會猜嘛,你自己剛才說的。」高闖見六公主似乎是想起被朱棣喝斥的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有了濕意,怕她當場哭出來,連忙把話題轉到讓她高興的事上來。
  果然,六公主還是小孩子心性,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豪氣地拍拍高闖的胳膊說:「你有見識,因為我真的很會猜。我老爹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去天妃殿給我去世的母——我去世的娘燒香祈福時,遇到過一個怪人。這個人說話、穿衣都很怪,還背著一個大包,裡面的東西更是怪極了,雖然沒有和那個會動的針一樣的東西,但很有可能是一個人的。因為怪人怪事嘛,有怪人就有怪事,肯定是連在一起的。」
  高闖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個小公主雖然頑劣,卻也很機靈,懂得用腦子推理,雖然她的論據實在是奇怪了點。
  「後來我再細想,又想起一件和我家來刺客的事有聯繫的事來。」公主鬼頭鬼腦地看著高闖,明明是說他,可是卻假裝不能確定,刺客長、刺客短地叫:「那天我遇到怪人後,怕他不利於我大明,沒收了他的髒物,想必這個賊人是心有不甘的,一定想拿回來,你說是不?」
  「是!」高闖咬著後槽牙說,恨不得把這頑劣的小姑娘抓來打一頓屁股。
  六公主終於看到了高闖氣急敗壞的模樣,樂不可支,早忘了裝男人的事,儘管小蝙蝠咳嗽著提醒她,但還是笑得前仰後合,讓那張小臉顯得生動又靈活,「還有啊,前幾天我晚上吃飽了沒事,到街上逛逛,結果迷了路,不小心跑到了一個船廠裡去,正著急的時候,被一個巡夜的——」
  「更夫。」小蝙蝠提醒她。
  「對,被一個更夫,一個不懷好意的更夫嚇到了,我還以為是遇到壞人,一直跑回家,並不知道那個壞更夫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本來我不能確定刺客就是壞更夫,可是後來我聽說刺客的事後,覺得時間方面非常巧合,還有還有,當時壞更夫在我背後喊過一句話,聲音和那個怪人很相似。於是我找那個幫我留著後門的太——僕人一問,證實確實有人跟我回家。我把這些事情綜合一想,推測那個闖到我車上的怪人、壞更夫和刺客是同一個人,因為無意間發現我,於是想跟我回家,把髒物偷回去,最後驚動了我老爹。」她叫朱棣為「老爹」越來越順嘴,繼續說道:「我一想,這個賊人既然沒被我老爹殺掉,就是被抓進了大牢。我找啊找的,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我看到衙門口的佈告,一看這人好面熟,當然認出正是那天突然跑到我車裡的人。話說回來,那天你是怎麼跑到我車上的。」
  「以你這種智力,說了你也不懂。」高闖沒好氣地說。
  他看這六公主根本不是想辦法來救他,也不是要還他東西的,純粹是尋開心來的。如果他張口要,那肯定會起到相反的作用,而且他歷來奉行求人不如求己的觀念,所以還是決定自己想辦法。看六公主的意思,她對強搶的東西很寶貝,一時應該不會毀掉或扔掉。就是說,他還有時間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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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四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下)
  「你不想要回你的髒物嗎?」六公主突然湊近高闖,神秘地低聲道,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還曖昧的挑了挑眉毛。由於高闖聽她說話聽得累了,此刻正坐在地上,所以她俯下身後,那長如小撲扇的眼睫毛差點蹭到高闖臉上。
  這哪是公主啊,整個一野丫頭!不知宮廷禮儀怎麼學的,話說她看樣子也應該十五歲及笈了,怎麼在這麼封建的社會裡一點男女尊卑之分也沒有呢?
  「首先——」他用食指點在六公主光潔的額頭上,向外推遠些,「那東西本就是我的,在你手裡才算髒物。其次,你今天是幹什麼來的?」
  「你問了三遍了,我是來看你啊。」
  「那您看過了,請回吧。」高闖站起身,突然伸手抓住六公主的後領,拎小雞一樣地拎起來,就要往牢房外面扔。
  小蝙蝠情急,伸指欲點高闖的穴,可高闖已經吃過兩次虧了,再不防著她就太笨了,大手一伸,輕輕掐住小蝙蝠後脊椎的中樞神經處,讓她四肢酥軟的不能動彈,也轉不過身來。
  六公主掙扎了幾下沒有效果,漲紅著臉,低聲道:「大膽刺客,你——既然跟著我進了我家,就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了,竟然還敢動手動腳!」
  「為什麼不敢?」高闖輕鬆地制住這兩個小姑娘,感覺有些勝之不武,「了不起讓你老子一刀一刀剮了,我得罪都得罪了,還怕個什麼!」說著輕輕一拋,六公主和小蝙蝠就跌落到牢房外面的地上,然後他隨手關上牢門,料定那個小蝙蝠不會什麼隔空打穴那麼高級的武功。
  果然,她只是扶起六公主,慌得上下檢查公主有沒有摔壞,哪有心情理高闖。
  「高老大,這兩個小子是誰啊?」小老虎牙和小星一邊偷看半天了,也只有這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子被蒙騙了過去,以為來者果真是男人。
  「他們是宮裡來的。」高闖不願意讓她們的女孩身份被揭穿,突然想到這麼個法子來矇混過關,「這個大眼睛的叫小六子,那個迷迷糊糊的、穿藍衣服的叫小福子。」
  「老大,你還認識宮裡的人呢?」小星問。
  「嗯,做點生意,公公們可會做生意,無本的買賣。」高闖對氣鼓鼓的六公主眨了一下眼睛。
  六公主沒受過這樣的對待,好在也沒有摔疼,一時不知道是氣憤還是興奮,甩手道:「讓我老爹把你凌遲、腰斬——不,五馬分屍。哼,你等著,明天來看你怎麼死!」
  「別忘了帶點吃的。」高闖囑咐,通過這件事再一次印證了皇宮的教育不及妓院的理論。人家雲想衣來看他,至少帶點吃喝,哪像這個六公主,純粹是氣他來的。不過通過六公主的來訪,高闖也明白了他的事已經被告知了朱棣,他敢肯定,不日他就要被提審,而且現在一定有人在暗中盯著他。他不能輕舉妄動,最好要想辦法解釋清楚,命懸一線的滋味,他能夠平靜對待,但也要努力絕境逢生才行。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怪東西給我老爹看嗎?」六公主都要離開了,卻又悄悄溜到牢門邊,幾乎耳語著問,臉上滿是期待。
  高闖很怕這個,因為只是一塊手錶他是可以想辦法解釋的,畢竟鐘錶於十四世紀就已經在歐洲出現了,雖然他不知道具體時間,也無法解釋得太過容易,但畢竟是有機會說明白的。可是如果他的其他東西被發現,那他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可是六公主既然這麼小心說話,生怕別人會聽到,就證明她是不想讓她的皇帝老子拿到東西的,所以高闖並不上當,也以同樣低得別人聽不到的聲音道:「我無所謂,反正給你拿走的東西,我也拿不回來。而你給了你父皇,你就再也不會知道那些是做什麼用的了,所以,公主請便吧!」
  「哼,死強盜,回頭有你好看!」六公主又瞪了高闖一眼,氣沖沖離開了。
  高闖心力交瘁,他來大明有正事做,結果進入鄭和船隊的事還沒有眉目,他倒讓幾個女人給纏住了。
  「高老大。」他正煩著,小星湊了過來,「既然您認識宮裡的公公,何不想點門道出去呢?」
  「怎麼講?」
  「高老大有所不知,這次鄭總兵要出使四海,聽說有一部分水手要從大牢裡招募呢!」小星有些嚮往地說:「您也知道,鄭總兵手下主事的也是太監,我看剛才這兩位說話挺橫的,還口口聲聲說他老爹怎麼樣怎麼樣,說不定是哪個有權勢的太監認的乾兒子,你托他個門路,咱們就能出去了。」
  高闖沒聽說過這件事,吃驚不小,「你們也想跟著出使四海嗎?」
  小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可不想一輩子窩在一個地方,一直到老死都沒見過世面。」他說著轉頭看了看小老虎牙,「我們都是孤兒,沒念過什麼書,這次真想去一趟西洋看看。」
  「這可是很危險的,海上不像你想的那麼好玩。」高闖道。
  「我知道啊,大家都說出海就九死一生,很有可能最後客死異鄉。」小星說:「很多人死也不願意去,所以目前被選上的人都是重犯或者死囚,反正他們呆在大明的土地上也會被殺頭,或者老死在牢裡。」
  高闖只聽說船隊的組建工作已經完成,所以他才一直圍著船廠轉,想混上船去,沒打算採取正當的方式,此刻看著小星秀氣的臉上閃現著小老虎牙才有的興奮,懷疑地問道:「你們兩個不是為了上船而故意進來的吧?」
  兩人同時點頭。
  「你們以前做過漁民嗎?」
  搖頭。
  「那麼至少會游水吧?」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是想問:不是呆在船上嗎?為什麼要會游水?
  「你們讓我說什麼好!」高闖徹底無語,完全被他們打敗了,「老大不小了,怎麼不動動腦子呢?你們想上船隊,卻一點水上生活的技能也沒有,而且鄭總兵一定會來這裡選人嗎?假如他不來,或者他來了,而選不上你們,你們就在牢裡呆一輩子嗎?你們犯了什麼事?」
  「偷了一點點錢。」小老虎牙不好意思地比劃了一下,表示偷的錢有多麼少。
  高闖哭笑不得,這兩個小子想得實在太天真了,以為自動往監獄一跑,鄭和就能帶著他們實現夢想,根本沒想過給自己留個退身步。他來大明不久,但是知道這裡的監獄黑暗的不行,如果有錢有勢的人犯了重罪,花幾個銀子就能讓這些無根無業的人去頂罪,大牢裡一般也會留著幾個這樣的備胎,以備不時之需,不會輕易放他們出去,而陷在這裡時間一長,唯一的結果就是不明不白的死去。
  可是,他對面前的年青人也冷漠不起來,不能放著不管,因為他們就像當初的自己和張輝,無數的夢想和憧憬,覺得只要伸手,世界都唾手可得,不明白現實是可以把人碾得粉碎的,所以到後來張輝做了個普通的水產攤子的小老闆,而他也差點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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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五章 監視
  「高老大,怎麼樣,想想門路,然後和我們一起走吧?」小老虎牙興奮地說,好像高闖一定能幫到他們似的。
  「你不是有個小情人小花兒嗎?」高闖指了指小星,「你也有個小情人叫小蕊兒的,可是聽名字,這是不是一對姐妹啊?」
  「老大你真聰明!」小老虎牙不像小星那麼內向羞澀,稱讚了高闖一句,「小花兒和小蕊就是姐妹,是金陵城最大的首飾鋪子鄧金記的兩位小姐。」
  「小子,挺有能耐啊,千金小姐也被你勾到手。」
  「嘿嘿,也不是啦,她——唉,等哪天給大哥看看就知道了。」小老虎牙搔搔頭,「其實我和小星想出海也是為了她們啊。想我們兩個窮小子,就在城邊上有一間茅草房,怎麼能娶人家呢?她們兩個可是金陵城有名的美人,多少人上門求親都求不到,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敢提親。可是等我們和鄭總兵走這一趟後,在軍中混個一官半職,再倒點值錢的東西回來賣,她們的爹就不會嫌棄我們了。」
  「你們想沒想過,這一走可能就是兩、三年,兩位小姐等得了你們嗎?就算她們肯等,她們家恐怕也會逼她們嫁人吧?」
  「老大有所不知。」小星插話道:「鄧老爺膝下空虛,中年才得了這兩個女兒,不僅寶貝萬分,連生意也是小花和小蕊在幕後主持的,所以——她們可以自己拿主意,只要我們能有命活著回來就好。可是無論多麼危險,我們也要拚上一拚,沒想到在這裡不但沒有被鄭總兵選上,還被那個李勝混蛋欺侮。」
  「你們沒反抗嗎?」
  「怎麼沒有?」小老虎牙氣憤難當,壓低聲音道:「可是他們給了官差好處,如果我反抗,他們就把小星拉去上刑,小星反抗,就把我拉去上刑,往死裡整,我們只好忍了。」
  還有這麼一說?高闖心想,那麼為什麼這些官差沒有懲治他?這裡面有門道!另一方面,現在知道了這兩個小子的情況,他更不能扔下他們了,否則他們非得給這些人折騰熟了,而那兩個小姑娘也難免傷心。
  「鄧家的兩位同意你們的打算嗎?」
  這個可得問清楚,這關係到是不是把他們帶到船上去,假如兩個小姑娘不同意,他會想辦法讓這兩個小子做點小生意什麼的,甚至他可以把找到的寶物送給他們一點。但如果兩個小姑娘同意自己的情哥哥遠行,成就一番事業,他可能會幫他們一把。
  唉,人和人就是不能比,他當初最艱難的時候可沒人幫他,想來這兩個小子真是好命。
  「我們還沒告訴她們呢?」小星低下了頭,很慚愧的樣子,「半年前我們騙她們說要和別人去燕京做生意,以為很快就會被選到軍中,沒想到——」
  「半年前就開始選人了嗎?」怎麼他在船廠一點消息也沒聽到?
  「一年前就開始選了,我們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都快結束了。我們也是一直找不到其他方法,才想出這個餿主意。」
  怪不得他在船廠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原來選人工作已經結束,船廠忙成這個樣子,哪有人會談論到這些事。可話說回來,這些事是要提前做的,因為還要編入軍中,還要訓練,讓這些強盜和漁民成為真正的水軍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你們知道這是餿主意,證明沒有笨到家,還有救。」
  「就是說老大可以把我們弄上船隊嗎?」兩人差不多異口同聲地問。
  高闖很想說,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如果說他原來還有想趁著裝船及開船前的亂糊勁,利用自己那些隱蔽和潛伏的技能偷偷上船的話,再加一個光軍已經是極限了,現在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混上其他的人是根本沒有一點希望的。可是鄭和的選拔工作顯然已經結束,他要想什麼辦法進入船隊呢?還有,他現在也是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擄虎鬚,怎麼才能保住那麼多人?
  他唯一的希望只在於鄭和困著他但又不殺他,是想要利用他什麼,也只有他存在著某種利用價值,他才好周旋。只是他不忍心斷絕這兩個年青人的憧憬,只得含糊地說:「我試試看,不知道成不成。」
  兩人對視一眼,差點同時發出一聲歡呼,可這快樂的喊叫在高闖耳朵裡聽來卻好有壓力。
  「老大,你走過船吧?」小星問。
  「這你可問著我了,你闖爺我就是生在海上的。」
  「啊?那太好了,給我們講講海上的事吧?」小老虎牙急脾氣地說。
  高闖心裡有事情還沒有想好,但既然想不出來,他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是福是禍,他伸脖子等著就是。別人不說,六公主肯定還要來的,這小丫頭太天真,又太好事,從某種程度上是他的消息來源和護身符。現在左右無事,他乾脆把他在船上的所見所聞撿好玩的,以及不那麼容易暴露身份的講了幾件。
  他的一番話,在這兩個年青人面前好像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他們新奇無比。最後急性子的小老虎牙竟然在大牢的乾草地上練習起游泳的姿勢,游起旱泳來。
  高闖啼笑皆非地看他們折騰,根本沒注意到土牆的另一側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那並不是牢頭老鐵,而是他們口中一直談論的鄭總兵。因為高闖說得太有趣了,都是外海上的奇聞,聽得鄭和也津津有味。
  「寶爺。」老鐵把聲音壓得極低,雙手畢恭畢敬地搬著一把椅子,「您抬抬貴體,坐下聽,反正也沒什麼好看的。」
  這堵土牆上有一條極大的裂,在牢房那邊薄薄的抹了一層黃泥,看不出來,可這邊沒有堵上,所以那邊說話,只要不是故意掩耳而說,這邊就可以聽得真真的。而且土牆的最上方有一個隱密的洞,被他用一面面調整好位置的銅鏡折射著角度,站在地上就可以看到那邊大牢的全局。
  鄭和搖搖頭,沒有坐下,聽那邊只剩下笑鬧聲了,怕被高闖發現,向老鐵擺擺手,走了出去。
  老鐵緊跟在後面,「寶爺,這姓高的小子是個海上行船的人才,他說的那些,小的前所未聞。」
  「我也沒有聽過。」鄭和皺眉道:「為了這次出使四海,我已經把能找到的人才全搜羅到了,聽了好多漁民、甚至捕獲的海盜所講的關於海上的知識,竟沒有一人說的可與他說的相比。」
  「寶爺的意思是?」
  「把他弄乾淨點,皇上要親自提審他,就這一、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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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六章 提審(上)
  獄卒押著高闖洗澡更衣時,小老虎牙和小星差點哭了出來,以為他們要處死高闖。
  但高闖卻很坦然,因為他沒有感覺出死亡的氣息,獄卒的眼神也滿不是那麼回事,並沒有對死囚的態度,反而有些不耐煩,似乎招呼完他,再把他扔回去就完事了。退一萬步說,假如官面上真的對他動了殺心,他也不會束手待斃。古代秘密處死犯人的方法極其野蠻和不人道,有十大酷刑,還有用濕了的毛頭紙一層層蒙在臉上活活悶死人的,所以與其等死,不如一博。
  他早就看好了,大牢最裡面的那堵牆極不結實,雖然他不會無敵穿牆術,可是牢房的爛草下有一個大木樁,兩下就能把土牆撞塌。他研究了一下這裡的格局,知道牆那邊應該是兩棟房子之間的通道,雖然不知道守衛力量如何,但畢竟也算一條逃生之路。
  這裡的牢頭對大牢的管理簡直可以用聽之任之來形容,牢房裡什麼東西都可以藏,先是蒜頭鼻一夥藏了很多木棒,然後是他試圖殺死高闖的尖刀,最後高闖在一篷亂草下還找到了一個隱藏的大木樁,大概是為了讓蒜頭鼻倚坐著舒服而備的。
  不想殺他卻又突然對他那麼好,一定是有重要人物要提審他了,估摸著不是鄭和,說不定是皇上御審,因為鄭和能把他安排到這裡來,自然不會那麼講究,一定是怕他髒兮兮地污染了皇家的高貴氣味。
  等他洗剝乾淨,也吃好喝好後,果然有人來提他了,一切都和高闖猜的一樣,他只是沒想到竟然是鄭和親自來的。其他的獄卒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牢頭對高闖那麼好,見總兵大人親自來提,才感覺出有什麼門道,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背地裡虐待過高闖,再聯想起金陵城中那位連王孫公子都不放在眼裡的花魁來探望過高闖,雖說口口聲聲提及什麼救命之恩,但說不定早就瓜田李下了。
  小老虎牙和小星在街市上遠遠的看到過鄭和,此次見他們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人親自來提他們的高老大,興奮了好一陣,還以為是老大的太監朋友托了門路,幫他們把願望達成了,也不動腦子想想,自從一天前那兩個「小太監」走了後,還沒有再來過,當時他們也還沒有和高闖說起要進鄭和船隊的事,這次提審怎麼能和那件事掛上勾呢?
  而對於高闖而言,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詞,因此並不慌亂,老老實實地跟鄭和通過邊門,秘密進入了皇宮。
  「草民高闖,叩見皇上。」他不想跪,除了父母他還沒給別人跪過,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現在不跪,那麼就會立刻見到父母,所以只好識實務者為俊傑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說,看電影上是這樣兒的,只好照葫蘆畫瓢。
  下面的對話應該是:A抬起頭來。B草民不敢。A恕你無罪。
  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沒有回話聲,又不敢抬頭,就那麼干在那兒,心裡把朱棣的老子朱元璋,以及他老子的老子罵了個遍。
  「草民高闖——」他等得不耐煩,加大聲音喊道,但沒有喊完就被鄭和喝斥住了。
  「膽子不小。」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想要提醒朕,你跪在朕的面前嗎?可是你猜,朕注意到你,是你的福還是你的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就算再怕,也左右不了皇上的心,您是天嘛。」高闖硬氣地答,但末了還是奉承了一句。
  如果說在大牢他還有機會逃生,那麼如果朱棣要在皇宮裡殺他,他是沒有一分機會活命的。鄭和的功夫看來比小蝙蝠高出很多,聽說朱棣也是有武功的,他的反抗和雞蛋碰石頭差不多,但他想,他們既然提審他,就不一定非要推他上死路,一切要看他的臨場發揮了。
  做他這一行,危險隨時都在,賭命和博運,他已經習慣了。
  「那你覺得是福還是禍呢?」朱棣的聲音依然冷冷的不帶一點感情色彩,但空氣沉重得似凝固了一般,凜冽的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草民愚鈍,不敢揣測皇上的心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草民,不敢想像。」他學著看過的幾部有限的電影裡的語氣說話,後面卻無法連接下句,說得不倫不類。他感覺這話酸得自己的牙齒都要掉了,只怕就算有命出去,估計也沒有牙齒再吃棒子面了。不過他說得鎮定,朱棣卻也沒有發作,雖然沒說什麼話,但高闖敏銳地感覺到緊繃的空氣鬆弛了些。
  鄭和在一邊舒了一口氣,心中暗讚高闖說得好。他太瞭解皇上了,皇上雖然登了大寶,如今天下也安定了下來,可是皇上對自己得位的不正統一直耿耿於懷、不能釋然,心裡矛盾之極。而高闖這幾句話雖然沒有歌功頌德,卻正說到坎上,皇上聽了必定是高興的,偷眼一看,果然見皇上面色平和不少。
  「朕只殺該殺之人,你夜闖皇宮,倒給朕說說是為了什麼?」
  「因為草民無知才犯下滔天大罪,請皇上慢慢聽我說,饒恕我無心之過。」高闖表面恭敬地說,頭垂得很低。他倒不是有多麼尊敬朱棣,只是怕被人看出他說話的態度不夠真誠。一個人撒謊的時候眼神會洩露秘密,眼睛向上看是明顯說謊,眼睛向下看是心虛,眼睛盯著對方是渴望對方相信,肢體語言是最真實的,他還沒有把自己訓練到職業騙子的地步,很容易就會被精明的人逮到錯處,所以他目前的姿勢雖然丟人,但卻是最有利的。
  「講。」
  「草民自幼是個孤兒,從懂事的時候就是跟著一個雜技班子跑江湖,十六歲的時候,雜技班子來到福建。我因為不堪班主的虐待,就藏到碼頭上一艘船的船艙裡,想逃跑。沒想到那是一條漁船,等我發現的時候,船已經到了外海打漁,而且遇上了風浪。或者是草民命不該絕,被一艘海盜船所救,從此在船上做了最低等的雜役。草民呆在船上,雖然心繫大明,可是卻不得自由,就隨著這條船一直在海上漂流。一年多前,這伙強盜歸順了一個大頭子,我才藉機偷跑出來,回到大明。」
  「你從福建哪裡上的船?」鄭和在朱棣的示意下問道。
  「泉洲。」
  高闖的胡編不是沒有根據的,這套說詞從他一進大牢就開始編了,算不上天衣無縫,但是有機會可以矇混過關。他之所以說自己是孤兒,還說隨著雜技班子四處流浪,就是因為他沒有戶籍記錄,就算朱棣問起雜技班的班主,他也可以亂編一通,這種跑江湖的班子是無從查起的,何況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朱棣犯不著為了他調動大批官兵,把全國翻個底朝天。
  還有,福建長樂的事也不是一點影子沒有。船廠的工人大部分是從廣東、福建一帶來的,從船工們平日的閒聊中,他聽說福建長樂有個寡婦村,因為十二年前海上突然起過很大一場風暴,村裡外出打漁的漁民大部分有去無還。唯一一條倖存的船隻回來說,在風暴中看到過一個紅衣仙女挑著燈籠,帶領船隻平安回來,漁民們都說是媽祖顯靈。而且,當年在福建確實有海盜船偽裝成漁船和商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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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七章 提審(中)
  「你說你跟的船歸順了一個大海盜,是誰?」鄭和問。
  「聽說叫陳祖義。」高闖想也沒想就答了出來,彷彿他真正知道這個人似的,其實他只是在參加亞洲水域的尋寶爭奪戰中聽說過這個人而已。傳說他在被剿滅前,埋藏了他多年掠奪的大量財富,只是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人找到過。
  鄭和暗吃了一驚,抬頭看了一眼朱棣,就見皇上的神色雖然未變,但眼神中也有些意外。因為關於陳祖義的事在民間流傳並不廣,對於朝廷而言也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既然高闖這麼隨意就答了出來,證明他所言非虛。
  「你知道陳祖義在哪裡盤踞嗎?」
  「這個——」高闖認真想了想,實際上是回憶在現代所聽說的事,「大概是在蘇門答臘的舊港,但具體我也不太知道,我一直幹的是最低級的雜役工作,船上的人不會告訴我細節。」
  「蘇門答臘?」鄭和皺緊眉頭,「是須文大拿吧!」
  高闖不知道在明朝時蘇門答臘是不是就是須文大拿,只能含糊過去。鄭和卻想,外國人說話的聲音總是怪裡怪氣,他和高闖所說的如此相近,只是發音略有不同,一定是指的一個國家。
  「我聽說,海盜船上龍蛇混雜,哪的人都有,你在船上一呆十幾年,會不會說他們的話呢?」鄭和繼續問:「就算是一直做雜役,這麼多年了,一句半句的總會一點吧?」
  高闖心中暗笑一聲,心道:「老子可能沒什麼學問,但長年在外國跑船,倒是學會了幾國語言,養出了一對能認出寶貝的毒眼,還有和老天賭博的膽色。」
  他張口說了幾句馬來話,然後又說了幾句印度語,英語在這裡用不上,給自動屏蔽起來,末了又上了幾句阿拉伯語。
  他一直低著頭,說完這幾句外語後就聽到鄭和輕「咦」了一聲,似乎很是興奮和驚喜。他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卻知道自己小過一關,心道不僅在改革開放的社會,在大明王朝,外語也是像他這樣的高級人才必備的技能之一啊!
  「三寶,何事?」一直沒說話的朱棣問了一句。
  「皇上,臣失態了。」鄭和雖然是太監,但多年來和朱棣共同經歷了軍中生涯,現在又以太監的身份做了總兵之職,所以自稱為臣,「只是我聽到罪民高闖說起天方人說的話,一時感慨,請皇上恕罪。」
  朱棣知道鄭和是虔誠的伊斯蘭教徒,一直想去天方朝拜卻未能如願,而他本人很熟悉那裡的語言,是以一聽高闖說起,自然有些激動,當下也不怪他,但對高闖所說的話也開始漸漸相信了。
  「朕聽他所說的話,每一句都似乎頗有不同,除了你所知的,他說的其他語言有人能懂嗎?」
  「稟皇上,為了這次出使,臣早就網羅了許多譯官。其中從長安清真教來的哈三掌教和一個叫馬歡的江蘇學子最為出色,是否讓臣傳他們上殿,來證實罪民高闖所言呢?」
  「你去下邊辦理,現在繼續問案。」
  鄭和恭敬地應了一聲,就又轉身對高闖道:「誠如你所說,你一直在船上做雜役的工作,可是我聽你對行船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這是怎麼回事呢?」
  高闖不慌不忙地道:「總兵大人有所不知,船上的雜役與陸地上不同,除了航行的事,什麼都要做,所以我除了不會開船,船上的事都可以勝任,而且這麼多年和這些海盜在海上闖蕩,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了。」
  他早就懷疑那天鄭和抓他時突然出現,一定是在屋外潛伏了很久,說不定把他和朱允文所說的事都聽了去。還有,他在大牢裡一直沒見過牢頭,據他猜測,弄不好是牢頭親自監視著他,他在牢裡和蒜頭鼻一夥打鬥的事、給小老虎牙和小星講的奇聞,雲想衣和六公主來探監的事,肯定一件也沒逃了鄭和的眼線,所以他在這方面也想好了應對之策。
  謊,可以撒大的,但小細節一定要真實,那樣才不會被人懷疑。越是細節真實的彌天大謊,越是會讓人深信不疑。而且,他確實不會開這個年代的古船。
  「那麼,你的身手要如何解釋?你雖然沒有內功,但外家功夫了得,招法怪異,等閒三、五個人是近不了你的身的。就憑你的功夫和機智,難道這麼多年來,你就沒有一次逃走的機會嗎?還是你根本不想逃走,也想以盜為生,這次偷跑到皇宮裡來又有什麼目的?」說到後來,語氣嚴厲了起來。
  高闖明白鄭和在詐他,可是現代人比古代人壞心眼多多了,他有了這些劣酒墊底,還能怕這番誘供和逼供的把戲嗎?於是根本也不慌亂,只裝出很委屈的樣子道:「總兵大人,我雖有些手段,可是那一船有上百人,我怎麼敢冒然行事,自然要想個萬全之策。我一直忍耐,到後來他們要歸順陳祖義時,我才尋到機會,而且也只有這時候,他們才不會來追我這個逃奴。至於我的功夫,說來奇怪,船上有一個下肢不能行動的外國人,因為我看他可憐,平時多照顧了他一些,他就傳了我這些功夫,實在不知道是哪門哪派的,就連水軍方面的事,也是他告訴我的。」
  「那套有關水軍的說法倒是很有見地的。」鄭和贊同地低語了一句。
  高闖心裡暗舒了一口氣,因為從鄭和的話中就能聽出他所猜測的沒有錯,鄭和確實偷聽到了他和朱允文的對話,幸好他謹慎的想了這套說詞,不然還真不好過關。他很多年沒說過謊了,所以雖然事先想得細緻,表面上也鎮定,但心裡還是有點緊張。
  「那個不能行走的外國人現在如何了?」朱棣問。
  高闖知道朱棣是關心這個虛構中的人是否也歸順了海盜,壯大了賊人的力量,忙道:「我逃船前不久,他生病去世了。事實上,我之所以一直沒有逃走,跟他也不無關係,他相當於我的師傅,我不能扔下他不管。所以,我一直等到他海葬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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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八章 提審(下)
  「真的就把人丟下海嗎?」朱棣一直是威嚴而冷漠的王者態度,此刻突然問了一個這樣人性化的問題,聽得高闖不自禁的抬起頭來。就見朱棣冷電一樣的目光中飽含了一些矇矓之色,似乎對高闖所說的事非常嚮往,讓高闖突然想起他那天在冷宮中所說的話。
  或者他真是個喜歡呆在戰場上的人,戎馬一生也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回皇上,是這樣的。」見朱棣那絲感情外洩的神態只持續了一秒,立即又恢復了平靜的樣子,高闖恭敬地答道:「不是因為船上的人狠毒,或者是怕麻煩,才不肯給故去的人留下屍骨,而是必須這樣做。一來,在外海行船一呆就是好長時間,海上潮濕,屍體不能久放,否則就會腐爛,那樣不僅是味道不好,更重要的是怕由此而生的瘟疫,感染上全船人。二來,走船的人都相信,人們從大海中索取物品,也要獻給大海相同的回報。人們吃魚,那麼人死後也要讓魚吃人,生命就應該是這樣循環不止的。」
  「嗯,有理。」朱棣點了點頭,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不說話,鄭和與高闖也不敢說話,大殿上寂靜了半晌後他才突然問:「你是從哪裡逃的船,又是怎麼回到我大明的?」
  「回皇上,草民是在滿刺加逃離的那艘海盜船,在那裡搭了一條到暹羅的商船,然後一路專門撿山野古道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這才回到大明來。」
  關於如何回到大明,高闖也事先想好了說詞。他在現代打撈沉船的地點是在馬六甲海峽,所以他對那裡比較熟悉,也知道馬六甲古稱滿刺加,還知道泰國古稱暹羅,但卻不知道古代的航線,所以才說自己是從陸路回來的,至於從泰國回國還要經過哪些國家,在這個時代私自穿越國境算犯什麼樣的罪,他上學時的歷史和地理都鮮少及過格,目前實在編不圓了。
  假如朱棣要問這一路上他的所見,他就只好把他道聽途說的東西講一講,反正估計朱棣和鄭和對此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在朱棣並沒有問,只是示意了一下鄭和,讓他代問下去,顯然這一君一臣早就合計好了,就等高闖回答而已。
  「你又為什麼混入船廠工作呢?又怎麼跑進了皇宮?」
  「我來到大明後,第一就是想見識一下我大明的皇城,所以一路回了金陵。前些日子我一到這裡,就聽坊間的百姓都在談論皇上派鄭大人出使四海的事,當時我就非常想加入船隊。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海上,早已經習慣了那種生活,回到陸地上還真不習慣,再說,我也想為大明,為皇上出一份力,也看看我大明的威武之師如何讓那些野蠻小國臣服。皇上此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草民雖是一介小民,卻也想見證這麼偉大的時刻。只是我沒有門路,鄭大人招募人員的事宜也完成了,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此時正值船廠招工,草民盤纏用盡,也沒有其他辦法,就去當了更夫,想等鄭大人出現,然後尋找機會,可是草民職位太低,鄭大人巡視船廠時,我根本靠不了前。那天晚上,我異想天開地跑到皇城邊轉悠,想去攔鄭大人的轎,沒想到看到一個黑衣人翻牆進入了皇城。當時草民一時糊塗,也跟著翻牆而入,一心想幫皇上抓到壞人,皇上一高興,就賜我可以隨鄭大人出海了。」
  「哦?我大明皇城的牆原來是這般好翻的,看來要重建一座皇宮才行。」朱棣緩緩地說,也不知道心裡想的什麼。
  「皇上,草民小時候跟著雜技班子,很會爬牆,身上又恰巧帶著繩子和打更時防身用的一個鐵爪。只是草民進了皇城,跟丟了那個人,又在此時想起此罪會殺頭,害怕之下就亂闖一氣,結果被侍衛大人誤以為是刺客,可草民真的不是啊,皇上明鑒。」
  「你的翻牆之物呢?」鄭和問。
  「侍衛大人跟得緊,我一怕,順著城牆扔到宮外了。」
  「你可知冷宮中的人是誰?」
  「不知道。」高闖硬著頭皮說瞎話,只覺得要累死了。他不擅長撒謊,為了對付這次審問,他一直編故事,現在有了點心力交瘁之感,恨不得要殺要剮,朱棣給他個痛快的。
  「你知道又如何?」朱棣冷哼一聲,語氣無比強勢,「朕能令你忘記得一乾二淨。」
  高闖完全回不上話,所以根本也不說,只等著朱棣和鄭和這兩個人給他這一番表演打分。
  「三寶,著人帶他下去,你留下,朕還有事吩咐你做。」
  高闖心想,你這算怎麼回事,要死要活,倒是給個准信啊!可這裡哪輪得到他說話,片刻他即被一位年青的武將帶回了大牢,累得像打了一場仗似的,但他感覺他可能過關了。
  而在皇宮裡,朱棣正問起鄭和有沒有人到大牢裡看過高闖的事。鄭和只說了雲想衣和調查到的高闖底細,以及和張光軍的關係,其他的事隻字未提。之後他畢恭畢敬地問朱埭:「皇上覺得高闖的話有幾分可信呢?」
  朱棣沉吟了一下,淡淡地道:「沒有明顯的錯處,但只要略查一下,便漏洞百出。不過,雖然不知道他闖入皇宮意欲何為,但他確不是建文餘黨,跑到允文那裡去,必是無意之舉。」
  「臣倒以為,高闖想隨臣出海一事,其意甚誠。」鄭和道:「他回答其他問題時四平八穩,唯獨提起出海的事情,語氣明顯不同,熱切了許多。所以臣想,他說是為了要入船隊而鋌而走險,倒有十分是真。」
  朱棣輕輕「嗯」了一聲道:「這是個膽大、聰明、知道進退之人,依你看,可用否?」
  「回皇上,可用。」鄭和認真地說:「臣自承聖意,準備出使四海一事以來,任何於此舉有用之人,臣都網羅了起來。正如高闖所言,聖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所以之前也沒有經驗可循,臣以為,所有堪用之材都要善加利用。何況,此人對海上的學識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豐富,對於水軍的建制又有獨到的見解,就算是紙上談兵,也使臣獲益匪淺。殺之——可惜。」
  朱棣沉吟了半晌道:「那就先用吧。」
  鄭和暗舒了一口氣,終於確定高闖的小命無憂了,立即跪下道:「皇上不必憂慮,臣可對他再做試探,而且臣有一計,可安保既能用得上此人,還不會惹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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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師篇之奪寶奇兵 第二十九章 小兵傳奇
  「說來聽聽。」
  「臣斗膽問一句,皇上有沒有決定怎麼安置太孫殿下?」
  朱棣「嗯」了一聲,似乎此事讓他非常難以決斷,「殺了他,朕實在不忍,可是放了他,又恐他被人利用,到頭來免不了骨肉相殘,依你看呢?」
  他還是一位年青王爺的時候,鄭和就是他的近侍,因此他對鄭和的信任非比尋常,這樣的心事,他也只有和鄭和才說。
  「皇上,留太孫殿下在身邊,猶如在心腑要地放著一把鋼刀,實是不妥。臣以為,應該依高闖之計,趁臣出使四海之機,把太孫殿下送到一個沒人知道,也不可能輕易到達的地方。只是太孫殿下自幼生長在皇宮,一人在外恐怕不方便,也可能被有心之人挾持,跑回來讓皇上為難。所以要派兩個人跟著太孫殿下才行。」
  「你說讓高闖一直跟著允文嗎?」
  「皇上,這實乃是您天威仁厚之舉啊。」鄭和誠懇地說:「假如他願意為皇上所用,就御賜他為太孫殿下的侍衛,這一生就隨太孫殿下在海外之國生息。假如他不肯,那麼臣帶他到海外之後,可除此後患。臣雖不濟,但武功謀略自信不輸於他,定能把此事辦得妥妥帖帖,而且依臣猜測,此人聰明機靈,不會做出以卵擊石之舉。」
  「此人聰明是有的,但野性難馴,狠勁上來,會不會以卵擊石,卻是不能確定。」朱棣輕笑一聲,「朕相信你能控制局面,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愛惜他是個人才,不忍讓他因為無意的莽撞之舉而喪命,而且你出使之事確實用得上他。好,朕就依你,親賜高闖為修武佐校尉,讓他這一生跟隨允文。朕還會賜你空白誥敕,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你可以在海上代朕行事。」
  鄭和聞言,立即跪下謝恩,哪知朱棣又道:「允文耳軟心活,性格軟弱,不能只讓高闖一人跟隨他,就讓正國也跟著吧,再賜他們以安身之資。這件事你去辦,封正國為正三品武義都尉,世襲。告訴他,等他安頓好了,也生個一男半女出來,位子傳了兒子,他就可以回我大明了。」
  鄭和領旨,即刻下去辦理。就這樣,高闖糊里糊塗的從一名更夫成長為一名修武佐校尉,命暫時保住了,雖然脖子上還有一把刀懸著,隨時可能落下,但他至少得到了寶貴的緩衝期。
  鄭和對他很信任和重用,常來和他討論軍事和航海方面的問題,並根據他的建議訓練了精銳的尖刀小隊,八人一組。高闖把光軍、小老虎牙和小星也帶上了,並專門苦訓他們,以保證他們出海後保命的機會更大。
  日子就在這艱苦又新鮮的感覺中慢慢度過 ,除了為了保護自己的兄弟,在軍營中得罪了一個屠百戶外,一切都還順利。轉眼就到了農曆六月,眼看離六月十五啟航的日子還有不到半個月,負責船隻啟航工作的人忙碌起來,水軍卻清閒了,每天只有半天訓練,其餘時間可自由活動。
  高闖這些日子來忙於軍中事務,根本連軍營的大門也沒出過,目前知道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計劃走,心情大好,拉著兄弟們也逛逛金陵城。上次從鄭和那訛的銀票還沒花,更難得的是光軍和小老虎牙、小星都挺過了殘酷的訓練,成了尖刀小隊的一員,軍餉是大大的,光棍四條,那還有不好好花差花差的。
  這天他們才一走出軍營大門,就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小姑娘,高闖一眼就認出那是雲想衣的丫環木三三。他來到大明後,無論是美艷無雙的雲想衣,可愛活潑的六公主、迷糊秀氣的小蝙蝠、還是奇醜無比又認真執著的老處女花想容,每個人他都不太有好感,唯獨這個木三三,懂事、溫順、乖巧,他還是蠻喜歡的。
  「見過四位軍爺。」他還沒說話,木三三就跑過來見禮,然後抿著嘴笑。
  「三三,有事嗎?」高闖笑咪咪地問。
  「我家小姐讓我帶個口信給闖爺。」三三說著福了一福道:「我家小姐想請闖爺在酉時到紅袖招走一趟。」
  「這個——我軍務繁忙——」
  未等高闖編完,三三打斷了他,「我家小姐說了,闖爺必不願來,可是只讓我和闖爺說一句。」三三清了清嗓子,像個口授機一樣,模仿著雲想衣的調子說:「救命之恩,不報則寢食難安。明知闖爺厭棄青樓女子,但仍然厚顏請求。小女子所為無它,只想見闖爺一面,薄酒小菜,當面正式道謝,從此不再糾纏,望闖爺成全。」
  一番話下來,高闖完全沒話講。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特別怕人求,更別說對方是個女人。人家都這麼低聲下氣地說了,他怎麼好拒絕,再說,人家說得好,以後不再糾纏了,這個台階總得給人家下吧。
  「好吧。」他艱難地說:「我酉時准到。」
  木三三得到他肯定的答覆,施了個禮,興高采烈地跑回去報信。高闖決定和光軍先隨小老虎牙和小星走,偷偷看一眼他們一直吹噓的兩個小情人,然後再單獨去會雲想衣,這位全金陵城的男人想見而不得見的絕代佳人。
  但他做這番決定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行蹤是被人盯著的,而且不只是一個人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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