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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賀蘭神山

    挨到第二天早上,為了不擾亂軍心,韓江沒有告訴眾人昨晚發生的事。不過,他卻從葉蓮娜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些異樣,也許昨晚的事沒逃過她的眼楮吧。

    韓江偷偷報了警,一干人趁警察沒趕到之前,便匆匆出發了。

    車往前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平坦寬闊的土路也消失了。唐風跳下車,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山坳之中,面前隱約出現了左、中、右三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上,向山上延伸。

    “米沙的筆記里可沒說從哪條路上山!”馬卡羅夫道。

    韓江左右觀察許久,也沒拿定主意,倒是唐風一指右側那條被灌木和荒草遮住的羊腸小道說︰“我想我們應該走這條路。”

    “為什麼?”

    “米沙的筆記里說得很清楚,他和梁雲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來賀蘭山考察時,黑鷲寺就人跡罕至;現在又過了這麼多年,我想那里只會更加荒涼,沒有人煙。我們面前這三條路,左側和中間的路應該經常有人走,所以並無雜草覆蓋;而右側這條已經被灌木、荒草遮蓋,顯然很少有人從這兒走,我想也許這條路才是通往黑鷲寺的路。”

    “可米沙的筆記里還說過黑鷲寺附近應該有個村莊,並非完全是人跡罕至。”徐仁宇反駁道。

    “當年也許是有個村莊,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誰還會住在這深山中?如果是有人常去的地方,那黑鷲寺的秘密也許早就大白于天下了。”唐風道。

    “誰知道呢?你不是有張藏寶圖嗎?”徐仁宇提醒唐風。

    “我看不出那張圖對我們有什麼幫助,我們不要受干擾,還是按原定計劃走。”唐風堅定地說。

    韓江點點頭,覺得唐風分析得有道理。於是,五人帶上必備的物品,開始沿著右側這條隱隱約約的小路徒步攀登賀蘭山。

    沿著羊腸小道走了數百米,走在前面的唐風忽然發現腳下的路消失了︰“路怎麼斷了?”唐風疑惑著繼續往前摸索,腳踩在厚厚的荒草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徐仁宇道︰“看來這條路真的走不通。唐風,你選錯了。”

    唐風不死心,又往前探去,深一腳,淺一腳,一直在荒草和灌木叢中探出去四五十米,才又見到了一條隱約彎曲的羊腸小道。唐風回身沖其他幾人喊道︰“這兒有路,看來很多登山者走到這兒以為沒路了,就退回去了。”

    眾人趕了上來,可是徐仁宇依然懷疑︰“這條路對嗎?是連著剛才上山的那條路嗎?”

    唐風回身望去,剛才他們走過的那條上山小道,此刻已經湮沒在荒草之中,不見蹤跡。再看前面,出現一片黑幽幽的大森林,他心中不禁一緊。他也不知道腳下這條路通向何方,但既然已經來到了這里,看來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韓江贊同唐風的判斷,徐仁宇不好說什麼,只好跟著唐風從腳下這條羊腸小道走進了森林。無邊無際的大森林,參天古樹,枝繁葉茂,遮蔽了陽光,人走進其中,仿佛從白天瞬間進入了黑夜,只有些許的陽光從樹梢的縫隙中投射下來,給唐風他們指示著方向。

    唐風擔心腳下的路會越走越窄,越走越模糊,然後徹底斷絕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森林中。可他一直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也許是老天眷顧,唐風腳下的路竟越走越寬,越走越清晰。他們很順利地走出了黑森林,來到一片灌木叢中。

    腳下的路依然在往山上延伸,唐風明顯感覺到了海拔的升高,路兩邊的植被也在發生變化。走出灌木叢,眾人來到了一大片高山草甸,腳下的路忽然沒了。

    徐仁宇急了︰“我說我們走錯路了吧!這下倒好,爬到這麼高,路沒了。這是什麼不長草的鬼地方,天快要黑了,難道讓我們晚上睡在這鬼地方?”

    唐風心里也焦急起來,剛才還很清晰的路,這會兒怎麼會突然沒了呢?他轉身問馬卡羅夫︰“老馬,米沙當年在科考隊跟你描述過他們在賀蘭山的考察嗎?”

    馬卡羅夫沉吟片刻,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想當年科考隊的事,但時間過去太久了,除了我對你們說過的,我實在想不起來米沙跟我還說過什麼。”

    “這里已經沒了通信信號,看來我們又和外界失去了聯絡!”韓江忽然說道。

    大家沉默下來,唐風失望地看看眾人,又看看前面廣袤的草甸。忽然,百米開外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動了一下。“岩羊!”唐風驚叫道。

    一只健碩的岩羊忽然躍出齊腰深的草叢,向前奔去。“跟著岩羊走,一定有路。”說罷,唐風闖進草叢,追逐著岩羊的路徑,一路狂奔。眾人也跟著躍入了齊腰深的草叢。

    一陣狂奔,唐風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幾次跌倒,又幾次爬起。腳下又是一歪,可這次等他再站起來時,那頭岩羊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山上升騰起一陣霧氣,唐風正在疑惑,雙腿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兩步,不想卻一腳踩空。這腳踩得有點深,因為唐風的腳底竟是萬丈深淵。

    唐風兩眼一黑,以為自己這一摔下去,必是萬劫不復,可一陣鑽心的疼痛,卻讓他驚醒過來。這是哪兒?唐風睜眼看見自己躺在一塊突出的山崖上,一邊是五六米高的絕壁,另一面則是深不可測的懸崖。看來是這處突出的山崖救了自己,否則小命就交待在這兒了。

    頭頂傳來韓江等人的呼喊,唐風忙答道︰“我在這兒。”

    韓江在懸崖上露出頭︰“我以為你小子這次準沒救了。”

    “我命大!”唐風嘴上還硬。

    “我早勸你掉頭回去,這里根本沒路。你倒好,跟著一頭岩羊亂跑,差點把小命跑沒了。”徐仁宇也在上面露出半個頭。

    “你還能上來嗎?”韓江在上面喊道。

    唐風左右看看說︰“我為什麼要上來?”

    “你打算一直在下面待著?”

    “剛才岩羊就是從這兒消失的。我想這兒一定有路。”唐風沖韓江喊道。

    “山崖上會有路?”韓江遲疑。

    “你瘋了!”徐仁宇叫道。

    唐風不理他們,向山崖兩邊摸索,西面的崖壁沒走出幾步,就斷了。唐風又折返向東面的崖壁摸索,在一片雜草中,一條羊腸小道隱約顯現︰“這兒果然有路。”

    唐風催促韓江他們也下來,眾人拗不過他,只好順著懸崖邊較為平緩的地方,借助繩索下到了那片突出的山崖上。

    天快黑了,山間升騰起濃濃的雲霧,唐風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他看不見三米之外的景物,只能讓自己的身體盡量貼近身旁的崖壁。忽然,他在山崖邊的小道上看見了清晰的岩羊蹄印。“那家伙果然是從這兒走的。”他喃喃道。

    唐風相信那頭頑皮的岩羊一定會把他們帶上一條大道。可讓他失望的是,他們順著岩羊留下的足跡,越往前走路越狹窄,越崎嶇,最後那條羊腸小道也不見了。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大家開始埋怨起唐風。唐風心中慌張,腳下的步伐不覺加快。

    “好在懸崖邊突出的這段山崖一直沒斷。”唐風想著,又加快了腳步。可當前方三米外的霧氣散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塊突兀的岩壁,腳下的山崖難道到這里斷了?

    首先傳來博士的埋怨聲︰“我說這條路走不通吧,你不信。這下好了,天也黑了,咱們今晚要在這山崖上過了。”

    “不會的。”唐風還在嘴硬,不相信自己會判斷失誤。他和韓江仔細查看了面前突兀的岩壁,岩壁像一堵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頭岩羊是怎麼過去的呢?”唐風望著岩壁,嘴里嘀咕著。

    “岩羊能過去,我們可不一定能過去。”

    “為什麼?”唐風聽出韓江的話似乎有所指。

    “我想那頭可愛的岩羊一定是從這兒過去的。”

    韓江一指岩壁外緣突出的巨石,唐風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巨石下是萬丈深淵,難道岩羊真能從這巨石上跳過去?

    韓江看看唐風,“怎麼樣?敢爬過去嗎?”

    “爬過去?你是說從這塊巨石上爬過去?你肯定是瘋了!”唐風還沒回答,徐仁宇就叫了起來。

    “博士,不要這麼激動嘛!既然是唐風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要爬也是他先給我們做示範。”韓江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笑容。

    唐風臉色極其難看,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忽然有了一種崩潰的感覺。但最後他還是不願認慫,漲紅了臉,沖韓江嚷道︰“爬就爬!不過,我爬過去了,你們也要過來。”

    “只要你能過去,我們就能過去。”徐仁宇鼓動唐風。

    唐風沒辦法,只好全副武裝,在腰間系上長繩,準備開始攀爬眼前的巨石。“我說你怎麼對我就這麼放心?萬一我在這兒歇菜了,你可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優秀的搭檔了。”唐風看韓江一臉淡定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韓江笑了︰“你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對你我很放心。這點小問題對你來說不難。”

    唐風被韓江氣得語塞,也不說話,直接爬上了突出懸崖的巨石。韓江表面淡定,然而,當唐風慢慢從他視線中消失的時候,他也握緊了手中的繩子。

    唐風在巨石上每走一小步,都異常小心,當他確認腳下踩住的確實是崖壁後,便用登山錘在巨石上鑿出一個淺坑。如此反復,艱難前行…耳畔寒風呼嘯,腳下一片漆黑,他不敢低頭往下看。一陣狂風襲來,他閉上眼楮,死死抓住岩壁,等風稍停,才敢再往前邁出一小步。

    終於,唐風感覺自己就要爬過這塊巨石了,他已經繞到了巨石後面,扭頭向巨石後望去,一團漆黑。他推開手電,這才確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巨石後面的懸崖峭壁上出現了一大塊平坦的地方。他不知道那里會有什麼,但最起碼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唐風又往前邁出一小步。他終於看見前面結實的地面了,只要自己再往前邁出一小步,就可以踏上巨石後那片未知地帶。

    可是唐風卻錯誤估計了他與未知地帶的距離。當他抬起右腿準備踏上地面的時候,卻一腳踩空,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雙腳都懸在了半空中。千鈞一發之際,他本能地伸出雙手抓牢了他剛剛在岩壁開鑿出來的淺坑。

    巨石的那一邊,韓江、博士、老馬和葉蓮娜四人一起拽著繩子,當唐風一腳踏空時,韓江猛地感到自己握繩的虎口一陣鑽心疼痛。“抓緊!”他沖眾人大吼道。

    “唐風,你沒事吧?”韓江在巨石這頭喊道。

    唐風死死抓住岩壁上的淺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寒風中一點一點僵硬,就像風中的一根稻草,馬上就要被狂風卷起來,然後墜入萬丈深淵。

    韓江的呼喊驚醒了逐漸麻木的唐風。他抬頭看看已經淌出鮮血的雙手,幾顆碎石從頭頂滑落下來,他知道僅僅靠雙手的支撐,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求生的本能促使唐風開始尋找腳下的支撐。一陣胡亂地蹬踏之後,他感到自己的左腳似乎踩在了一塊堅硬的石壁上。側身去看不遠處的地面,唐風這次準確地估算出了他與地面的距離,使足氣力,縱身一躍,終於癱倒在了結實的地面上。

    唐風雙手磨出了血,身上也被地面的碎石硌得生疼。這時,韓江等人的呼喊一聲聲傳來。他重新振作精神,站起來,沖巨石後面喊道︰“我沒事,你們順著我在岩壁上開鑿的淺坑走過來,後面有路。”

    唐風說完,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繩子,然後找了塊結實的岩壁,牢牢抓住,等待其他人過來。第二個過來的是老馬,然後是徐博士、葉蓮娜,最後是韓江。待五人爬過這塊巨石,來到這片未知地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再沒有一絲亮光。

    大家稍加休息,便繼續向前趕路。徐仁宇本想就在此扎營,但韓江和唐風都想再往前走走,尋一片更好的地方扎營。於是,眾人在夜幕中繼續向前,岩壁後的路越走越寬,而且也比之前平坦了許多。唐風總算舒了一口氣,但很快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絲疑惑。

    繞過一個彎,唐風忽然感到前面豁然開朗。他抬頭仰望,一旁的山峰高聳,在夜幕中如一個個怪獸正盯著自己。再用手電往前方照去,山峰下,懸崖邊,竟出現了一大片平坦的樹林。天黑,他還看不清這片樹林的範圍,但他隱約感覺這片樹林很大,在這片樹林子里一定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這地方扎營倒不錯!”韓江發話了。

    於是,大家一起走進了這片不算茂密的樹林。樹林里是些連唐風也叫不上名字的樹,看上去這些樹木的生長環境並不好,一棵棵病歪歪的,奇形怪狀,東倒西歪,沒有生氣。也難怪,在這樣的高山崖壁之上,整日風吹雨打,能存活下來就已不易,還奢談什麼茁壯成長。

    “好奇怪的林子!”韓江也注意到了這片不同尋常的樹林。

    “怎麼?你看出了什麼?”唐風問。

    韓江站在樹林中一塊空地上,叉著腰,四下張望,最後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什麼,只是覺得怪。”

    “哈!你別疑神疑鬼了,自己嚇自己。這年頭神馬都是浮雲,別被這些浮雲把自己嚇趴下了。”唐風倒調侃起韓江來。

    “你小子這會兒倒來了精神,剛才在那塊巨石前,差點崩潰。”

    “崩潰?我崩潰了嗎?自從我被卷進這件破事里來以後,我什麼時候認過慫?”唐風來了勁。

    “先別爭了,趕緊扎營休息。”葉蓮娜提醒韓江。

    “嗯,這里環境險惡,晚上還要有人輪流值班。”韓江看看眾人,“老馬和博士就不用值班了,我、唐風、葉蓮娜三個人輪流值班。”

    馬卡羅夫想說什麼,卻被葉蓮娜拽住。韓江又繼續分派道︰“上半夜葉蓮娜,後半夜唐風,中間我。有意見嗎?”

    韓江環視眾人,見沒人反對,便撿了些木柴,開始生火做飯,熊熊篝火燃起。唐風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種淡淡的香味。他尋味聞去,發現氣味是從篝火中傳來的︰“你們聞,這是什麼氣味?”

    葉蓮娜嗅了嗅,疑惑道︰“像是這些木柴發出的氣味。”

    “木柴?!”徐仁宇也使勁嗅了嗅,“對!就是這些木柴發出的氣味。”

    “你從哪兒搞來的這些木柴?”唐風質問韓江。

    “我…我就是在林子里撿的啊!”韓江一臉困惑。

    “那就是這些怪樹的枝干了,這些木柴怎麼會發出香味?”葉蓮娜不解。

    唐風想了想,先詢問眾人︰“大家聞了這氣味,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沒什麼感覺。這木柴的氣味還挺好聞的!”徐仁宇道。

    “在熱帶和亞熱帶地區的密林里,有些樹木焚燒是會有氣味的,比如檀木燃燒就能發出香味。可是這里不是熱帶雨林,這種不知名的樹木燃燒怎麼也會發出香味?”唐風心頭被疑雲籠罩。

    “別管那些了,大家沒有不良反應就好!”韓江停了一下,又道,“大家吃完飯,趕快抓緊時間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吃完了飯,大家誰也沒說話,很快便支起帳篷,搭建起了臨時營地。

    上半夜葉蓮娜輪值。唐風怕自己下半夜輪值時撐不住,匆匆吃了晚飯,倒頭就睡,直到後半夜被韓江給拖了起來。

    “幾點了,你就把我拖起來?”唐風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滿地問。

    “看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我已經對你夠寬待的了。你自己看看表,都已經三點半了。你值一會兒,天就亮了。”

    唐風看看表,果然,已是凌晨三點半,只得拿上手電筒和九二式手槍,極不情願地從帳篷里出來。“對了,沒什麼情況吧?”唐風不忘問上一句。

    韓江搖搖頭。“沒什麼情況,一切正常。”他看看唐風無精打采的樣子,“精神點,別睡著了。”

    唐風沖韓江揮揮手︰“你真無聊!”

    見韓江回帳篷睡下,唐風只得強打精神,開始守夜。但他坐在帳篷的篝火旁,卻幾次差點被周公招去。為了使自己振作起來,他只好站了起來,開始繞著兩個帳篷走。走著走著,他不知不覺竟走進了林子里。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樹,他越走離帳篷越遠。漸漸地,他已經走出了很遠,待他再回頭看時,營地的兩頂帳篷早就不見了蹤影。

    唐風心里一驚,暗道不好。他記得自己是按照順時針的方向,圍繞著營地在林子里走的,雖然走了很久,但離營地的直線距離應該不會很遠,可這會兒卻完全看不見營地帳篷的影子。

    唐風疾走幾步,向著他記憶中營地所在的方向走去,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他記下了這次自己所走的準確距離,可是向著記憶中營地的方向走出五十步後,他的四周依舊是那些奇形怪狀的樹。

    唐風慌了,自己這是走到了哪里?他心中焦急,腳下不聽使喚,又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幾十步,還是一樣,而且這里的樹木變得茂密起來。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亂走。從外面看貌似稀疏的林子,沒想到里面竟如此複雜!

    唐風開始呼喊,他判斷就算自己走錯了,這里距營地再遠也不會超過二百米!如此空曠寂靜的夜晚,韓江他們一定會聽到自己的呼救聲。

    可是,唐風一聲聲的呼喊都像沉入了海底,音訊皆無。他望著四周漆黑的林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懼,自己走到了哪里?怎麼連連的呼喊都沒人聽見?

    他喊累了,一屁股坐在樹下,絕望地靠在樹干上,不知不覺,竟慢慢地合上了眼楮…

    一個美麗的女子走近唐風。唐風慢慢睜開眼楮,眼前的女子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見眼前的女子身著雪白的袍子,頭戴一頂高高的金冠,輕啟朱唇,問唐風︰“你從哪里來?怎麼會走到了這里?”

    “我…”唐風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是昊王派你來的嗎?”那女子又開口了。

    “昊…王…”

    “一定是昊王讓你來接我回去的吧?”女子的聲調有些急促。

    “不…”唐風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

    “一定是的,昊王是不會忘記我的。”說完,那女子發出一陣陣笑聲,緩緩向後退去,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林子里。

    唐風望著四周漆黑的林子,茫然無措。就在這時,一只兀鷲從天邊飛來,停在樹梢上。突然,兀鷲探出鋒利的爪子,猛地向他俯沖下來。他見狀,想要躲閃,卻怎麼也動彈不得。他感到呼吸困難,感到窒息,想喊,可是卻喊不出聲音。他感到自己的雙腳正在一點一點離開地面…

    一陣寒風吹來,唐風渾身一顫,頓時清醒過來。此刻,他正被兀鷲鋒利的雙爪抓離地面,飛了起來,飛過了草原,飛過了河流,飛過了高山,最後來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兀鷲開始下降,速度很快,他嚇得閉緊了雙眼。

    等唐風重新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片黑暗的世界,仰頭望去,足有六七層樓高的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根本透不進一絲陽光。這景象讓唐風感覺自己不是在森林里,倒像是在冰冷的地下。

    過了好長時間,唐風才適應了這里的黑暗。他摸索著站起來,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四周一片黑暗,他也不知自己將要走向何方。走著走著,突然,一絲亮光躍入了唐風的眼簾,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了,那是什麼?唐風感到那里正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吸引著自己,他腿上的劇痛此刻似乎消失了,繼續一瘸一拐地走著,向那點亮光走去,穿過森林,走過荊棘,趟過溪流…

    唐風的眼楮似乎凝固了,痴痴地望著前方的亮光,一動不動,也不眨一下眼,可是那個亮光卻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他感到困惑,感到恐懼。他停下了腳步,眼楮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森林里的亮光。他在猶豫,是繼續前行,還是…

    漆黑的森林,自己能往哪兒走呢?那亮光似乎帶著魔力,唐風被它吸引著,還是決定繼續前行…終於,唐風觸到了那亮光。穿過厚厚的森林,他看見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在篝火旁,一群人正在手舞足蹈地隨著怪誕的音樂,跳著他看不懂的舞蹈。再走近些,唐風怔住了,因為他發現那些人都戴著可怕的面具,面目猙獰,如凶神惡煞一般。而在這群人中間,有一個姑娘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是…就是剛才那個穿白袍的美麗女子。

    唐風不知哪來的勇氣,不顧一切地沖進人群,來到篝火旁,扶起沉睡不醒的女子。可不論他如何呼喊,如何拍打,那女子就像傳說中的睡美人一樣,恬靜地熟睡著。

    怪誕的音樂,詭異的舞蹈不停地圍繞著唐風。他再也受不了,瘋了一般,撲向那些人,或許那些根本不是人,只是地獄的魔鬼!可不論他如何推搡,如何糾纏,那些人依舊我行我素地唱著,跳著。唐風無能為力,於是,他回頭俯下身,想抱起這個白袍女子,突出“魔鬼”的包圍。

    可是,就在唐風抱起白袍女子的時候,那女子突然睜開了眼楮。唐風一怔,他發現女子的容貌發生了某種變化。“梁媛?黑雲?”他嘴里喃喃自語著。緊接著,女子的臉起了更大的變化,唐風看到了一張他此生從未見過的恐怖臉龐。他看見女子臉上的肌肉正在一點點地潰爛,雙眼變得空洞洞的,只剩下兩個爬滿蛆蟲的眼眶,嘴邊的肌肉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了滿口松動的枯黃牙齒,頭上的頭皮也被撕開了一角,白色腦漿噴濺出來…

    唐風驚恐萬狀,失聲驚叫起來。他想鬆開懷中的女子,那女子嘴里卻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唐風的心臟狂跳著,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想聽清她在說什麼。一連串奇怪的語言從女子的嘴里發出,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進唐風腦中,可他還是不明白女子究竟在說些什麼。

    唐風再也無法忍受,他想看清這女子究竟是誰。可就在這一瞬間,他懷中的女子消失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正捧著一個可怖的白色骷髏。骷髏還在沖唐風齜牙咧嘴地說著什麼,唐風嚇得拋開了骷髏。他感到自己無處可逃,只能絕望地大叫起來…

    唐風驚醒過來,他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才發覺自己還在那棵樹下。他望著這片讓他迷失的林子,面色慘白。剛才夢中那個白袍女子是誰?像是一個古代女子,卻又看見了梁媛,還有黑雲的面容。最後的那個骷髏,難道就是被科茲諾夫從黑水城大佛塔中挖出來的那個頭骨?

    不,這不可能!唐風極力否定自己心中荒誕的想法,他感到頭疼欲裂,支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扶著身旁這些奇怪的樹,向前摸索前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是往前走著。忽然,一陣狂風吹來,不知從何方,隱隱約約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嬰兒的嬉笑聲,又像是女人的哭泣聲,抑或是可怕的魔鬼…唐風瞪大了驚恐的眼楮,這是什麼聲音?

    唐風快崩潰了,他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亂闖亂撞,看見有路就走,沒路就再折回,荊棘在他的手臂上劃出傷痕。他已經忘記了疼痛,只知道往前跑,他要闖出一條出路。

    也不知道在林子里轉了多久,唐風終於聽到了聲音。他不敢再貿然前進,生怕那聲音是鬼魅的呼喚。他停下腳步,靜靜地側耳傾聽,是人的聲音,是韓江、葉蓮娜的聲音。他終於聽到了人間的聲音。

    唐風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很快奔回了營地。“你跑哪兒去了?”韓江一見唐風,便埋怨起來。

    “我…我遇見鬼了。”唐風大口喘著粗氣,癱倒在地。

    “什麼?鬼?”葉蓮娜焦急地問。

    “你…你們剛才聽見那個可怕的聲音了嗎?”唐風問。

    “可怕的聲音?我們聽到了你的呼喊,可我們回應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回答啊?”韓江問道。

    “我根本沒聽見你們的聲音!”唐風大聲嚷道。

    “這怎麼可能?我們叫了那麼多聲,你跑了多遠,會沒聽到?”韓江不信。

    葉蓮娜環視四周的林子,反問道︰“難道這片林子很大嗎?”

    “你別聽他胡謅。這是懸崖邊上,又不是原始森林,這片林子能有多大,他會聽不見我們的聲音?”韓江一臉不屑。

    唐風知道他說什麼,這幫人也不會信的。

    這時,老馬和徐仁宇也聚了過來。又是一陣狂風,那個奇怪的聲響伴隨狂風再次襲來,斷斷續續的,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韓江、葉蓮娜、老馬和徐仁宇也都聽到了這奇怪的聲響,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楮,向四周望去,四周一片漆黑。

    韓江盯著黑暗中的葉蓮娜,說︰“這…這是什麼聲音?”韓江的聲音居然也顫抖起來。

    “難道這就是米沙筆記本里記載的怪聲?”葉蓮娜很快想到了米沙的記載。

    “什麼?”眾人一起驚叫道。

    “也就是說黑鷲寺就在這兒附近!”徐仁宇驚叫起來。

    “說不定就是這里,我說這地方怎麼這麼邪!”唐風本能地拔出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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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鷲寺

    狂風伴隨著怪聲持續了很久,才逐漸消退。眾人無心睡覺,一直等到了東方破曉。待清晨的濃霧漸漸散去,唐風佇立在營地中央,他這才看清楚他們所處的環境︰就在營地的北面,是一座突兀的高聳山峰,而以這座山峰為中心,從東西兩側各延伸出兩條山脈,一直向南延伸,直到南面正對著山峰的地方,兩座山梁突然戛然而止,僅留不足十米的間隔。兩側的山壁直挺如刀砍斧削一般,令人望而生畏。而就在這群山環繞中,是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古木參天,郁郁蔥蔥,鳥語花香,鶯歌燕舞,他們昨晚露營的地方正好位於北峰下的一大片高山台地上。

    “這真是一片絕妙的景色。”馬卡羅夫贊嘆道。

    “看來咱們昨天是從北峰後面繞過來的。要是我們直接從這下面那個山口上來,就省了這麼多麻煩了。”徐仁宇指著山下的那個狹窄山口說道。

    “哪有那麼多可能?”唐風反駁徐仁宇。

    韓江卻沉默不語。“你在想什麼?”唐風問。

    “博士的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這里就是黑鷲寺,當年西夏皇室要來這里燒香禮佛,那麼多人馬怎麼上來呢?總不能像我們那樣走懸崖峭壁吧?現在看來山下那條路才是上來的正途!”韓江推斷道。

    “得了吧!你看下面有路通上來嗎?就算當年有路,現在也早已湮沒無尋了。”眾人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山下郁郁蔥蔥,一大片森林,根本看不出有路。唐風又接著說道,“再說,這兒是不是黑鷲寺還兩說呢!不要急於下結論。”唐風倒還算嚴謹。

    “那怎麼才能判斷這就是黑鷲寺呢?”馬卡羅夫問。

    “當然要找到更直接的證據。不能因為晚上的那陣怪聲,就說這里是黑鷲寺。”唐風想了想,又道,“米沙在他的筆記里曾經記載上世紀五十年代時在黑鷲寺遺址發現過西夏時期的建築遺址,特別是他還看到了大殿的遺址。我們不妨在這里找找。”

    “那就開始找吧!”韓江說完,卻見唐風盯著四周的林子,猶豫不前,“怎麼?害怕啊?”

    “你就是不相信我說的。我跟你說這片林子會迷路,你們都不信。”唐風還要接著複述他凌晨的恐怖遭遇。韓江一擺手,道︰“好,就算這片林子容易迷路,現在是大白天,有什麼可怕的?再說,有我陪著你呢!”

    唐風聽到有韓江陪同,心里稍稍平靜下來。於是,韓江讓葉蓮娜和老馬、徐仁宇三人留下來看守營地,自己和唐風帶著武器和必要的裝備,向營地北面的林子出發。

    從營地到高聳的北峰下,被一片樹林遮擋,目測上去約有百余米距離,但這片林子再次誤導了唐風和韓江的判斷,好在這次他們沒在林子里迷路。待他們走出林子,回頭望去,大約已經離營地有兩百余米遠,而要到北峰下,估計還有兩百余米。

    兩人走上了一個土坡,唐風忽然覺察出了什麼,一把拉住了韓江。

    “怎麼了?”韓江看著唐風。

    “這土坡…”

    “土坡怎麼了?”韓江不解。

    唐風蹲下來,仔細檢查腳下的土坡。接著,他又疾走幾步,爬上土坡最高處。查看一番後,唐風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北峰,最後轉過身,眼楮愣愣地直視前方。

    韓江伸手在唐風面前晃了晃︰“著魔了?”

    “我…我想我們確實找到黑鷲寺了!”唐風眼楮仍然直視著前方,嘴里喃喃自語道。

    “什麼?就憑這個土坡?”韓江一頭霧水。

    唐風回過神來,對韓江解釋道︰“這台地上突兀起這麼大的一個土坡,本身就是怪事。我剛才查看過了,這土坡上全是夯土。”

    “夯土?”

    “顯然這是古人的杰作。我大概測算了一下,這個夯土台體量巨大,上面原來應有一座宏麗的宮殿式建築。再看這夯土台的方位,位於北峰之下正中位置,面向山下的那道山口。如此體量宏大的建築,如此絕妙尊貴的方位,在這賀蘭山中,除了黑鷲寺,還會有什麼建築呢?”唐風分析得頭頭是道。

    韓江站在夯土台之上,極目遠眺,果然,此地龍盤虎踞,藏風聚氣,風水絕佳。“看來黑鷲寺真的被我們找到了。”韓江附和。

    “先別忙著下結論,再找找其他遺跡。”唐風從夯土台上向四周望去,夯土台周圍又出現了幾個較小的土坡,“喏,那幾個小土坡應該就是黑鷲寺其他建築的遺址。這里要是經過正規的考古挖掘,一定能出土不少有價值的文物。”

    唐風指給韓江看那幾個小土坡,然後隨手從腳下的土中撿起一塊碎磚,對韓江道︰“這幾乎就是明證了。”

    “怎麼?這是西夏的?”

    “嗯,還有這個。”唐風又從土中撿起一件形狀奇特的建築構件,對韓江說道︰“這種建築構件叫‘迦陵頻伽’。”

    “迦陵頻伽?”韓江不解。

    “‘迦陵頻伽’是梵語譯音,俗名‘妙音鳥’,人身鳥形,被佛教徒認為是極樂世界之鳥。‘迦陵頻伽’類型的建築構件曾在西夏王陵出土過,中原地區還從沒發現過這種樣式的建築構件。現在,這里出現了‘迦陵頻伽’類型的建築構件,我幾乎可以斷定這里一定就是黑鷲寺了。”唐風解釋道。

    “建築遺址、西夏的磚瓦、建築構件、獨特的地理位置,還有那夜晚的怪聲,一切都符合米沙在筆記里的描述,看來我們真的找到黑鷲寺了。”韓江的話語中明顯帶著興奮。

    唐風點點頭,但隨即又疑惑起來︰“可是第三塊玉插屏又在什麼地方呢?”

    韓江看看四周荒蕪的黑鷲寺遺址︰“誰知道呢?也許已經跟這座曾經輝煌的皇家寺廟一起毀於戰火了,也可能在歷史上就被人拿走了…”

    “也許就埋在這黃土之下。”唐風打斷韓江的話說。

    韓江扭頭吃驚地看著唐風︰“你是說咱們要把這兒挖個底朝天。”

    唐風沖韓江笑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對韓江說道︰“韓江同志,請你用腦袋思考問題。假設那塊玉插屏還在這里,假設當初存放玉插屏的那個人不是很傻,那這塊玉插屏一定會放在一個特殊的位置,絕不會隨便放在一般的殿宇里。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存放玉插屏的人一定會比我們考慮得細致。”

    韓江被唐風訓了一頓,但聽唐風說得有理,他非但沒生氣,還頻頻點頭︰“對!應該有個特殊的地方存放玉插屏,不會輕易被戰火毀壞,也不會輕易被人盜走。”

    “嗯,韓江同志終於開竅了。”唐風得寸進尺地笑道。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張藏寶圖。”韓江一語驚醒唐風。

    唐風馬上想到藏寶圖上在賀蘭山標示的紅圈,雖然那個紅圈旁邊沒有參照物,但直覺卻告訴他,那個紅圈和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似乎有著某種必然的聯系。

    唐風極力回憶起那張圖上紅圈所處的位置。“圖上紅圈的位置確實和這里很接近。”他推斷道。

    韓江皺緊了眉頭︰“難道藏寶圖上所謂的‘寶’,就是玉插屏?”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糟了!你想想,民國時,就有人知道玉插屏在這兒,還繪制了藏寶圖,那玉插屏也許早就不在這兒了!”

    韓江聽唐風這話,心里猛地一沉,但他很快轉念又說道︰“如果玉插屏不在了,芬妮又為何出現在這里?而且還被人殺死了!”

    “你的意思…”

    “我也說不好,反正這事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韓江重重嘆了口氣。

    “那咱們下一步呢?我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住一晚!”唐風抱怨起來。

    “這可由不得你了。我看這片遺址很大,咱們都要走一走,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今晚咱們肯定是走不了的。”

    “如果要像考古發掘那樣細致地把這個區域勘察一遍,我看咱們這個月就得待在這里了!”唐風一想到晚上那不明怪聲,頭皮就一陣發麻。

    “也許不用那麼長時間。”韓江安慰唐風。

    兩人惴惴不安地一直走到北峰山腳下的石壁前,整片遺址似乎在這兒到了盡頭。韓江對著石壁看了一會兒後,轉身便要離開,可唐風卻怔怔地對著面前一大塊石壁出神。

    “發什麼呆啊?快回去吧,他們該等急了。”韓江催促道。

    唐風沒吱聲,還在對著石壁發呆。韓江拉了他一把︰“你還真以為這石壁能給你再來個芝麻開門啊!”

    “你有沒有發現,我面前這塊石壁比其他地方的要平整。”唐風終於回過神來。

    韓江也盯著那塊石壁看了看,點點頭︰“是比別的地方要平整,但這又說明什麼?石壁上難道有什麼機關?”

    說著,韓江伸出雙手,情不自禁地撐住石壁,使勁推了推,石壁沒有任何反應。“這兒怎麼可能有機關!”韓江嘴里喃喃說道。

    唐風並沒去推石壁,卻往後退了幾步,立住,又盯著那面石壁看了一會兒。忽然,他驚叫起來,“果然有玄機!”

    “哦?!”韓江一驚。

    唐風卸下背包,在包中一陣翻找。韓江不耐煩了,催促道︰“你大驚小怪的,究竟發現了什麼?”

    唐風只顧在背包中翻找,也不答理韓江。“你倒是說啊!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韓江一個勁地催促。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唐風從背包中找出一瓶礦泉水。

    唐風擰開瓶蓋,將水倒在手上,然後抹在那面石壁上,慢慢地,慢慢地,石壁上一點一點起了變化。“這石壁上有畫!”韓江驚叫起來。

    “你聽說過賀蘭山岩畫吧?”唐風反問韓江。

    “以前不知道,這不都是給玉插屏這事鬧的。前段時間惡補歷史,才看過關於賀蘭山岩畫的書。”

    “賀蘭山岩畫是目前中國發現的最大的岩畫群,從新石器時代一直持續到西夏。我們的先人最早就是用天然的礦物顏料在石壁上作畫,創造出了最古老的藝術。”

    “這些書上都說過了。在賀蘭山發現岩畫也沒啥稀奇的,你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賀蘭山發現岩畫並不稀奇,但我沒有想到能在這麼偏僻,這麼高的地方發現岩畫。如果我沒記錯,賀蘭山還從沒有在這麼高的海拔區域發現岩畫的記錄。”

    “就算是個新發現,和我們要找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和我沒關系的發現我可不感興趣。”韓江對岩畫看上去興趣不大。

    唐風被韓江的話噎得無語︰“你怎麼不聯系起來想?我們既然已經確定這地方就是要找的黑鷲寺,那麼在這個地方出現的岩畫,肯定和黑鷲寺有關,說不定還和我們要找的東西有直接關聯。”

    唐風這一提醒,韓江也覺出了味。面前的石壁被水塗抹了一遍,上面的岩畫已經清晰地露出了真容。

    一幅巨大的岩畫清晰地展現在了唐風和韓江面前,兩人退後幾步,再仔細觀看,只見整面岩壁上,都用赭紅色繪滿了圖案。整個圖案可以分為上、中、下三個部分,下面繪的是三個場景,左邊是勞作的場景,右邊是作戰的場景,中間則像是一副慶祝豐收的場景。下面這部分岩畫人物眾多,密密麻麻布滿岩壁。往上看去,中間畫著一個人,鷹鼻深眸,身材魁梧,頭戴金冠,身披長袍,威風凜凜,直視前方。再往上看,人物又多了起來,上部中間繪的是佛祖涅槃、菩薩、羅漢、侍者,皆圍繞著佛祖,一派莊嚴肅穆的景象。

    “這圖說明什麼?”韓江看完了石壁上的圖,迫不及待地問唐風。

    “從創作技法和所繪的圖案看,應該是西夏時期的岩畫無疑。”唐風還在盯著石壁上的岩畫。

    “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說這畫是什麼意思?或者說畫這畫的人想表達什麼?”

    “那得一點一點地講。你看畫的下部繪的圖,有勞作,有作戰,還有慶祝豐收的場景,這應該都是黨項人當時真實生活的寫照。”

    “廢話,這我也看出來了。你快點說,中間畫的是什麼?”

    “中間畫的是一個人…”

    “我看你現在全是廢話。你就說中間這人是誰?”韓江不滿地嚷道。

    “是誰?我現在還說不好。”

    “得!等於沒說。”

    唐風笑笑︰“你先別急。咱們先看上面這部分,等會兒再說中間這個人。上面這是一幅…”

    “是一幅佛祖釋迦摩尼涅槃圖。”韓江沒好氣地說。

    唐風無奈地看著韓江,搖搖頭,道︰“恭喜你,現在都會搶答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點知識我還是有的。”

    “好吧,你說得對,這是一幅佛祖涅槃圖。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整幅岩畫上面代表的是佛教世界里的天國,而下面則代表了世俗世界,或者說代表了人間。那麼,我們再想一下,中間這個人會是誰呢?”

    韓江看看岩畫,又茫然地看看唐風︰“你問我呢?”

    “當然是問你,我想憑你的聰明博學,一定會猜到。”

    韓江被唐風問到了。他憋了半天勁兒,充分運用了自己的聰明與博學,最後一搖頭︰“不知道。”但韓江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補了一句;“該不會是元昊吧。”

    “對!我想這中間畫的人就是元昊。”唐風道。

    “元昊?”韓江將信將疑。

    “西夏時,在人間和天國之間的人,除了元昊,還能是誰?在古代,世界各國的君主都希望借助神的庇佑,維護他們的統治。那麼,神對他們最好的庇佑,就是把君主們變成神的使者,代表神來統治世間萬物,這就是所謂的君權神授。當然,作為無神論者,我們不相信神的存在,即使真有神的存在,神也不會把那些君主變成他們的使者。於是,世界各國的君主們紛紛開始造神運動,你不是不讓我當神嗎?我自己創造個神給自己套上。西夏也不例外,黨項人篤信佛教,元昊很有必要把自己裝扮成佛的化身,或是佛的使者,來統治西夏,統治人間。”唐風解釋了半天。

    韓江點點頭︰“說得有些道理。”

    “你再來看這里。”說著,唐風走近石壁,指著岩畫中間畫的那個人頭部,對韓江說,“這里所繪的元昊頭像完全符合有關史籍上的記載,而且在這幅畫上,元昊的頭像後面畫出了頭光。”

    “這說明什麼?”

    “頭光一般出現在佛教繪畫和雕塑中,一般只有佛或者菩薩才能擁有頭光。這就進一步證明我之前的判斷,這幅岩畫是元昊給自己造神的產物。上面佛祖涅槃了,元昊便把他自己描繪成佛祖的轉世,來到西夏,來到人間,統治萬物,給西夏帶來豐收,帶來勝利。”

    “好吧,就算你分析的都對,可這跟我們要找的東西有什麼聯系呢?這幅岩畫只能說明這里就是黑鷲寺,除此之外,還是不能給我們帶來新的線索。”

    “不要急嘛,這已經是個很有價值的發現了,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這兒有更大的發現。”唐風依舊盯著眼前這幅岩畫。

    “那我們快點再到別的地方轉轉吧,咱們已經出來挺長時間了。”

    唐風嘴里答應著,可眼楮卻仍然一動不動盯著面前這幅岩畫。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幅岩畫仍然藏著什麼秘密,卻不肯輕易地透露給自己。

    韓江覺得在這幅岩畫面前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於是,便催促唐風︰“快走吧!”他拉了拉唐風,唐風還是沒動,“你怎麼了?”

    “我總覺得這畫還有些不大對勁兒。”

    “不都分析完了嘛!挺透徹的,別疑神疑鬼了。”

    唐風將頭橫過來,又將頭側過去,還在盯著面前的岩畫,嘴里喃喃道︰“這畫…”

    “我看你就差倒立過去看了。要不要我幫你啊!”韓江冷笑道。

    “倒立?我怎麼沒想到呢?”

    “什麼?你不會真的要倒立吧!”韓江驚道。

    “為什麼不試一下呢?也許倒立過去,還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韓江無奈,只好提起唐風的雙腳,幫唐風擺好了倒立的姿勢。

    巨大的岩畫出現在顛倒的世界里,唐風仔細觀察著,天國、昊王、人間…

    “你好了沒?”韓江明顯對唐風故弄玄虛感到不耐煩。

    唐風沒有應聲。

    “你不會睡著了吧!”韓江說著使勁掐了一下唐風的腳脖子。

    唐風被韓江這一掐,猛地翻了過來︰“你下手可夠狠的啊!差點把我腳脖子擰斷了。”

    “我真以為你睡著了。”

    “睡個屁!我似乎真的發現了玄機。”說著,唐風靠近岩畫,又將頭向右扭過去,盯著岩畫上元昊的眼楮出神。突然,他眼前一亮,對韓江喊道︰“我就瞅著這岩畫哪兒不對勁,你看,我說倒立過來能有發現吧!”

    韓江趕忙走過來,唐風指著岩畫上元昊的雙眼,道︰“你看這眼楮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韓江盯著看了半天,“嗯,是不太對勁,這眼楮明顯畫得大,和整個臉部比例不協調。”

    “這還不是主要的,你倒過去再看!”唐風提示道。

    韓江也學著唐風的模樣,將頭盡量側過去看。看著看著,韓江突然叫了起來︰“這…這是什麼?”

    “你看到了什麼?”唐風倒還算鎮定。

    “我看到在元昊的左眼中是倒過來的那幾幅畫,就…就是代表人間的那幾幅畫,當然是縮小的,而在元昊的右眼中則是倒過來的佛祖涅槃圖。”韓江將他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唐風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韓江卻追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將岩畫的上、下兩部分分別縮小繪入元昊的眼中?又為什麼要倒過來?”

    唐風搖搖頭︰“這種情況確實沒見過。你剛才說元昊的眼楮畫得過大,和面部線條比例不協調,我估計就是因為在元昊的雙眼中繪入這兩幅圖造成的。至于你提到的兩個問題,為什麼要將岩畫的上、下兩部分分別縮小繪入元昊的眼中?這個我還能解釋一下,這麼做也許是為了代表人間和天國都已包含在元昊眼中。”

    “如果是為了表達這個,那正著畫就行了,又為什麼要倒過來畫呢?”

    “這個…這個我就實在猜不出來了。”唐風皺著眉搖搖頭。

    “好吧,咱們回去慢慢想,先把這幅岩畫拍下來。”

    唐風拿出數碼相機,拍下了三張岩畫的照片,才和韓江往營地走去。

    穿過了那片讓唐風心悸的林子,一切都順利,兩人很快便回到了營地。

    “你們跑哪兒去了?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徐仁宇一見唐風和韓江便嚷道。

    “是不是有了什麼發現?”葉蓮娜已經猜到了一二。

    “我想一定是有了發現。”老馬很有信心的樣子。

    唐風喝了一口水,道︰“對!我們有了很大的發現。現在我可以肯定這里就是黑鷲寺…”唐風將他和韓江發現黑鷲寺遺址和石壁上岩畫的事說了一遍。

    “謎團似乎更多了!”葉蓮娜聽完唐風的敘述,小聲嘟囔道。

    “是啊!這些發現看上去對我們要找的東西沒啥幫助啊?”徐仁宇道。

    “你們這兒還好吧?”韓江忽然問葉蓮娜。

    “還好,沒什麼事。”

    “看來那個奇怪的聲響只有在晚上才出現。”韓江推斷。

    “準確地說,應該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或是某個特定的條件下。”葉蓮娜道。

    “韓,你們計劃下一步該怎麼辦?”老馬問韓江。

    韓江看看唐風,然後說︰“我想先吃午飯,下午再到遺址去探探。”

    “對!也許還會有新的發現。”唐風也附和道。

    “既然來到了這里,也確定了這就是黑鷲寺,我們必須探出個結果來。”韓江堅定地說。

    唐風和韓江吃了些干糧,稍事休息。之後,仍然按照上午的分工,葉蓮娜、老馬和博士留下來看守營地,唐風和韓江去遺址勘察。

    不過,兩人還沒出發,便對行動的路線產生了分歧。唐風仍然想先到上午發現的遺址查看,然後再擴大開來,尋找別的遺跡。但韓江卻有不同的想法︰“我仔細查看了這片林子和我們來時的路線,我們昨晚是從北峰西邊的懸崖峭壁上翻過來的,北面是我們上午發現的遺址,南面應該是下山的路。那麼,我們只剩下東面還沒去過,我們應該往東走,穿過這片林子,看看那里有什麼。”

    “按照這山勢判斷,東面應該和西面一樣,是懸崖峭壁,可能連像我們來時那樣的路都沒有。”唐風望著頭頂的群山推斷。

    “所以才要去探探,看看到底是不是懸崖峭壁,還有沒有路。”

    唐風拗不過韓江,這次只好聽從韓江的建議,向東進發,準確地說是東北方向。兩人帶齊裝備,又走進了林子里。與上午不同,他們在林子里走了半個多小時,仍然沒有走出林子。韓江心中起疑,不禁駐足觀察。

    “按照我的推斷,半個小時,足夠走出這片林子了。”韓江環視四周。

    “是啊!這片林子到底有多大?上午我們走了五分鐘就走出了林子,怎麼往東會走這麼久?”唐風困惑不已。

    韓江查看了指南針︰“方向應該沒錯,東北方向。”

    唐風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你發現沒有,咱們走這一路,地形沒什麼變化,但是樹倒是有了很大變化。”

    “嗯,這兒的樹越來越高大,而且越來越濃密了。”

    唐風仰著頭極力辨別著頭頂北峰的崖壁︰“但是讓我更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我們走了這麼遠,離北峰崖壁的距離並沒有縮短,似乎與營地到北峰岩壁的距離差不多。”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按理我們往東北方向走,應該離北峰崖壁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我們走到岩壁下才對!”

    “所以按照我們離北峰崖壁的距離來看,我們還要走很遠的路。”唐風露出了悲觀的情緒。

    韓江搖著頭,嘆道︰“想不到這看似不大的一個台地,竟然還有這麼大的範圍。”

    “說到底,還是應了那句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要是我們能站在一個高處,看清這里的一切就都清楚了。”唐風也嘆道。

    “真想生出一雙翅膀,讓我飛上天空,看一看這片神奇的地方。”

    “你這幾句話倒挺有詩意,呵呵,只可惜你生不出來。”

    兩人說完都沉默下來,四周寂靜無聲。林子里,只有兩人喘氣的聲音,既沒有動物,也沒有鳥鳴,甚至這會兒連風聲也沒有了。

    一切都沉寂下來,韓江沖唐風揮了揮手,兩人準備繼續出發。可就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鳴叫,緊接著,一陣狂風卷起樹梢,林子上空仿佛飄來了一大塊烏雲。剎那間,唐風就覺著自己頭頂上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唐風大駭,忙仰頭觀望。可空中的那片烏雲像是瞬間消失了,天空碧藍,並無異象,林子也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剛才怎麼回事?”唐風依舊心悸。

    韓江也在仰頭查看︰“好像是一只大鳥。”

    “大鳥?!”唐風馬上想到了凌晨在林子里夢見的兀鷲,自己被兀鷲鋒利的爪子抓起,被它帶著飛過了草原,飛過了河流,飛過了高山,最後來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那是一個漆黑的世界,在那里,自己見到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景象,特別是那個白袍女子的人頭…

    “難道是那只兀鷲?”唐風小聲地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唐風聲音很小,但還是被韓江聽到了。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的夢嗎?夢里我夢到了一只兀鷲,夢的後面部分所遭遇的一切恐怖經歷都源于那只兀鷲。”

    “兀鷲?”韓江眼前一亮,“你忘了這里的名字嗎?”

    “黑鷲寺。”唐風心中猛地一顫,“文獻上記載元昊與沒藏皇後私通是在戒台寺。米沙判斷戒台寺就是他所發現的黑鷲寺,而‘黑鷲寺’這個名字,是米沙從當地人口中得知的。難道這里真的有兀鷲?”

    “從當地人口中得知,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西夏時這里就有兀鷲出沒,於是那時就有人稱戒台寺為黑鷲寺,一直沿用下來;還有一種情況是戒台寺早就湮沒,但後來在這里出現了一座小廟,這點米沙的筆記可以佐證。當地人不知以前這叫戒台寺,見這山上有兀鷲出沒,便喚此寺為‘黑鷲寺’。”

    “不管怎樣,我現在開始相信這里有兀鷲。我真怕夢中的那些都會應驗。”

    “不要自己嚇自己,那只不過是個夢。即便剛才那是兀鷲,也沒什麼好怕的,本來這深山出現兀鷲,也算正常。”

    韓江寬慰了唐風半天,見唐風平靜了許多,兩人才往東北方向繼續前進。沒走一會兒,韓江發現身旁的樹木發生了變化,一直伴隨他們的那種誰也叫不上名字的樹木不見了,這會兒四周都是高大的雪松。

    唐風也注意到了周圍的變化。不僅如此,他還注意到了他們腳下的地勢正在逐步抬高︰“我們好像在往山上走。”

    “我也注意到了。”

    “難道東面的道路能一直登上北峰?”唐風又仰起頭,向頭頂望去。高大的雪松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北峰的崖壁。他不知道此時他們離北峰的崖壁究竟還有多遠。

    唐風的話,讓韓江停下了腳步。登上北峰的道路?從營地往北望去,北峰似乎高聳入雲,無路可攀!難道真的會有一條道路繞著北峰,蜿蜒而上?

    “要是那樣,我們一旦走遠,天黑前就趕不回營地了!”韓江判斷道。

    “是啊,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如果這條路真的一直往北峰上延伸,我們現在得做個決斷了。是繼續前進,還是先返回營地。”

    “走了這麼遠,你甘心就此返回嗎?”

    “當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既然你我都不甘心,就應該繼續往前探一探。”韓江打斷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唐風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他們頭頂的天空再次被“烏雲”遮蓋,一陣陰風拂過兩人頭頂。他們本能地向空中的“烏雲”望去,不,是樹梢!因為他們看見那個東西正從雪松的樹梢上掠過,給樹林里投下了大片的陰影,也給兩人心中投下了濃濃的陰影。

    “果然是兀鷲!”唐風喊了出來。

    “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巨大的兀鷲,簡直像是一條翼龍從頭頂飛過。”韓江的話把兩人一下子帶回了白堊紀時代。

    兩人正在發呆的時候,半空中,又是一只巨型兀鷲飛過。兩人的嘴半張著,痴痴地望著樹梢上,唐風不禁喃喃地說道︰“我們真的回到了白堊紀…”

    夢中的場景一幕幕閃現在唐風的腦海中,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向後退去,卻被韓江一把抓住︰“咱們不如跟著這兩只兀鷲,看能走到什麼地方?”

    “你瘋了。”

    “不瘋就不是我了。”

    說著,韓江抓起唐風就往兀鷲飛去的方向狂奔,他快速判斷著方位,讓他驚異的是兀鷲飛去的方向就是他們要去的東北方。他不知道這是喜是憂,也不知道兀鷲會把他倆帶向何方。

    韓江的步伐慢慢減緩下來,因為他已經看不見那兩只兀鷲。唐風掙脫韓江,喘著粗氣,沖韓江叫道︰“你這樣狂奔,方向還對嗎?”

    “沒錯,走了這麼久,也該見分曉了。”

    韓江話音剛落,兩人眼前豁然開朗,高大的雪松到了盡頭。兩人吃驚地看著前方,一堵石壁像高牆一樣攔住了他倆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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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迷失

    唐風和韓江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在林子的盡頭竟是這樣一堵石壁。他們想到了懸崖,想到了台地,想到了峽谷,卻沒有想到會是石壁。

    “怎麼會這樣?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唐風懊惱地嚷道。

    韓江也是猛拍了一下石壁,可是他不相信一切就會這樣結束。他抬頭望去,依舊看不到北峰,面前的石壁很高,但強烈的直覺卻讓他相信這並不是林子的盡頭。

    唐風也注意到了這堵奇怪的石壁,他跟韓江產生了相同的想法。他沿著石壁往北走了幾步,發現地勢在抬高,而回頭望去,如果沿著石壁往南走,地勢則在走低。唐風有點明白了︰“我們沿著石壁往北走,也許能發現什麼。”

    “我也是這個意思。”唐風的建議正合韓江心意。

    於是,二人加快了步伐。越往北走,地勢越高,而他們身旁的那堵石壁並沒有升高。直到最後,他們已經可以看出石壁的端倪了。

    “這石壁上面似乎是個大平台。”唐風推測道。

    “而且是個很大的平台。”韓江也看出來了。

    “可我們還是上不去,得有一條階梯才能…”

    唐風正說著,身旁的石壁繞過了一個彎,一條石梯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唐風心中一陣狂喜。

    韓江的心臟也是狂跳不止。兩人走近石梯,仔細勘察。不長的石梯,約有十五六級台階,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但又不似近代所為。

    “這上面一定有重要的東西,否則當年古人不會在這深山開鑿一條石梯。”唐風推斷道。

    韓江點點頭,兩人都在猜測著石壁上面的世界。那兒會有什麼?玉插屏?兀鷲的老巢?昊王的宮殿?還是僅僅就是一個平台?

    二人極力克制著自己心中的緊張和狂喜。唐風一個箭步,就要跳上台階,還是韓江謹慎小心,一把抓住唐風。韓江從腰間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打開保險,走在了前面。他示意唐風跟在自己身後,可唐風在最後一刻,還是難掩心中的好奇,幾乎和他同時登上了石梯。

    世上的事也許就是這樣,當你抱有的希望越大時,往往失望也就越大。就像剛才他們在森林里跋涉一個多小時後,本以為到了盡頭,卻撞上了一塊石壁。現在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唐風和韓江預想了很多種可能,但當他們沖上石梯後,見到的卻只是一個大平台,一個完全建立在北峰東側懸崖上的超大平台,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上面竟然什麼都沒有?”韓江難掩失望之情。

    “又是一個大平台。所不同的是這里全是石壁,沒有樹木,也沒有任何可能的建築遺址。”唐風粗粗觀察了他們腳下的平台。

    “兀鷲呢?那兩只巨型兀鷲也不見了?”

    “不可思議!古人難道在密林中開鑿石梯,就是為了上這個平台來吹吹風,看看景?”唐風搖著頭,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兒凜冽的寒風。

    “看個屁景,這…這麼大的風。”一陣狂風吹來,竟然讓韓江無法睜眼。

    待狂風退去,唐風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看看四周光禿禿的平台,又看看韓江︰“既然來到這里,還是仔細勘察一下吧,也許會有我們不易察覺的蛛絲馬跡。”

    “嗯,也只好如此了。”韓江點點頭。

    於是,二人頂著寒風,開始仔細勘察這片奇異的台地。

    唐風和韓江目測了一下他們腳下的這片平台,約有五六百平方米,呈不規則的半圓形。上面地勢開闊,兩人沿著平台邊緣一直走到了懸崖邊。平台下的懸崖深不可測,唐風只探頭看了一眼,便覺天旋地轉。

    “前方的景色倒真是不錯。”韓江指著平台前方一望無際的綠色山巒感慨道。

    “你還有閑心看景?”唐風冷笑了一聲。

    “我其實是在觀察地形,看到面前的景色,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

    “發現什麼?”唐風仔細觀察了一陣,“我們似乎已經翻過了東側的那道山嶺。”

    “對!怪不得我們在林子里走了這麼長時間,而且還越走越高,沒想到我們竟然翻過了東側的山 。”

    “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來到了北峰東側的懸崖邊。”

    “嗯,應該是這樣。”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兒看上去什麼都沒有,那條古人開鑿的石梯,難道只是為了開通一條道路?要知道這里幾乎沒有人煙,根本不值得開鑿道路。”

    “那就得繼續往前走走看了。”

    二人回過身,仰望平台後面的北峰,依舊雄偉挺拔,高聳入雲。“我們不會一直這樣沿著北峰懸崖邊的山路走,結果繞回我們昨天來時走的路吧?”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誰知道呢?”韓江嘟囔了一句。

    “那今晚咱們可就回不去了。”唐風一想到昨晚翻越西側懸崖的峭壁就頭疼。

    二人繼續沿著山崖向東北方向走,走出三十余步,唐風又回頭看了一眼北峰。他忽然發現北峰上有一塊岩壁突兀出來,岩壁間,還歪七扭八生長著幾棵奇形怪狀的樹。他指著那片岩壁,對韓江道︰“你看,那幾棵樹,和營地旁邊的樹一模一樣。”

    韓江也注意到了那幾棵樹︰“是挺奇怪的,這光禿禿的崖壁上幾乎沒有什麼樹木,這幾棵樹卻能生長!”

    “這也不奇怪。這種樹肯定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樹,只要有一絲養分,他們便能生長,就像黃山上的松樹。”

    “是嗎?可看不出那上面有什麼可供生長的土壤。”

    “你太小看自然界的力量了。不要看岩石堅硬,滴水可以穿石,更不要說這麼堅強的樹了,它們也是頑強的生命。你看那兒,喏,岩石都被那棵樹頂起來了,看樣子就快崩塌下來了。”

    說話間,從山上滾落了幾塊小的岩石,兩人趕忙向後躲閃,石塊滾落了一地…唐風拾起一塊,掂量了一下,又放下,然後掏出槍,用槍托使勁敲擊了一下那小塊岩石,岩石竟被槍托敲成了幾塊。

    唐風笑道︰“你別看這岩壁堅固無比,其實這兒的地質構造比較脆弱,再加上這兒風比較大,所以岩石自己就崩塌下來了,而且一敲就碎。”

    “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吧!”韓江催促唐風繼續往前走。

    兩人又沿著崖壁走了一段,便來到平台的盡頭。韓江有些失望地說︰“看來你的猜測不成立啊,這最終還是一條死路。”

    “是啊!這不就又回到了我剛才的問題,既然是死路,那截石梯就更可疑了。難道這里就只是個觀景台?”

    “什麼觀景台,我看整個吹風台!”韓江失望至極。

    二人沿著岩壁下面開始往回折返。沉默了一陣,走在後面的韓江忽然冒出來一句︰“多看看,看這兒的岩壁上還有沒有畫!”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看著呢!”

    “什麼發現都沒有?”

    “沒有。”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埋頭趕路。眼見就快回到那個石梯了,唐風搖搖頭,嘆道︰“看來下午白跑一趟,一無所獲。”

    “是啊!天都快黑了,我們得加快速度。”

    “都是你要來…”唐風正說著,突然沒了聲音。

    “怎麼了?”韓江發現唐風停住了腳步。

    唐風扭過頭︰“岩壁上還真有東西。”

    “哦?”韓江立即來了精神。

    “你看這兒。”唐風指著石梯旁的岩壁。

    “這是什麼?”

    “像是西夏文。”唐風又拿出礦泉水澆在岩壁上,岩壁上出現了一些赭紅色的印跡。

    但當唐風將水抹向岩壁四周時,卻並沒有出現他期望中的大幅岩畫,或是別的什麼遺跡,被水浸濕的大片岩壁上,只有兩個西夏文。西夏文旁邊,好像還有一條橫線,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快翻譯,這兩個西夏文是什麼意思?”韓江迫不及待地問。

    岩壁上的文字經過長期風吹雨打,已經模糊不清,顯然沒有黑鷲寺那塊岩畫保護得好。唐風仔細辨認了半天,才從嘴里猶猶豫豫地讀出了那兩個字“…上…寺…”

    “上司?”韓江沒聽清。

    “是上寺。‘寺廟’的‘寺’!”唐風給韓江解釋道。

    “上寺是什麼意思?”韓江還是一頭霧水。

    “我也不太明白這里出現‘上寺’是什麼意思。按照中國古代的習慣,很多建在山間的大型寺廟,往往不止一座寺廟,它們會在主寺附近再建一座,或兩三座寺院,形成一個大型寺廟群。而那些在寺廟群中,位於山上,或地勢較高處的寺廟,則被稱為‘上寺’。”唐風解釋道。

    “也就是說,這里曾經還有一座寺廟?”

    “我不敢肯定。”

    “這不就好理解了,原來在這片平台之上,還建有一座‘上寺’,所以才又修了一條通到這里的石梯。”韓江大膽推測。

    唐風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會是這樣嗎?如果按你這麼解釋,石梯的問題是解開了。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這地方都是光禿禿的岩石,根本沒有辦法建造房屋,除非是石頭房子;再者,這里風這麼大,也不會有人願意居住在這里。”

    唐風提出的問題,讓韓江無言以對,但他還不放棄,又問道︰“那這條橫線代表什麼?”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唐風頓了一下,“不過我想關於‘上寺’,還有一種可能,‘上寺’其實指的不是這里,而就是我們發現的那處遺址。如果是這樣,那麼這條橫線很可能代表的是一個箭頭。”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若那里是上寺,這道石梯又是為何而建?”

    唐風和韓江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領,眼見天要黑了,兩人只得加緊趕路。下了石梯,唐風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沿著石壁走了一段,然後又走進了那片有些神秘的林子。

    唐風在林子里走走停停,不斷辨別著方向,生怕走錯了路。韓江笑道︰“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來時都做好了記號。”

    “就是樹干上這些三角形符號?”

    “嗯。如果我們迷路,或者沒回去,葉蓮娜就會按照這個符號來找我們。”

    “還是你想得周到。”

    兩人很快離開了松林,身邊又變成了那種兩人都叫不上名字的樹木。“這片林子總是讓我害怕。”唐風輕輕嘆道。

    “怕什麼?”

    “怕迷路。”

    “那是你,你跟著我什麼時候迷過路?”韓江看上去很自信。

    唐風搖搖頭,落在了韓江身後,韓江在前面帶路。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韓江在前面邊走,邊觀察著自己在樹干上刻的三角形記號。可是走著走著,唐風突然叫了起來︰“不對!我們來時好像走的不是這條路。”

    “哦?!”韓江渾身猛地一顫。

    “而且咱們從松林出來,已經在這片林子里走了半個小時,還沒看到營地,這樣算來時間也不對。”唐風焦急地喊道。

    “不可能啊,我是按照記號走的,方向也對…”韓江說著,拿出指南針又看了一下方向,不禁大驚失色,“這是怎麼搞的,我剛才看還是西南方向,怎麼這會兒變成了西北方向?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還說你從來沒迷過路,這會兒就露怯了吧!”

    “你看…”韓江頗不服氣,緊走幾步,來到剛才路過的一棵樹旁,“你看這棵樹的樹干上,不是我來時做的標記嗎?”

    “你再好好看看吧,是不是你做的?”唐風提醒韓江。

    唐風的提示驚醒了韓江,韓江趕忙將手電對準那棵樹樹干上的三角形符號,仔細觀察。韓江不禁眉頭緊鎖,沉吟不語,許久,他一拍樹干︰“媽的,我們肯定被人算計了。”

    “怎麼回事?”唐風驚道。

    “我仔細看了樹干上的這個三角,雖然也是新刻的,大小也和我刻的相似,但細看之下,卻不是我的手法。”

    唐風湊近查看,韓江指著樹干上那個三角形標記說︰“我刻的三角都是一刀劃下來,一氣呵成的。而這個三角則是分三刀刻成的。”

    果然,唐風也看出了端倪,眼前這個三角形標記比韓江刻得還要規整,而且是分三刀刻出來的。“因為這家伙是分三刀刻出來的,所以你看他刻的每一刀都很深,而我是一氣呵成的,後面刻的力度就沒有開始剛下刀的時候深。”韓江又進一步解釋道。

    “你說這標記是誰做的?”

    “不知道,不過看上去此人也是訓練有素。說實話,他刻的標記更為準確。”

    “會不會是葉蓮娜,或是老馬?”唐風問。

    “他們為什麼刻上三角形標記擾亂我們呢?”韓江的心里升起了一絲疑雲。

    “也許他們是等不到我們,來尋找我們?”

    韓江想了想︰“不,應該不會,我和葉蓮娜有過約定。”

    “難…難道這片林子里除了我們,還隱藏著另一個人?!”唐風想起了在山下客店慘死的芬妮,不禁驚呼起來。

    “史蒂芬?!”韓江心頭的疑雲愈發沉重。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天全黑了。”唐風的心被揪了起來。

    韓江辨別了一下方向,道︰“我們應該往西南方向走。但我們不能就這樣貿然鑽進我們沒走過的林子里,只能沿著我們剛才過來的路先退回去,退到我們來時的路再說。”

    於是,二人開始按照樹干上的那個誤導標記往回退。每經過一個記號,韓江都要仔細觀察,確定一下是自己刻的,還是別人刻的。但讓他失望的是,他竟然再沒有找到自己刻的三角形標記。韓江開始明白,他們在這片林子里徹底迷路了。

    唐風和韓江被黑夜包圍,也被深深的恐懼包圍著。他們不再尋找樹干上的記號,也看不到任何參照物,甚至連指南針和GPS上標示的方向也失去了意義,他們明白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賴了。

    黑夜中,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突然,一聲刺耳的叫聲從頭頂傳來。“兀鷲?!”唐風一驚,仰頭望去。這里的林子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茂密,但夜色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星光,什麼也看不見。

    韓江也在仰望夜空,許久,他喃喃地說道︰“這里的林子要比剛才稀疏得多,很像是營地旁邊的樣子。”

    “那我們快找到營地了!”唐風說著,大聲呼喊了兩句,但回應他的只有寂寥的回音。兩人的心情頓時又回到了失望的極點。

    “也許不是營地,但總比剛才要好。”韓江安慰唐風,然後繼續大踏步地向著他預測的方向前進。

    無盡的夜色籠罩著唐風和韓江,噩夢、怪聲、巨大的兀鷲和讓人迷路的林子…現在,唐風心中開始相信,這里有一個魔鬼,也許這會兒那個魔鬼正在靠近自己,也許就在前面。想著想著,唐風本能地將手電舉高,照向了前方。

    “魔鬼。”前面突兀的黑色陰影讓唐風失聲叫了出來。

    韓江也用手電向前方照去,那巨大的黑影卻讓韓江興奮起來︰“有路了。”

    唐風稍稍鎮定,這會兒他也辨認出了面前那巨大的黑影正是北峰下的岩壁。前面的樹木越發稀疏,直到最後,唐風和韓江在走過最後兩棵樹後,前方豁然開朗。

    唐風握著手電筒,仔細觀察︰“真是奇怪,走了這麼久,怎麼又來到了這里?”

    韓江也看出了端倪︰“我們竟然又回到了黑鷲寺?”

    唐風緩步踏上了這片巨大的遺址,腳下踩著松軟的泥土,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底里升起。他又來到了上午看到岩畫的那塊岩壁前,用手電照在岩壁上,一步一步,從東到西,從西到東,觀察著面前的岩壁。可是讓他感到驚詫的是,上午看到的那幅巨型岩畫此刻竟然不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你再好好找找。”韓江也大感意外。

    兩人用手電開始分頭尋找,手電發出的強光照射在那塊整齊的岩壁上,卻不見岩畫的蹤影。

    “這里真是太奇怪了,夜晚的怪聲、迷路的林子、消失的岩畫、神秘的石梯和平台…”唐風不停地搖著頭。

    “我倒覺得正因為有這麼多怪事,反倒印證了這兒就是黑鷲寺。我們要找的東西一定就在這里。”韓江倒還鎮定。

    “我們今天該去的地方都去了,雖然發現了一些遺跡,但除了給我們增添一大堆謎團外,對我們要找的東西又有什麼幫助呢?”唐風失望地說道。

    “我想…我想要找到我們要的東西,就先要從這些謎團入手。”

    “廢話,這個我也知道。可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破解這些謎團。”

    “天無絕人之路。也許現在天黑,所以我們看不見岩畫。現在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里,就趕緊回營地吧,要不他們該等急了。”

    唐風也不敢在此地多留,於是,二人根據上午來時的經驗,往正南方向走。經過兩個小土坡,他們又走上了黑鷲寺遺址中那座最高大的夯土台。

    唐風歸心似箭,走在前面,韓江在後。二人走上大土坡,走在後面的韓江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唐風回頭問。

    “你看我腳下是什麼?”韓江只覺著腳下似乎踩到了一攤水,可他又覺得那不是水。要換作唐風可能根本不會覺察出什麼,但他畢竟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當他緩緩地把右腳抬起來時,已經敏銳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血啊!”唐風的手電照在韓江的右腳上,驚叫起來。

    “不要大驚小怪!”韓江極力保持著鎮靜。

    “難道是博士他們出了意外?”唐風的心中迅速閃過一個個可怕的鏡頭。

    “不要胡說八道!”韓江呵斥住唐風。

    韓江蹲下來,仔細查看地上的那攤血跡。唐風怔怔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韓江。韓江伸出手指蘸了一點血,放到鼻下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媽的,虛驚一場。這像是某種動物的血。”

    聽韓江這麼一說,唐風懸著的心才算歸位︰“能看出是什麼動物嗎?”

    “你當我是神啊!還能看出是什麼動物?”韓江想了想,“不過,這也不難,只要查看一下附近有沒有動物的腳蹄印,就知道了。”

    二人分頭用手電在夯土台上尋找腳蹄印,果然,在血跡附近的浮土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排蹄印。“是岩羊嗎?”唐風馬上想起了帶他們來到這里的岩羊。

    “你問我?我又不是動物學家!從蹄印的形狀上看,我只能看出這是某種中型偶蹄類哺乳動物留下的。可…”

    “可是什麼?”

    “可是這附近卻沒看到其他動物,或是人類的足印,就連這血跡周圍也沒有凌亂的蹄印。這說明這動物在遭受攻擊時,並沒有發生激烈的反抗。那又是什麼東西殺死了這只動物,並讓這只動物沒有發出反抗呢?”韓江疑惑不解。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很快兩人腦海中都閃過了一個答案。不過,韓江搖搖頭,在心中就已經自我否定了那個答案,但唐風卻說了出來︰“會不會是…兀鷲?剛才我們在林子里時,那兩只兀鷲又出現了。”

    “我也想到了兀鷲,可是兀鷲是食腐動物,一般不會攻擊像岩羊這樣大型的活物。”韓江皺著眉說。

    “我也知道,可我想不出除了兀鷲,還會有什麼動物有能力將岩羊一擊斃命呢?”

    “總之,這里確實有太多不可解釋的事發生。咱們還是快點回營地吧。”韓江估摸著葉蓮娜他們該著急了。

    二人繼續向正南方向前進,就在他倆要走進林子里的當口,附近的林子里傳來一陣聲響。韓江趕忙將唐風拉進林子里,兩人躲在一棵樹後,觀察外面的動靜。

    那聲響斷斷續續傳來,到後來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是個人!此時此地,會是什麼人?唐風和韓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注視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同時拔出了槍。

    不大一會兒,林子里果真跳出個人,夜太黑,兩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樣。韓江對唐風比畫了一下,唐風心領神會,躡手躡腳地潛到另外一棵樹旁。

    韓江站起身子,側身注視著那個黑影,然後突然打開手電,對準了那個黑影,同時大叫道︰“什麼人?”

    那人反應迅速,就在韓江用手電對準她時,也拔出槍,對準了韓江。不過僅僅用了0.01秒,韓江便借著手電的光線認出了來人——葉蓮娜。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葉蓮娜!”韓江疾走兩步來到葉蓮娜身邊。

    葉蓮娜也認出了韓江,放下槍,說道︰“天黑了,你們還沒回來,我不是擔心你們嘛!”

    “你是擔心韓江吧?”這時,唐風也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誰我都擔心。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葉蓮娜問。

    “博士和老馬沒事吧?”唐風反問葉蓮娜。

    “為什麼這樣問?我剛才離開時一切正常。”

    韓江又問道︰“除了你,老馬和博士一直沒有離開營地嗎?”

    葉蓮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韓江,又盯著唐風問︰“你們怎麼了?一下午,我們都待在營地,哪兒也沒去,也沒發生什麼情況。”

    “那就不妙了。”韓江聽葉蓮娜一說,喃喃道。

    “因為我們遭遇了很多離奇的事。”唐風於是把他們一路上的遭遇簡要敘述了一遍。

    “怪不得,我正要問你們呢,為什麼我循著韓江留下的三角形標記向東北方向走,卻在林子里迷了路,跑到這里來了?”葉蓮娜也是一臉困惑。

    韓江盯著葉蓮娜,眼神里飄過一絲疑惑。這一細小的變化,並沒有逃過她的眼楮︰“韓,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信任我。”

    唐風一驚,他絲毫沒覺察出韓江和葉蓮娜在用眼楮較勁。

    “好吧,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楮。”韓江想躲避葉蓮娜那雙美麗的明眸,卻被她死死抓住,他只好繼續說,“這個記號是我和你約定的,為什麼林子里偏偏出現了另一種三角形的標記?”

    葉蓮娜滿面怒氣,剛要開口反駁韓江,身後卻想起了另一個聲音︰“韓江,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三人一起回頭一瞧,是老馬和徐仁宇,他倆也是從剛才葉蓮娜走過的地方,鑽出了林子。

    “韓江,你要因為這個就懷疑葉蓮娜,還有我,就太草率了。”馬卡羅夫慢慢地說道。

    “不!請您相信我對你們是信任的,只不過今天遇到太多無法解釋的事,讓我頭腦…怎麼說呢,頭腦短路了。”韓江看著葉蓮娜,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猜疑。

    馬卡羅夫走過來,拍了拍韓江,道︰“剛才我們也在林子里迷了路,就是因為這個標記。如果是葉蓮娜,或者我刻的,我們根本就不會迷路。”

    “是啊!我和老馬是看你們和葉蓮娜都有去無回,心里著急,才按照那個三角形標記來尋找你們,結果在林子里轉了大半圈,來到了這兒的。”徐仁宇也附和道。

    馬卡羅夫微微笑了一下說︰“後來,我也發現了問題,導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標記明顯和剛開始的三角形標記不一樣。於是,仔細觀察了那個三角形標記,這個導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標記,又讓我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往事?”眾人不解。

    “老馬,你可別編故事給我們聽啊,就一普通的標記,還能勾起你的往事?”韓江覺得老馬現在老是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是啊!您老的往事可夠沉重的。”唐風調侃了一句,緩解了一下氣氛。

    馬卡羅夫長嘆口氣,緩緩說道︰“唐風,你說得不錯,我的往事可都是些沉重的回憶。今天在林子里迷路這事讓我又回憶起了當年我和布爾堅科在基地那會兒的事。”

    “靠,怎麼能聯系到那兒去了。”韓江覺得不可理解。

    “就是那個在蒙古的前進基地?”唐風倒來了興致。

    馬卡羅夫點頭道︰“對,就是那個前進基地,當年我和布爾堅科在那里訓練一批準備潛入中國執行潛伏任務的學員。布爾堅科對那些學員要求非常嚴格,野外生存訓練中,我們制定了幾種在野外的標記,在樹干上刻三角形標記是其中常用的一種。當時,布爾堅科要求在刻三角形標記時要分為三刀用力刻,這樣才能保證所留的標記清晰,容易辨認。而那些學員在訓練中,常常忘記布爾堅科的要求,用一刀一氣刻完,這讓布爾堅科很不滿意。只要是布爾堅科發現不按要求訓練的學員,便要進行處罰。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們把學員拉到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里進行野外訓練,其中有個學員在做標記時,就是這個三角形標記,沒有按照布爾堅科的要求,分為三刀刻。結果,布爾堅科震怒之下,命人在那學員胳膊上用刀刻了一個三角形。”

    “這麼殘忍?”唐風驚出了聲。

    “當然,後來在我的干預下,布爾堅科沒有那麼做。不過,這件事卻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這麼講,不更印證了我剛才的懷疑。”韓江忽然來了底氣,“你們克格勃訓練嚴格,是有這個光榮傳統啊!”

    “不,不!韓江,你沒聽明白,我們克格勃並沒有這個傳統。我當初受訓時,教官可並沒有教我們一定要分三刀刻這個三角形標記。”馬卡羅夫進一步解釋。

    “也就是說,你認為這個在林子里分三刀刻標記的人,跟布爾堅科和前進基地的學員有關?”韓江驚道。

    “布爾堅科不是已經死了嗎?”唐風不解。

    “父親的意思,是不是懷疑當年你們訓練的那批學員和這事有關?”葉蓮娜也很吃驚。

    眾人都看著馬卡羅夫,但他卻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一點線索。”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意思。”韓江故意激馬卡羅夫,希望他再說一些當年的事。

    “韓,你不用激我,很快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馬卡羅夫不再說什麼,徑直向正南方,也就是營地的方向走去,眾人也只好跟著又鑽進了這片讓人迷失的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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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佛

    從黑鷲寺遺址返回營地的路線倒從沒有讓人迷路,眾人很快便返回了營地。徐仁宇檢查完留在營地的東西,這才長出一口氣道︰“東西都在,看來並沒有人趁我們離開時光顧這里。”

    “瞧你緊張的樣子,且不說這里沒人,就是有人,咱們貴重物品都隨身攜帶了,怕個啥?總不會有人要偷我們的帳篷吧?”葉蓮娜笑徐仁宇。

    “你不知道,咱們徐博士總是帶一大堆零碎。”韓江沒好氣地說。

    “什麼零碎,那可都是我的寶貝。”徐仁宇反駁道。

    “好吧,你的寶貝,可得自己留好,丟了不要找我。”韓江回頭看看,馬卡羅夫從回到營地就一個人出神,像是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韓江的視線轉向葉蓮娜,卻被她瞪了一眼。韓江無奈地搖搖頭,再看唐風,也在那兒發呆。他捅捅唐風問︰“發什麼呆啊?”

    “不發呆能怎麼樣?今天搞得我頭都大了。”

    “你有什麼想法?”

    “我總感覺周圍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楮在盯著我們。”唐風四下望去,黑沉沉的夜,黑漆漆的林子。

    “別管那麼多了,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休息?我害怕有人在我們睡覺的時候,偷襲我們。”

    “所以還要有人值夜。”

    “我可不干了,我凌晨被嚇怕了。”

    韓江無奈,只好去找葉蓮娜商量。眾人合計了半天,馬卡羅夫表示要代替唐風值夜,反倒讓唐風不好意思起來。

    “既然大家都擔心晚上會有危險,那我看還是這樣安排,葉蓮娜和老馬前半夜…”說著,韓江看了看葉蓮娜。他是有意這樣安排的,以顯示對葉蓮娜和老馬的信任。

    “後半夜唐風和博士。”韓江又接著說道,“中間我來值。”

    “不干!我可不敢後半夜,那怪聲…”唐風心有余悸。

    “那你和博士就值中間,我後半夜。”韓江沒好氣地瞪了唐風一眼。

    唐風不再說什麼,韓江又特別叮囑道︰“值夜就守在營地旁邊,誰也不要進林子里去,切記!”

    唐風趕忙吃了東西,抓緊睡覺。凌晨時分,他被徐仁宇給弄醒了。

    唐風和徐仁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帳篷外面,沒一會兒,兩人都有被周公喚去的意思。唐風心想這樣可不行,於是,他站起來,叫徐仁宇先打盹,等會兒來換自己,徐仁宇當然同意。這兩人值夜,又變成了一人當班。

    一人當班,那就連打盹的機會都沒有了,唐風只好站起來,又開始圍繞著帳篷轉圈踱步,一圈,一圈,又一圈。轉著轉著,唐風就覺得眼前恍惚閃出了一個熟悉的標志。他以為是篝火發出的火光閃花了眼,忙揉了揉眼楮,定楮一看,沒錯!就在他身旁的一棵樹的樹干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用刀刻出來的三角形標記。

    唐風湊上去仔細查看,越看他越緊張,心臟猛地揪在了一起,因為他發現面前的這個三角形標志,是分三刀刻出來的,在樹干上留下了又深又鋒利的印跡,而且可以看出是新刻的標記。他腦海中迅速閃過了一系列的可怕事件,這個可怕的標記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營地?它代表著什麼?難道有人在他們不在時,光顧了營地?

    唐風無法確認這標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晚上回到營地時,徐仁宇只是檢查了東西,而他們誰也沒有查看營地周邊的變化。

    唐風判斷了一下這個標記的方位,幾乎正好是正南方。正南方?按照他的推斷,正南方向應該是下山的通道,他們還從沒有往南邊探過,這個神秘的三角形標記又出現在南面…他想著,雙腳已經不聽使喚地走進了南面的林子,因為他發現就在前面不遠的另一棵樹上又出現了三角形標記。

    唐風來到第二個三角形標記前,仔細辨認,和第一個一模一樣。緊接著,他又在南面的林子里發現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標記…所有的標記都是向正南方向延伸的。正如他之前判斷的那樣,南面的地勢迅速下降,看來這的確是當年上山的那條正路,只是因為時間久遠,被湮沒在了歷史塵埃中。

    大約在第十個標記附近,唐風又發現了一個高大的土堆。他用手電慢慢照了一遍這個土堆,沒有黑鷲寺遺址那個最大的夯土台大,但卻比那個要高。高高聳立的土堆,像是一座用土壘砌的豐碑。

    唐風走近這個土堆,一個面目凶惡的人臉突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猛地一驚,嚇得手電掉落在地上。他又向後退出了好幾步,直到靠在了一棵樹干上才重新站住。

    “誰?”唐風小聲喝道,話語中卻帶著恐懼。

    沒有人回答,四周寂靜無聲,唐風看見自己的手電還發著光,躺在那個土堆旁。他重新鼓起勇氣,壯著膽子,尋著手電的光亮,來到高大的土堆旁。他彎腰拾起手電,一手緊握著手電筒,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槍。但當他再次看見那個人臉時,自己卻先笑了。

    那是一尊石刻的人臉,準確地說,是一尊石刻的西夏武士像。武士身材魁梧,面目凶惡,雙臂擎起,腰懸寶劍,雙目炯炯有神,正瞪著唐風。

    唐風走過去,用手拂去武士身上厚厚的浮土,不禁感嘆西夏的雕刻之精美,他同時注意到武士高高擎起的雙臂。武士粗壯有力的雙臂,高高擎起,像是在托舉著什麼重要而又沉重的東西。唐風仰頭望著面前高高的土堆,武士在托著什麼呢?這高高的土堆,原來一定是一個重要的建築,以至于元昊要命工匠雕刻如此精美的武士像來托舉。

    “佛塔?!”唐風想了想,也只有佛塔才配得上如此精美的石刻武士。

    唐風觀察了一下石刻武士像出現的方位,是在高大土堆的西北角,那也就是說,其他三個角也都應該有一尊武士像。於是,他順著逆時針方向,圍繞著土堆轉了一圈,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在土堆的西南角、東南角都發現了一尊和西北角一模一樣的石刻武士,這讓他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可當他轉到大土堆的東北角時,卻發現東北角的那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並不一樣。

    唐風好奇地俯下身,打量起這尊武士像。和前面看到的三尊武士像相比,這尊武士像似乎要大一些。他揉揉眼楮,按理說應該是一樣大小,也許是自己看花了眼,身邊沒有工具測量,目測可能並不標準。不過讓他更感意外的是,這尊武士像的造型、面部表情都與另外三尊有別。

    那三尊武士像面目凶惡,而這尊武士像雖然腰間也懸著寶劍,面目卻要慈祥許多,甚至可以說是慈眉善目;再看造型,前面三尊武士像的造型是雙臂高高擎起,而這尊武士像則是雙手合十,兩腿也雕刻成了盤腿打坐的樣子。

    “也許是當時雕刻的工匠別出心裁吧!”唐風想著,忽然又覺得面前這尊武士像還有哪兒不對勁兒。

    唐風死死盯著面前的石刻武士像,哪兒不對勁呢?腰懸寶劍,盤腿打坐,面目慈祥,雙手合十…嗯,問題就出在這雙手合十上。

    唐風發現這尊石刻武士像所做的雙手合十,和一般佛教徒的雙手合十動作不一樣,武士像的雙手合十,向前傾斜,直指前方。這是工匠無意之作,還是有意而為之?這個問號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腦海中。不過還不容他細想,便又有了新的發現。

    唐風的手電慢慢地移到了石刻武士像的下面,他發現這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其他三尊武士像雙臂高擎,雙腳就直接踩在地上;而這尊武士像盤腿打坐,因此身下多出了一個石雕的蓮花座。

    唐風幾乎趴在了地上,用手電一點一點仔細地照了一遍武士身下的石刻蓮花座。突然,他眼前一亮,在蓮花座上發現了文字,是一排漢字。怎麼會是漢字?據說當年西夏缺少熟練的工匠,所以許多重大工程都是漢人工匠建造的,所以這里刻的是漢字。唐風想著,顧不上塵土,忙用手抹去蓮花座上的灰土,一行雋秀的楷書漢字出現在他的眼前——“天授禮法延祚十年二月,敕建大戒台禪寺下寺金剛舍利寶塔”。

    當唐風輕輕讀出這行文字時,心中一陣狂喜。這短短一句話,一下子證明了自己之前的推斷,明白無誤地說明了這就是他們要尋找的黑鷲寺。黑鷲寺在西夏時正式的名稱就是“戒台寺”,而且建塔的時間也說明了這是一座西夏時期的寺廟,“敕建”二字則表明這是元昊下旨修建的皇家寺院。“金剛舍利寶塔”也驗證了自己的推斷,這個大土堆是一座寶塔,而且是一座舍利塔。至于“下寺”呢?唐風陷入了沉思,難道發現的遺址就是“下寺”?那“上寺”又在何處?

    唐風又仔細勘察了石刻武士像周圍,期望能有一些新的發現,但卻再沒有發現什麼。他站起身,忽覺天旋地轉,趕忙用手撐住身旁一棵樹,這才立住身體。自己又沒高血壓,怎麼會頭暈?也許是這些天沒休息好的緣故。唐風稍稍鎮定一些後,就欲離開這里,可當他把那只撐在樹干上的手撤回來時,卻發現就在這棵樹的樹干上出現了第十一個三角形標記,這…

    唐風看看四周,依舊一片死寂。一陣寒風吹來,讓他從剛才新發現的狂喜中鎮靜下來,他的耳畔響起了韓江的忠告——不要離開營地。唐風渾身一顫,自己離開營地多遠了?他忙回身,朝他認為的營地方向望去,竟是一片漆黑,哪還有一點亮光。

    唐風慌了,他開始回憶剛才這一路自己的經歷,推算著離開營地的距離,可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離開營地並不遠啊?應該還能看見營地的篝火。可此刻,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唐風辨別著方向,最後按照佛塔遺址的方位確定了一個方向,他認為這就是正北方,也就是營地的方向。但他沿著這個方向走出五十余步,就動搖了,覺得自己判斷錯了。這時,前方出現了兩道岔路,唐風決定調整方向,他走上了西北方的那條岔路。但是,當他走上這條岔路後,卻開始了重復昨天凌晨在樹林里的痛苦經歷。

    唐風像是進入了一個迷宮,不停地繞著圈,總是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環境。他絕望地開始呼喊,但這里連回音都沒有,四周只有黑暗、死寂,死寂、黑暗。

    唐風陷入了黑暗的海洋,他怎麼也不明白這看似普通的林子,怎麼會屢屢讓自己陷入死地。也許…也許這里就是元昊不肯讓人踏進的絕地!

    唐風精疲力竭,絕望地癱倒在一棵樹下,不知不覺地合上了眼楮…

    兩只巨型兀鷲飛臨樹梢,停在那形狀奇特的樹上,注視著樹下正在酣睡的唐風。突然,其中一只兀鷲向唐風俯沖下來,等唐風睜開眼時,他已懸在了半空中。漆黑的夜空,寒風凜冽,他想呼救,但卻發不出聲響。它們飛越了一座高大的寶塔,又飛過了幾座雄偉的宮殿,接著是一大片松林,最後來到了懸崖邊的高台之上。兀鷲向高台俯沖下去,在離高台五六米高的地方,將唐風拋了下去。

    唐風只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破裂了,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寒風一吹,渾身劇痛。他想支撐著站起來,可又無力地摔倒在岩石上。

    忽然,一陣奇怪的音樂悠悠地傳進了唐風耳中。緊接著,是一陣激昂的鼓聲,再下來是一些唐風聽不懂的話語,像是有很多人在自己身邊唱歌跳舞。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對自己有惡意,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猛地翻過身,他要看清那些人的面目。

    那是一群惡魔,還是一群人?恍惚間,唐風看見許多張面目猙獰的面孔。他使勁揉揉自己的眼楮,這才看清那些面孔。這是一群戴著面具的人,正圍著自己和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唱著,跳著…

    唐風聽不懂那些人的語言,但卻認出了這個大平台,這個懸崖邊的平台就是白天他和韓江找到的那個大平台。再看那幫人還在起勁兒地蹦著,一會兒又虔誠地跪在地上,高擎雙手,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

    唐風暈了,他向山上看去,想要看清那些人在對什麼頂禮膜拜,可是除了漆黑的夜幕和冰冷的石壁,什麼也看不見!那兩只巨型兀鷲也不見了蹤影,但唐風卻總覺得兀鷲就在山上,在自己的頭頂上,隨時可能會再俯沖下來,將自己帶入無盡的深淵中。

    那群人扯著嗓子喊了半天,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待這幫人重新站起時,也不唱了,也不跳了,唐風發現他們沖自己過來了。他猛地憶起了在七色錦海的遭遇,忙扯開嗓子喊︰“我不是惡魔,不是…”

    可是唐風扯開嗓子,卻發不出聲來,那些人不容分辯,一下子將他舉了起來,然後一步步走到了懸崖邊。唐風已經喊破了嗓子,下面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他絕望了,被拋下了深淵。“不!我不是…”他終於喊出了聲音,撕心裂肺的聲響伴隨著無情的風聲,響徹在整個峽谷中。

    …

    唐風驚醒過來,又是一個噩夢。他坐起來,仔細回憶剛才的夢境,似乎和昨天的那個夢有著某種聯系。兀鷲?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唐風還來不及思考這一切,那個奇怪而恐怖的聲響又向他襲來。

    唐風渾身戰栗,他想站起來,但雙腿一點力氣都沒有,無論他如何努力,還是癱倒在那棵樹下。他抬頭看去,那個神秘的符號又映入了眼簾,一個分三刀刻畫的三角形標記,清晰而醒目。他徹底放棄了,閉上眼楮,任由寒風伴隨著那奇異的怪響折磨著自己的耳膜。

    “唐風,你怎麼了?”

    “你怎麼跑到了這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風被一陣呼喊聲叫醒。他慢慢地恢復了理智︰“怪聲…又…又是那個怪聲。”

    “我們聽到了,可你是怎麼跑到這兒來的?”傳來葉蓮娜的聲音。

    “我叫你們不要亂跑,結果倒好,你們兩個,一個呼呼大睡,一個又跑進了林子。”韓江埋怨道。

    馬卡羅夫給唐風灌進了一些礦泉水,唐風支撐著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眾人解釋,便使出全身力氣一指身旁樹干上的那個三角形標記︰“都…都是因為這個。”

    “這個?”韓江用手摸了摸樹干上的三角形標記。

    “這里也有?”葉蓮娜驚道。

    “還不止這一個,這林子里都有。”唐風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遭遇對眾人說了一遍。

    眾人聞聽,無不驚駭。韓江和葉蓮娜攙扶著唐風,沒用十分鐘,就穿過了林子,回到了營地。唐風晃晃腦袋,他不敢相信,困住自己,讓自己迷失的地方,竟然和營地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眾人回到營地後沒多久,那個奇異的怪聲便消失了。韓江快速判斷了形勢,道︰“到天亮之前,由我守夜。你們都繼續休息,不管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出來。”

    也只好如此,眾人在驚恐和寒冷中焦急地等待著天明。唐風經過這麼一折騰,早已精疲力竭,一覺睡到了天明。

    天亮後,唐風關切地問韓江︰“那個怪聲後來還響過嗎?”

    “又響過一次,不過持續時間都很短。”韓江道。

    “是嗎?”唐風一邊和韓江閑聊,一邊整理他隨身攜帶的東西。他打開數碼相機,準備再看看昨天在黑鷲寺遺址拍攝的照片,可是讓他崩潰的是,照片上竟然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是照了的,而且照完後,我還回放看了一遍。”唐風叫了起來。

    “你再看看其他的呢?”韓江追問。

    唐風忙看其他兩張︰“也是一片空白。”

    “怪事!”韓江也有些暈。

    “不行,我要再到岩畫那兒去看看。”唐風說著就要去黑鷲寺遺址。韓江卻一把拉住了他︰“別去了,現在那里已經不重要了。”

    “哦,何以見得?”唐風不明白韓江所說何意。

    “我認真聽了你凌晨在林子里的遭遇,除了那個神秘的三角形標記,還有一件事吸引了我,就是你發現的那座佛塔。”

    “你想到了什麼?”

    “天亮後,我和葉蓮娜已經去查看了那座佛塔。和你說的一樣,佛塔在我們營地正南方向偏東的位置,而咱們昨天發現的黑鷲寺遺址在營地正北方向。這樣看來,佛塔和黑鷲寺遺址當年應該是連為一體的,也就是說佛塔是黑鷲寺的一部分。那麼,根據佛塔上的題記,我們也就可以斷定,這里就是所謂的‘大戒台寺下寺’。”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唐風同意韓江的意見。

    “這樣也就否定了你昨天的假說,這里不可能是‘上寺’,而上寺應該另在他處!”

    唐風點點頭︰“嗯,是這樣!那麼,昨天我們在東側懸崖邊發現的大平台就很可疑了。”

    “是的,而我們在平台上發現的那兩個西夏文‘上寺’,則明確無誤地提示我們上寺就在那里,而我們發現的石梯就是通往上寺的。”韓江推斷道。

    “就在那里?”唐風還在猶豫,“不會那麼簡單吧,平台上風那麼大,全是岩石,怎麼建造寺廟?”

    “我現在當然沒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但佛塔上的一個發現,又可以佐證我的觀點。”

    “哦?你是說東北角那個武士像?”聰明的唐風馬上想到了韓江的意思。

    “嗯,你想想,為什麼偏偏東北角那個武士像和其他三個不同?這難道是巧合嗎?不,絕對不會,那尊武士像不論是造型、大小、表情都不同于那三尊。這只能有一種解釋,就是當年造塔時有意為之的。”

    “我也想到了這層,可還是不敢肯定。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尊武士像和其他三尊最大的不同是他的雙手。那尊武士像雙手合十,而且他雙手合十的動作很奇怪。”

    “那就是最明顯的證據。東北角的武士像雙手合十,而手卻指向前方,他的前方即是東北方向,東北方有什麼?除了上寺,還會有什麼?”韓江越說越興奮。

    “可是我不明白這麼大費周章,暗含玄機,僅僅就是為指明上寺的方位?”

    “這正說明上寺的重要!我們在這里基本上已經搜尋了一遍,雖然有很多發現,但對於我們要找的東西,卻沒有發現什麼蹤跡…”

    “所以你認為我們要找的東西在上寺?”唐風打斷韓江的話說道。

    韓江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的。”

    “可我們昨天已經去了那個大平台,什麼也沒發現啊?甚至沒找到一點建築的痕跡!”

    唐風的問題,讓韓江沉吟下來。許久,韓江才又說道︰“我現在無法解釋這一切,但我想我們有必要再去一趟那里。”

    韓江話音剛落,帳篷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唐風和韓江聽到帳篷外的動靜,忙鑽出了帳篷,就聽見徐仁宇興奮地大叫︰“岩羊,剛剛有一頭岩羊,跑到我們營地來了。”

    “那你倒是把它逮住啊,我們也好吃點野味!”韓江戲謔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我剛要去逮它,那頭岩羊就鑽進林子里去了。”徐仁宇邊說著,還一邊比畫著。

    唐風順著徐仁宇比畫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北面的林子里,有一頭岩羊正佇立在林間,小心翼翼地注視著他們。

    徐仁宇舉起槍,瞄準了那頭岩羊,唐風忙制止道︰“別開槍,岩羊是保護動物。”

    唐風話音剛落,那頭岩羊敏捷地向北面的林子逃去。徐仁宇緊追幾步,但敏捷的岩羊連開槍的機會都沒留給他,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都是你瞎嚷嚷的,把岩羊嚇跑了。”惱羞成怒的徐仁宇把怨氣都撒在了唐風身上。

    唐風剛要開口,突然,空中陰沉了下來,緊接著,連續幾聲刺耳的叫聲傳來,他的心猛地一緊。“兀鷲,又是那只大兀鷲!”唐風指著不遠處樹梢上的巨大陰影喊道。

    大家都緊張地注視著半空中的巨型兀鷲,誰也不知道兀鷲這次要干嗎。噩夢中的恐怖場景一幕幕閃現在唐風眼前,他已經緊緊地握住了手槍,生怕兀鷲俯沖下來,抓走自己。但兀鷲並沒有向他們俯沖過來,而是向北沖去。

    “兀鷲要干什麼?”葉蓮娜驚慌地問。

    “北面是黑鷲寺的遺址,難道…”韓江欲言又止。

    就在大家胡思亂想的時候,令他們終身難忘的恐怖一幕出現了…

    兀鷲向北沖去,但很快便又重新騰空而起。待眾人一齊向兀鷲望去時,發現兀鷲身下竟抓了一頭與它自身大小相仿的岩羊。

    大家都看呆了。“太神奇了!”葉蓮娜驚道。

    “不可思議,這頭岩羊至少得有上百斤重,居然被這兀鷲給抓起來了!”徐仁宇口中喃喃自語。

    “看來這兩只兀鷲並不是食腐動物。”唐風還沒忘了昨天的發現。

    “難道它們吃活物?”馬卡羅夫也直搖頭。

    “昨天在遺址上發現的那攤血,我想可以解釋了。”唐風又看看韓江。

    韓江一直目不轉楮地注視著漸漸遠去的兀鷲︰“看我干什麼?兀鷲也是往東北方向去的,還有什麼好說的。要解開這些疑團,只有再探一次大平台,就是所謂的‘上寺’。”

    “那里什麼都沒有,是上寺嗎?”唐風極力回憶著昨天去那里看到的每一個場景,但還是不得要領。

    韓江想了想,道︰“我想,我想那里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隱藏著什麼?”

    馬卡羅夫也同意韓江的意見︰“不管怎樣,先找到‘上寺’再說。”

    眾人合計完,一致決定,拔營向東北方的懸崖前進。大家收拾停當,便魚貫走進了讓他們迷失的林子。

    進入林子,韓江走在前面,這次他換了一種菱形符號作為標記。一干人走出沒幾步,韓江就在樹干上看到了自己昨天所留的三角形標記,但很快,他們又看到了那種分三刀刻的三角形標記。韓江用手摸著那深深的刻痕,陷入了思考。

    唐風走到了前面,扭頭拍了一下韓江︰“想什麼呢?快走啊!”

    “我在想,昨天刻下這種三角形符號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韓江忽然反問了這麼一句。

    唐風一怔︰“這還用說,為了干擾我們,讓我們在林子迷路唄。”

    “不!我現在不這麼看,原來我也像你這麼想的。不過,現在我卻認為那人這麼做,另有原因。”

    “韓,你是不是認為那人這麼做是出于和你一樣的原因?”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韓江點點頭︰“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這片神秘的林子既然能讓我們在里面迷失方向,那麼,也會讓其他人迷路,所以此人出于和我們一樣的原因,在林子里刻了這些標記。”

    “那又怎麼解釋在我們營地周圍出現的標記?”葉蓮娜問。

    “是啊!難道那人一直在我們身邊,監視著我們?”唐風也問。

    唐風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地向四周的林子望去。這兒的林子還不算茂密,四下里安靜無聲。今天是個好天,陽光投射進了林子里,灑在地面上,若不是那些離奇恐怖的遭遇,這里完全是個美麗的世外桃源。

    “如果…”韓江清了清嗓子,環視眾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這個標記不是我們當中某個人的惡作劇,那麼,我們周圍確實有一個人存在。從山下的客店,到芬妮的神秘死亡,再到山上種種離奇的遭遇,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神秘人確實存在,而且就在我們身邊。不過,此人似乎對我們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別的東西。”

    “所以他曾經來過我們的營地,卻又沒有現身。”唐風道。

    “可是昨天我們一直待在營地,要是有人在附近監視我們,我應該能有所察覺啊?”葉蓮娜不解。

    韓江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這個情況只能有一個解釋,這家伙是個絕頂高手,他的功夫在你我之上。”

    “真的嗎?還有比你和葉蓮娜功夫高的?”唐風不敢相信。

    “有的,我想這世上一定有的。”韓江沒說什麼,馬卡羅夫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眾人不解。“您是說您自己吧?呵呵。”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只是搖搖頭,沒再說什麼。眾人繼續向東北方向前進,越往前走,樹林越茂密。唐風注意到樹干上的標記也隨著樹林的茂密,越來越多,有韓江刻的,也有那個神秘人刻的。韓江和唐風都想從身旁的這些三角形標記,判斷出前一天導致他倆迷路的地方,可是他們一直走進了松林,也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地勢越來越高,高大的雪松直插雲霄,林子里的光線暗了下來。眾人來到石壁前,又沿著石壁走了一段,那段石梯出現在眾人面前。

    唐風剛要沖上去,卻被韓江一把拉住。韓江站在第一層石梯上,靜靜地聽著,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突然,韓江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大家小心,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你緊張過度了吧?我怎麼沒聞到?”唐風使勁吸了吸鼻子。

    韓江並不回答,將唐風拉到了身後,自己拿著槍,第一個躍上了石梯上的大平台,緊接著,葉蓮娜、唐風、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也跳了上去。寒風吹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但卻沒看到人。韓江疾走幾步,快速來到平台中央,一頭被摔死的岩羊已經被掏空了內髒,濃烈的血腥味就是從這兒發出的。

    “是剛才那頭岩羊?”唐風蹲下來,捂著口鼻,查驗岩羊的屍體。

    “應該就是剛才那頭,我看剛死不久。”韓江判斷道。

    “這倒是回答了你剛才的問題,兀鷲是先摔死岩羊,然後進食的。”馬卡羅夫道。

    唐風只覺一陣反胃︰“這里讓我想起了郎木寺的天葬台,首先讓我想起了…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噩夢。”

    “噩夢?”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麼,“唐風,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那個噩夢。”

    “有什麼好回憶的?你要是不想讓我今晚再做噩夢,就別跟我提這事。”

    “不!要回憶,你好像說過夢里也是一只兀鷲把你抓起,然後拋在了這里?”韓江啟發唐風。

    韓江的話又勾起了唐風可怕的回憶︰“是的,有兩次。第一次很模糊,我記不清了,好像是兀鷲把我投進了一片原始森林。第二次倒很清晰,就是這里,兀鷲把我拋到這里,然後一幫人帶著嚇人的面具,又唱又跳,最後把我扔下了山崖。”

    “不…不,你好像還提到那群戴面具的人還虔誠地跪下來…”

    “是的,那些人開始圍著篝火又唱又跳,後來都虔誠地跪倒在地,就是在這兒,在我們站的地方。”凌晨那個噩夢的細節,依然歷歷在目,讓唐風回憶起來仍舊心驚肉跳。

    “在這兒,是向山的方向嗎?”

    “嗯,是向著北峰的方向,一個個都很虔誠。”

    韓江退後幾步,向頭頂的山峰望去。大家不知韓江想到了什麼,也都退後幾步,仰頭觀望。

    “這山峰上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韓江的眼楮已經眯成了一條線。

    “這光禿禿的山峰能有什麼秘密?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夢里的場景,你可別當真了!”唐風提醒韓江。

    “不!要當真。”韓江執著地說。

    “你真是瘋了。”唐風覺得韓江像是著了魔。

    “我是不是瘋了,今天就能見分曉!”韓江十分肯定地說。

    他話音剛落,突然山壁上又滾落了幾塊碎石。他往東又走出幾步,幾乎退到了東側的懸崖邊。

    “你小心一點。”唐風和葉蓮娜同時提醒韓江。

    韓江依舊忘我地盯著面前的山峰。唐風笑道︰“你盯著這兒看,能看出什麼來…”

    唐風話沒說完,韓江突然平靜地說道︰“我看出來了。”

    “什麼?”“你看出了什麼?”眾人不解。

    韓江並不回答,還在盯著山峰出神。唐風重新開始仔細打量面前的山峰,初升的旭日直射在高聳入雲的北峰上,山峰仿佛被陽光包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在陽光下泛著金光。隱約中,似乎出現了一尊佛像,是一尊大佛…

    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使勁揉了揉眼楮,定楮觀瞧。是的,是一尊佛像!就在昨天他和韓江發現的那幾棵歪脖子樹的位置,隱約現出了一尊足有四十米高的大佛。

    “我也看出來了,一尊大佛,是一尊大佛。”唐風喊出了聲。

    葉蓮娜、馬卡羅夫和徐仁宇也看了出來,頭、肩、胸、腹、四肢,一尊大佛的輪廓逐漸出現在了崖壁上。

    “你倆昨天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葉蓮娜仰著頭問。

    “被山崖上那幾棵樹擋住了,而且大佛風化太嚴重了。”唐風說著撿起剛才滾落的一塊岩石,“你們看,昨天我就發現這兒的岩石質地並不夠堅硬,再加上這里風很大,如果這尊大佛開鑿于西夏,至今已經有七八百年了。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使得大佛早已面目不清。”

    “我看還不僅如此。”徐仁宇忽然說道,“據我觀察,這尊大佛當年雕刻得就不夠精細,只能是粗線條的,我甚至懷疑它並沒有最終完工。”

    “有這種可能,所以加上這麼多年風吹雨打,不仔細看不會發現岩壁上居然雕刻了一尊大佛。”韓江說完,又小聲喃喃自語道,“看來我還沒瘋。”

    “對,你沒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就是因為那個噩夢?”唐風問。

    “我不知道,總之,當我聽了你的噩夢後,我便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再結合這里的情況看就更加堅定了我的判斷。首先,我們已經判定林子里的遺址是黑鷲寺的‘下寺’,那麼上寺很有可能就在這里。這兒出現的兩個西夏文,還有下寺佛塔奇怪的武士像,也可以印證這點。其次,這里沒有建築,也不適合建造房屋,那麼,我就想這里如果沒有建築,一定還會有別的用途。”

    “所以你就結合我夢里的場景,想到了這是一個祭拜的祭祀遺址。”

    “祭祀遺址?難道這兒不是佛寺?”韓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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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昊王的眼楮

    “是佛寺,也是祭祀遺址。我曾經說過,黨項人是在西夏建國前後才開始崇信佛教的,之前,黨項人信仰的是原始宗教,也就是崇拜太陽、山川、河流,認為萬物皆有靈。後來黨項人雖然在元昊的率領下,迅速崛起,建立西夏王朝,並改信佛教,但原始宗教一時難以完全摒棄。於是,西夏的統治者便將佛教和原始宗教結合起來,這里就是這樣一處遺址。你們看這里的方位正好面向東方,東方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佛像又開鑿于賀蘭山之上;賀蘭山在黨項人心目中是一座神山,地位崇高,所以,元昊在這里開鑿佛像,既是為了禮佛,也是為了祭拜賀蘭山、太陽和祖先。”唐風解釋了半天。

    “看來這在當時是西夏的一項大工程!”徐仁宇感嘆道。

    “是啊!絕對是當時的一項國家工程,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元昊會不惜成本地在深山里建造規模宏大的佛寺,這個大平台和石梯也都派上了用場,甚至西夏皇室,包括元昊本人都曾在這里頂禮膜拜。”唐風侃侃而談。

    “你說元昊也曾在這兒頂禮膜拜?”韓江忽然反問唐風。

    “對啊!這是皇家寺院,本來就是給皇室禮佛用的。”

    “呵呵,可怎麼覺得這尊大佛塑造的就是元昊本人啊!他總不會自己跪自己吧?”韓江笑道。

    “你的意思大佛是按照元昊相貌雕鑿的?”唐風聽了韓江的話,有些震驚。

    “別扯了,這大佛都風化成這樣了,面目根本就看不清楚,再說你知道元昊長啥樣啊?”徐仁宇跳出來反駁韓江。

    “是啊!這哪兒能看出來是按照元昊的相貌雕鑿的?”葉蓮娜也不解。

    “韓江的話提醒了我,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唐風思考了一會兒,解釋道,“中國古代帝王們在開鑿石窟,特別是開鑿大佛時,都會按照自己的容貌來雕鑿大佛,像雲岡石窟的‘曇曜五窟’,就是按照北魏五位皇帝的容貌雕鑿的;龍門石窟的‘盧舍那大佛’則是根據武則天的容貌開鑿的。帝王都希望自己變成佛的化身,讓天下人膜拜,所以元昊雕鑿這尊大佛時,也很有可能是按照自己的相貌開鑿的。”

    “唐風講的是一方面,但我不是從這方面看的。”韓江笑道。

    “哦?那你如何看出來的?”唐風不解韓江其意。

    韓江笑笑︰“因為昨天我剛見過這個形象。”

    韓江的話,一下點醒了唐風︰“你是說那幅岩畫?!”

    “對,岩畫中間的那個人,你說是元昊的形象,我今天看出這尊大佛的時候就覺得這佛像似曾相識。”

    “如果這尊大佛真是按照元昊容貌雕鑿的,那麼它就有了三層含義,一是佛像;二是為了滿足黨項人對賀蘭山的原始崇拜;三是元昊將自己和神的形象融合,以達到讓黨項人永遠祭拜他的目的。”唐風說道。

    “也就是說黨項人在這兒既是拜佛,也是祭拜山神,還在祭拜元昊。”葉蓮娜終於聽明白了。

    “想想看吧,那是個多麼壯觀的場景!旭日初升,就像今天這樣,元昊化作佛的形象,和賀蘭山結為一體,看著無數黨項人跪拜在這個大平台上。”

    韓江話音剛落,突然,從山上又崩落了一些碎石。

    這次滾落的碎石比以往幾次都要多,一塊較大的碎石速度很快,直直向唐風沖來。唐風趕忙閃身,險些摔倒。

    那塊大石正巧滾到懸崖邊停了下來。待碎石停住,唐風再回身觀看大佛,他發現大佛的耳朵竟然缺少了一塊。

    韓江也注意到了,剛才大佛的耳朵還有那塊,怎麼這會兒沒了?難道就是剛才滾落的那塊岩石?

    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奔到了懸崖邊,搬起那塊岩石,又抬頭仰視大佛,對比大佛的面部,最後確認這塊岩石就是大佛耳朵的耳垂部分。“這尊大佛再不加固維修,我看堅持不了多久了。”唐風道。

    “那是以後的事。看看這塊岩石上能給我們帶來什麼蛛絲馬跡。”說著,韓江把這塊有三個籃球大的岩石抱起來,翻看了一遍。“還真有蛛絲馬跡留下來了。”韓江看似平靜,話語中卻透著興奮。

    唐風也看到了,在岩石的側面,出現了一行赭紅色的西夏文,字不大,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他輕輕地翻譯了那一行西夏文,上面一部分是五個字——“昊王真身耳”。

    “這麼快就驗證了我們剛才的推斷,這尊大佛就是按照元昊的相貌塑造的。”唐風興奮地說。

    “昊王真身,那這個‘耳’是什麼意思?”韓江不明白。

    “‘耳’就是耳朵的意思啊。”

    “廢話,我的意思是為什麼要寫在這上面?”

    “這麼大的工程肯定有很多工匠同時開鑿,所以古時工匠們常常在自己負責的地方上標明位置。比如,這個地方是大佛的耳部,寫上這樣的話,工匠們就都知道了自己負責的位置,可以很多人同時開鑿了。”

    “看來那會兒就已經有工程管理了。那下面這幾個字呢?”韓江又問。

    “下面就是昨天咱們見到的那兩個西夏文。”

    “上寺?”

    “嗯,就是‘上寺’。”

    “這地方又出現‘上寺’,代表什麼?”

    “不知道,不過這里和我們昨天看到的一樣,在‘上寺’旁邊應該還有一道橫線。”

    “橫線?”韓江一驚。

    “你看這兒。”果然,在唐風的指引下,韓江發現岩石側面‘上寺’的位置旁,又出現了一道橫線。只不過岩石在中間斷裂了,這道橫線比昨天看的那條短了一截。

    “上寺?”韓江抬頭又向大佛望去,突然,他眼前一亮,“唐風,你還記得昨天看到的那幅岩畫嗎?”

    “岩畫?”

    “當時你解釋了岩畫上的內容,卻不明白岩畫上為什麼將‘佛國’和‘人間’倒過來,畫在元昊的眼楮里,我想這大概就是破解謎題的密碼。”韓江大膽推測道。

    唐風似乎明白了韓江的意思。他抬頭看了看佛像,驚喜道︰“好像在平台東側有條階梯能爬到大佛上面去。”

    “我們早該注意到。你看,從東側大佛的左臂開始,往上在左臂的側面有一條很不起眼的石梯,一直可以爬到大佛的肩膀上,然後…你看見了嗎?”

    唐風順著韓江的指點發現就在大佛剛才崩落的耳垂後面,石壁上顯現出一條石梯。這條石梯沿著大佛耳朵的輪廓一直通往大佛的頭頂…

    “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抄家伙上吧!”韓江已經迫不及待了。

    “但沒看到下面有石梯啊?我們怎麼爬到大佛的肩膀上?”唐風問。

    “肯定是被東邊那些樹給擋住了。既然從大佛的左臂一直到頭頂都有石梯,那左臂下面也一定會有通道。”韓江十分自信地說。

    眾人都加快了步伐,很快來到了大平台的最東端。這里生長著一小片松樹,昨天唐風和韓江曾經檢查過這里,以為沒有路繼續往東通行,便掉頭回去了。

    可今天當兩人鑽進茂密的松林中時,卻意外地發現松林中隱約有條小路,只不過這條小路不是通往東側懸崖的,而是蜿蜒向上的。

    “看來這就是上大佛的路。”韓江判斷道。

    “昨天咱們怎麼沒發現呢?”唐風有些懊惱。

    “昨天我們連大佛都沒發現,怎麼可能想到這里有條上山的小路。”

    韓江說著跟在唐風後面鑽進了松林,這是一片生長在懸崖邊不大的松林。眾人在轉過一道彎後,韓江突然叫住了唐風︰“停下。”

    “干嗎?”唐風不解其意。

    韓江疾走兩步,拉過唐風道︰“你看,腳印!”

    眾人這才發現,就在這條小徑上竟然出現了一串清晰的腳印。韓江迅速對這一串腳印做出了判斷︰“這是一個人留下來的。”

    “就一個?”

    “沒發現有第二個人的。看尺碼應該是個男人。”

    “這人會不會就是在林子里留下標記的那個人?”唐風問。

    “很有可能。”

    “史蒂芬?!”唐風又想到了慘死在山下的芬妮。

    “看來這家伙已經先我們一步,找到了大佛。”葉蓮娜道。

    “也先我們一步發現了大佛的秘密。否則沒人會走這條山崖邊的崎嶇小路。”韓江判斷道。

    “史蒂芬會一個人行動?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啊?”唐風搖搖頭,又自我否定了史蒂芬。

    “別管那麼多,大家多加小心,繼續前進。”

    韓江囑咐完,走在了最前面,唐風緊隨其後。很快,他們又走出了小松林,一條更加崎嶇陡峭的石梯出現在他們面前。

    崎嶇陡峭的石梯出現在大佛的左臂側面,眾人手腳並用,魚貫登上石梯。石梯異常狹窄,只有三十厘米寬,每個人都要盡量側著身,將身體貼緊岩壁,才能通行。

    “怪不得我們在下面沒發現這條石梯,這麼窄!不知道除了建造大佛的工匠,還會有什麼人走過?”唐風走得是心驚肉跳。

    “上面的風景倒是不錯。”韓江答非所問地突然冒出來一句。

    “你還有這閑心!”

    “這叫樂觀!”

    韓江走在前面,異常艱險,既要小心腳下,又要提防著上面那個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現。他的心一直懸著,直到他們平安地到達了大佛的左肩上。

    韓江長出一口氣,望了望山下的美景,又抬頭看看大佛的頭部。站在這個位置,只能從側面看大佛頭部了,不過這倒讓他們更加清晰地窺見了大佛的構造。

    韓江發現大佛的肩部堆積了大堆碎石,還有一些土。就是這樣一點浮土,竟然也有幾棵歪脖樹生長其上。

    唐風拾起一塊石塊,仔細觀察後,道︰“當年的工程,似乎真的並沒有結束就停止了。”

    “何以見得?”

    “你看這是一塊堆放在這兒的構件,並沒有使用。”唐風指給眾人看。

    “從沒有使用過?奇怪!”

    眾人在此處稍事休息,又沿著大佛左耳的邊緣輪廓往上攀爬。這里也開鑿了一條狹窄的石梯,又是一段艱難的攀爬。正午時分,韓江第一個爬上了大佛的頂端。

    大佛的頭頂與後面高聳的北峰被一片松林隔了開來。眾人在大佛頭頂轉了一圈,毫無收獲。

    “你讓我們費半天勁爬上來,結果這里什麼也沒有啊?”徐仁宇問韓江。

    韓江也有些失望,不過他真正的目標並不在這兒。唐風明白韓江的用意,問︰“你是懷疑大佛的眼楮吧?”

    “不錯!那幅岩畫我相信絕對隱藏著開啟謎底的鑰匙。”

    “可我實在看不出大佛的眼楮能有什麼驚人發現。”

    “好吧,這苦活累活髒活都我一個人包了,你們幾個待在上面我下去。”韓江說著就往自己腰上綁繩子。

    韓江綁好了繩子,一副大義凜然狀。“再見了,同志們!”說罷,韓江來到了大佛頭頂的前部,這里已經開始向下傾斜,剛才大家誰也沒有敢走到這里。

    “等等!”唐風突然一聲喊,差點兒把韓江嚇倒。

    “你亂喊什麼?”韓江斥道。

    “看!”唐風俯下身,在他們腳邊又出現了那個清晰的腳印。韓江也忙蹲下查看,果然,還是剛才那個腳印。

    “看來那個神秘人也到了,他也破解了大佛的密碼。”韓江的心頭頓時陰沉下來。

    唐風又往西搜索,那兒的腳印更加清晰、密集。到他爬到大佛右眼上方的時候,發現這兒的腳印最密集,甚至有些凌亂。

    “看來那人是從這里下去的。”韓江推斷道。

    “嗯,你看。”兩人又往西走了幾步,一顆鉚釘赫然出現在他倆面前。粗大的鉚釘深深地扎進了大佛頭部的岩石中,顯得那麼扎眼。

    “毫無疑問,他是從這兒下去的。”唐風道。

    “嗯,這是大佛右眼的位置。你還記得昨天咱們在下面看到的那幾棵歪脖子樹嗎?”韓江提示唐風。

    “歪脖子樹?”

    “我剛才在下面時,仔細看過了,那幾棵歪脖子樹就是在大佛右眼的位置。你昨天不是驚嘆光禿禿的崖壁上怎麼會長出那幾棵樹嗎?現在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訴你,因為大佛眼楮里面是空的!”韓江大膽推測道。

    “空的?”唐風雖然已經猜到了韓江上來的用意,但對於他的這個大膽推測還是很驚訝。

    “是的,正因為大佛眼楮里面是空的,所以才給那幾棵歪脖子樹帶來了一些生長的土壤和養分。”

    “這太神奇了。難道…難道里面就存放著我們要找的玉插屏?”

    韓江聽到玉插屏時,又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是那樣,可就不妙了,有人捷足先登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果他在大佛的眼楮里得到了玉插屏,又是從哪兒走的呢?還有,這兒發現了鉚釘,可是繩子呢?”唐風一連串的問題。

    “先別管那麼多了,下去看了再說。”

    唐風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準備幫韓江下去。“就用這個鉚釘嗎?”唐風問。

    韓江試了試那顆鉚釘,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雖然這顆鉚釘看上去還很堅固,但這里的地質構造太脆弱,保險起見,還是另外打一個。”

    眾人一起動手,很快重新固定好一個鉚釘。韓江將繩子纏繞在鉚釘上,又將繩子一頭拋給唐風他們,讓他們在上面拽好。

    韓江將繩子另一頭緊緊綁在自己身上,然後一下子滑了下去。繩子一點點被放下,他慢慢地來到了大佛的右眼處——昊王的眼楮。他近距離地仔細觀察大佛的右眼,沒什麼特別之處,在這兒既沒有發現文字,也沒有什麼暗記。這…難道自己推斷錯了?韓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不,不可能,那幅奇怪的岩畫不停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昊王的眼楮一定有問題。

    他探出右手,使勁推了推面前的石壁,也就是大佛的右眼,石壁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韓江依然無法用實踐來證明自己的推斷。他更加失望,但是岩畫上的圖案,還有神秘的腳印、石梯、鉚釘…這些東西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出現。

    上面傳來唐風的聲音,韓江知道自己已經在這里待得太久了,他決定做最後一搏。只見他雙腿蹬離了崖壁,飄在半空中,然後,使出了渾身氣力,借助繩子的擺動,徑直向大佛的右眼撞去。就在那一瞬間,電光火石,一聲巨響過後,昊王的右眼被韓江用身體硬生生給撞開了。

    黑幽幽的洞口驚現在韓江面前。韓江急切地想闖入這個未知的世界,但理智告訴他還不能這樣做。“把我拉上去!”他沖上面喊道。

    眾人一起使勁,很快把韓江給拉了上來。韓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興奮地嚷道︰“昊…昊王的眼楮…開了,昊王的眼楮被我撞開了。”

    “什麼?里面有什麼?”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不知道!里面比我想象得要大!我現在只看到一個幽深的洞口。”

    “太神奇了!昊王的眼楮真的隱藏著密碼!”

    “不是密碼,是黑洞,一個神奇的洞口!”韓江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說,“我們要組織人下去!”

    “那當然少不了我!”唐風自告奮勇。

    “帶上我吧!也許我能對你們有幫助。”馬卡羅夫也想下去。

    眾人商量一番,最後韓江決定唐風、老馬和自己三個人進去,葉蓮娜和徐仁宇留在上面接應。

    韓江安排好一切就要下去,但唐風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大佛的右眼可以打開,那左眼呢?”

    “左眼?!”誰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家發現了鉚釘,就很自然地認為那個神秘人是從大佛的左眼下去的。

    韓江想了想道︰“不,應該就是右眼。”

    “難道就憑一個鉚釘?”唐風反問。

    “不要忘了那幅岩畫中昊王的眼楮。在岩畫中,昊王的右眼是佛國,左眼是人間,我們要找的那個珍貴東西肯定是在佛國里。”

    韓江的說法似乎有些道理,唐風還在思索,韓江又補充道︰“再說,如果右眼這個洞口走不通,咱們還可以去試左眼。現在右眼已經打開了,咱們總是要進去看一看的。”

    唐風不再說什麼,於是,唐風、韓江和老馬三個人依次降到了大佛右眼的位置,鑽進了那個黑幽幽的洞口。

    借著射進洞口的陽光,唐風查看了這個洞口。洞壁上布滿了鑿痕,很顯然這是人工的洞穴,即便是天然洞穴,也是後人修整過的,而且洞壁光滑,可見當初是精心開鑿的。

    韓江在前,老馬緊隨其後,唐風斷後,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了十余步。拱券型的通道十分平整,唐風不禁感嘆︰“不愧是皇家工程啊,當年就能把這里開鑿得如此平整。”

    誰料,唐風話音剛落,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通道內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媽的!唐風你干什麼?石門怎麼關上了?”韓江在前面叫開了。

    “我…我什麼也沒干啊!”此時唐風活像一個受了老師批評,滿腹委屈的小學生。

    “你什麼都沒干,怎麼石門自己關上了?”韓江怒氣沖沖地質問。

    “我真的什麼都沒干,我就是感嘆了一句這通道修得好,然後…然後石門就關上了。”唐風一臉無辜。

    “你說你瞎感嘆個什麼勁,這下好了,咱們被關在里面了。”韓江已經打開了手電,一縷強光刺破了無盡的黑暗。

    韓江拿著手電回到石門的後面,仔細檢查周圍石壁。平整的石壁上,什麼也沒有,除了石壁,還是石壁,四周全是石頭。韓江使勁用拳頭敲打石門邊的石壁,可是最後什麼反應都沒有。

    “媽的,這昊王睜眼閉眼也太沒規律了,靠!”韓江余氣未消,又沖唐風嚷道,“你那句話太給力了,跟他媽芝麻開門一樣,你有本事再說一遍,讓門開開。”

    唐風無言以對,馬卡羅夫只好勸二人︰“好在葉蓮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不用擔心。我們還是繼續往前探路要緊。”

    韓江不再說什麼,揮揮手,就要重新上路,可這次唐風說什麼也不願墊後了。韓江又怒了︰“說你兩句還來勁了,好!你要走前面,那你就在前面,我看如果遇到妖魔鬼怪,你怎麼對付!”

    於是,這二位賭氣,對調了位置,唐風走在了前面,三個人繼續往前。唐風默默記著腳下的步數,還在石壁上刻上了菱形標記。大約走出二百余步後,三人終於走出了狹窄的甬道,來到了一個廳堂。這個廳堂不大,只有二十余平方米,呈正方形,廳堂內空無一物。韓江興趣不大,掃視了一圈,便要離開。唐風卻發現在這個正方形地下廳堂的兩側各有一個壁龕,他大概測算了一下,道︰“這兩個壁龕是用來放置煤油燈的。雖然我們現在才走了一小段,但已經可以看出這個山中工程規模的浩大,建造的精細。”

    “行了,快點趕路。”韓江催促道。

    在這個正方形廳堂的後面有著一個同來時甬道一模一樣的洞口,除此之外,別無他路。唐風一頭鑽進了這個洞口。讓他大感意外的是,這個洞口內並不是像剛才那樣平整的甬道,而是一條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

    三人開始攀爬石梯。開始時,石梯還算平緩,每隔九級台階,有一平台,可是越往前走,石梯越是陡峭,台階中的平台也沒了;更讓唐風詫異的是,原本平整的洞壁也不見了,石梯兩邊的洞壁顯得十分粗糙,好像根本沒有經過打磨。

    悠長的山中石梯上,三人喘著粗氣,只顧往上攀爬。唐風不知道這石梯能通往哪里,看地勢,是在往山上爬。此刻,他們正身處北峰之中。

    唐風正在胡亂猜想,腳下的石梯卻又起了變化,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開始向下延伸,韓江和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這一變化。韓江叫住唐風︰“先休息一會兒,這是怎麼回事?往上爬了這麼久,又開始向下走?”

    唐風望望前方,幽深的石梯竟是一路往下延伸,太不可思議了!“我感覺我們在山里面轉圈。”他喘著粗氣說。

    “你們注意到沒有,從我們發現那個鉚釘之後,就再沒有發現那個神秘人的任何痕跡,那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心思縝密的馬卡羅夫忽然提道。

    韓江也是一驚︰“是的,這一路我查看了洞壁,沒有任何標記,那個三角形標記沒有再出現。”

    “我想這不正常。在林子里怕迷路,要做標記。在這地方,應該更需要標記。”馬卡羅夫說。

    “算個吧,我們這一路進來,也沒遇到岔路,哪還需要標記?還是趕緊往前走吧!”唐風催促道。

    沒有辦法,三人繼續向前。下降的石梯大約有五六十級,當唐風的雙腳重新站在平地上時,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條寬大的甬道當中。甬道的石壁也不夠平整,但可以在上面看到清晰的鑿痕。“這說明什麼?”韓江有些不解。

    “說明這里經過人工打磨,但修築的標準都不如剛開始那一段甬道。”唐風推斷道。

    三人順著這條寬大的甬道前行,但很快難題就來了,甬道似乎並不是直的。唐風感到甬道明顯是彎曲的,好在還沒有出現岔路。

    “不要出現岔路!不要出現岔路!岔路是浮雲!浮雲!”唐風在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是他的禱告起了作用,還是命運的本來安排,他們並沒有遇到岔路。三個人就這樣一直在這條寬大的甬道里前進,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面光滑而堅固的石壁。

    三個人慢慢地走到了巨大的石壁前面。“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就這麼結束了?”韓江喊出了聲,他的聲音在甬道內嗡嗡作響,傳來了巨大的回聲。

    “不!不可能!這里什麼都沒有,這麼宏大的工程難道就在這兒戛然而止了?”唐風也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我們試著推一下這面石壁吧!”關鍵時刻,還是老馬沉著冷靜。

    於是,三人在石壁前一字排開,鼓足全身力氣,一起推面前這面石壁。但幾番用力下來,三人早已精疲力竭,而石壁卻紋絲沒動。

    “這石壁難道真的就是盡頭?”馬卡羅夫也開始失去信心。

    韓江查看了一遍面前的石壁,但沒發現什麼端倪。唐風失望地癱坐在石壁下,喃喃自語道︰“也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你說什麼呢?什麼一開始就錯了?”韓江質問唐風。

    “我是說我們不該貿然地從昊王的右眼進來。既然當年元昊不惜人力物力,修造了這麼宏大的工程,他一定不會允許外人隨便闖入。”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應該也試一下昊王的左眼,看看左眼後面是什麼再說!”唐風埋怨道。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韓江沒好氣地回道。

    “我也在想,也許我們真的不該貿然進來。剛才在這條寬大的甬道內,我也仔細查看了,再沒有出現那個神秘人的標記。”馬卡羅夫的話語里也充滿懊悔。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順原路返回。我們不是一路都留了記號嗎,先回去,再去探昊王的左眼,我倒要看看元昊的眼楮後面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韓江嘴還很硬。

    三人合計了一番,也只能如此。唐風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開始順原路返回,他按照自己來時所做的標記往回走。但就是這條寬大的甬道,三個人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看到甬道盡頭的石梯。

    “不對!我們肯定走錯了。”韓江停住了腳步,“我估算過,從石梯下來,進入這條寬大甬道,一直走到那面石壁,頂多用了二十分鐘。可我們現在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竟然還在這條甬道里。我們肯定迷路了!”

    “這…這怎麼可能?這條甬道里沒見岔路啊!”唐風也覺得不對勁了。

    “你一路做的標記呢?”韓江質問唐風。

    唐風四下望去,疾走兩步,指著一側岩壁上的菱形標記說︰“喏!這就是我一路做的標記,我就是按照標記指示走的。”

    “確實有些奇怪,我一路都在觀察唐風留下來的標記,我們也一直是按標記在走,可就是走不出去。”馬卡羅夫也暈了。

    “一定哪兒出了問題!唐風,你好好想想,這石壁上的菱形標記是你刻的嗎?不要又出現林子里的情況!”韓江怒道。

    唐風用手電連續查看了石壁上的幾個菱形標記︰“沒錯,都是我刻的,不可能認錯。”

    “那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韓江暴躁起來。

    “韓!冷靜!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要丟掉一個特工的基本修養。”馬卡羅夫是三個人中,唯一還算冷靜的人,最起碼從表面上看是如此。

    待韓江平靜下來,馬卡羅夫提議道︰“我看這樣吧,咱們就按照唐風所留的標記再往前走走,試試看。”

    也只能如此,三人繼續沿著甬道向前走。五分鐘後,他們終於來到了甬道的盡頭,但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那條石梯,而是那堵無法逾越的巨大石壁。

    當唐風、韓江、馬卡羅夫三人再次面對這巨大的石壁時,全都茫然無措。

    “我們怎麼又回到了這里?”唐風的叫聲中帶著恐慌。

    “我們難道在這甬道內轉了一個圈?”韓江也是一陣驚慌。

    “不,這怎麼可能?”

    “那就是甬道內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石壁?但…不像啊!”韓江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斷。

    “不可能是兩塊石壁,我們是朝著回去的方向走的,按理應該離那塊石壁越來越遠才對!”唐風推斷道。

    “可事實是我們又回到了這里!”

    “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在這條甬道內看似是按一條直線前行,但這條甬道實際上卻是有弧度的。”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嗯,我也注意到了。可我認為這個弧度並不大,還不足以讓我們在里面轉圈。”唐風用手電又照了照身後的寬大甬道。

    “也許…也許我們的估計是錯誤的呢?”馬卡羅夫疑惑地說。

    “您的意思,這個甬道的弧度大大超過了我們所看到的,以致我們在里面繞起了圈?”唐風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道︰“我只是懷疑這種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也應該可以看到我們來時的石梯,或者有條岔路才對!”唐風反駁了老馬的推斷。

    “所以我也沒法確定我們在這個甬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可不想被困死在這里。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繼續找出路。”韓江無奈地說道。

    三人只得又折返回去,向著石壁相反的方向前進。他們這次行走得異常緩慢,三只手電筒幾乎照遍了整個洞壁,尋找著任何可能有用的蛛絲馬跡。

    “千萬要注意甬道上有沒有洞口,那里可能就是讓我們轉錯的岔路。”韓江提醒大家。

    三個人帶著一萬分的小心,艱難地在甬道內摸索。但是,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竟然又回到了甬道盡頭那面石壁前。

    三個人又一次面對這面巨大的石壁時,都驚呆了。“這…”唐風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看來我們從進入昊王的右眼開始,就進到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中!”韓江嘴里喃喃自語。

    “不!是從我們踏進賀蘭山那一刻起,就已經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神秘的客店,讓人迷失的樹林,芬妮的死,巨大的兀鷲,若隱若現的巨幅岩畫,還有那個神秘人留下的種種痕跡,再加上現在這個深山玄宮,所有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迷宮,讓我們深陷其中。”唐風回想起了進山以來一幕幕的情景。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陷入了沉思。“這一切難道都是昊王當年安排下的嗎?”巨大的恐懼籠罩著韓江,讓他也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我不相信這完全是幾百年前古人的安排,我們一定落入了一個圈套。”唐風突然說道。

    “圈套?!”韓江和老馬都是一驚。雖然他們也想到了這一層,可當唐風說出“圈套”這個詞的時候,心里還是一沉。

    “想想看吧,為什麼我們從大佛的右眼進來,就再看不見那個神秘人的標記?”

    “為什麼?”韓江和馬卡羅夫其實已經想到了答案。

    “只有一種解釋,那個神秘人沒有進入這個迷宮。他故意在大佛頭頂留下鉚釘,引誘我們進入這個迷宮!”

    “這…這太不思議了。”馬卡羅夫道。

    “是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唐風頓了一下,開始解釋起他的陰謀論,“我總覺得這次我們來賀蘭山,從一開始我們的老對手就捷足先登了。這一點從客店東屋的神秘人物,芬妮的死,到林子里的三角形標記,還有大佛頭頂的鉚釘,就可以證明。”

    “這些我也看出來了,所以才著急犯了錯。”韓江開始後悔自己貿然進入大佛的右眼。

    “但是這次我們對手的行動,又與以往似乎有著很大的不同。”唐風又進一步解釋道,“首先,芬妮的死就很可疑。芬妮一向和史蒂芬形影不離,她的死很自然讓我們聯想到史蒂芬也來了;還有那個一直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斯捷奇金,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芬妮又為何而死?”

    “我原來認為他們應該是一伙的。”韓江道。

    “我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我卻覺得似乎並不這麼簡單。如果我們是被人騙進來的,也就是說我的那個陰謀論成立的話,那我們這個對手就太不簡單了。”

    “你是說大佛右眼上的鉚釘是那個神秘人故意留下的?就是為了引誘我們進來,然後將我們困死在這里?”韓江驚道。

    “要是這樣,那葉蓮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也是凶多吉少。”馬卡羅夫不禁為葉蓮娜擔起心來。

    “還有以往史蒂芬給我們的印象是有勇無謀,而這個神秘人似乎要高明許多,不但事事算在我們前面,而且我懷疑芬妮就是這個神秘人干掉的!”唐風進一步推斷。

    “芬妮是我們的對手,這神秘人殺了芬妮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要害我們?”韓江有些糊塗了。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對手遠不是一股簡單的勢力,他們很強大,而且很複雜。”唐風推斷道。

    “可是我們的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他們怎麼會在我們前面趕到這里呢?就算我們內部有內鬼,他們的速度也不會這麼快!”韓江百思不得其解。

    唐風思忖片刻,道︰“也許問題還是出在那張藏寶圖上。”

    “就是我們在客店里見到的那張藏寶圖?”

    “嗯,那張藏寶圖上的紅圈和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非常接近,因此我懷疑那個所謂的紅圈其實就是這兒——大佛的內部,只不過我們找錯了入口。”唐風忽然打開了思路,一切似乎都豁然開朗了。

    “你這就誇張了,那張藏寶圖上沒多少信息,根本不能確定那個紅圈就是這兒。”

    “如果東屋住的那個人和芬妮的死有關,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單獨一張所謂的藏寶圖並不足為奇,但是和芬妮的死,以及我們現在的遭遇聯系在一起,還不夠清晰嗎?”唐風開始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只好壓低了聲音。

    韓江沉吟起來,他也開始認同唐風的推斷︰“看來我們從一開始就忽略了許多東西。”

    “那張藏寶圖上一定還有被我們忽視的信息!”唐風道。

    韓江一聽就想找他拍的那張照片,卻被唐風阻止了︰“當初我們沒找出來,現在我們被困在這里,找到還有什麼用?”

    是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三人精疲力竭,絕望地靠在了岩壁上…

    一條漆黑深邃的甬道,馬卡羅夫舉著火把獨自在甬道中前行。他不知道這條甬道通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里,是來探尋失落的文明,還是為了得到昊王的寶藏?

    他就這樣不停地向前行進著,突然,前方閃出一個白色的幽靈,擋住了馬卡羅夫的去路!馬卡羅夫驚恐萬分,向後退了兩步,靠在石壁上,這才重新站定。他重新打量對面這個白色的幽靈,嘴里不禁喃喃喊出了“米沙”這個名字。

    幽靈米沙看看馬卡羅夫,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對他說道︰“跟我來。”說罷,米沙轉身繼續向甬道深處走去。馬卡羅夫不知米沙何意,只見米沙步履輕盈,快步向幽深漆黑的甬道深處走去,他只得在後緊緊追趕。可是米沙卻越來越快,馬卡羅夫用盡全力,仍無法跟上米沙的步伐。他想喊住米沙,但張大了嘴,喉嚨里卻發不出聲…終於,米沙在轉過一道彎後,不見了。

    米沙永遠地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四周又恢復了平靜。馬卡羅夫停住腳步,靜靜地注視著周圍。這是甬道的盡頭,前面再沒有路了,四周盡是黑色的岩壁。“米沙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了?”馬卡羅夫狐疑著來到甬道的盡頭,他用火把照亮了整面岩壁,忽然發現甬道盡頭的岩壁上有些奇怪的線條,還有些許殘留的顏色。他湊近岩壁,在火把的照射下,猛地睜大了眼楮,他…他又看見了那個可怕的圖案…

    “不!——不!”馬卡羅夫喊了一聲,驚醒過來。唐風和韓江趕忙扶起他。“怎麼了?老馬!”兩人關切地詢問。

    馬卡羅夫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靠在岩壁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噩夢!”他想使自己快速平靜下來,於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是,當馬卡羅夫又回憶起夢中的情景時,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來。他站起身,盯著周圍黑色的岩壁出神。唐風和韓江不知道他在干什麼。忽然,就見他拿著手電,向後退了十余步,然後轉過身,用手電筒照射面前的這面巨大的石壁。

    “老馬,你在干嗎?”韓江不解

    “這塊石壁出現在了我的噩夢中。”馬卡羅夫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這面石壁,但是手電筒發出的光線還是太微弱了。

    “石壁和你的噩夢有什麼關系?我看你肯定是累壞了…”韓江安慰他道。

    “不!”馬卡羅夫打斷韓江的話,“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塊石壁有些奇怪嗎?”

    “奇怪?是奇怪呀,硬生生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韓江沒好氣地說。

    “我說的不是這個…”

    “您是不是覺得這面石壁比周圍的岩壁要平整許多。”唐風看出了一些端倪。

    “嗯,唐風你說得對,剛才我們只顧找出路,沒有仔細看這面石壁…要是能有火把就…”馬卡羅夫說到這兒,忽然沒了聲音。唐風注意到就在一瞬間,馬卡羅夫猛地睜大了雙眼。

    “老馬,你發現了什麼?”唐風立即追問道。

    “你們看,石壁上是不是有畫?”馬卡羅夫的聲音有些顫抖。

    “有畫?”唐風和韓江同時將手電筒對準了面前的石壁。

    在三只手電筒的照射下,巨大的石壁上隱約現出了一些不規則的線條。唐風慢慢移動著手中的電筒,光線隨著線條移動,線條彎彎曲曲地在石壁上蜿蜒盤旋…

    這是什麼?石壁上的線條究竟畫的是什麼?線條的長度遠遠超過了唐風的估計,難道這線條畫滿了整面石壁?如果這是一幅岩畫,那將是一幅多麼巨大的畫作!唐風心中預感到這又將是一個驚人的發現。

    為了看清楚石壁上的線條,唐風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又退出了十步,才站住。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往後退。三人這時都瞪大了眼楮。

    “是一幅巨型岩畫!”唐風叫出了聲。

    “岩畫都是畫在崖壁上的,怎麼會出現在這麼幽深的洞中?”韓江也認出了面前這幅用赭紅色線條勾勒出的巨幅岩畫。

    “在這麼深的洞中,作這麼巨幅的岩畫,恰恰說明這里是重要的所在!”唐風推斷。

    “也許是吧,可我還是沒看明白。這畫畫的是什麼?”韓江問。

    “畫的像是一頭狼,狼身上立著一只鷹,也許不是鷹,是兀鷲吧!”唐風看出了畫的內容。

    “什麼?狼身上立一只鷹?!”韓江馬上聯想到了黑衣人身上那個反復出現的刺青。

    “對!和我們對手身上的那個刺青圖案幾乎一模一樣。”唐風也想到了那個刺青。

    兩人說話間,馬卡羅夫一直沒有言語。唐風轉頭向馬卡羅夫看去時,發現他怔怔地佇立在石壁前,眼中竟寫滿了恐懼。“老馬,你怎麼了?”唐風問道。

    “怎…怎麼…會是這樣…”馬卡羅夫用俄語喃喃自語道。

    “老馬,你是不是見過這個圖案?”韓江忽然想起了在石瀑洞中馬卡羅夫見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時的奇怪反應。

    唐風也想起了馬卡羅夫見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時的反應,兩人都盯著他,期待他能給他們解開疑團。但馬卡羅夫卻沉默不語,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憶。

    韓江無奈,只得轉向唐風︰“你看這岩畫是西夏的嗎?”

    唐風走近石壁,伸出右手,輕輕觸摸到了那神秘的線條。剎那間,一陣奇怪的感覺襲遍全身,他本能地縮回了手︰“很奇怪,按這幅岩畫的風格應該是西夏時期的,但岩畫表面的線條,卻不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種赭紅色。”

    韓江也伸出手,摸了摸石壁上的線條,然後仔細觀瞧︰“嗯,顏色好像要鮮艷一些,更接近於鮮紅色,但可能是年代久遠,也不是那麼鮮艷了。不過,西夏時就不會用這種顏色創作岩畫嗎?”

    “不好說…”唐風繼續順著岩畫的線條往下看去,他的手指輕輕地觸摸在這些古老的線條上,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移動,“你看這里。”韓江順著唐風手指的地方,發現原本單一的線條在那里出現了兩道線條。

    “這怎麼了?”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唐風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這就解釋了我剛才的疑問。你看線條在這兒突然變成了兩道,其實是畫了兩次,下面這道線條的顏色就是我們看到的赭紅色。”

    韓江發現這里果然出現了兩道線條,一條是赭紅色,另一條是鮮紅色。唐風又繼續解釋道︰“赭紅色的線條更古老,應該是西夏時期畫的;而覆蓋在赭紅色線條上的鮮紅色線條,則是後人又用朱砂重新塗抹了一遍,所以才見到了這樣的一幅岩畫。”

    “也就是說有人在西夏原畫的基礎上又畫了一遍。”

    “準確地說,是又描了一遍。”

    “這是什麼人干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想不通,誰會這麼做呢?在這深山的洞窟中,似乎根本沒有必要。”唐風搖了搖頭。

    二人研究了半天這幅讓馬卡羅夫恐懼的岩畫,回頭再看他,似乎臉色好了一些。唐風走過去,問他,“老馬,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看到這幅岩畫會這麼緊張?”

    馬卡羅夫緩緩走到岩畫近前,癱坐在地上,道︰“韓江,你說得不錯,那次我在七色錦海的石瀑洞里見到黑衣人身上出現這個圖案的刺青時,就感到驚詫。後來,葉蓮娜在彼得堡被擊斃的幾個黑衣人身上也看到了這樣的刺青,更讓我驚詫。這說明和我們對抗的這些人都來自于一個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以此圖案為標志,而且從在身上都刺上同樣的刺青看,這是個非常嚴密的組織。”

    “嗯,我們在這個組織其他幾個人身上也發現了同樣的刺青,由此斷定,我們的對手確實是個很嚴密的組織。”韓江頓了一下,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看到這個刺青會如此驚恐?”

    “因為我曾經見過這個圖案的刺青,剛才還在噩夢中夢見了這個可怕的圖案。”馬卡羅夫道。

    “你見過?在這之前?!”

    “對!在幾十年前。你們還記得我對你們提到的那次蒙古之行嗎?”

    “當然,前進基地,布爾堅科…”馬卡羅夫的思緒又回到了戈壁灘上的前進基地,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奇怪的符號…

    炎熱的夏季,一場沙塵暴過後,暴怒的戈壁灘重新安靜下來,空氣中還彌漫著細小的塵土。馬卡羅夫推開基地的鐵門,吐了吐滿嘴的塵土。

    “戈壁灘上的夏天和嚴冬一樣難熬!”身後響起了布爾堅科的聲音。

    “是啊!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

    “忍耐,我們還需要忍耐。”布爾堅科說了一句不疼不癢的話之後,便朝基地外走去。

    這個時候,馬卡羅夫只願待在屋子里,什麼也不做,但責任心還是促使他在基地里巡視了一遍,查看了一番受損情況。

    還好!沒什麼重要設備損壞,馬卡羅夫慢悠悠地朝基地外的幾個鐵皮房子走去。他和布爾堅科來到基地後,又先後在基地外圍設了幾個鐵皮房子,作為警戒值班用,有時也用于訓練;特別是在基地東面,布爾堅科搭起了好幾棟鐵皮房子,說是作為訓練基地。馬卡羅夫也沒過問,甚至在訓練基地建成後,他都沒有去過幾次。

    馬卡羅夫慢悠悠地踱到了東邊那幾棟新建的鐵皮屋外,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麼有興致頂著烈日來到這里。這幾棟鐵皮屋外,不知何時還加裝了一圈鐵絲網,鐵絲網圍繞著幾棟鐵皮屋,只留了一道口子,方便進出。

    馬卡羅夫走進了鐵絲網,不禁冷笑了一聲,心說這里也不安排崗哨,設這圈鐵絲網又有何用?

    他來到了一間較大的鐵皮屋前,這是一間辦公室,布爾堅科常帶人在這兒訓練。突然,屋內傳來一聲慘叫,令馬卡羅夫不寒而栗。他本能地掏出了手槍,緊張地來到門邊。

    沒等馬卡羅夫推門,門突然開了,布爾堅科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剛才怎麼回事?”馬卡羅夫問。

    布爾堅科不自然地笑笑︰“沒什麼,學員們在做一個小游戲。”

    “小游戲?”馬卡羅夫疑惑地推門,走進屋,就見幾個學員赤裸著上身,正按著另一個瘦弱的學員。為首的李國文手里正拿著一把最小號的軍用匕首,站在旁邊;而那個瘦弱的學員後頸處,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你們這是干什麼?”馬卡羅夫見狀,厲聲質問道。

    李國文顯然沒有心理準備,有些心虛︰“不,沒…沒,我們只是在玩個小游戲。”

    馬卡羅夫剛想發作,布爾堅科在身後捅了一下他。他不便發作,只好跟著布爾堅科走了出來。

    回到基地,沒等馬卡羅夫開口,布爾堅科干笑了兩聲,道︰“你久在城里坐辦公室,不太了解下面的難處,要想訓練好這些人,不用點非常手段是不行的。我今天對他們狠一點,其實是為了他們好,省得他們執行任務時不頂用,那樣不但壞了我們的事,他們也要倒霉。”

    “可你這樣做,經過上級批準了嗎?”

    “別犯傻了,這種小事,上面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面有上面的想法,下面有下面的辦法。”布爾堅科振振有詞。

    馬卡羅夫也知道在克格勃內部有體罰的情況,這不是他能改變的。聽了布爾堅科的解釋,他搖搖頭也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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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身陷絕境

    一周時間過去了,基地內一切正常,馬卡羅夫的生活仍然像往常一樣平淡無奇。這天,他覺得有些頭暈,便來到基地的醫務室,想找基地里唯一的軍醫給開點藥。

    走進醫務室,外屋沒人,於是,馬卡羅夫走進里屋。這里放著兩張床,他看見其中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軍醫戴著口罩,正拿著剪刀和醫用鉗子給那人拆線。

    馬卡羅夫和軍醫打了個招呼,就想到外屋去等,可他一轉身,卻發現躺在床上的那人竟是一周前被布爾堅科體罰的那個學員。

    他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軍醫給那人拆線。軍醫很快拆完了線,馬卡羅夫看見那人的後頸處紅腫高大,但讓他驚詫的是,在那人紅腫的傷口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圖案,是一只鷹立于狼身之上。難道這個圖案就是布爾堅科和李國文那天拿軍用匕首在這人身上留下的杰作?他想到這里,渾身不禁一顫。

    馬卡羅夫正在詫異,突然門一開,李國文走了進來。兩人看到對方都是一怔。馬卡羅夫一把將李國文拉出了醫務室,厲聲質問他︰“那學員身上的傷口是你的杰作?”

    李國文傻笑了兩聲︰“呵呵,算是吧。”

    “你們就這麼對待他?”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

    “小小的懲罰?你身上有嗎?”

    李國文沒想到馬卡羅夫這麼問,愣了一下︰“我…”

    “這都是布爾堅科同志讓你們干的?”馬卡羅夫追問道。

    “嗯,是他的命令。”

    “那你告訴我,那個圖案是什麼意思?”

    “圖案?!”

    “就是那個鷹,還有狼!”

    “哦!那個圖案沒啥意思,是布爾堅科同志叫我那麼干的,他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李國文很鎮定地說。

    “古老部落?什麼部落?”

    李國文搖搖頭︰“我不知道,布爾堅科同志說是在基地附近的山谷中看到的。”

    “哪條山谷?”馬卡羅夫頭腦中迅速搜索起附近的地形,但他卻想不出基地附近哪有什麼山谷。

    “我也沒去過,所以不知道那條山谷的具體方位。不過,布爾堅科同志好像提到過那條山谷離基地挺遠,已經非常接近邊境了。”李國文回答得倒還干脆。

    馬卡羅夫內心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如果是刺青,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法呢?據我所知,現在刺青有很文明的方法。”

    李國文聳聳肩,解釋道︰“您知道,我們這兒條件簡陋,再說軍隊里又不允許紋身,所以哪來專門的設備?還有就是…”

    “還有什麼?”

    “還有…”李國文支吾不語。

    “快說!”馬卡羅夫有些惱怒。

    “還有…您最好去問布爾堅科同志,我能說的已經都說了。”李國文忽然挺直了身體,十分堅定地對馬卡羅夫說道。

    馬卡羅夫有些驚愕,沒想到面前這個中國人會這樣回答自己,他只得沖李國文無奈地揮揮手。李國文對他行了個軍禮,然後又走進醫務室,架走了那個學員。

    馬卡羅夫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正事,於是,又回到醫務室。拿完了藥,他問軍醫︰“剛才那人的傷重嗎?”

    “本來傷不算重,不過現在才送來,傷口化膿,再加上那人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現在還不好說,要再觀察幾天。如果幾天後傷口還不能愈合,我建議將這人轉到伊爾庫茨克的醫院去治療。”

    馬卡羅夫沒想到這麼嚴重,他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道︰“你看到那個圖案了嗎?”

    “圖案?嗯,看到了。”軍醫輕描淡寫地回答。

    “那代表什麼?”

    “代表什麼?我只管治病,那個圖案代表什麼,我可不知道。不過…”軍醫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馬卡羅夫追問。

    “不過這個圖案我曾經見過。”

    “哦?”馬卡羅夫來了精神。

    “以前有個學員也是這種情況,被抬來,請我處理。當時那人的情況比這人要慘,不但傷口發炎化膿,而且整個人都昏迷不醒,發著高燒。”軍醫回憶著。

    “後來呢?那個學員怎麼樣了?”馬卡羅夫身為基地司令,卻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不覺惱怒。

    “後來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給那學員做了處理後,就再沒見過那人。”軍醫無能為力地聳聳肩。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來這兒的學員只有一個編號,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軍醫搖搖頭。

    馬卡羅夫這才想起來,在基地內部,學員之間,教官和學員之間只以編號稱呼,所以很多學員他若不去查檔案,也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就比如剛才被李國文架走的那個學員,馬卡羅夫覺得眼熟,卻叫不上他的名字,這也是當初布爾堅科制定的紀律。

    “那他的編號呢,你應該記得吧?”馬卡羅夫還不死心。

    軍醫還是無能為力地聳聳肩︰“布爾堅科同志制定的紀律是學員來這里看病不留病歷,所有處方都要經過他過目。所以我只管看病開藥,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上次那個學員是什麼時候被抬來的?這你總該記得吧?”

    軍醫翻著眼楮,想了一會兒,道︰“大概是七八個月前吧!”

    看來從軍醫這里是問不出什麼了,馬卡羅夫起身告辭。回到宿舍,不見布爾堅科,他無力地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著,只能盯著天花板發呆。七八個月前的那個學員?古老的部落圖騰?馬卡羅夫想著那個圖案,咀嚼著李國文的話…覺得也許自己該做些什麼,想到這里,他蹭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馬卡羅夫來到布爾堅科的房間。本來這里只是一間臥室,但因為這間屋子比馬卡羅夫那間大一些,於是,這里除了是布爾堅科的臥室外,還是整個基地的“機要室”。基地重要的檔案文件,備用的槍支彈藥都存放在這里。

    馬卡羅夫掃了一眼布爾堅科的房間,床上的被單疊得整整齊齊,整個房間一塵不染。這是布爾堅科一貫的作風,即便在這異國他鄉,戈壁荒灘,布爾堅科依然保持著軍人的嚴謹。馬卡羅夫瞥了一眼書桌旁的大鐵皮櫃,這里面存放著基地的重要檔案文件,還有備用的槍支彈藥。這個鐵皮櫃的鑰匙只有布爾堅科和他有,平時他很少打開這個鐵皮櫃,所以這鐵皮櫃基本上就是布爾堅科在負責。

    馬卡羅夫已經記不清自己上次打開這個鐵皮櫃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一個月前,放進去了一份文件…

    馬卡羅夫掏出自己的鑰匙,打開了鐵皮櫃。鐵皮櫃很大,佔據了整面牆,里面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存放的是基地重要的檔案文件,中層和下層存放的則是備用槍支彈藥。

    上層里面還有一個小保險櫃,里面存放的是基地的經費和賬本。馬卡羅夫用另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上層的櫃子,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幾沓花花綠綠的鈔票,分別是盧布、美元、人民幣和蒙古貨幣圖格里克,這鬼地方沒有銀行,一切都得靠現金說話。馬卡羅夫剛來基地時,有段時間就擔心老鼠鑽進櫃子里,把這些鈔票都給啃了,那就徹底歇菜了。不過後來逐漸放下了心,因為在這個不長草的鬼地方,他連一只老鼠都沒看見過。

    馬卡羅夫一向對錢沒有什麼概念,基地的賬目也是布爾堅科一手管理的。他大概看了一下存錢的櫃子,覺得錢還挺多,賬本也都在,就放下了心。

    馬卡羅夫鎖上存錢的櫃子,又查看中層和下層櫃子里的武器彈藥。除了基地里的克格勃人員,學員們一律不配發武器,只有訓練時,才由教官來布爾堅科這里領取武器和彈藥。這是當初他和布爾堅科一起定下的規矩。

    一排AK—47突擊步槍整齊地擺放在下層櫃子中,馬卡羅夫清點了一下,一共二十七支,少了九支。他翻了一下登記簿,布爾堅科訓練學員,拿走了九支AK—47,還有彈藥一箱。他又查看了中層,三十六支TT—33手槍,四支散彈槍,三支狙擊步槍,兩挺輕機槍,一挺重機槍,還有四支專門用來訓練特工的微型間諜手槍,都在櫃子里,無一缺少;另有十二箱子彈,兩箱手雷,也都在櫃子里。

    馬卡羅夫的視線又回到了上層櫃子中,那里面還有許多的檔案文件,他找到了一盒檔案,取了出來。這是學員登記的表格,他在表格上查閱基地學員的情況。看著看著,突然,他的眼楮猛地睜大了,發現在其中一個學員情況的備注欄里赫然寫著︰該學員在訓練中,企圖逃離基地,被當場擊斃。

    馬卡羅夫認得出來,這是布爾堅科的筆跡。有學員企圖逃離基地,被擊斃!馬卡羅夫竟沒有印象,他極力回憶著,慢慢地,慢慢地…在馬卡羅夫的記憶深處似乎泛起了一點碎片。七八個月前,布爾堅科似乎是曾對自己提到過,有個學員訓練時不按規定訓練,被同伴開槍打傷了。

    當時,馬卡羅夫曾問過布爾堅科該如何處理,布爾堅科說由他負責處理,不用馬卡羅夫管。馬卡羅夫便沒再過問這事,布爾堅科後來還曾主動對馬卡羅夫提到,那個學員被送回伊爾庫茨克的醫院,然後就從基地除名了。

    可是…可是這檔案里的記載卻與布爾堅科所說的不一樣。被當場擊斃?!不,不可能,如果被當場擊斃,應該會有人報告他。雖然他不太管事,但基地如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是不可能瞞過他的。

    按照布爾堅科的說法,那學員有不軌企圖,被布爾堅科打傷。若是發生這樣的事,他也應該知道啊?馬卡羅夫的目光在此聚焦到布爾堅科的筆跡上,他盯著布爾堅科後面的日期,正是七個多月前!再聯想到軍醫對自己提到的那個被抬來的學員,他的心頭疑雲重重,又從備注一欄往前看,身高、體重,此人的各項指標都登記在案,但卻唯獨缺了姓名一欄。姓名之前的一欄是編號,此人的編號是︰A19711209。

    “A19711209號已經除名了。”馬卡羅夫正在疑惑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布爾堅科渾厚的聲音。

    馬卡羅夫渾身一震,忙轉身望去。布爾堅科左臂下抱著四支AK—47步槍,右臂下抱著五只AK—47步槍,正滿頭大汗地站在屋門口。

    “你…又去訓練了?”馬卡羅夫不知該說什麼。

    布爾堅科倒很淡定,將九支AK—47依次放回到鐵皮櫃子中,然後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指著桌上的檔案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這個。”

    “既然你知道我要來找這個,不如我們就談談這個A19711209號學員。”馬卡羅夫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沒什麼好說的。既然由我來負責訓練,那就得按我的方法來,誰也不能違反我制定的規矩,就是這樣。”布爾堅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為什麼被降職委派到這兒來了。”馬卡羅夫盯著布爾堅科肩上的軍餃,若有所思。

    布爾堅科聽馬卡羅夫這麼說,非但沒發怒,反而笑了笑︰“請相信我,只有用我的方法訓練出來的學員,才能完成他們將要完成的任務。否則,他們什麼也不是。”

    “那你能告訴我這個A19711209號學員的下落嗎?你之前對我說有個學員受傷了,被送到伊爾庫茨克的醫院去了,然後除名了。但是我查遍整個檔案,所有學員當中,被除名的只有這一個人,而你在檔案中寫的是…”

    “我寫的是該學員在訓練中,企圖逃離基地,被當場擊斃。”布爾堅科突然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斬釘截鐵地說。

    馬卡羅夫怔了一下︰“究竟哪個才是實情呢?你能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告訴你,你才是基地的司令嘛!”布爾堅科拿起這份檔案,看了看,然後嚴肅地說道,“馬卡羅夫同志,您應該明白,基地所發生的事,一切都以檔案的記載為準。”

    馬卡羅夫並不相信A19711209號如檔案記載的那麼簡單︰“不,我要知道的是實情。我想我有權知道實情。”馬卡羅夫提高了嗓音。

    “好吧!讓我來告訴你。親愛的伊萬,你先冷靜一下。”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態度堅決,馬上緩和了氣氛。

    “我可以冷靜,但如果我不知道實情,很難保證不將情況反映給總部,讓總部派人來調查這事。”馬卡羅夫也緩和了語氣,但話中卻帶著威脅。

    布爾堅科苦笑了兩聲,拍拍馬卡羅夫的肩膀,道︰“其實,你口中所謂的實情,你還是少知道一些比較好。像你這樣,之前一直在列寧格勒坐辦公室的,根本不了解我們這些在基層干事的人。”

    “也許我之前是不了解,不過我現在很有興趣了解一下你,特別是你的訓練手段。”馬卡羅夫咬住這事不鬆口。

    布爾堅科無奈地聳聳肩︰“好吧,我告訴你,這些學員可不像我們,他們頭腦中已經沒有國家、民族、榮譽這些概念。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訓練成一部機器,一部冷血無情、運算精密,又為我們所用的機器。那麼,我們首先就要擊潰他們心中的心理防線,抹去他們過去的記憶。這些人雖然大都是亡命之徒,但心中還殘留著雜念,我需要通過一種方法來剔除他們心中的雜念。”

    “就是在他們身上動刀?”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辦法。我有一整套的方法,讓這些學員們徹底忘記自己的過去,放棄自己的尊嚴,抹去他們的情感。只有當他們做到這一切後,才能成為真正強大的機器。”布爾堅科說到這,顯得很激動,他稍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又繼續說道,“至于這個A19711209號,是這幫學員中最不聽話的一個。究其原因,就是我之前說的,他的頭腦中還殘留著許多雜念,他還想回到過去,還想尋找一種田園牧歌式的正常生活。我告誡過他,既然來到這里,頭腦中就不要再想那麼多,執行我們的任務,是他唯一要做的事。可是A19711209號並沒有聽從我的告誡,頭腦里依舊充滿了不合時宜的雜念,所以我讓李國文他們教訓一下他。”

    馬卡羅夫從布爾堅科的話中已經嚼出了一些味道︰“也就是說真實的情況既不是你對我說的誤傷送院,也不是檔案里寫的企圖逃離,當場擊斃,而是被李國文他們折磨死了。”

    “他們太不小心了,當然這事也不能怪李國文他們,因為這是必要的手段。至于報告里寫的‘企圖逃離,當場擊斃’,無疑是對上面最好的解釋。”

    馬卡羅夫低頭沉思了片刻︰“為什麼檔案里沒有A19711209的姓名?”

    “因為這人不肯說,怎麼問都不肯說,所以我們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布爾堅科無奈地聳聳肩。

    “那這樣的人,你為什麼又要把他留在基地呢?”馬卡羅夫不解。

    布爾堅科嘆了口氣,道︰“因為我以為我能訓練好他,但結果我錯了,這家伙確實骨頭很硬。”

    “A19711209號現在人呢?”

    “已經處理了。被埋在了基地外。”

    “埋在了什麼地方?”

    “離基地很遠的一處山谷中,我和李國文去埋的。”

    “我想去看看。”馬卡羅夫現在只想確定A19711209號的生死。

    “那處山谷離基地很遠,那家伙死時的癥狀很像瘟疫,所以我和李國文把他埋到了很遠的地方。”

    “不管多遠,我都要去看一下,否則…我很難認同你的訓練方法。”馬卡羅夫話中帶話。布爾堅科剛要開口,馬卡羅夫又道,“不要說你不記得那地方了,我說了不管多遠,我都要去看一下。看過了,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布爾堅科無奈地撇撇嘴︰“好吧,等有時間的時候我來安排。”

    “對了!還有那個圖案,那個圖案代表什麼?你為什麼要用那個圖案?”馬卡羅夫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圖案。

    “沒什麼,那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我看見了,就用了那個圖案。”

    “古老部落的圖騰?你在哪兒看見的?”

    “就在基地附近,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馬卡羅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兩人最終還是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這次不太友好的談話。

    …

    唐風和韓江聽完了馬卡羅夫的敘述,驚詫萬分。“這麼說來,這個圖案早就出現了?”唐風迫不及待地問。

    “至少我在幾十年前就見過了。”馬卡羅夫道。

    “怪不得你見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刺青時如此緊張!”韓江道。

    “是啊!我完全不能理解怎麼幾十年後,這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身上會有這樣的刺青。”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那個一直和我們為敵的神秘組織成員身上都有這種刺青,難道你們訓練的那批學員身上也都有這個圖案的刺青嗎?”唐風問馬卡羅夫。

    “這…”馬卡羅夫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不!我不敢確定,不過我後來又見到了那個圖案。那是一段無比痛苦和恐懼的記憶…”

    一連過了兩周,布爾堅科都沒有兌現對馬卡羅夫的諾言。馬卡羅夫表面鎮定,心里卻一直在盤算著A19711209和那個神秘的圖案。

    馬卡羅夫並不催促布爾堅科,他倒要看看布爾堅科最終怎麼收場。並且在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布爾堅科不能給他滿意的答覆,他就要把這件事捅到上面去。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馬卡羅夫待在屋子里,想睡個午覺。但這酷暑季節,悶熱的鐵皮房子如同蒸籠,電風扇吹出來的熱風,根本沒法讓人入眠。

    突然,布爾堅科走了進來,用皮帶敲了敲馬卡羅夫的床板︰“既然睡不著,不如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馬卡羅夫望著窗外被太陽炙烤的戈壁灘,一陣頭暈,“有什麼好走的?周圍都是戈壁灘,連片樹蔭都沒有。”

    “你不是很關心那個A19711209嗎?”布爾堅科平淡地說。

    馬卡羅夫一聽,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是說帶我去找A19711209?”

    “還有那個神秘的圖案。”

    “哦?”

    “我上次忘了告訴你了。我們把A711209就埋在了我看見那個神秘圖案的山谷里。”

    “什麼?山谷?”馬卡羅夫想起李國文曾跟他提過一個山谷,“不對啊!你說你是和李國文一起去埋的?可我在詢問李國文神秘圖案時,他說他也沒去過那個山谷,看來他騙了我。”

    布爾堅科笑起來︰“這事你別怪李國文,他跟我去的時候,我沒告訴他那里有什麼神秘圖案,也沒跟他提山谷的名字,所以他並不知道。這恰恰就是我欣賞李國文的地方,不該問的不問,守口如瓶,辦事可靠。”

    “那山谷叫什麼名字?”

    “野狼谷!”

    “野狼谷?”馬卡羅夫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從布爾堅科口中聽到野狼谷這個名字時,渾身猛地顫了一下。

    “我也是從附近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牧民口中聽說這個名字的。”

    “那里有很多野狼?”

    “不!我不知道。我去的時候倒沒看見野狼,不過那里絕對是個險惡的地方。聽那個老牧民講,所有進入谷內的人或者牲畜都有去無回,就連飛鳥都不敢從野狼谷上空飛過。”

    “這麼可怕?”

    “老牧民說野狼谷里居住著魔鬼,發出一陣陣嚎叫,嚇得人肝膽俱裂。總之,在老牧民口中,野狼谷就是不能涉足的人間禁地,關於它的恐怖傳說,那個老牧民能說上三天三夜。”布爾堅科描繪著從老牧民口中聽來的種種可怕傳說。

    “野狼谷這麼可怕?你和李國文不是進去過嗎,真有那麼可怕?”馬卡羅夫並不相信,他以為那些都是布爾堅科為了不讓自己去野狼谷而編出來的瞎話。

    “我和李國文是去過,而且我還不止一次去過,但我們也只是在谷口附近轉了轉,很快就返回了。”

    “你們見到那些可怕的東西了?”

    “老牧民的可怕傳說我們沒見到,不過,我們在谷口往谷內望去時,看到了滿地的白骨。而且…而且那里確實沒有人煙,沒有牲畜,甚至連飛鳥都沒看見。”

    “你們可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就沒再往山谷里面去?”

    “就算我們膽子再大,帶足了裝備,也走不過去。”

    “為什麼?”

    “因為山谷中間就是國境線,如果你能穿過山谷,就進入了中國境內。”

    “原來如此。你這麼一說,我還更想到這個野狼谷去看看了。”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這就準備出發。布爾堅科穿戴整齊,收拾停當,卻見馬卡羅夫穿了件短袖軍常服,便冷笑道︰“別穿這種短袖的,小心野狼谷的太陽把你曬掉兩層皮!”

    “有那麼誇張嗎?”馬卡羅夫這才發現布爾堅科穿了一套沙漠迷彩,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你要是不想把小命丟在野狼谷,就按我說的做。”布爾堅科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馬卡羅夫只好也穿上沙漠迷彩,帶上手槍。正要出發,卻見布爾堅科從鐵皮櫃子里抬出了一支狙擊步槍,又拿了一支AK—47扔給馬卡羅夫,叮囑道︰“拿著這個,萬一遇到危險,手槍靠不住。”

    “我們又不是上戰場,需要這樣嗎?”馬卡羅夫還是覺得布爾堅科小題大做了。

    “我告訴你,你就把那兒當成是戰場,如果沒遇到危險,那就看看能不能打到點野味,我們也該改善一下生活了。”說著,布爾堅科又往自己身上裝了四只手雷。

    再看二人,一個提著狙擊步槍,腰里塞著手雷;一個扛著突擊步槍,身上掛滿子彈,活脫美國大片里準備上戰場拼殺的蘭博。二人跳上一輛軍用吉普,布爾堅科駕車,駛出了基地,沖向戈壁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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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中蒙邊界無人區

    火辣的太陽炙烤著一望無垠的戈壁灘,吉普車在戈壁灘上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一路向西,向著戈壁灘深處駛去。

    翻過了一座小山丘,馬卡羅夫感覺這兒的地勢不再像基地附近那麼平坦,大大小小的土丘不斷出現。布爾堅科把車駛上一座土丘,又沖下一座土丘,一路上都是沒完沒了的土丘。布爾堅科車技嫻熟,面對這些土丘,仍然把吉普車開得飛快。這已經不是那輛老掉牙的吉普了,否則照布爾堅科這麼開,早就車毀人亡了。

    “我怎麼從來沒來過這里?”馬卡羅夫一開口,就吃了滿嘴的沙礫。

    “你整天待在基地里,當然沒到過這里!”布爾堅科把車速逐漸降了下來。

    “你帶學員也來這里訓練過?”

    “來過。二十公里負重拉練。”

    “二十公里負重拉練?在這兒?真有你的!”

    “看見前面那座大土丘了嗎?”

    馬卡羅夫注意到就在前方,一座高大的土丘橫亙在他們面前︰“看到了,這土丘真像是一道山脈,又高又長。”

    “它不是山脈,就是沙丘,會移動的沙丘。”

    “移動的沙丘?”

    “我帶學員們拉練,從沒逾越過這座沙丘,因為越過這座沙丘就是危險地帶了。”布爾堅科的車速越來越慢。

    “危險地帶?你是說前面就是野狼谷。”

    “不!還沒到野狼谷。你知道中蒙邊境很多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也從未真正完成過勘界。”

    “你的意思那邊就是中國軍隊的防區?”

    “翻過去這座土丘,一直到野狼谷的區域,準確地說應該是中間地帶,或者叫‘緩沖區’。雙方都主張這塊區域屬于自己,但在實際操作中,各自的武裝力量從不進入這個區域。”布爾堅科介紹道。

    “那也就是‘無人區’嘍?”

    “嗯,所以我把這個區域統稱為‘危險地帶’。這個區域沒有人,反倒是野獸生存的好地方;再者,這里氣候惡劣,也是各種奇怪現象出現的地方。除了這些危險外,更需要提防的是在‘無人區’中遇到人。”

    “‘無人區’中遇到人?”馬卡羅夫感到後背一涼,在這酷熱難耐的地方,他竟然感到了一絲寒意。

    說罷,馬卡羅夫忽然覺得吉普車又飛了起來,布爾堅科加速沖上了面前的大土丘,然後翻過土丘,一直向下沖去。馬卡羅夫緊緊抓住車上的扶手,劇烈的顛簸讓他胃里翻江倒海。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土丘後的坡度要比前面陡峭許多。

    在經過五分鐘的顛簸後,吉普車終於停在了一片平地上。一切都歸為平靜,沒有發動機的轟鳴,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風。荒涼的戈壁灘上萬籟俱靜,看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馬卡羅夫忽然覺得,他們似乎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我們還在地球上嗎?”馬卡羅夫面對眼前的景物嘴里喃喃自語。

    “當然。我確定我們坐的不是月球車。”布爾堅科也幽默了一把。

    “萬一我們在這里遇到中國軍隊怎麼辦?”馬卡羅夫憂心忡忡地問。

    布爾堅科想了想,道︰“這是個問題,不過一般中國那邊的邊防軍是不會跑到這里來的。”

    “還是小心點吧!”馬卡羅夫把AK—47的子彈頂上了膛。

    布爾堅科重新發動吉普車,向西駛去。一路上,他們沒有看見一個人影,甚至連一只動物都沒有。“看來你打獵的計劃要落空了!”馬卡羅夫道。

    “無所謂!我正好也對野狼谷感興趣,想來再看看。”布爾堅科一臉輕鬆。

    “這里既然荒無人煙,又哪來的部落留下奇怪的圖案呢?”馬卡羅夫望著前方一望無垠的戈壁出神。

    “那個老牧民對我說過,這兒在古代曾經也是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有一個很強大的部落在這兒生存。”

    “你相信嗎?”

    “誰知道呢?也許後來天氣發生變化,這里才逐漸干旱的吧!”

    “然後部落遷走了,文明沒落了。這都是老套路了。”

    “看來你不相信那些傳說啊?”

    “你讓我見到了我才會相信。”

    “好吧!我會讓你見到的。快了!”

    布爾堅科加快了車速,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了什麼︰“關於那個A711209,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他既然心存雜念,不願為我們效力,又為什麼要越境跑過來呢?”

    布爾堅科輕輕哼了一聲︰“中國人,就是想法太複雜。誰知道呢?早知道這家伙這麼脆弱,我當初也就不留他了,把他直接送監獄去。”

    “按你的意思你還都是為他們好?”

    “那是。他們這些人不加入我們,就會在監獄度過下半生。換了你,你會怎麼選擇呢?”

    “我…”馬卡羅夫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就在馬卡羅夫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的地形又起了變化,一片紅色的山脈出現在他們前方。

    “那是什麼?”馬卡羅夫有些驚愕地望著遠處的紅色山脈。

    “我們就要到了。”布爾堅科嘴里喃喃道。

    “野狼谷?”

    “嗯,野狼谷就隱藏在那片紅色的山脈中。”

    說話間,吉普車已經駛到了紅色山脈下。山脈下出現了大大小小許多碎石塊,布爾堅科嫻熟地打著方向盤,繞過了地面上的碎石塊。馬卡羅夫也不知道布爾堅科是怎麼走的路線,很快,他們的車就拐進兩座土山之間。

    兩邊是紅色的山脈,谷底卻是細密的黃沙。這麼奇怪的景色,讓馬卡羅夫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布爾堅科將吉普開到一塊巨石下,便跳下了車︰“前面車就進不去了,我們只能在這兒步行進入。”

    “步行?要走多遠?”馬卡羅夫也跳下了車。

    “那得看你要走多遠。如果你要穿過野狼谷,我沒走過,不知道要多遠,我最遠也只往里面走過二十分鐘的路程。”

    “二十分鐘路程?那是多遠?”

    “只有兩三公里吧!”

    “二十分鐘,你只走了兩三公里?”

    “怎麼?你覺得你二十分鐘能走多遠?”

    馬卡羅夫搖搖頭︰“我不知道。”

    “記住我的話吧,每一步都要小心。這兩三公里僅僅是野狼谷的谷口,再往里,我根本不敢進去。”

    “有這麼玄嗎?”在馬卡羅夫心里,布爾堅科一向是無所不能的主兒。

    布爾堅科不再說話,兩人扛著武器,緩步向野狼谷走去。山谷內一片死寂,只有兩人的腳步聲。馬卡羅夫向兩邊張望,並沒發現野狼谷有何神奇之處。兩邊山勢平緩,腳下的沙地可能是過去河床干涸所留下的,踩在上面很是柔軟。

    布爾堅科走在前面。馬卡羅夫心中按照布爾堅科所說的路程和時間判斷著,二十分鐘能走的路程。他們已經走了十分鐘,沒有任何特殊情況,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走在前面的布爾堅科停住了腳步。馬卡羅夫趕忙跟了上去問︰“怎麼了?”

    布爾堅科看看馬卡羅夫,然後緩緩地抬起右腳。馬卡羅夫這才發現,在布爾堅科的右腳下,有一節長條形的東西,已經被他踩斷成了幾節。

    馬卡羅夫拿起其中一節,只一眼,他心里頓時一緊。“人骨!是人的肋骨!”他將這節骨頭遞給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瞄了一眼,便把那節骨頭扔了,道︰“這不算什麼,越往前面走,骨頭越多。”

    馬卡羅夫這時才真正感覺到了野狼谷的可怕。兩人繼續往前走,果然,越來越多的白骨出現,有動物的,有人的。他們幾乎每前進一步,都會踩到這些白骨上。

    “我開始相信那些牧民的傳說了。”馬卡羅夫盯著滿地的白骨說。

    “你早該相信了。”

    “這都是什麼年代的骨頭?”

    “有古代的,也有近代的。這不是我們的專業,應該讓政府組織科考隊,來考察一下。”

    “科考隊?!”馬卡羅夫聽到這個詞時,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想到了在中國的那次科考,那里的地形和這里的很像,也許這里和中國那邊的沙漠戈壁都是連在一起的吧!他胡思亂想起來。

    二十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布爾堅科停下了腳步,馬卡羅夫吃驚地望著面前的景象。前方的白骨幾乎堆成了一堵牆,他們根本沒法下腳,只能就此打住。

    “我最遠就走到這里,前面很難過去了。”布爾堅科指著前面的累累白骨說。

    “也許從旁邊的紅土山可以翻過這些白骨。”馬卡羅夫望著兩邊並不高的紅色山脈。

    “算了,翻過去也沒用。我估計再往前走五六公里,就是國境線了;再者,翻過去也許有更可怕的景象等著我們呢!”

    馬卡羅夫點點頭,忽然想到了正事︰“你說在這里發現的古老圖騰呢?”

    “呵呵,你還沒看見嗎?這哪兒都是!”布爾堅科笑道。

    “哪兒都是?!”馬卡羅夫一驚,向兩側山崖望去。果然,他在右側的紅色崖壁上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圖案,不知是什麼做的白色顏料,在整面紅色岩壁上繪制了一匹狼,又在狼身上畫了一頭展翅的雄鷹。

    不知為何,當馬卡羅夫看到崖壁上那個圖案時,後背又升起了一股涼氣,但是更讓他驚恐的還在後面。就見布爾堅科彎腰隨手拾起了一個山羊頭骨,遞給他,說道︰“還有這兒。”

    “這兒?”馬卡羅夫疑惑地接過山羊頭骨,他的眼楮猛地睜大了。在山羊頭骨正中,那個神秘圖案赫然而立。雖然經過多年的風沙吹打,但山羊頭骨上的圖案依舊清晰醒目。那是一種奇怪的暗紅色,很像野狼谷兩邊紅土山的顏色。

    馬卡羅夫正在詫異時,布爾堅科又遞給他一個牛頭骨,同樣在牛頭骨的正中出現了這個神秘符號;緊接著,布爾堅科又拾起了一個馬頭骨,同樣在馬頭骨的正中刻著神秘的符號。最後,布爾堅科遞給馬卡羅夫的是一個人頭骨。

    馬卡羅夫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這個人頭骨,頭骨眉心正中的位置,依然是這個神秘的圖案。這個神秘的圖案是那麼醒目,那麼刺眼。

    “你現在相信我說的了吧!”

    “這個頭骨像是有幾百年歷史了。”馬卡羅夫判斷道。

    “不錯!這兒大部分骨頭,我看都有幾百年歷史了,特別是這種刻上了古老圖騰的骨頭。”

    “你說這都是什麼人留下來的?難道真是野狼谷中的魔鬼吃了這些人和動物,又刻下這個神秘的圖案?”

    “呵呵,我們是唯物主義者,當然不信鬼神那一套。你知道成吉思汗嗎?”布爾堅科忽然問道。

    “當然知道!歐亞大陸的征服者。”

    “你知道成吉思汗在遠征歐洲後,死在了哪里嗎?”

    馬卡羅夫搖搖頭,他對東方的歷史並不怎麼了解。不過,就在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梁雲杰!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來,在科考隊,梁雲杰曾經跟他說過西夏的歷史︰“哦!我好像有點印象,成吉思汗最後是死在了西夏。”

    “對!國境線那邊的土地就是幾百年前西夏的國土,國境線以北則是蒙古高原,而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條野狼谷當時就正好位於西夏和蒙古之間。”

    “你的意思,當時成吉思汗攻打西夏,就是從野狼谷進軍的?”馬卡羅夫驚道。

    “我不是歷史學家,這個我說不好,但我推測很有可能成吉思汗的大軍和西夏人在這兒展開過激戰。”

    “所以這堆積如山的白骨都是當年激戰之後留下來的?”

    “我是這樣想的。但誰知道呢?東方,對於我們西方人來說,總是很神秘。”布爾堅科扔掉手中的骨頭說。

    “可是這些頭骨上的神秘圖案又是怎麼回事呢?”

    “可能是當地部落的一種神秘儀式吧!”

    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人頭骨,然後向後退了兩步。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向後退去,也許是出於對面前這些勇士的敬畏。

    布爾堅科轉身想往回走,馬卡羅夫忽然拉住他︰“那個A711209號呢?”

    “別急!你馬上就能見到他。”說著,布爾堅科領著馬卡羅夫走上了左側的小土丘。

    馬卡羅夫跟著布爾堅科登上了左側的小土丘。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發現在土丘上竟然插著一把長槍,槍尖朝下,深深地插進了沙丘中。他驚奇地拔出了槍,仔細打量。

    “這兒怎麼會有一把AK—47?”

    “你看仔細了,這可不是AK—47。”

    馬卡羅夫一愣,布爾堅科解釋道︰“這支槍是很像AK—47,不過準確地說,這是一支中國產的56式半自動步槍。”

    馬卡羅夫這時也注意到了手中的槍與Ak—47的差別︰“這里怎麼會有中國的槍?難道有中國軍隊來過這里?”

    “也許有吧,就像我們今天來到這里一樣。”

    “不!你不是說野狼谷無人能夠穿越嗎?”

    “也許他們是從別的地方先穿越了邊境線,然後到達了這里。”布爾堅科推測道。

    “他們為什麼到這里來?難道也像我們,出於好奇心?為什麼又丟下了這槍?看這槍,還沒有怎麼腐蝕,也許就是最近遺留下來的!”馬卡羅夫說著,本能地緊張起來,他環視四周,卻並沒有發現異常。

    “別緊張,你要知道這地方常年無雨,所以任何東西的腐蝕速度都會比別的地方慢,而且是很慢很慢。”布爾堅科解釋道。

    “A19711209號呢?”

    “就在你腳下。”

    “哦!”馬卡羅夫驚得向後退了一步。

    “我和李國文埋了他,正巧在谷里撿到了這支槍,就把槍立在這里,留了個記號。”布爾堅科說道。

    馬卡羅夫從背包里拿出帶來的小型工兵鏟,準備將腳下的沙丘挖開來看看,以確定A19711209確實被埋在了這里。

    但就在這時,布爾堅科卻喊道︰“等等!在你開挖之前,我有兩件事要提醒你。”

    馬卡羅夫抬頭看著布爾堅科,說道︰“說吧!”

    “第一,你在確定A19711209號確實埋在這里後,就不準再提這件事,不準讓基地其他人知道,更不能向上面告我的狀。”布爾堅科的話語異常堅定,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馬卡羅夫想想自己要替布爾堅科一起來隱瞞這件事,不免覺得有些懊惱,早知這樣,真不如不管這事!但事已至此,看布爾堅科的樣子,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想到這里,馬卡羅夫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二呢?”

    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答應了自己,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說道︰“二嘛!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里常年干旱無雨,人的屍體可能多年不腐。雖然A19711209已經埋下去半年多了,但他會變成什麼恐怖模樣,我也說不好,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謝謝你的提醒。尤里,咱們都是特工,還怕見到死屍嗎?”馬卡羅夫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工兵鏟只挖了幾下,馬卡羅夫便在沙礫中發現了一些破碎的衣物。他仔細辨認,確認這些破碎的衣物就是學員們穿的制服。再往下挖,很快,一具沒有完全腐爛的干屍出現在了馬卡羅夫眼前。

    雖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馬卡羅夫親眼見到那具恐怖的干屍時,胃里還是忍不住翻江倒海了一番,最後哇地一口,竟將中午吃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布爾堅科趕忙扶起馬卡羅夫。馬卡羅夫擺擺手,又看了一眼那具可怖的干屍,空洞洞的眼眶,臉上已經沒了臉皮,被曬干的肉干枯地糾結在一起,干屍的後頸處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洞。馬卡羅夫在洞的周圍那片還沒有完全腐爛的皮膚上,依稀又看見了那個神秘的圖案,他心里猛地一沉,再不敢多看這干屍一眼。

    “我早提醒過你,你非要看。”布爾堅科扶起馬卡羅夫說道,話語中帶著一絲輕蔑。

    馬卡羅夫沒理布爾堅科,跌跌撞撞地朝土丘下走去。身後,布爾堅科草草地將干屍重新埋了,趕忙跟上馬卡羅夫。

    二人又回到野狼谷中。馬卡羅夫站在谷底,悵然若失,他回頭又看了看那堆積如小山一般的白骨,無奈地搖搖頭。忽然,從野狼谷里升騰起一陣霧氣,那霧氣從野狼谷深處,飄飄然往谷口這邊飄來。馬卡羅夫吃驚地望著正向自己飄來的白霧︰“這…這麼干燥的地方怎麼會有霧?!”

    布爾堅科也驚恐地盯著野狼谷深處︰“我來過幾趟,從未見過這…這白霧。”

    隨著白霧的推進,谷底里似乎傳來了人喊馬鳴的聲響,布爾堅科的手本能地掏出了身上的手雷。那白霧越來越近,人喊馬鳴的聲響也越來越大,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布爾堅科拋出了兩顆手雷。兩聲巨響過後,他對馬卡羅夫大喊道︰“快跑!”

    兩人拔腿便跑,飛奔出了谷口,再回身望去時,白霧消退了,人喊馬鳴聲也不見了。兩人靠在吉普車旁,大口喘著粗氣。他倆不知道是手雷炸退了妖魔鬼怪,還是剛才只是他們的幻覺,兩人悵然所失地回到了基地。

    …

    “後來我回到基地就大病了一場,經常做噩夢,夢中老是出現那具恐怖的干屍和這個奇怪的圖案。不過,說來也怪,我離開基地後,就再沒有夢到過這些恐怖的景象。我以為我已經把那些恐怖的往事忘記了,可是沒想到現在噩夢又回來了。”馬卡羅夫終於說完了他在野狼谷的恐怖遭遇。

    韓江的眉頭糾結在了一起︰“古老的圖騰?難道這個是黨項人的圖騰?”

    “也許是吧,所以我們在這兒又看到這個令我不安的圖案。”馬卡羅夫道。

    “聽你這麼一說,你那個同事布爾堅科倒是很有問題哦!”韓江道。

    “你是說他在不聽話的學員身上刺這個圖案?”

    “是啊!殘忍不殘忍,咱們先不論,他為什麼要刺這個圖案?難道僅僅是在野狼谷中見到那個圖案,就心血來潮?”韓江反問道。

    “當時我也想過這個問題,聽了他的解釋後我就沒往深處想,但後來遇到那些身上有這個圖案刺青的黑衣人,讓我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我是不是可以這麼推測,當初,你們訓練的那支隊伍成員身上也都有這樣的刺青?這是一種符號,一個秘密團體的標志?說不定就是你們克格勃搞的一個秘密團體!”韓江大膽推測。

    “什麼?你是說那些學員身上都有這樣的刺青?”馬卡羅夫感到震驚,“秘密團體?!不,這不可能,如果是克格勃搞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總之,我認為這很重要。我忽然覺得你剛才所說的情況和葉蓮娜之前調查的斯捷奇金、布雷寧等人有著某種內在聯系!”韓江繼續推斷道。

    “自從斯捷奇金越獄、布雷寧被燒死後,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可以肯定,克格勃內部一定有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我們很難再從當年的當事人那里調查出來,伊薩科夫死在了阿富汗,布爾堅科墜機而亡,布雷寧也被燒死了,還有許多當事人都不在了。”

    “還有一個斯捷奇金,看來我們要解開克格勃內部的謎團,只能找到這個斯捷奇金了!”韓江說到這兒,踢了一腳一直沉默不語的唐風,“嘿,想什麼呢?一直不說話?”

    唐風這才緩過神來︰“剛才聽老馬講述野狼谷的經歷,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野狼谷是不是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瀚海宓城?”

    唐風的話讓馬卡羅夫眼前一亮。唐風又說道︰“之前,老馬跟我們說過科考隊的情況,梁雲杰也說過一些情況。從他們的描述看,最後科考隊失蹤的地方,和這次老馬說的野狼谷有很多相似之處。”

    “是的,當時我見到野狼谷時,就覺得那地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當年科考隊絕對沒有到過野狼谷。因為我對科考隊最後幾天的記憶太深刻了,我們雖然進入了巴丹吉林沙漠深處,但可以肯定,我們沒有來到野狼谷。”

    “不管怎樣,野狼谷也一定與西夏有關,與科考隊的失蹤也很有聯系。”唐風堅持自己的判斷。

    “和西夏有關不假,不過是不是所謂的瀚海宓城,是不是科考隊當年遇難的地方,這還很難確定。”

    “行了!你們倆別說這沒用的了,那是以後的事,咱們現在還被困在這兒呢!”韓江打斷了唐風和馬卡羅夫的討論。

    三人又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一陣沉默之後,韓江忽然又問馬卡羅夫︰“你在基地看到那個神秘圖案,後來呢?布爾堅科死了,其他那些學員呢?”

    “韓!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事。”馬卡羅夫面色沉重。

    “哦?還有更讓你感到害怕的?”韓江和唐風感到吃驚。

    “你們還記得我在彼得堡火車站遇到的那個老頭嗎?”馬卡羅夫反問他倆。

    “記得。你說那人是你在克格勃的同事。”唐風道。

    “嗯,那人就是後來來前進基地接替我的那個中校,他叫謝德林。”

    “哦?看來此人知道不少情況!”韓江道。

    “我在去前進基地之前,曾經和謝德林共事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倆也算老相識了。但自從謝德林接手前進基地後,我就再沒和他見過面,所以之後關於前進基地的事我就一無所知了。直到在彼得堡偶遇,他才告訴我前進基地後來出事了!”

    “出事了?”唐風和韓江都是一驚。

    “就像我到中國參加那次科考改變了我的命運一樣,基地後來發生的事也改變了謝德林的命運。因為基地出事了,謝德林被撤職審查,最後被勒令提前退役,這也才有了後來成功的商人謝德林。”

    “我不關心這個謝德林的命運,基地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韓江迫不及待地追問。

    “韓,別著急,後來我讓葉蓮娜又去找過謝德林,詢問了許多細節,讓我好好想想,我…我該從哪兒講起呢?”此刻,一塊塊記憶的碎片以及謝德林的敘述在馬卡羅夫腦中不斷交織,踫撞。最後,一幅血腥可怕的畫卷慢慢地,慢慢地在馬卡羅夫腦中會聚、展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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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絕命逃亡

    布爾堅科死後,上面派來的調查組很快便認定布爾堅科死于飛機失事。處理完布爾堅科的後事,馬卡羅夫接到總部的命令,總部將派一名中校來接替布爾堅科的職位。馬卡羅夫不知道這位謝德林是不是自己曾經共事過的那位謝德林,不過他所認識的那位謝德林還只是少校。

    這天,馬卡羅夫拉上基地的尼古拉中尉駕車來到基地外的一處直升機降落場,等待新派來的中校。馬卡羅夫看看天,難得的風和日麗,於是感嘆道︰“尼古拉,這位謝德林中校比我幸運啊!我來到基地的那天,沙塵暴害得我們只能降落在十幾公里外的降落場。也許我和布爾堅科的噩運從那時就開始了。”

    “是啊!當時是我去接的你們。中校同志,恕我直言,您怎麼也迷信起來了?我以前看您不是這樣啊!是不是因為布爾堅科同志的死?”尼古拉中尉問。

    “也許是吧!反正人在這地方待久了,就會感嘆世事無常了。”馬卡羅夫嘆道。

    兩人正說著呢,遠處吹來一陣大風,一架米—8直升機從北方飛來。馬卡羅夫和尼古拉趕忙捂住口鼻,側身躲在吉普車後面。待到直升機降落停穩,兩人才從吉普車後鑽了出來。

    直升機艙門打開了,謝德林中校出現在馬卡羅夫面前時,馬卡羅夫才確定這就是他所認識的那位謝德林。兩人緊緊擁抱後,馬卡羅夫笑道︰“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我接到命令的時候,還在想謝德林怎麼成中校了?原來你是高升了。”

    “什麼高升!總部那幫人要不給我破格升一級,誰願意來這鬼地方!”謝德林抱怨道。

    “看來你也不白來啊!”

    “破格晉升當然是好事,可如果像布爾堅科那樣把小命丟在這荒灘戈壁,那就不划算了!”謝德林中校的算盤打得挺精。

    “哎!沒想到布爾堅科竟然…其實,他很快就能調回去了,人生無常啊!”馬卡羅夫嘆道。

    謝德林又和尼古拉中尉見過後,三人一起回到了基地。謝德林被安排住在布爾堅科原來的房間里。

    這天夜里,馬卡羅夫簡要地給謝德林介紹了基地的情況,然後將布爾堅科原來掌管的鑰匙交給了謝德林,並打開那個鐵皮櫃子,與謝德林一起查點了經費和武器彈藥。

    馬卡羅夫查點時很認真,而謝德林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待馬卡羅夫查點完畢,謝德林笑道︰“伊萬,你做事還是這麼認真。”

    “不!我比起布爾堅科來差遠了。”馬卡羅夫自謙地說。

    “做事認真沒有錯,不過有時要分一下地方,就像布爾堅科,在這地方再賣力也沒人看得見,結果還把小命搭進去了。”

    馬卡羅夫雖然和布爾堅科發生過不快,不過他還是不能認同別人這麼評價布爾堅科,特別是在布爾堅科死後。他沒有理謝德林,仍然認真地查驗了一遍保險櫃和鐵皮櫃是否鎖好。

    謝德林忽然又笑道︰“伊萬,我這次從總部來,聽到不少消息。我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馬卡羅夫知道謝德林一向是個消息靈通人士︰“那就先聽壞消息吧!”

    謝德林聳了聳肩︰“其實這個壞消息,對你來說卻是個好消息,對我也是…”

    “那你就先說好消息吧!”馬卡羅夫對上面的消息並不怎麼感興趣。

    “好消息是你很快就會被調走了。”

    “哦?”馬卡羅夫一怔,“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不過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半年之內,你的調令肯定下來,也許用不了半年。”謝德林信誓旦旦地說。

    “你就這麼肯定?”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當然。而且你很可能今年就能晉升上校,你看我給你帶來了多麼好的消息。”

    “上面想好派誰來接替我了嗎?要知道,如果不是布爾堅科的死,你也不會被派到這兒來。按理我和布爾堅科差不多都該調回去了,但就是沒人願意來接替我們,所以才…”馬卡羅夫已經被大漠的風沙打磨得很淡定了。

    “接替你的人?你放心吧,也許永遠不會有接替你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馬卡羅夫疑惑地看著謝德林。

    “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那個壞消息,我在總部聽說上面已經有意撤銷這個前進基地了。”

    “什麼?撤銷基地?!”馬卡羅夫吃驚不小,“那些學員眼看就要完成訓練,怎麼撤銷了?不準備把他們派到中國去了?那我們這幾年的心血不都白費了?”

    “呵呵。”謝德林笑了起來,“伊萬,我以前就對你說過,多關心一點政治。在政治家眼中,我們只不過都是一顆棋子而已,需要用你的時候,就把你派上去,不需要的時候,就把你撤下來。”

    “也就是說,我們這顆棋子現在沒用了?”

    “最終結局怎麼樣,現在還不好說,上面還在觀察形勢。現在國際形勢和前幾年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中國的國內局勢逐漸穩定,上層已經流露出要改善與中國關系的意思。所以安德羅波夫同志可能永遠不會再起用我們這顆棋子了。”

    “當初就是他派我來這里的。”馬卡羅夫嘴里喃喃道,雖然能回家讓他感到高興,但撤銷基地卻讓他感覺自己和布爾堅科幾年的心血都付之東流了。

    “所以我估摸著上面不會再派人來基地了,你調走後,就由我來結束這里的一切。真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來。”

    “結束這一切?怎麼結束?”

    “我估計基地會被取消,這些學員會被送到監獄去,就這樣。”

    “送回監獄?!”馬卡羅夫心里一顫,他又動了惻隱之心。

    “是啊!這些人本來就是危險分子,再加上這幾年的訓練,更是危險,所以一定要把他們送回監獄去。”

    馬卡羅夫早就想到對於這些學員來說,要麼被派遣到中國去凶多吉少,要麼被重新關起來,布爾堅科一開始對他們的許諾不過只是一紙空文。不過當從謝德林口中聽到這個結局時,他又不免有些傷感起來。

    “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可要保密,千萬不能露給那些學員,否則咱倆可就要倒霉了。”謝德林叮囑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如果這些話傳到學員耳朵里去,將是什麼後果。

    第二天,馬卡羅夫介紹謝德林和全體學員見面。他特別給謝德林介紹了李國文︰“這是我們這兒資歷最老,也是訓練成績最好的學員。”

    謝德林微笑著破例和李國文握了握手,說了句︰“我記住你了。”

    謝德林確實記住了李國文。當馬卡羅夫調走後,謝德林干脆將訓練學員的重任都交給了李國文,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基地很快就會被撤銷。

    謝德林望著窗外繼續堅持訓練的學員,心里焦急地盼望著撤銷前進基地的那紙命令。自從馬卡羅夫走後,基地就沒再增添過任何的裝備,經費也越來越少,已經逐步降到了過去的一半,可是那紙撤銷基地的命令卻遲遲不見下來。

    就這樣,在等待中又過去了兩年,直到深秋時節的一天,戈壁灘上難得飄起了雪花,謝德林終於盼來了那紙撤銷前進基地的命令。興奮之余,他又被深深的憂慮包圍︰按照上面的命令,要將全部四十八名學員押解到伊爾庫茨克的監獄,然後他們才能結束在前進基地的任務。

    謝德林自從馬卡羅夫走後,就搬到了馬卡羅夫的房間,因為他總覺得布爾堅科的房間里晦氣。布爾堅科似乎總是陰魂不散,讓他噩夢連連。

    此刻,謝德林已經為“結束這一切”準備了兩周時間。他望著窗外還在紛紛飄落的雪花,思緒早就飛回了莫斯科。“是該結束這一切了!”謝德林嘴里喃喃自語道。

    突然,屋外傳來了敲門聲,謝德林開門,是尼古拉中尉。謝德林讓進尼古拉,又探出頭,看了看屋外,基地內白雪皚皚,一片死寂。見沒有任何異常,謝德林才關上門,回到屋里。

    “那些學員有什麼異常嗎?”謝德林問尼古拉。

    “沒有。一切正常。”

    “那最好。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咱們明天行動。”謝德林板起了臉,正色道。

    “明天?時間是不是有點緊?”尼古拉有些遲疑。

    “夜長夢多。既然要行動,就快刀斬亂麻。”謝德林頓了一下,說出了他的安排,“我是這樣安排的。明天一早我們將學員們集中起來,分成六個小隊開會,趁著開會的時候,從伊爾庫茨克來的特種部隊會將基地全部圍住,並佔據所有要害崗位;然後我就對全部學員宣布撤銷基地的命令,宣讀完命令,就將他們按六個小隊分別押上六架直升機,飛往伊爾庫茨克。在這個過程中,膽敢有人反抗,格殺勿論,記住!膽敢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謝德林說完了他的計劃,尼古拉想了想,說︰“計劃是挺好,不過我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們的人手不夠!”

    “呵呵!”謝德林笑了,“你的擔心是多余的,伊爾庫茨克過來的特種部隊就有一個連,再加上基地內的人員,對付那些沒有武器的學員,我想是綽綽有余的。”謝德林看上去很自信。

    “就怕…就怕那幫家伙魚死網破,做困獸之斗,他們可都是布爾堅科訓練出來的高手啊!”尼古拉中尉看上去信心明顯不足。

    “咱們的特種部隊也都是高手,有什麼好擔心!好了,就這麼辦,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謝德林主意已定。

    送走尼古拉,謝德林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又將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定無誤後,他感到一陣困意襲來,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凌晨時分,謝德林忽然被一陣槍聲驚醒。他猛地坐起來,揉揉太陽穴,覺得大腦昏沉沉的。自己怎麼睡得這麼死?

    謝德林正在狐疑,屋外的槍聲越來越密集,緊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謝德林一驚,心馬上懸到了嗓子眼。他從枕頭下抽出手槍,打開保險,跳下床,來到窗邊,往門外看看,卻看不清屋外的情形。他又來到門後,質問道︰“誰?”

    “是我!尼古拉!”

    謝德林聽出是尼古拉的聲音,忙打開了門。尼古拉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奔進了屋︰“謝德林同志,不…不好了,那幫學員暴動了!”

    “什麼?暴動!”謝德林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砰!”“砰!”兩顆流彈打在鐵皮做的屋門上,迸出了閃亮的火星。

    尼古拉趕忙沖屋外回擊,隨後一把將屋門關上。

    “是誰泄露了消息?”謝德林已經猜到學員們肯定是聽到了什麼。

    “您快想辦法吧!不然,咱們可都交待在這兒了!”尼古拉喊道。

    這時,不斷有子彈打在屋外的鐵皮上,尼古拉想開槍回擊,可連扣了幾下扳機才發現,槍沒子彈了。尼古拉扔掉手中的槍,對謝德林喊道︰“咱們快跑吧!”

    謝德林沒有答理尼古拉,他突然猛地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趔趄地走到布爾堅科的房間內,雙手顫抖地掏出鐵皮櫃子的鑰匙。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的鑰匙都在,他也不知是用哪一把鑰匙捅開了鐵皮櫃子。尼古拉也跟了進來,當兩人看到櫃子里的情形的時候,全都驚呆了。

    “我說他們哪來的武器,還有重機槍,原來櫃子里的武器全被他們偷去了!”尼古拉絕望地喊道。

    謝德林失神地望著已經空空如也的櫃子,中層和下層的武器彈藥全沒了,上層的檔案文件也不見了。他又顫巍巍地打開保險櫃,保險櫃中的鈔票也都不翼而飛。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櫃子里的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丟失的。昨天自己還打開櫃子清點過物品,都完好無缺,難道是自己剛才睡覺的時候?可是鑰匙就放在自己枕頭下…

    “快走吧!再不走,咱們就玩完了。這幫人都是高手,又有了武器…”說著,尼古拉拉著謝德林就奔出了鐵皮屋。他們也不敢戀戰,更別說去平定這場暴動了。兩人冒著不時擦身而過的流彈,一路狂奔。戈壁灘上剛下過雪,他倆也辨不清方向,只是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一次次滑到在雪地里,又一次次爬起來,一直看見東方破曉,他倆才癱倒在雪地上。

    兩人大口喘著粗氣,一夜的奔跑已經耗盡了他倆的體力。謝德林躺在雪地里,忽然感到大地在微微顫抖。遠處的地平線上,兩個黑點正在向自己靠近,難道是那幫學員追了過來?謝德林強撐身體,想站起來,可是卻又倒了下去。他筋疲力盡,已經放棄了求生,只是靜靜地躺在雪地上,看著那兩個黑點慢慢靠近…

    謝德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軍營里,這是蘇軍駐扎在蒙古的一個軍營,他和尼古拉被兩輛巡邏的裝甲車救了。

    兩個軍官向他詢問情況,謝德林只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卻不肯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一來前進基地是機密,二來這樣的家丑不可外揚。

    謝德林既不敢說,也不敢向上面報告,他只求軍官送他和尼古拉回前進基地。夜幕降臨前,他和尼古拉被送回了前進基地。他發現這里已經被本來到前進基地執行押送任務的一百多名特種兵控制了。

    謝德林好說歹說,才說服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先不要向總部報告這兒發生的事,晚兩天再由他向總部報告。

    謝德林和尼古拉失魂落魄地查看現場,昨夜在崗哨上值班的兩名士兵,被硬生生擰斷了脖子;營房內,有四五名剛拿起武器的士兵,被重機槍射出的127mm子彈打成了篩子,血肉模糊;基地內,東倒西歪倒著其他幾名軍官和士兵,還有一些被手雷炸碎的屍體殘片,慘不忍睹。謝德林顫巍巍地又推開一扇門,一股血腥味和藥味交織著沖進他的鼻孔。他認出這是基地的醫務室,只見軍醫臉朝下,倒在桌子上,殷紅的鮮血淌滿了桌面,已經凝固在一起。

    “被擰斷了脖子,又被捅了一刀,直刺心臟。”尼古拉查看了軍醫的屍體後說。

    “擰斷脖子?”

    “嗯,和崗哨上的士兵是一樣的手法。”

    “為什麼是這樣?先不開槍,干掉崗哨上的士兵,這好理解,為什麼他們也用這個手法殺了軍醫?如果是已經打起來了,完全可以用子彈。”

    尼古拉想了想︰“也許那些學員是先潛入了軍醫這里。”

    “先潛入?他們要干什麼?”謝德林馬上想到了什麼,他摸了摸桌面上的鮮血,“血已經凝固,看樣子軍醫的死亡時間要比其他人早。”

    謝德林又翻找了醫務室的藥櫃︰“安眠藥都不見了。”

    謝德林開始明白為什麼昨夜自己睡得那麼沉。全部現場查看下來,竟沒有一具學員的屍體。氣急敗壞的謝德林明白這次闖下了大禍,如果不能把所有逃跑的學員抓回來,自己不但要被撤職查辦,還要上軍事法庭。他一下子從即將回家的興奮中,跌落到了谷底。

    謝德林明白他只有兩天時間,必須在兩天內將所有逃跑的學員抓回來。而他不敢聲張,能動員的力量,只有他和尼古拉,還有這一個連的特種部隊。

    謝德林和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商定,認為現在大雪封凍,此地人煙稀少,那些逃跑的學員肯定走不遠,用直升機在空中找,應該可以找到那些學員。於是,本來準備用來押送學員的直升機開始在這被大雪覆蓋的茫茫戈壁上尋找那四十八個逃走的學員。

    兩天搜尋下來,謝德林幾乎搜遍了基地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但連一個學員的人影都沒看見。謝德林無比郁悶,難道這些學員都飛了嗎?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他們能走多遠?基地原有四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卡車和兩輛吉普都在交火中被毀,只有兩輛完好的吉普被開走了,兩輛吉普坐不下那麼多人,他們怎麼走得脫?還有那兩輛吉普所攜帶的油料也十分有限,可是搜索到現在,直升機也沒找到那兩輛吉普車。

    就在謝德林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尼古拉跌跌撞撞闖了進來︰“不好了,中校!”

    “怎麼了?”謝德林大驚失色。

    “伊爾庫茨克的一家警察局被…被人血洗了!”

    “什麼?伊爾庫茨克!你什麼意思?”沒等尼古拉回答,謝德林馬上明白了尼古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批學員血洗了警察局?”

    “您覺得這個時候能血洗警察局的,還會有誰呢?”

    “可是…可是這里距伊爾庫茨克有千里之遙,兩天時間,他們怎麼能…”謝德林還是不肯相信,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謝德林和尼古拉很快飛到了伊爾庫茨克的那家警察局。一進大門,謝德林就幾乎可以判定制造這個杰作的一定是那些學員。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向謝德林介紹道︰“當晚值班的十一名警察全部殞命,而且都是一槍斃命。凶手手段殘忍,槍法極準,用的是TT—33手槍。槍殺完警察後,這伙人搶走了警察局的槍支和現金。”

    TT—33手槍,這不正是基地丟失的那批手槍嗎?他們已經有了那麼多武器和彈藥,又來搶警察局,他們要干什麼?難道要裝備一支部隊?謝德林想到這兒,渾身戰栗,他趕忙扶住身旁的牆壁,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觸到了一抹紅色,是血!他驚得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一張桌子旁,再定楮觀瞧,這才看清在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用鮮血畫出的圖案——一匹狼身上立著一只振翅欲飛的雄鷹。

    這…這是什麼?這伙人的標志?謝德林被這用鮮血繪制的圖案震呆了,久久不語。那位克格勃的負責人指著牆面又介紹道︰“這伙人還留下了這個!真是太猖狂了,公然和我們為敵。”

    謝德林晃晃腦袋,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他知道這事再也瞞不住了,這伙人既然敢在伊爾庫茨克血洗警察局,肯定就敢去莫斯科,去列寧格勒,鬧出更大的動靜出來。謝德林想到了軍事法庭,想到了監獄。他不想自己的後半生在監獄里度過,他不敢再想下去…

    謝德林開始懊悔自己和這幫學員,不!是和這幫魔鬼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竟然嚴重低估了他們的實力。布爾堅科!謝德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布爾堅科,這個瘋子究竟是怎麼訓練出這幫魔鬼的?

    謝德林快要崩潰了,他快速判斷了一下形勢,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他需要更大的支援。現場所有人都在盯著謝德林,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失態。謝德林最後緩緩地從嘴里蹦出了一句話︰“我要和安德羅波夫同志通話。”

    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很快給他接通了克格勃主席安德羅波夫的電話。

    謝德林向安德羅波夫簡要報告了基地發生的暴動。一陣窒息的沉默後,電話那頭傳來了安德羅波夫的一頓臭罵,謝德林只能默默聽著。安德羅波夫對他現在才來匯報大為不滿,但罵完了謝德林之後,安德羅波夫的語氣又緩和下來︰“現在我命令你,謝德林同志,立即帶人把那些逃跑的學員一個不剩地抓回來,少一個都不行!對於負隅頑抗的可以當場擊斃。現在只有你還算熟悉了解那些家伙,所以你務必要完成任務。只要你能把這些家伙抓回來,或者擊斃,你的過錯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再任由他們鬧下去,不光是你要上軍事法庭,恐怕我也要受牽連,我們克格勃更會顏面掃地。”

    “是!我一定把那些家伙抓回來。”謝德林在電話那頭保證道,但他心里卻沒有一點底氣。

    “另外,我現在授權你可以調動西伯利亞和遠東所有的克格勃力量。”

    “包括軍餃比我高的?”

    “所有人,包括將軍,只要你把那些家伙抓住。還有一點,你也要牢記,一定要注意保密。”

    聽安德羅波夫這麼一說,謝德林心里總算找到了一點底氣。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主席同志,我想讓馬卡羅夫同志也來和我一起行動,畢竟他很了解這幫學員…”

    電話那頭沉吟了一會兒,安德羅波夫才緩緩說道︰“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你現在趕緊行動吧。”

    通完了話,謝德林重新振作精神。他和尼古拉,以及當地克格勃的負責人仔細分析了形勢,認為這幫學員闖下如此大禍,肯定不敢在蘇聯境內久留,他們一定會找機會逃離蘇聯。南邊的中國,防守嚴密,他們多半不會去;往西走,去莫斯科,那邊已經加強了戒備,而且路途遙遠,要經過蘇聯廣袤的腹地,這些學員也多半不會去那兒冒險;北邊是北極圈,更不可能逃脫;他們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是往東走,在港口登船逃走。

    “那麼,往東最大的港口就是海參崴(俄羅斯稱符拉迪沃斯托克,本書內統一稱為海參崴),所以我們要加強海參崴的監控,防止他們劫持船只逃走!”謝德林推斷完,又叮囑道,“同時也要加強其他幾個方向的戒備。”

    謝德林和尼古拉開完會,便帶著一支特種部隊趕往了海參崴。沒過兩天,謝德林就得到了令他振奮的情報,當地克格勃人員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里發現了兩輛軍用吉普車。同時,警察局報告市內發現了兩輛在伊爾庫茨克被盜的車輛。

    謝德林到倉庫查看了那兩輛軍用吉普,果然就是基地內被劫走的那兩輛吉普。看來自己的推斷是成立的,這幫學員逃到了海參崴,準備從這兒乘船逃往海外。

    一陣興奮過後,是更大的緊張,謝德林已經領教了那些學員的身手,自己這些人馬能否抓住那些魔鬼,他心里沒有底。

    謝德林在所有的港口都安插了便衣,甚至大部分船上都有他的線人,但是他還不能完全掌控那些外國船隻。於是,謝德林特別加強了對停靠在港內外國船隻的監控。

    可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那幫學員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一點消息。他們既沒有繼續作案,也沒有準確消息證明這幫人已經離開了海參崴,謝德林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那伙學員早已經逃離了海參崴。直到有一天,一艘飄著星條旗的美國貨輪駛進海參崴港,又燃起了謝德林的希望。

    為了防止這幫學員混在上岸的外國船員中逃離海參崴,克格勃指示當地港口,只給了這艘名叫“喬伊斯”的美國貨輪四個登岸名額。

    在濃濃的雨霧中,“喬伊斯”輪的船長和另外三名船員撐著傘,上了岸。從他們的雙腳一踏上蘇聯國土的時候,就已經被謝德林的人牢牢監控了。

    夜幕降臨前,在碼頭監控的特工向謝德林報告,看見船長和兩名船員回到了船上,卻少了一名船員。謝德林正在疑惑,另一頭的特工向他報告道︰“那個船員一個人去了郊外一座廢棄的工廠。”

    謝德林眼前一亮,有門兒!他一面命令那頭的特工繼續監視,一面調集特種部隊和大批特工兵分幾路,秘密潛入廢棄工廠周邊。

    謝德林一下車,一個負責監視廢棄工廠的特工就興奮地向他報告︰“我們看見了那伙人,那伙人就在這個廢棄的工廠里。”

    “你確定?”謝德林又驚又喜,沒想到自己這麼多天的守候,終於有了回報。

    “確定。但他們都有武器,很危險。”

    “四周都包圍住了?”

    “三層包圍圈,工廠四周團團圍住了,不過…”

    “不過什麼?”

    “這個工廠有一面臨海。”

    “臨海?”謝德林心里一沉。

    “但那面全是幾十米高的懸崖峭壁。”

    “這就好。另外,請海警部隊配合我們行動。”

    謝德林拔出了手槍,看看四周,特工、警察、特種部隊,足有四五百號人,又在這麼個偏僻的地方,正好動手,天賜良機啊!

    想到這兒,謝德林不再猶豫,就欲強攻,可那特工卻提醒他︰“那個美國人還在里面,我們如果強攻…”

    謝德林也猶豫起來,他可不想鬧出國際糾紛。於是,他一面命令收緊包圍圈,做好戰斗準備,一面用高音喇叭向里面喊話︰“里面的人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

    廢棄工廠里面沒有一絲動靜。雨越下越大,謝德林又連喊了三遍,仍然沒有一絲回音。他決定不等了,正準備下令強攻,突然,工廠圍牆上的小門開了,一個穿著海員制服的男人走了出來。那人用熟練的俄語沖謝德林喊道︰“不要開槍!我是美國人。”

    “把雙手抱在腦後面,走過來。”謝德林沖那美國人喊道。

    那個美國海員雙手抱在腦後,一步步走到了謝德林面前。謝德林板著臉,大聲呵斥道︰“護照!”

    美國海員在七八支槍口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掏出了護照。謝德林接過護照,瞥了一眼,嘴里喃喃說出了護照上的姓名——“沃倫。懷特。”謝德林對比一下照片,質問道︰“你這麼晚跑到這里來,和這伙危險分子在一起想干什麼?”

    “沒干什麼,我只是受朋友之托,來見這些人,然後你們就到了。”懷特有些驚慌地解釋道。

    謝德林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現在只想抓到那幫學員,這比審問這個懷特更重要。“把他帶下去!”謝德林命令道。

    懷特被帶下去後,謝德林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他猛地一揮手,特種部隊和特工們手中的長槍短炮就一起向這座廢棄的工廠傾瀉過去。可是面對如此猛烈的炮火,工廠內竟沒有一絲抵抗,謝德林大感詫異,難道…他不敢想下去,忙命令特種部隊的裝甲車沖進工廠。幾輛裝甲車一下就撞塌了工廠的圍牆,沖了進去,緊接著就是對工廠內廢棄的廠房一頓猛射,可是廠房內依舊沒有一絲抵抗。

    謝德林愈發疑惑,他命令特種部隊停止攻擊,自己帶著特工向廢棄的廠房一步步逼近。

    就在謝德林和特工們離那座廢棄的廠房只有十來米的時候,突然,從廠房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彈,甚至還拋出了幾顆手雷。

    謝德林身邊的特工猝不及防,紛紛倒下。謝德林慌忙趴在地上,流彈不停地從他頭頂飛過,竟然完全壓制了他們的火力。謝德林心驚肉跳,這伙學員一直等到自己逼近才開槍,心理素質遠在特工們之上。

    好在謝德林還是人多勢眾,特別是特種部隊的重武器派上了用場。謝德林且戰且退,退到安全地帶,再不敢貿然出擊。他命令特種部隊用最猛烈的火力,將這廠房夷為平地。

    這廢棄的廠房出乎謝德林意料地堅固,猛攻了十多分鐘,千瘡百孔的廠房依然屹立在那兒!謝德林決定改變打法,命令裝甲車集中火力,攻擊廠房幾個關鍵部位,又是一陣猛攻後,廠房終於坍塌下來。

    雨霧中升騰起塵埃,磚瓦碎石亂飛,砸在地上,砸在裝甲車的鋼板上…不等塵埃散去,謝德林便下令全線壓上,縮小包圍圈。謝德林以為這下躲在廠房中的學員應該已死大半,又失去了屏障,勝利就在眼前,但就在殘垣斷壁間,反擊的火力依然強大。

    謝德林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命令必須在天黑之前,完全肅清這伙危險分子。廢棄的廠房很大,雖然已經坍塌,但謝德林的人在每一個殘垣斷壁前都遭到了猛烈的阻擊。

    十多分鐘後,謝德林換上一支輕機槍,並親手擊斃了一名學員。這時候,他們基本上肅清了廠房廢墟上的學員。此時,綿綿細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謝德林顧不得雨大,他看看殘垣斷壁間留下的屍體,竟然發現大部分是自己的人,只有二十余具屍體屬于那些學員。

    “中校同志,那伙學員往海邊上的懸崖逃去了。”尼古拉大聲報告道。

    “追!”謝德林咬著牙吼道。

    謝德林帶著人很快逼近了懸崖,包圍圈越縮越小,最後將那余下的十幾名學員圍在了懸崖上。

    黑色的懸崖下就是暴怒的大海。今天是個糟糕的天氣,狂風卷著巨浪,不停地拍打在懸崖下的岩壁上。

    槍聲停了,謝德林透過重重雨霧,已經認出正對著自己的那個人就是李國文。李國文也在盯著謝德林,眼楮里充滿血絲,身上好幾處槍傷,正在往外汩汩地冒著鮮血。謝德林驚異于李國文的毅力,這家伙受了重傷,竟然還端著槍直挺挺地站著。

    “李國文,你們很了不起,竟然殺了我們這麼多人。”謝德林先將自己隱藏在一塊岩石之後,沖李國文喊道。

    李國文依舊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他冷笑了兩聲,喊道︰“承蒙誇獎,這都是拜你們所賜。”

    “是啊!布爾堅科是個好老師。”

    “哼,可惜他死了。”

    “所以你們誰也不怕了,沒人能鎮得住你們了。”

    “這都是你們逼的。若不是你們要解散基地,把我們送回監獄,也不至于會有今天!”李國文帶著一絲絕望吼道。

    “你們是怎麼知道基地要被撤銷,你們要被送回監獄的?”

    “哼哼,不要忘了我們現在也是特工,而且很可能是比你們還要優秀的特工。我記得布爾堅科曾經說過,一個優秀的特工當他要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

    “你們就是他按照這個標準訓練出來的,對吧?”

    “當然,你是不會理解我們在戈壁灘上所吃的那些苦。”

    “你能告訴我,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嗎?”謝德林想套出點話。

    “去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離開這里,過另一種生活。”李國文的話語依然滴水不漏。

    “你們指望靠那個美國人,就能離開這兒?告訴你吧,他們早在我們的監控之中。”

    “哈哈,我們不指望任何人。布爾堅科還對我們說過,一個優秀的特工在絕境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要嘴硬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走得掉?”

    李國文沒有回答,只是一陣狂笑,那笑聲和暴怒的大海交織在一起,竟讓謝德林渾身一顫。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不如早點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你保證?恐怕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說完,李國文又是一陣狂笑。

    謝德林惱羞成怒,他從岩石後面站出來,舉槍就準備向李國文射擊。可他卻驚異地發現,李國文和那十幾名學員都扔掉了手中的槍,齊刷刷地站成了兩排。謝德林舉著槍,詫異地看著他們,那些學員身上幾乎都帶著傷。怎麼?他們支持不住,要投降了?!他想著,卻不敢有半點懈怠,手指依然緊緊扣在扳機上。

    只見那些學員整齊地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後面就是懸崖邊緣了,他們要干什麼?謝德林心里疑惑地盯著面前的學員,忽然他想到了——他們要跳崖!

    “命令謝德林同志立即帶人把那些逃跑的學員一個不剩地抓回來,少一個都不行!對於負隅頑抗的可以當場擊斃。”克格勃主席安德羅波夫的命令突然在謝德林耳邊響起,謝德林立即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不能放跑一個!

    謝德林的槍聲就是命令,幾乎同時,一百多支槍口同時噴出火舌。那些已經沒有武器的學員在跳下懸崖的瞬間,都被打成了篩子…

    狂風卷起巨浪,猛烈拍打著懸崖下的崖壁,暴怒的大海吞噬了一切。等謝德林帶人奔到懸崖邊時,懸崖上除了留下一大攤血跡,竟沒有留下一具屍體。

    謝德林怔怔地望著懸崖下黑色的大海,任由海風卷著冰冷的雨水吹打在自己臉上。

    “懸崖下全是暗礁岩石,那些家伙又都身負重傷,不是摔死,也肯定淹死了。”尼古拉在謝德林身後說。

    謝德林這才緩過神來,他命令道︰“立即通知海警部隊,讓他們在海上搜尋那些家伙的屍體,務必要搜到。”

    “另外…”謝德林又命令道,“加強監控進出港口的船隻,特別是國外的船隻,決不允許他們的船上出現多余的人。記住,有必要時,可以登船檢查。”

    謝德林吩咐完後,失魂落魄地撿起一支AK—47步槍,這是剛才李國文手中握的槍。他卸下彈匣,彈匣里面已經沒有子彈,又撿起另一支槍,同樣沒有子彈。

    謝德林把空彈匣扔給尼古拉,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打完了所有的子彈,然後才選擇自殺。”

    “當初,布爾堅科就是這麼訓練他們的。”尼古拉倒還算平靜。

    “哦!你跟我說說布爾堅科,說說他是怎麼培養出這幫瘋子來的?”雖然他和尼古拉在一起已經兩年多了,但卻很少聊起布爾堅科。

    “從哪說起呢?您問布爾堅科是怎麼培養出這幫瘋子的,我可以告訴你,能培養出瘋子的人,他自己肯定也是個瘋子。”

    “當初我還不信,現在…現在我相信了。”

    “就說他對這幫學員毅力和膽量的訓練,就是極其殘酷的。他經常會組織學員們玩一種‘死亡冒險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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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石壁後的世界

    “死亡冒險游戲?”

    “嗯,他先讓這些學員抽簽,抽中的那個學員會被蒙上眼楮,帶到離基地很遠的一個山谷中,然後把那學員扔在山谷里,並規定他不去接那學員回來,學員就不得離開那個山谷。據說那個山谷里非常可怕,鬼哭狼嚎,沒有任何可以用的食物和水源。學員最少要在里面待一個晚上,有時要待上幾天幾夜,布爾堅科才會去接他們回來。”

    “那些學員難道不會逃走嗎?”

    “不會!因為周圍全是茫茫的戈壁,學員又是被蒙著眼楮帶到那去的,如果他們離開那個山谷,最後也是一個死。所以那些學員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山谷里,忍受酷暑、寒冷、恐懼、饑餓、孤獨、絕望,而只有他——布爾堅科才是他們的救星,在山谷中的學員只能眼巴巴地等待布爾堅科的出現,他們才能得救。”

    “竟然還有這麼殘酷的訓練手段,這樣既訓練了學員的忍耐力和膽量,又讓他們對布爾堅科產生絕對的依賴。”謝德林聽了尼古拉的敘述,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抓了一下,那麼難受。

    “所以當布爾堅科死後,這些學員,不!應該是這群野狼,就再沒有人能約束他們。”

    “你去過那個山谷嗎?”

    “沒有。那山谷很可怕,我可不願意去。再說,布爾堅科說那兒有危險,也從未叫我們去過,每次都是他自己去的。據說,有時…有時他也會整夜待在山谷里,監視那些學員,看他們在山谷中的表現。”

    “這個瘋子!”謝德林惡狠狠地說道,“現在卻給我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謝德林走下懸崖,看著滿地的殘肢斷腿,不禁悲從心中起。他沒想到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即便那些家伙都死了,恐怕安德羅波夫同志震怒之下,也饒不了自己。

    謝德林看看表,已是晚上七時。天早就黑了,海警那邊沒有消息,港口也沒有消息傳來。他悵然若失,忽然想到,要想挽救自己,也許還有一個人。

    克格勃分局,謝德林剛換掉淋濕的衣服,尼古拉就進來報告說︰“海警那邊說今天海面上浪太大,即便他們出海搜尋也搜不到什麼。”

    “放屁!借口,都是借口!”謝德林破口大罵。

    “不過今天海面上浪是挺大。”

    “我不管浪大不大,你告訴他們,必須撈起那些學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安德羅波夫同志的命令。”謝德林稍稍冷靜了一下,又道,“還有,你可以去動員那些漁船,讓他們用漁網撈,撈到那些家伙的屍體,都有獎勵。”

    謝德林吩咐完後,顧不上吃飯,急匆匆趕到了審訊室。他急於想從那個叫“懷特”的美國人口中得到他感興趣的東西。

    懷特被帶進了審訊室,顯然他在這里待的幾個小時讓他感覺很糟。他一見到謝德林,就大聲嚷道︰“你們這是侵犯人權,我要叫我的律師!”

    “你的律師?你的律師在美國呢!”謝德林冷笑道。

    “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是美國公民。”懷特依舊很強硬。

    “我提醒你,這里可不是美國。”謝德林頓了一下,掏出自己證件在懷特面前晃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要提醒你,我們可不是警察,認識這封面上的徽章嗎?”

    懷特眯著眼楮看了看,搖搖頭,“不認識。”

    “克格勃,聽說過吧?”

    懷特聽到“克格勃”這個詞時,身子微微一震,這一切都沒逃過謝德林的眼楮。“克格勃,我聽說過。”懷特平靜地說。

    “聽說過就好。你要明白,一般的案件可輪不到我們來管,只有最重要的重大案件,我們才會出手。聽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我犯了什麼案子,還是重大案子?”懷特一臉無辜。

    “那我就告訴你,今天下午跟你接頭的都是些最危險的恐怖分子,所以…”

    “所以你們懷疑我?”

    “難道你不值得懷疑嗎?和你一起上岸的船員都回到了船上,為什麼只有你去了那個廢棄工廠?”謝德林呵斥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受一個朋友委托,去那里見那伙人的。我也不認識那些人,就是你所說的危險分子。”懷特情緒又激動起來。

    “好吧,我相信你不認識那些人。那我們就來說說你的這個朋友,他是什麼人?”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你不知道你朋友的名字?”謝德林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他說他叫馬丁,美國人,是另一艘油輪上的二副。我跟他是在日本橫濱港認識的,當時我倆一起在酒吧里喝酒,就這麼認識了。”

    “接著說。”

    “我和這個馬丁聊得很投機,他聽說我們的船要到海參崴來,就給了我五千美元,讓我幫他辦件事。”

    “讓你幫這些人偷渡?那你們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不!他沒讓我幫那些人偷渡。一來我只是普通船員,沒有本事說服船長;二來那些人太多,目標太大,不可能把他們都帶上船。我開始也以為馬丁想讓我幫他們偷渡,但他卻只讓我把一封信交給那些人。”

    “一封信?什麼內容?”

    “我沒看,怎麼會知道!”

    “媽的!”謝德林罵道,這封信肯定已經隨李國文葬身魚腹了。“難道整件事就這麼簡單?”謝德林用懷疑的眼光逼視著懷特。

    “就這麼簡單,別的我什麼也不知道。”懷特愈加顯得無辜。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嗎?”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你不覺得你編的這個故事漏洞太多了嗎?”

    “編的故事?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啊!”懷特急了。

    “事實?那我問你,按你所說,你和那個馬丁,還有這幫危險分子並不認識,你又怎麼知道那些人藏身在海邊的廢棄工廠?”

    “是馬丁告訴我的!”懷特很平靜地回答。

    “不可能!這伙人並沒有和外界,特別是和國外通信的手段,那個馬丁又怎麼會知道他們藏在海邊廢棄工廠中?”

    “也許是你們漏了什麼呢?”

    謝德林快速地在大腦中將他們這一路的行動回憶了一遍,特別是在海參崴這些天的經歷,最後他確信那些學員是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聯系的,更別說和國外發生聯系了。“我們監控了這些天從海參崴打出的所有國際長途,特別是打往日本的,那伙危險分子根本不可能和在橫濱的馬丁發生任何聯系!”謝德林斬釘截鐵地說道。

    懷特聳了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馬丁給了我地址,叫我到海邊上那座廢棄的工廠找到你們所謂的危險分子。事情就是這樣,我只是個傳話的。”

    謝德林在懷特身上再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只好命人先將懷特押下去,然後迅速命令尼古拉︰“去查一下,‘喬伊斯’輪在到海參崴之前是不是在日本橫濱停靠過。”

    尼古拉很快就查出了結果︰“查過了,‘喬伊斯’輪在來海參崴之前,確實曾在日本橫濱停靠過,而且還因為機械故障,在橫濱停靠了有三周的時間。”

    “三周的時間,這確實為懷特結識那個神秘的馬丁留下了充裕的時間,可是又怎麼解釋懷特能直接找到那個廢棄的工廠呢?”謝德林還是想不通,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懷特身上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逐漸好轉,海警部隊和漁民陸續從海里打撈起幾具屍體,屍體都被送到了克格勃。謝德林詳細檢查了所有打撈上來的屍體,皆是千瘡百孔,身上除了彈孔,還有因為跳崖造成的多處骨折,一具具屍體皆慘不忍睹。

    從海里撈上來的屍體,再加上在工廠廢墟里的屍體,全都被冷凍在冰庫里。謝德林又等了一周,再沒有屍體被打撈上來。謝德林清點了冰庫里的屍體,總共四十一具,還是少了七具屍體。他想對比花名冊,搞清楚每具屍體的準確身份,但是從海里撈上來的那十來具屍體因為海水浸泡,整個屍體都脹了起來,已經很難辨認出原來相貌。

    尼古拉在一旁安慰謝德林︰“沒找到的七個人肯定也死了,中了那麼多槍,又從懸崖上跳下去,再加上那天的巨浪,誰能幸存下來?能找到四十一具屍體,已經很不簡單了。”

    “可惜你我這麼想不管用,要上面這麼想才行。”謝德林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事要怪只能怪布爾堅科,當初都是這個瘋子,否則怎麼會有今天!”

    “行了,你罵一個死人有什麼用!現在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很想確認一下那個李國文的屍體。”

    “從海里撈出來的屍體都辨認不出來了。但是,我覺得這具屍體就應該是李國文的。”尼古拉忽然指著一具臨時編號為“026”的屍體說道。

    “何以見得?”

    “首先從外形上看,這具屍體和李國紋身材相仿,雖然面部已經很難辨認,不過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且這具屍體打撈上來時,身上的衣服也和李國文跳崖前穿的是一樣的。”

    “就憑這些?”

    “還有,讓我斷定這具屍體是李國文的重要特征是這里。”說著,尼古拉戴上手套,將李國文的身體翻了過來。謝德林驚異地發現在這具屍體的後背上,竟有一幅巨大的紋身,幾乎佔據了這具屍體的整個後背。雖然因為海水的浸泡,紋身的圖案已經模糊了,不過,謝德林還是依稀認出了那幅圖案——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立在一匹沖天嚎叫的狼身上。

    “這是什麼?”謝德林驚道。

    “據我所知,李國文後背有這麼一個巨大的紋身,所以我敢斷定這具屍體就是李國文。”尼古拉十分肯定地說。

    謝德林盯著這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胃里一陣惡心,才緩緩地將白布蓋上。至此,他對打撈到全部學員的屍體已經不再抱希望了。

    又過了一天,“喬伊斯”輪在沒能等回懷特的情況下,緩緩駛出了海參崴港。而這些天在克格勃嚴密的監視下,每一艘進出海參崴港的船隻都經過了詳細的檢查,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難道那些學員真的都死了嗎?謝德林心中的疑團依然困擾著他。他知道到了這步田地,已經很難再有所進展,損失了這麼多人,還沒有確定將所有人抓回來,自己看來離倒霉不遠了。謝德林不甘心,想來想去,只有那個美國人懷特身上也許還能打開突破口。

    謝德林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懷特身上,可是當他再次提審懷特時,懷特卻十分不配合,除了謝德林已經掌握的情況,一句有價值的也問不出來。

    謝德林正在和懷特對峙之時,尼古拉忽然走了進來,示意謝德林出去一下。謝德林跟著尼古拉出來,尼古拉小聲說道︰“總部來人了!”

    總部來人了?謝德林心里咯噔一下,他擔心的事就要變成現實了。“來的什麼人?”謝德林緊張地問道。

    “來的人軍餃還沒你高,是一名少校,看上去很年輕。”

    “就一個人?”

    “還有他的助手。”

    “少校?居然派一個少校來處置我?”謝德林心里頗不服氣。

    謝德林跟著尼古拉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會議室門前。謝德林緊張地理了理衣服,他希望來的人是自己認識的老同事。他忽然想起了馬卡羅夫,但他知道門里的人不可能是馬卡羅夫。

    謝德林走進會議室,一個年輕軍官站了起來。他不認識面前這個年輕軍官,那人敬完軍禮,然後伸出了結實的右手。謝德林想如果是來處置自己的,應該不是這個態度,於是,心里稍稍平靜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

    兩人握手的時候,那人自我介紹道︰“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維奇?斯捷諾夫,不過大家最近送了我個綽號——斯捷奇金,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我。”

    來人很爽朗,不是那種板著面孔的官僚,這讓謝德林又鬆了口氣。他微笑著開始和斯捷奇金套近乎︰“我以前在總部時,怎麼沒見過你?”

    “哦!我剛剛被調到總部第二總局,所以在總部是個生面孔。”

    第二總局?謝德林知道克格勃第二總局是反間諜部門,我們這個案子和第二總局有關系嗎?就在謝德林胡思亂想的時候,斯捷奇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次總部派我來,主要是為了那個被你們扣住的美國人。”

    “沃倫。懷特?!”謝德林心里一驚,他正在為這個懷特頭疼。

    “對,就是這個懷特。總部的意見這個懷特是美國公民,咱們不能一直這樣扣著。雖然我知道你們正在執行重要任務,我不干涉你們的公務,但這個懷特我們必須趕緊給出結論。如果有問題,他是間諜,就把他名正言順地抓起來,這樣美國人問起來,我們也好回覆他們。如果沒問題,就盡早把人放了。”

    “所以總部派你來審查這個懷特?”

    “不,不是在這里。我現在就要提走這個懷特。”斯捷奇金突然變了腔調,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道。

    “提走懷特?”謝德林剛剛還將最後挽救自己的希望放在懷特身上,現在這個斯捷奇金少校就要提走懷特。

    但謝德林又毫無辦法阻止斯捷奇金,因為斯捷奇金拿出了總部的命令。

    “可是這個懷特對我們現在的任務很重要。”謝德林還想做最後的爭取。

    “不!他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對您——謝德林同志已經不重要了。據我所知,總部已經決定要終止你們的行動了。”

    “什麼?那…那我會怎麼樣?”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聽說總部很快會派人來和你一起結束你們的行動。”斯捷奇金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眼睜睜看著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帶走了懷特,謝德林徹底絕望了。接下來的時間,他只能等待,等待命運對他的懲罰。

    …

    “基地後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唐風聽完馬卡羅夫的敘述,喃喃自語道。

    “那麼後來呢?”韓江問馬卡羅夫。

    “後來?後來總部有人替謝德林說了話,他總算沒上軍事法庭,但卻被降級使用。沒過幾年,他因為又犯了點小錯,便被勒令提前退役了。”

    “不,我不是問你謝德林,我是關心斯捷奇金,這個可怕的斯捷奇金竟然攪和了進來。他們後來呢?那個美國人懷特呢?”韓江追問。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里面竟然還有斯捷奇金。”馬卡羅夫感嘆道。

    “這不就對上了嗎,前進基地的事和斯捷奇金他們對上了。我越聽這事,越覺得這里面有文章。”韓江道。

    “是啊!問題越來越複雜了。”唐風道。

    “據謝德林說,後來斯捷奇金也因為這個事受了處分。”馬卡羅夫道。

    “他怎麼會受處分?難道斯捷奇金和前進基地的暴動有關系嗎?”唐風不解。

    “因為那個美國人跑了!”

    “跑了?!看來謝德林懷疑得沒錯,這個懷特肯定有問題。”韓江道。

    “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押著懷特回莫斯科,他們本來是要直接坐飛機返回莫斯科的,但飛機卻在中途出了故障,降落在伊爾庫茨克,於是,他們只好轉乘火車回莫斯科。結果在火車上就出了事。一天早上,當列車員打開他們包廂大門的時候,發現斯捷奇金的那個助手被人擰斷了脖子,斯捷奇金也負了傷,而那個懷特則不見了。”馬卡羅夫說出了整個事件最後的結局。

    “看來這里面有貓膩。如果那個懷特真的有問題,斯捷奇金很可能是故意放走了懷特。”韓江推斷道。

    “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很大。”馬卡羅夫道。

    “整個事件就這麼結束了?”唐風不無失望地反問馬卡羅夫。

    “是啊!整個事件到這里就陷入了僵局,所有線索都斷了,學員們的屍體被火化了,謝德林和斯捷奇金受到了處分,死難者得到了撫恤,所有關於這件事的檔案都被列為最高絕密,永遠塵封。若不是我偶遇謝德林,基地後來的事,恐怕再無人知道。”

    “之前的事雖然結束了,但老馬提供的這些情況,卻為我們今天解開謎題提供了重要的線索。這個神秘圖案的來歷,野狼谷,基地學員最後的下場,還有斯捷奇金的出現,都對我們破解謎團至關重要。”唐風說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圖案的反覆出現,讓我聯想到了當年的前進基地和整個事件的關系。”馬卡羅夫道。

    “布爾堅科訓練的這支隊伍很可疑,我們現在所面對的敵人應該和這支隊伍存在著某種聯系。比如,我們在林子遭遇的那個神秘三角形標記,老馬曾說過那是布爾堅科要求學員們那麼畫的。”唐風聯想到了眼前的事。

    “不錯,正因為這些新的發現,特別是現在面對的這面石壁讓我不得不重新反思這一切。這個圖案按照布爾堅科所說,是一個古老部落的圖騰,我在野狼谷里見過它。幾十年後,竟然又在這里見到了它,真是宿命啊!”馬卡羅夫長嘆道。

    “不!我不相信這里是死路,絕對不可能在一條死路前繪制這樣一幅巨大的壁畫,這里面一定蘊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隱秘。”韓江忽然跳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唐風問。

    “仔細尋找石壁和石壁周邊,每一寸岩石,甚至包括洞頂,都要找一遍。我就不相信這里會是你我的死地!”韓江恨恨地說道。

    死地?!韓江用的這個詞讓唐風和馬卡羅夫心里都是一緊,難道這里真的就是自己的死地嗎?

    三人又開始仔細查看面前這面絕壁,一寸岩壁也不放過。唐風拿槍托一點點敲打石壁和石壁周圍的岩壁,可是什麼發現都沒有。

    唐風失望地向後退,在離石壁約有十米遠的地方站定,借著手電的光亮又一次仔細打量巨大的石壁。許久,唐風喃喃地說道︰“下面都看過了,問題一定在上面。”

    “什麼意思?”韓江反問唐風。

    “你剛才不是說洞頂也不要放過嗎,可我們根本爬不到上面去。”

    “是啊,咱們能夠到的地方都檢查過了。”馬卡羅夫道。

    三人一起仰頭查看洞頂。洞頂凹凸不平,看上去並沒有經過人工的打磨。“洞頂都沒有經過人工打磨,不可能有問題吧?”韓江猜測道。

    唐風也看不出端倪︰“按理說是這樣,可問題出在哪兒呢?”

    “也許我們還是要在這幅圖上去尋找答案。”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唐風和韓江一聽,都是一驚,兩人將目光又投回石壁上的古老圖騰。“老馬,你想到了什麼?”唐風問。

    “沒什麼,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推斷如果這里有什麼機關,一定和這幅畫有關,否則為什麼要在這面石壁上繪制這幅巨大的岩畫?”馬卡羅夫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嗯,老馬說得有理!”韓江肯定道。

    “但這幅畫我們也盯老半天了,看不出什麼來啊?”唐風疑惑地盯著面前的圖案。

    “別急,一定有我們忽略的東西。”馬卡羅夫極力使眾人保持鎮定。

    三人又開始一點點地仔細查看這幅巨大的岩畫。這次,三人沒有分頭查看,而是將三只手電聚到一起,一起查看著石壁上這些紅色或赭紅色的線條。

    線條不斷向上延伸,手電筒射出的光柱一直順著線條照到了雄鷹高高振起的翅膀上,那是整幅畫最高的地方。然後,手電筒的光柱開始順著雄鷹翅膀向前向下移動。當照到雄鷹頭部的時候,馬卡羅夫和韓江電筒射出的光束繼續沿著線條往下延伸,可是唐風手電筒射出的光柱卻停在了雄鷹的頭部…

    “唐風,你發現了什麼?”韓江問。

    “你們看雄鷹的眼楮!”三人的手電再次聚焦在一起。

    “雄鷹的眼楮似乎有點突起。”馬卡羅夫疑惑地說。

    “不知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唐風還看不出端倪。

    “那里一定有問題。”韓江晃了晃手中的電筒,“沒什麼好說的,上去看了才知道。”

    “怎麼上去?石壁這麼高。”

    韓江看看唐風,又看看馬卡羅夫道︰“這樣吧,我就當回人梯。唐風,你踩著我肩膀上去。”

    “也只好如此,我就勉為其難了!”

    “靠!你踩我,你還勉為其難?!”韓江怒了。

    “我在上面也很危險啊,萬一那鷹眼里射出什麼暗器,首先倒霉的是我!”唐風辯駁道。

    “行了,別廢話了,快點上!”

    說完,韓江蹲下來,唐風在馬卡羅夫的攙扶下,踩上韓江的肩膀,顫巍巍地升到了石壁上雄鷹的位置。這幅岩畫確實太大了,即便如此,唐風的頭也只到雄鷹的脖頸處。他顫抖地探出右手,慢慢地,慢慢地,終於,當他的手觸到雄鷹眼楮的時候,一陣刺骨的寒意瞬間襲遍了全身。唐風微微一抖,縮回了右手,險些從韓江肩上跌落下來,好在馬卡羅夫及時扶住了他。“你怎麼了?”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不知道!我的手剛一踫到雄鷹的眼楮,就感到一陣寒流從指尖侵入了身體里。”

    “得了吧!還西伯利亞寒流呢!你給我快點,老子快堅持不住了!”韓江在下面抱怨道。

    唐風只得又伸出右手,再次觸到了雄鷹眼楮。他一點點摸索著,果然,雄鷹的眼楮比周圍突出來了一塊,摸上去冷冰冰、濕漉漉的,而周圍的石壁是干燥的,也沒那麼冰冷。唐風狐疑著,使勁用手摁了摁雄鷹的眼楮,沒有任何反應。他心里一沉,看來自己看錯了,這里並沒有什麼機關。那這又是什麼?

    唐風用手摸索著雄鷹的眼楮,上面的燈光太昏暗,只能憑著感覺判斷雄鷹眼楮的模樣。忽然,他覺得雄鷹眼楮突出的部分和周圍似乎有些縫隙。唐風覺得有門兒,又使勁摁了摁,還是沒有反應,於是,他轉而用手去摳那個突出的部分。沒想到,他猛一用勁,身體竟失去了平衡,向後傾倒下來。

    就在身體失去平衡的剎那,唐風一把拽下了雄鷹的眼楮。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感覺四周天昏地暗,一片黑暗。

    好在老馬再次反應及時,用自己的身體托住了唐風。唐風這才沒有摔在岩石上。

    “你把老子踩個半死,就這麼掉下來了?”韓江揉著酸痛的肩膀問。

    “你這個人梯一點都不穩,還好意思說!”唐風站起來,手里還死死攥著“雄鷹的眼楮”。

    就在這時,石洞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媽的,你動什麼東西了!要地震啦!”韓江叫了起來。

    唐風驚恐地望著四周,但是周圍很快又歸于死一般的沉寂。許久,唐風才覺察出手里的異樣感覺,那東西仍然是冰冷冰冷的。他慢慢地展開右手,驚奇地發現在自己的右手中竟握著一塊綠色的石頭。

    “這是什麼?玉嗎?”馬卡羅夫問。

    “剛才從下面看,沒見是玉啊?”韓江不解。

    唐風仔細觀察了一番,道︰“這是一塊綠松石。”

    “綠松石?”

    “嗯,雄鷹的眼楮里瓖嵌的是一塊綠松石。不過這塊綠松石有點奇怪,拿在手里怎麼這麼涼?”

    “先別管這破石頭了,再看看狼眼里面有什麼東西。”韓江道。

    三人又一起把手電對準了狼眼。赭紅色的線條清晰地勾勒出狼眼,可是狼眼里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唐風疑惑地用手摸索著狼眼的位置︰“狼眼的位置似乎微微有些凹下去,難道這兒原來也有塊綠松石?”

    “唐風,這石頭是干嗎用的?難道只是為了裝飾?”馬卡羅夫問。

    “現在看來,不僅僅是裝飾,剛才那聲巨響一定是因我手里這塊綠松石引發的。”唐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綠松石。

    “好了,別廢話了,看看雄鷹眼楮的位置還有什麼機關。”韓江催促道。

    “這回誰上?”唐風反問韓江。

    “你不頂用,這次我上!”

    “我可頂不住你!”

    “我們倆一起來吧!”這時,傳來老馬堅定的聲音。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好吧!老馬那就辛苦你了。”

    “你還跟我客氣!”馬卡羅夫擺擺手,滿不在乎的樣子。

    韓江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擔心馬卡羅夫的肩膀能否撐得住自己,但當他被抬起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馬卡羅夫的肩膀就像磐石一樣堅固,韓江的腳踩在上面,如履平地。

    韓江伸手去摸雄鷹的眼楮,那個位置已經凹下去了一塊,他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濕潤,便使出渾身氣力,猛地摁下去。雄鷹的眼楮又往下凹了下去,緊接著,那個奇怪的巨響再次想起,而且連續響了好幾聲,韓江趕忙跳了下來。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觸動了什麼機關。“你摁下去了?”唐風問。

    “反正是摁動了,這下應該有反應了。”

    韓江話音剛落,大家就聽到一陣流水的聲音。三人不約而同地將電筒對準了雄鷹眼楮的位置,只見從雄鷹的眼楮位置流出了涓涓細流。

    “媽呀!你摁什麼了,居然摁出了水!”唐風驚叫道。

    “我怎麼知道!”韓江吼道。

    此時,那個洞口流出的水量越來越大,涓涓細流逐漸變成了噴涌而出的洪水!

    “完了,完了,咱們這下要被淹死在這洞里了!我這輩子可都讓你給毀了!”唐風一邊往後退去,一邊絕望地叫道。

    “你以為我願意死在這兒?!”

    “反正我到了陰曹地府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都是你害的!”

    “就怕你連這洞都出不去,還去陰曹地府?”

    兩人邊退,還邊扯著嗓子對罵!馬卡羅夫聽不下去了︰“夠了!你們倆還想不想活命?”

    “想!”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想活命就聽我的。快找到石壁上能夠固定的地方,石壁後面看來有水,要防止水一下子沖過來,把我們沖走!”

    “石壁後面難道是地下河嗎?”唐風又想到了七色錦海石瀑洞里壯觀的地下河。

    “這怎麼可能?石瀑洞那是在地下,咱們現在可是在山里!”韓江沖唐風喊道。

    “我不知道石壁後面是什麼,快按我說的做!”馬卡羅夫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三人邊後撤,邊尋找岩壁上可以固定的地方。馬卡羅夫將繩子綁在自己身上,又遞給韓江和唐風。三人剛把繩子綁好,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雄鷹眼楮的位置突然停止了出水!再看地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三人的小腿肚。

    “水怎麼停了?”唐風疑惑地盯著雄鷹的眼楮。

    唐風話音剛落,石壁後面便傳來了更大的響動。幾聲巨響後,唐風突然驚奇地發現,他們面前的石壁緩緩開啟了。隨著石壁一點一點地向上翻起,唐風驚呆了,他看見了石壁後面的世界。那是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洪水從黑暗世界里噴流而出,以橫掃千軍之勢,掃蕩石洞內的一切塵埃。

    唐風想喊句“洪水,快跑!”但還沒等他喊完,一個浪頭就向他劈頭蓋臉地打過來。唐風頓時就覺得四周一片漆黑,震耳欲聾的響聲讓他的耳朵什麼也聽不見。

    在這狹窄的空間里,洪水的爆發力是驚人的。黑暗中,唐風被洪水沖出去了十多米遠。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洪水裹挾而去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另一股強大力量死死拽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水勢減緩下來,唐風一冒頭,終於嗅到一絲新鮮空氣。也就在這一瞬間,他聽見了韓江的聲音︰“唐風,快拽住旁邊的石壁。”

    唐風摸索著身旁突出的石壁,總算是找到了一塊。他死死抓住突出的石壁,雙腳終於踩在了地面上。他探出腦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腦袋慢慢清醒過來。他在這新鮮的空氣中嗅出了不一樣的氣息,他知道這是石壁後的空氣。

    唐風用手往自己背包里摸,好在在石壁被洪水沖開前,他將手電塞進了背包中。這會兒他又掏出了手電,這是特種部隊專用的一種防水手電,即便在水中使用,光線也可射出數米遠。

    唐風將手電舉過頭頂,往前方照去。漆黑的世界中,他看見了韓江的腦袋,韓江旁邊是馬卡羅夫。他這時明白了剛才那股拽住自己的強大力量正是韓江和老馬。

    “別瞎照了!你沒事吧?”韓江斥道。

    “我沒事!你們呢?”

    “我還好,老馬有點虛弱,剛才多虧他先拽住了我,否則現在哪有你的小命!”

    “出去之後,我一定要請老馬吃飯!”

    “得了吧!先看看咱們怎麼出去吧!”

    唐風將手電筒舉得更高,一直往前方照去。巨大的石壁被洪水的力量整個掀了過來,透過石壁和水的縫隙,幾尊巨大的雕像若隱若現。那是什麼?恍惚間,唐風看見了石壁後的世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的洪水緩緩退去,但殘留的水依然沒過了三人的膝蓋。唐風被洪水沖得最遠,這會兒,他見水已退去,便拽著腰間的繩子,一點點向韓江和馬卡羅夫靠攏。

    唐風走到韓江和馬卡羅夫身邊,發現馬卡羅夫雖無大礙,卻是滿臉疲憊,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

    “老馬,你可要挺住!”唐風給老馬吃了兩顆提神的藥。

    “放心吧,我還死不了!”馬卡羅夫擺擺手。

    韓江用手電向前面照了半天,說道︰“石壁總算是打開了,咱們得趕緊往前走,至少找個溫暖的地方。我可不想穿著濕衣服在這兒等死。”

    “誰說我們要死了!”唐風不滿地嚷道。

    “甭廢話!我剛才看到石壁後面隱約出現了一些石雕。”韓江道。

    “我也看見了。”

    “那會是什麼?”

    “誰知道呢!”

    “會不會是所謂的‘上寺’?”

    “上寺?你不是認為外面那個大平台是上寺遺址嗎?”

    “可那里什麼都沒有,而這里卻…”

    “也許是新的發現。”

    說著,三人著渾濁的水,一步步再次來到石壁前。馬卡羅夫摸著石壁,不禁感嘆︰“這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將這面石壁抬起!”

    “不依靠人力的情況下,自然界中也只有洪水具備如此之大的能量。”唐風道。

    “這難道也是黨項人的杰作?我現在越來越不明白了,下寺的遺址、佛塔都好理解,可是這里的大佛,以及其內部巨大的迷宮,這是為什麼?黨項人為什麼要建造這些東西?”韓江不解。

    “也許這一切是本來就有的呢?”唐風反問道。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本來就有?”

    “人類的歷史就是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過程,但是在認識自然後,人類往往會採取不同的方式改造自然。有人改天換地,再造山河;有人則對自然稍加利用,便可達到改造之目的。”

    “你的意思,這山里本來就有這複雜的迷宮,後來經過了黨項人的改造?”

    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因為他已經率先穿過了石壁,看到了眼前令他震撼的一幕。他覺察出了腳下的變化,石壁後的地勢逐漸抬高,隨著地勢的抬高,腳下的水位越來越低,最後當他被眼前景象震驚,無法挪動步伐時,腳下的水位已經下降到了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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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山玄宮

    唐風、韓江、馬卡羅夫三人的手電聚在一起,也無法照亮這巨大的山中玄宮。他們首先看到的是前方的一座橋。唐風看不清那是石塊壘砌的,還是木制的,抑或是天然形成的!

    在正對他們的橋頭,佇立著兩個巨大的石雕武士像。唐風仔細觀察這兩尊石雕武士像,和下寺佛塔上的石雕武士像一模一樣,只是這里的石雕武士像體型更大。

    唐風蹲下來,查看橋面。他驚奇地發現橋面並不是木制的,也不是石塊或磚頭壘砌的,黑色的岩石,除了橋頭佇立的兩尊石雕,幾乎看不出這座橋有任何人工雕鑿的痕跡。唐風暗暗吃驚,難道這座橋真的是自然天成?

    天然石橋突兀地橫跨在黑暗的山澗上,四周依舊是漆黑一片。唐風看不見周圍的空間,手電筒的光柱射出十幾米遠,但仍然停留在橋面上。

    “這座石橋有多長?石橋那邊會是什麼地方?”唐風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更關心石橋下面是什麼。”韓江道。

    “石橋下面?應該是條河吧!”唐風胡亂說道。

    “沒聽見水聲啊!”

    說話間三人已經登上了石橋。唐風發現石橋兩邊沒有護欄,真的只是一座天然的石橋。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二十余步,唐風忽然發現橋面竟然越來越窄。他停住了腳步,仔細觀察。在手電筒光柱的照射下,他仍然沒有看到石橋的盡頭,而自己所在位置的橋面竟然已經只有不到兩米寬,並且前方的橋面仍然在變窄。

    “這石橋不會走著走著突然沒了吧?”唐風的聲音在空曠的黑暗中,傳來巨大的回響。

    韓江用手電照了照前方的橋面,說︰“再往前探探吧!”韓江的聲音也沒了底氣。

    三人又往前走了二十余步,橋面已經窄到一米左右。唐風用手電往石橋下照去,沒有水聲,沒有光亮,除了黑暗,他竟然什麼都沒看到。“這下面難道真的深不見底?”唐風的聲音在顫抖。

    “小心前方…”韓江用手電向四周照去,手電打出的光柱刺進厚厚的黑幕,便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但當他順著橋面往前照去時,突然驚奇地發現在手電能夠照射到的最遠處,橋面竟然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通過。

    唐風和馬卡羅夫也看到了前方那段異常狹窄的橋面,他們想看清這段狹窄橋面下面是什麼樣子,可是手電的光柱卻只能照射到那里。“如果後面的橋面更窄,或者干脆斷了,我們就不值得再往前了。”唐風道。

    “不值得?不往前走你難道還要退回去?”韓江反問。

    “不管怎麼樣,再往前走二十步,至少能看清那段狹窄橋面後面的情形。”馬卡羅夫道。

    “我只怕十步之後,我們看到的橋面更窄!”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你膽小就到後面去,我走前面!”韓江斥道。

    “你叫我到前面我就到前面,叫我站後面我就站後面?太沒面子了!不就是二十步嗎?你看我敢不敢過去!”

    唐風被韓江一激,頓時來了斗志,一步,兩步,三步…一直到第十七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不走了?”韓江在後面問。

    “你走前面!”唐風的聲音都不對了。

    “我就說你不行,讓我走前面吧!”韓江走到唐風身後,距離唐風兩步遠的地方,見唐風一動不動,堵在前面,催促道︰“你倒是動啊!”

    “你…你看前面!”唐風說著緩緩地側過身來。

    韓江發現就在唐風前方,橋面已經窄到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更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橋下是什麼。除了橋面,其他空間全是黑暗。

    “那你撤過來,讓我走前面。”韓江命令道。

    “我…我回不來了…”唐風想往回撤,可卻挪不動腳。

    唐風的雙腿不住地顫抖,根本無法轉身撤回來。他側著身體,只好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幾乎已經接近了石橋最窄的地方。他想轉過來,看一看前方的橋面,可還是轉不動。唐風心臟狂跳,不自覺地用手電往腳下照去。結果,還沒等他看清什麼,手電竟從手里滑落下去。他一驚,險些失去平衡,跌落黑暗的深淵。

    唐風保持住了平衡,許久,也沒有聽到手電跌落谷底的回聲,他的心也隨著電筒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韓江和馬卡羅夫見唐風那里突然全黑了,都是一驚,兩人趕忙用手電去照唐風,發現唐風還在,才稍稍放下心來。“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們?”韓江喊道。

    “嚇…嚇你?這到底是誰嚇…誰?”唐風的聲音都拖出了哭腔。

    “你站著別動!”韓江說著,也側過身往前挪了兩步,走到唐風身旁,舉著手電往前面照了照。“前面好像橋面變寬了。”韓江道。

    “真的?”唐風不敢相信。

    “真的!你再往前走兩步,就過去了!”韓江其實也不能肯定橋面變寬。

    韓江的“話梅止渴”倒還有效,唐風終於重新鼓起勇氣,側身向前邁出了幾步,腳下的橋面果然比剛才寬一些了。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跟了過來。這時,不知哪來的一陣陰風,讓唐風渾身一激靈,總算使他從剛才極度的驚恐中緩過來。

    “看來我們已經走過了最窄的一段。”韓江往前又走了幾步,手電的光柱已經可以照到前方的橋面。

    “前方的橋面不但變寬了,而且呈下坡狀,看來我們已經走到了橋這一邊!”馬卡羅夫興奮地說道。

    韓江從包里拿出一個備用的手電遞給唐風︰“再掉下去可就沒了!”說完,他一馬當先,大踏步向前走去。沒過多久,又有兩尊石雕武士像出現在三人眼前。

    兩尊石雕武士像一左一右分立在橋頭,與橋另一邊的武士像一模一樣。三人用手電掃了一遍前方,前面出現了數個不規則的洞口。唐風推斷說︰“我們一定要選準方向,既然我們打開了石壁,又通過石橋,能走到這里,那麼就一定會有路通往外面。”

    “也許是通往我們要去的地方。”韓江道。

    “可是應該走哪條路呢?看上去這幾條路都沒經過人工開鑿,像是天然形成的。”馬卡羅夫道。

    “真怕再陷入一個迷魂陣…”韓江想起之前如迷宮般交織的甬道,依舊心悸。

    韓江和馬卡羅夫在盤算走哪條路時,唐風卻轉過身,盯著橋頭兩側的石雕武士像出神。韓江一扭頭道︰“唐風,你看什麼呢?咱們趕緊想個辦法走啊!”

    “你們看,左邊這尊武士像和另外三尊不太一樣。”唐風突然說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心里一驚,難道又是像下寺佛堂東北角的武士像那樣暗含玄機?但韓江盯著兩尊武士像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哪兒不一樣?”

    “是啊!哪兒不一樣?”馬卡羅夫也沒看出來。

    “這尊武士像不像下寺佛塔東北角的武士像那麼明顯能看出不一樣,你們注意到這尊武士像的眼楮了嗎?”唐風指著左側的武士像。

    “又是眼楮?”韓江現在一看到眼楮就有些頭疼。

    果然,韓江和馬卡羅夫發現,右側武士像的雙眼虎目圓睜,直視前方。而左側這尊武士像的眼楮很奇怪,雖然眼珠仍是在眼眶中間,卻總給人感覺是在盯著左前方。

    “這是怎麼回事?這尊武士像的眼楮是很奇怪,可走近看,他的眼珠明明是和右側的武士像一樣在眼眶中間啊!”韓江不解。

    “這就是西夏工匠技藝高超的地方,眼珠同樣刻在眼眶中間,但只需略施小計,將眼珠雕鑿得厚薄不一,就給人一種特殊的感覺。”唐風解釋道。

    韓江又盯著武士像看了一會兒,果然,左側武士像的眼珠厚薄不一,給人一種武士正在看左前方的感覺。“當年工匠費那麼大勁兒,把武士雕成這個樣子,一定是有目的的吧?”韓江推測。

    “所以我才讓你們注意左側佛像的不同。”

    “你確信橋那頭的兩尊雕像沒有問題嗎?”

    “我仔細看過,只有左側這尊武士像的眼楮有特殊之處。我想把武士像的眼楮雕成這樣,一定是有所指,不夠細心或不知內情的人就不會發現。”唐風道。

    “那我們該往左前方走嘍!”說著,韓江用手電往左前方照去,果然顯現出一條向前延伸的通道。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商定,按照左側那尊武士像的指示,走左前方那條通道。唐風率先鑽進了這條甬道。這條甬道和之前那條如迷宮般複雜的甬道幾乎一模一樣,看不到多少人工打磨的痕跡,但他卻又分明嗅到了古人曾經走過的氣息。

    唐風的這份嗅覺,韓江和馬卡羅夫是不會有的,他倆只跟著唐風穿行于這條甬道中。但三人心里卻都有一份擔心,不知道這條甬道會將他們帶向何方。

    十多分鐘後,唐風便重新拾回了在石橋上跌入深淵的那份自信,因為一座暗紅色的大門已經出現在了他們前方。

    三人在距大門二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總算沒有迷路!”韓江長出一口氣道。

    “幸虧唐風看出了武士像的秘密。”馬卡羅夫也感嘆道。

    “你們先別高興,門後面還不知道是什麼呢。”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但他的心還是狂跳不止。

    唐風徑直向那暗紅色的大門走去。“小心暗器!”韓江在後面提醒。

    “行了!不用怕,就算古人留下了暗器,這麼多年也早就失靈了!”唐風看上去頗有幾分把握,“我看你盜墓小說看多了,還真以為古墓里都有暗箭傷人?再說,這是古墓嗎?這也不是古墓啊!”唐風說著已經來到了暗紅色的大門前。

    韓江和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跟了上來,韓江還緊張地拔出槍。這會兒唐風倒來了精神︰“瞧你緊張的,不就是一扇門嗎?”

    “有備無患…再說我怎麼覺得這扇門這麼像陵墓里面地宮的大門?”韓江道。

    唐風用手摸了摸面前的大門,一層厚厚的灰塵,讓原本鮮紅色的大門變成了暗紅色。他抹去灰塵,發現這扇大門外面其實塗抹了一層朱砂,他還在門板上發現了少許金色的物質。

    唐風將這些金色的物質放到手電下觀察,他猛地睜大了眼楮,驚叫道︰“好尊貴的大門。”

    “這是什麼?”

    “金漆!”

    “什麼?”

    “這是一扇金漆大門。我簡直不敢想象這扇大門在它剛建好時的模樣,朱砂上面又塗了一層金漆。若不是這麼多年金漆剝落了,那在這黑暗的甬道中,我們面前將是一扇何等壯觀的大門!”唐風感嘆道。

    “這扇門原來是金光燦燦的?”韓江不敢相信。

    “嗯,就是那樣。你們想想這扇大門有多輝煌,多尊貴!”

    馬卡羅夫還沒聽太懂︰“唐風,你是說這是扇金門?”

    “不是金門,不過也差不多!”

    “哦!上帝,那這門里面會是什麼?”馬卡羅夫驚道。

    “不知道,但是當年這兒一定是西夏一處重要的地方。”唐風推斷道。

    “先別急著進去,得檢查仔細,確定沒危險再進。”韓江還沒忘了暗器那茬兒。

    三人後退了兩步,重新打量起面前這扇尊貴的金漆大門。唐風發現大門兩邊是由巨石壘砌而成的石壁,原本未經打磨的岩壁在大門兩側戛然而止了。里面難道是用巨石壘砌的山中玄宮嗎?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但可以肯定門里面一定別有一番天地,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推開這扇神奇的大門了。

    韓江檢查了一番,沒見有暗器機關,不無失望地說︰“這麼牛逼的大門竟然不配點暗器機關,太不給力了!”

    “你好像很願意來點暗器?”唐風笑道。

    “我勸你還是小心點,門外沒有,門內更得小心!”韓江叮囑道。

    唐風根本沒聽韓江的,扒著門縫,就往里面望去,里面黑洞洞的,沒見一絲光亮。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個疑問︰“你們說如果我們一開始走錯了路,那麼害我們的人應該先我們一步進入這里啊,可怎麼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許里面並不是那個神秘人要找的地方。”韓江胡亂推測說。

    “你是說咱們誤打誤撞,踫上了這座山中玄宮?”

    “我不知道,只有進去了才能搞清是怎麼回事!你看咱們怎麼打開這扇門?”

    唐風又用手電往門縫里照射,光柱刺破了玄宮塵封千年的黑暗,他隱約看見了一些雕像,還有巨石壘砌的牆壁。

    唐風使勁推了推面前的金漆大門,大門往里凹陷進去,但門外銹跡斑斑的鐵鎖卻還在堅守崗位,發揮著作用。唐風沒推開門,再次觀察了門後的情況,然後很自信地說道︰“這門後面沒有自來石,就是這鐵鎖,只要破壞了這鐵鎖,就可以打開大門了。”

    “這好辦,咱拿手啊!”說著,韓江又掏出一根回形針,扳直,捅進了鎖孔。可是這次韓江卻栽了大跟頭,他用回形針在鎖孔里鼓搗了半天,也沒能把門鎖打開︰“我靠!哥今天要栽在這兒了。”

    唐風站在一旁,故意看韓江的笑話︰“你倒是快點啊,你竟然連古人的鎖都鼓搗不開!”

    “廢話!我怎麼知道,我什麼鎖都開過,就是沒開過古代的鎖。再複雜的保險櫃,只要給我時間,沒有我開不了的!”

    “好!那我們就給你時間。”

    唐風又看著韓江鼓搗了五六分鐘,還是沒打開大門上的鎖。

    “古人的鎖構造都是很簡單的,你到底還能不能開開?”唐風催促道。

    “媽逼!這誰設計的鎖?根本不對路子嘛!”

    “別找理由了,不行就換人吧!”

    “那你來!”韓江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來就我來!”唐風扒開了韓江。

    韓江還從不知道唐風有開鎖的技巧,他倒要看看唐風如何打開這把西夏的鎖。可讓韓江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就見唐風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直接對著大門上的鎖就是一槍。一陣火星閃過,鎖被打斷了。

    韓江沒想到唐風來這一招,被子彈蹦出的火星嚇了一跳︰“你好歹也算一個學者,竟然破壞文物?”

    “這鎖已經銹死了,你是不可能鼓搗開的。”唐風道。

    “廢話!用槍打我也會!”韓江氣得鼻子要冒煙。

    “可惜你沒想到,或者干脆就是笨!至於說破壞文物,這也是事情緊急,若是平時,也是拿鋸子一點點鋸斷。”

    唐風說完,伸出雙臂,使勁一推面前的金漆大門。“吱呀”一聲,大門開了,唐風驚訝於幾百年後這扇大門的門軸還如此完好。

    三個人走進了又一個黑暗的世界,緊張和興奮伴隨著眾人不斷加速的心跳。唐風率先在巨石壘砌的石壁上發現了放置油燈蠟燭的凹槽︰“你們看這些凹槽,和我們在黑頭石室看到的狼頭狀凹槽一模一樣。”

    “看來這的確是西夏時期建造的。”韓江拿出了攜帶的蠟燭,一一將那些凹槽擺上點亮的蠟燭,很快,整座巨石宮殿都被照亮了。

    在幽幽的燭光下,唐風環視四周,他發現這是一個有些奇怪、不規則的石室,或者叫它“石殿”。石殿約有兩三百米的空間,在石殿的兩面各有一扇大門,另一面卻是一條寬闊的甬道,還有一面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唐風發現這里不但沒有手機信號,就連GPS也接收不到任何信號,他們只能依靠唯一的工具——指南針來辨別方位。

    根據指南針的指示,他們剛才打開的那扇大門是石殿的西門;和西門相對,在東面還有一扇大門。從外形上看,這扇大門與西面的金漆木門沒有什麼兩樣,大小、尺寸、式樣幾乎一模一樣,幾乎可以斷定,這兩扇大門是同時制造的。

    唐風先走到東面的大門後面,他推了推門,門很緊,不像剛才西門那樣,一推就露出很大的門縫。他借著細小的門縫往外望去,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也看不清南門的門鎖。“看來這扇門從沒有人打開過。”唐風心里想。

    唐風又沿著石壁走到南面,這里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他用手電向洞內照射,漆黑的甬道望不到頭。“這外面的石壁沒有經過打磨。”唐風判斷道。

    “嗯,和我們之前走的甬道基本一樣。”韓江道。

    “會不會這里就是通向橋頭的另外一條通道?”馬卡羅夫猜測。

    “很有這種可能!不過…”唐風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韓江問。

    “我忽然想到了大佛的左眼。”唐風輕聲說道。

    “你的意思這里就是通往大佛左眼的通道?”韓江有些吃驚。

    唐風沒有回答,又仔細查看洞口的情形。和剛才西門外面的情形一樣,在洞口兩邊出現了巨石壘砌的石壁,只是這里沒了那扇金漆大門。想到這兒,唐風說道︰“這里似乎也曾經有過一扇大門,和西門、東門一樣的金漆大門。”

    “哦!何以見得?”馬卡羅夫問。

    “首先,這洞口和我們進來的西門形制相同;其次,東面、西面都有門,南面也不該這麼敞著吧?當然我還需要更直接的證據。”唐風說著一指洞口一側的凹槽,“看,這里就應該是原來安放門軸的位置!”

    果然,韓江和馬卡羅夫在洞口另一邊也發現了安放門軸的凹槽。唐風又爬在地面用手電一點點地搜索起來。“你在找什麼?”韓江不解。

    “我在找金漆,或者朱砂的痕跡。”

    但讓唐風失望的是,他找了半天,一丁點金漆和朱砂的痕跡都沒有發現。難道這里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敞著的,沒有門?不可能,凹槽和洞口的巨石石壁都說明這里曾經應該有座大門。

    唐風陷入了沉思,馬卡羅夫卻突然說道︰“假設我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正確的道路是大佛的左眼,而左眼的甬道又是通向這里的,那麼這里原有的大門會不會被那個神秘人捷足先登破壞了?”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驚。韓江倒很鎮定︰“我剛才一直在觀察這里有沒有那個神秘人留下的標記,但很遺憾這里沒有。”

    “如果有那也就證實我的推斷了。”馬卡羅夫道。

    “不!”唐風突然叫了一聲,“我認為這里原來是有一扇和西門、東門一樣的金漆大門,但絕不是被那個神秘人破壞掉的。”

    “哦!何以見得呢?”

    “很簡單,如果是最近破壞的,應該留下痕跡,哪怕他把整扇大門都破壞了,也應該有痕跡留下。而我們看到這里很干淨,顯然,不可能是那個神秘人所為。”唐風判斷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但這兒的門呢?”

    “只有兩種可能,這兒要麼從一開始就沒有門,要麼就是在很早以前被破壞了。我個人傾向於後者。”

    “嗯,很有可能是這樣。”韓江點點頭,“應該早有人進來過了,所以這座石殿內什麼也沒留下。”

    “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嗎?”馬卡羅夫一臉失望。

    三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唐風走回石殿的中央,抬頭觀瞧,石殿頂上雕鑿著精美的蓮花︰“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上寺?”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韓江道。

    “這浩大的工程是為了什麼,這里原來究竟存放著什麼?”

    “也許是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也許是佛教經典。誰知道呢?你只有去問第一個進入這里的人了。”韓江撇撇嘴,又往北走了幾步,前面就是那條寬闊的甬道。

    “你注意到這條甬道了嗎?”唐風忽然問韓江。

    “看到了,像是一條沒有完工的甬道,所以這里也不需要建大門了。”韓江答道。

    “也許…也許這條甬道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唐風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韓江望著北面寬闊的甬道。甬道似乎沒有開鑿完,只有不到十米深,甬道內還堆積著許多碎石,甚至還有兩柄生銹的鐵杴。

    “你沒發現嗎?這甬道比我們走過的甬道都要寬大。”唐風在一旁提醒韓江。

    “就憑這個說這條甬道不簡單嗎?”

    “不!更重要的是那些碎石!”

    “碎石?”韓江不解。

    唐風領著韓江、馬卡羅夫,三人走進這條寬大的甬道,一直走到甬道盡頭。三人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動了幾步,唐風腳尖觸到了一塊橢圓形的碎石。他用電筒向四周照去,經過人工精心打磨的石壁,幾乎與石殿內的牆壁無異;再看前方,擋住他們去路的並非石壁,而是堆積如山的碎石塊。

    唐風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端詳了一下,說︰“這些石塊看上去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經過仔細打磨的圓形或橢圓形石塊。”

    韓江點點頭︰“似乎是經過打磨,不過這仍然不能改變這是一條死胡同的事實。”

    “對於我們是死胡同,不過對於這條甬道來說,可不是死胡同。從四周的情形判斷,甬道還是向前延伸的,只是現在被這些石塊擋住了去路。”

    “你是說這條甬道沒有完,石塊後面還在延伸?”韓江驚道。

    “這些石塊後面會有什麼?”馬卡羅夫問道。

    “不知道,也許後面還是一堵石壁,那這條甬道真的就是條死胡同。如果是這樣,那這些石塊就只是些隨意丟棄的建築材料。”唐風推斷說。

    “可我看不像。如果這堆石塊後面就是面石壁,那麼為什麼還要往北開鑿呢?北面的形制與東、南、西三面都不同,肯定是當初刻意為之。”韓江也覺察出石塊後面的玄機。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說這堆石塊後面一定大有文章。”

    唐風說著看看韓江,請示道︰“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呢?”

    “愚公移山唄!”

    “你瘋了?你知道這些石塊有多少?現在還根本看不到後面有多少石塊!”

    唐風的倔勁上來了,韓江也攔不住。就見唐風挽袖子,掄胳膊就開始搬面前的石塊,他將搬下來石塊一塊塊沿著地道的石壁碼放整齊。很快,甬道兩邊便形成了兩堵石牆。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只好上來幫唐風一起搬。唐風爬到了石堆上面,從上面很快扒開了一道口子。又搬了一會兒,他站在石堆上面,突然興奮地沖韓江和馬卡羅夫喊道︰“這…這後面不是石塊,已經可以看到後面了。”

    “後面是什麼?”韓江在下面問。

    唐風在石堆上,好長時間沒有回音…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韓江又催促道。

    “看不太清,好像…好像又是一道門…”唐風猶豫地說。

    “門?!”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驚。

    “別管那麼多,先把石頭搬開。”唐風喊道。

    好在這堆石塊並不算太多,三人用了半個多小時便將石塊搬去了大半。雖然底下的石塊還沒清理干淨,但他們已經看見了一個奇跡——一座真正的金門驚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什麼?”韓江驚得目瞪口呆。

    “真正的金門!”馬卡羅夫也驚得合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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