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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郎木寺

    夜幕降臨,唐風一行終於看清了山下那個寧靜的小鎮,公路邊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塊牌子,上書“郎木寺”三個大字。

    “郎木寺,這是什麼地方?”韓江盯著那塊牌子問道。

    唐風疑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郎木寺,是位於川甘交界處的一個小鎮,本無什麼名氣,不過,前些年一群外國背包客來此游玩,被此地獨特的高原風光,羌藏風情折服,驚為世外桃源,遂稱郎木寺為‘東方小瑞士’,於是,郎木寺小鎮一下成了國內外背包客,趨之若鶩的旅游目的地,每當旅游旺季,國內外的驢友們便會蜂擁而來。可是現在怎麼會這麼冷清?”

    “這有什麼奇怪,現在是旅游淡季唄!”徐仁宇盯著前方小鎮隱約閃爍的燈火說道。

    “郎木寺?這里有寺廟嗎?”梁媛好奇地問唐風。

    唐風解釋道︰“這里所說的‘郎木寺’,並非寺名,只是一個地名,但此地確有寺廟,還有兩座,一座是位於甘肅一頭的”安多達倉郎木寺“,”郎木“為藏語”仙女“之意,因其附近峽谷山洞中有石婷婷玉立如少女,故名,另一座寺廟是位於四川一側的”格爾底寺“,兩寺同在一鎮,同為黃教格魯派寺院,卻又分屬兩省,可謂奇觀。”

    “看來咱們可以順便在此游玩一番了。”梁媛笑道。

    “得了,現在哪有心情玩!”唐風說道。

    韓江看著前方的小鎮,又問唐風︰“我只是奇怪,我們怎麼走到了這里?”

    “別想那麼多了,進了鎮,咱們就可以和外界取得聯系了,我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快點走吧!”唐風催促道。

    韓江沒說什麼。他又看了一眼前方小鎮閃出的點點燈火,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眾人走進了小鎮,小鎮顯得異常冷清,一條彎曲的街道穿鎮而過,街道兩邊的店鋪大都關門歇業,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孤零零地佇立在街邊,唐風他們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鐘,竟沒有看到一個人,韓江正在疑惑之時,梁媛忽然發現前方的街角邊有一家店鋪還亮著燈,正在開門營業。

    “看上去像一家咖啡館?”唐風狐疑道。

    說完,已經精疲力竭的唐風、梁媛和徐仁宇也不請示韓江,徑直闖進了這家名喚“莎莎”的咖啡館,韓江背著一個大包,無奈地跟在三人後面,也走進“莎莎”咖啡館,走進店門,韓江立即用犀利的眼神很快掃視了一圈這家咖啡館,咖啡館不大,牆上一張大大的世界地圖,上面貼滿了世界各地驢友的留言,想不到小小的咖啡館,竟有如此知名度,不過,此時,咖啡館里倒是生意冷清,除了老板,和他們四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只有一位女遊客,坐在角落里,獨自喝著咖啡。

    韓江坐到女遊客對面,打量了一番對面的女孩,這女孩看上去和梁媛差不多大,卻要比梁媛成熟許多。韓江想到這,對面的女孩也發現了他,率先開口問道︰“你們從哪里來?”

    “從北京來。”韓江答道。

    女孩仔細打量了韓江和唐風、梁媛等人後,不冷不熱地說︰“看你滿身名牌,一定都是有錢人,看來我們不是一路人。”

    韓江沒想到女孩這麼說,尷尬地不知如何回答。他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你看我渾身髒兮兮的,哪像有錢人的樣子!”

    “這恰恰說明你們是有錢人,所以你們不愛惜,能把名牌穿成這副尊容,也只有你們干得出來。”

    韓江不想對這個剛認識的女孩說出他們一路的遭遇,只好無奈地搖著頭,說道︰“看來我是說不過你了,最起碼我不是有錢人,你看,我那幾個朋友是,特別是那小子。”說著,韓江一指不遠處的唐風,道︰“這小子曾在一場拍賣會上,為了一件藝術品一擲千萬!”

    “哦?果然是個有錢人!”女孩平靜地說著,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唐風。

    韓江用敏銳的眼神觀察著對面的女孩,特別是他故意說道唐風在拍賣會上一擲千萬時,但是對面女孩的反應讓韓江找不到任何破綻!韓江笑了笑,又道︰“你看這小子最近還撞上了桃花運,他旁邊那個女孩,居然倒追這小子。”

    “哼!”韓江對面的女孩輕輕地哼一聲,又道︰“不過,你朋友看上去倒是不錯。”

    這下輪到韓江“哼”了,他心說唐風這小子,怎麼這麼有女人緣,是個女的都看他不錯!韓江鎮定一下,又問對面的女孩︰“還沒請教你的芳名?”

    “我叫周楠楠,從上海來,你就教我楠楠吧!”楠楠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叫韓江。”韓江做完自我介紹,唐風和梁媛也走了過來,自我介紹了一番,當然他們把該隱去的都隱去了,不過,不管怎麼說,五個人,這就算是認識了。

    四個人在小咖啡館里填飽了肚子,又聽楠楠說了一大堆獨自旅行的見聞,梁媛一臉羨慕地說︰“我真羨慕你,一個人從上海走到了這,去了那麼多地方。”

    “你也可以走啊!”

    “我一個人可不敢走這麼遠!”

    “你不是有這麼高大帥氣的男朋友保護嗎?”說著,楠楠看了唐風一眼。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恨不得把我甩掉呢。”梁媛一臉無辜的表情。

    兩個女孩談得特別投機,全然不顧一旁唐風的感受。韓江依然保持著警惕,注視著每一個進出咖啡館的人,甚至包括每一個從門口路過的人,他並沒發現任何可疑之人,可他卻總感覺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他們,“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他想,但是,他愈是這麼想,那種感覺反而愈發強烈了。

    “你們知道這的天葬台嗎?”楠楠突然一問,把韓江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什麼天葬台?”韓江好奇地問。

    楠楠說︰“我來郎木寺,除了參觀這兒的寺廟,就是為了來看看這兒的天葬台,這的天葬台很有名的。”

    “天葬,是藏族人一種獨特的葬俗,就是在人死後,將屍體放在天葬台上,經過天葬師的處理,然後讓禿鷲來把屍體吃掉。”唐風解釋了一番。

    “這麼嚇人?”梁媛和徐仁宇同時驚道,引得在吧台內的店主朝他們這兒瞥了一眼。

    “是啊!漢族人一般理解不了天葬,漢族人認為保存屍體完整,才符合孝道,但藏民認為,人死後,靈魂和肉體已經分離,肉體沒有用了,貢獻給禿鷲食用,而禿鷲是一種神鳥,它們在食用了死者的肉體後,會飛向高空,將死者的靈魂也帶向天堂,因此天葬也被成為‘鳥葬’,在藏民看來,天葬是極其神聖的。”楠楠的解釋讓梁媛稍稍理解了天葬。

    “這里也有天葬台嗎?”唐風問楠楠。

    楠楠點點頭︰“這里有一座遠近聞名的天葬台,據說是安多地區最大的一座天葬台。”

    “可我以前去西藏時,那里的天葬台是不允許參觀的。”唐風又問。

    “西藏的天葬台是不允許參觀,不過,這里的天葬台是允許參觀的,當地人似乎並不忌諱這些,而且你們來的很巧,明天早上,天葬台上,就會有一場葬禮。”

    “啊!這麼說,我們可以目睹天葬了。”徐仁宇驚訝之余,忽然感到胃里一陣翻騰。

    “是啊!所以明天一大早,我就準備上天葬台。”楠楠很堅決地說。

    梁媛有些害怕,“楠楠,你膽子真大,我可不敢去。”

    “沒什麼好害怕的,你們要把天葬看作是神聖的儀式,要知道,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天葬的,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到的,你們能看到,算你們運氣好。”楠楠還有些稚氣的臉上,一臉自信。

    唐風雖然有些反胃,不過對神秘天葬的好奇和興趣,遠遠超過了內心的恐懼,唐風決心明天一早跟楠楠上天葬台,一窺究竟!梁媛見唐風要去,也壯著膽子,表示要去,徐仁宇也對去天葬台,大感興趣。四個人又看看韓江,韓江手一攤,笑道︰“你們這幫小孩都沒問題,我更沒問題了。”

    於是,五個人商定,第二天早上,去天葬台一窺究竟!

    楠楠把唐風他們帶到了她住的小旅館,但等他們趕到時,小旅館竟然已經關了門,楠楠敲了敲小旅館的門板,可是里面卻沒有動靜。

    “這里現在怎麼這麼冷清?”唐風忽然好奇地問周楠楠。

    “因為現在早過了旅游旺季,這兒畢竟是山區,一過九月份,氣溫就會急劇下降,來這兒的遊客就很少了,遊客少了,原來在這兒做生意的人也大都撤離了。”周楠楠解釋完,又使勁敲了敲了小旅館的門板,可是里面仍然沒有反應。

    “也許老板出去了?”徐仁宇猜測道。

    徐仁宇話音剛落,小旅館內忽然傳出了腳步聲,不大一會兒,一個打著哈欠的老頭打開了門板,那老頭看模樣,應該有六十多歲,穿著一身老式的藍布中山裝,老頭探出腦袋,向外張望,他疑惑地逐一掃視門外的幾個陌生人,當老頭看見周楠楠時,布滿皺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口道︰“這麼晚了,我不見你回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怎麼會呢,你看我又給你帶了幾個客人來。”周楠楠指著唐風他們說道。

    “歡迎,歡迎啊!”老頭有些生硬地招呼起唐風他們來。

    唐風看了看這間小旅館的環境,然後問那老頭道︰“能用一下你們這兒的電話嗎?我們的手機都沒電了。”

    “電話?你們來得真不巧,這幾天,我們這兒的電話線路出了故障,電話總是時好時壞的,你試試吧!”此刻,老頭剛才臉上的那一絲笑容已經消失了。

    唐風疑惑地看看老頭,徑直走到服務台,撥通了電話,果如老頭所說,電話那頭,一陣忙音。唐風放下電話,沖韓江無奈地搖了搖頭,韓江眉頭緊鎖,小聲道︰“剛才在那咖啡館我已經試過了,電話也打不通,真是奇怪!”

    “好不容易走出來了,竟然還是聯系不上!我們可真夠倒霉的啊!”徐仁宇抱怨道。

    “楠楠,你能把手機借我們用一下嗎?”唐風轉而向周楠楠求助。

    誰料,周楠楠兩手一攤,道︰“很遺憾,我這次出門半路上手機就丟了,我還想問你們借呢!”

    唐風無奈地看看韓江,韓江也毫無辦法,只得先開房間,回屋休息,順便給手機充電,韓江和唐風同住一屋,徐仁宇單獨一屋,梁媛本想和楠楠同住一屋,但韓江考慮到梁媛包中的東西,還是單給梁媛開了一間客房。

    唐風進了房間,觀察一番,對韓江道︰“這里可夠奇怪的,旅館這麼早就關門了。”

    “這也不奇怪,沒什麼人,當然就早點關門嘍!”韓江道。

    唐風走進衛生間,忽然有些興奮地沖韓江說道︰“你別說這偏僻的小旅館,還挺干淨,還有熱水,我們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我提醒你,那些旅客還在山上忍饑挨凍呢。”韓江一臉嚴肅地對唐風說道。

    “可這里還是無法和外界聯系,我們能怎麼辦呢?”唐風頓了一下,又安慰韓江道︰“這幾天過去了,說不定救援人員已經找到了他們,反倒是我們幾個,可能被列為失蹤人員了。”

    韓江想想,唐風的話也不無道理,本來是希望自己能找點走出來,報告飛機出事的地點,盡快去救援,沒想到,這一路竟生出這麼多事來,說不定真如唐風所說,他們幾個反倒成了失蹤人員,史蒂芬?倒霉的史蒂芬!還有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他倆還好嗎?韓江躺在床上,腦海中卻不知怎地,總是浮現出葉蓮娜的音容相貌來。

    半夜時分,韓江忽然被窗外樓下的一陣爭吵驚醒了,韓江從床上蹦起來,側耳傾聽,那聲音就在窗外,但又似乎離著很遠,韓江努力想聽清爭吵的內容,可是他卻根本無法聽清。

    韓江看看正在熟睡的唐風,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槍,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廊上一片漆黑,再聽那個聲音,這會兒卻不見了,整個小旅館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韓江感到了一絲寒意,他附在徐仁宇的房門上,側耳傾聽,里面傳出一陣均勻的鼾聲,韓江又貼在梁媛的房門外,屋內一片寂靜,不過,韓江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梁媛輕微的鼾聲,“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韓江狐疑著收起手槍,朝樓下的服務台看看,沒有人,沒有任何動靜。

    韓江回到自己的房間,重新躺在床上,他再沒有聽到那個爭吵聲,慢慢地,慢慢地,困意又向他襲來,韓江閉上了眼楮…

    第二天一早,當唐風醒來時,已是十點多鐘,一旁的韓江竟還在呼呼大睡,這可不像韓江一貫的做派,也許是昨天太累了!唐風喚醒韓江,“奇怪!昨天怎麼睡得那麼死?”韓江晃晃腦袋,感覺頭昏沉沉的。

    “快準備一下,昨晚我們跟楠楠說好要去天葬台的,這會可能晚了。”唐風提醒韓江。

    誰料,韓江一聽唐風的提醒,“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猛敲隔壁梁媛的房門,唐風不解其意,也跟了出來,韓江一邊敲門,一邊小聲對唐風嘀咕道︰“昨晚太不正常了,我不該睡那麼死的。”他又想起昨夜在窗外樓下那個奇怪的爭吵聲。

    “也許是你昨天累了。”

    “不可能,我現在心跳得厲害,我擔心梁媛會出事。”

    唐風一聽,也緊張起來,兩個人一起猛敲梁媛的房門,等了半天,梁媛的房門也沒開,倒把徐仁宇吵醒了。韓江的耐心漸漸失去,就要破門而入之時,梁媛的房門開了,梁媛睡眼惺忪地看看門口這三個大男人,笑道︰“叫我起床,也不用這麼大動靜吧?”

    韓江不理梁媛,徑直闖進了她的房間,拉開梁媛的背包,見到那件西夏玉插屏完好無缺地躺在包里,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這麼半天才開門,你可嚇死我倆了。”唐風埋怨道。

    “你們不用擔心,我睡覺都抱著我的包包,不會丟的!”梁媛還是一臉天真,忽然,她又想想起了什麼,叫道︰“糟了!糟了!你們怎麼這會才來喊我,昨晚跟楠楠約好,今天一大早要上天葬台的,楠楠,可能等急了。”

    “楠楠?”韓江嘀咕著,對唐風和梁媛說︰“我去找周楠楠,你們倆準備一下,等會就出發。”

    韓江來到周楠楠的房門前,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韓江跑到樓下服務台,詢問昨晚見到的那老頭,老頭依舊是一身粗布中山裝,聽韓江問周楠楠,老頭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看見那個女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您知道她去哪了?”

    老頭搖搖頭,“他沒說。不過…”

    “什麼?”

    “不過,她昨天問過我關於天葬台的事,我猜她大概一大早上天葬台去了。”老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韓江點點頭,正欲離去,忽又問了老頭一句︰“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住到你們這的?”

    老頭想了想,回答說︰“是前天,前天晚上她一個人來的。”

    韓江思忖著,回到梁媛房中,對她和唐風道︰“那老頭說楠楠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是一個人去了天葬台。”

    “楠楠怎麼沒叫我?昨天我跟她說好的,今天一起去。”梁媛埋怨道。

    “也許你睡得太死了。”唐風道。

    “不可能,她要敲我門,我一定會醒的。”

    梁媛還想說什麼,韓江卻斬釘截鐵說道︰“先不要埋怨了,一切都等上了天葬台,找到周楠楠再說。”

    四個人各做準備,韓江打開充了電的手機,發現手機竟然還是沒有信號,他無奈地看看唐風,小聲問道︰“你昨夜聽到窗外樓下的爭吵聲了嗎?”

    “爭吵聲?沒有,怎麼,你聽到了什麼?”唐風不解地反問韓江。

    韓江緊鎖眉頭,喃喃自語道︰“怎麼就我聽見了?難道是我的夢?”

    “究竟怎麼了?”唐風一頭霧水。

    “總之,我的感覺很不好,總覺著這個地方有些詭異。”韓江盯著唐風說道。

    “我也覺著這里有些奇怪,不過,咱們還是趕緊去找周楠楠吧!”

    唐風說完,梁媛和徐仁宇也做好了準備,於是,唐風向那老頭問清了道路,四人便朝天葬台出發了。

    到了街上,唐風才發現,今天是個陰天,北風呼嘯,行人稀少,郎木寺小鎮顯得更加冷清。

    四人頂著寒風,走了一段,山路愈發泥濘,唐風抱怨說︰“偏偏趕上這麼個糟糕的天氣。”沒有人接茬,四個人繼續埋頭走路,天葬台越來越近了,唐風已經看到了山坡上那凌亂的白色經幡,他知道,那里就是天葬台。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海拔高的緣故,唐風感到越往上爬越是寒冷,風呼嘯著,撕過四人的臉龐,可是,四個人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唐風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在吸引著他們,總之,天葬台離他們是越來越近了。

    前方,草坡上出現了一道鐵絲網,不過,這只是一道象征性的鐵絲網,它的大門洞開,並不能阻止任何想進入天葬台獵奇的人們。四個人都知道——天葬台到了,梁媛看看四周,不見一人,並沒有楠楠的身影,前方的經幡,被大風一吹,發出了奇怪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梁媛害怕了,他膽怯地指著鐵絲網上懸掛的八個紅色大字——“游客止步,謝絕參觀。”像是找到了下坡的台階︰“你們看,這里不讓進,我們還是回去吧,說不定,楠楠已經回去了。”

    徐仁宇也同意,韓江有些猶豫,他看看周圍,還是點了頭,三人一起盯著唐風,唐風沒有說話,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天葬台,轉身就要下山,可唐風剛走了兩步,突然發現空中飛來一群黑色的禿鷲,禿鷲在天葬台上盤旋,久久不肯離去,唐風抬起頭,盯著空中盤旋的黑色禿鷲,若有所思,禿鷲在空中盤旋數圈後,落在了天葬台上。

    已經轉身下山的梁媛,催促唐風︰“你看什麼呢?快點走啊!”

    唐風盯著天葬台上的禿鷲,又回頭看看韓江、梁媛和徐仁宇,突然,唐風大叫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說著,唐風徑直闖進了空無一人的天葬台,本來就猶豫的韓江緊隨唐風也朝天葬台的大門走去,徐仁宇和梁媛無奈,只得也跟了上來。

    四個人經過一片經幡,血腥的氣味,讓唐風和梁媛連連作嘔,經幡在風中搖曳著,虔誠的藏民,將六字真言寫在經幡上,風每吹過一次,就意味著死者誦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藏民們相信,這是死者為自己和家人的祈禱。經幡周圍,擺放著許多石刻的經板,唐風在這些經板前,默默祈禱,梁媛也學著唐風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既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死去的爺爺能早日升入天堂,此刻,剛才的恐懼感忽然消失了,在這蒼茫的天地間,一種神聖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繞過這片經幡,四個人來到一片鋪滿大石的空地前,這里雜亂的堆放著一些東西,有斧子,有衣物,還有一些人骨和分辨不清的殘骸,唐風小聲道︰“這就是天葬台了,死者的屍體就是在這經過處理,分成小塊,砸碎骨頭,給禿鷲來食。”

    韓江皺著眉看了一眼,徐仁宇和梁媛捂著嘴,四個人為了不打擾天葬台上的靈魂和那些禿鷲,沿著天葬台邊上,快速向山坡那頭走去,大約走出了一百多米,突然,韓江發現在山坡那頭,正有一群禿鷲佇立在草坡上,用力撕扯著什麼東西…

    四人心里不約而同升騰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唐風緊趕幾步,冒著被禿鷲攻擊的危險,沖到了那群禿鷲所在的位置。

    禿鷲四散飛開,唐風、韓江、梁媛和徐仁宇趕到近前,四個人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驚呆了,緊接著四個人,包括韓江,一陣劇烈的嘔吐,因為——因為就在禿鷲們散開的地方,他們看到了周楠楠的屍體,楠楠的衣服已經被禿鷲撕扯的不成樣子,身體半裸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最可怖的是周楠楠的臉,兩只空空的眼眶,沒了眼珠,後腦被完全擊碎,腦漿撒了一地,一只不願離去的禿鷲,還在那兒吮吸著周楠楠的腦漿…

    梁媛不由自主地倒在唐風懷里,哭了︰“是誰殺了楠楠?昨天她還好好的呢!”

    唐風抱緊梁媛,眼角也濕潤起來,沒想到昨天還那麼健談的楠楠,竟然死在了天葬台上!唐風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但他的大腦還是極力搜尋著可能的凶手。

    “會不會是楠楠遭到了禿鷲的攻擊,所以…”徐仁宇猜測道。

    “不可能!禿鷲一般只吃腐肉!”唐風大聲否定了唐風的判斷,他話音剛落,突然從遠處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傳來一個聲音︰“唐風,你說得不錯,周楠楠是我殺的。”

    四人又是一驚,八只驚恐的眼楮,環視四周,沒人,空空的天葬台,沒有一個人!唐風、韓江和徐仁宇不約而同拔出了隨身攜帶的九二式手槍,打開保險,警覺地注視著四周。

    那個聲音又響了︰“唐風,韓江,收起你們的槍,你們不用擔心狙擊手,我不會在這里傷害你們。”

    唐風努力判斷著這個聲音,漢語,男中音,普通話,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任何口音,就像電視里播音員在播新聞,但他很快便斷定這是經過處理的聲音,這是誰?他藏在哪里?

    這時,一直倒在唐風懷里的梁媛,不知哪來的勇氣,沖著那個聲音嚷道︰“你是誰?為什麼不敢出來?你為什麼要殺害楠楠?”

    梁媛還沒嚷完,那個聲音便狂笑道︰“哈——哈!我的梁大小姐,不要這麼生氣,為什麼殺周楠楠,你以後會知道的;至於我是誰,呵呵,你以後也會知道的。不過,有一點,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知道,周楠楠的死,是因為你,因為你身上帶的那件東西。”

    “西夏玉插屏?”梁媛心里一驚,把背包抱得更緊了。

    唐風和韓江聞聽此言,也是一驚,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凶手的來路!唐風跑上背後的山坡,四下張望,還是不見一人。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梁媛,你要是聽話,下午五點,就把我要的東西,裝在你的背包里,然後放在格爾底寺大經堂前的石獅子旁,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但是你們要是耍花招,你們就會比周楠楠死得更慘!哈哈——哈哈!記住!下午五點,格爾底寺大經堂前的石獅子旁。”

    說完,那個聲音不再響起,唐風獨自站在山坡的最高處,他的耳畔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唐風佇立在山坡最高處,他還在努力搜尋著,突然,唐風似乎發現了什麼,在遠處山坡下的小山凹中,有兩個紅點,一閃一閃,他迅速判斷出,那是兩個人!看上去像是兩個喇嘛,唐風向那兩個喇嘛飛奔過去,可是,等他追上那兩個喇嘛,那兩個喇嘛,除了一臉驚駭,什麼也不知道!

    唐風只得無奈地往回走,當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草地上時,韓江走過來,扔給他個東西,唐風接過來一看——一台錄音機!

    “剛才和我們說話的,就是這個。”不用韓江解釋,唐風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媽的!這些家伙太猖狂了。”唐風惱怒地將錄音機重重砸在草地上。

    “是啊!太猖狂了,他們好像對我們的底細了如指掌,而我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韓江疑惑地說。

    唐風微微點頭,“對!我們一定在哪里出了問題,才會讓對手步步佔先。”唐風陷入了沉思,不過,沒過一會兒,唐風又道︰“現在還不是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下午五點,格爾底寺,還有一場惡戰。”

    “也許他們只是虛張聲勢,現在,鎮上的遊人不多,他們要真敢在格爾底寺露面,還怕抓不住他們!”韓江恨恨地說道。

    唐風站起來,彎腰又拾起了已經被他砸壞的錄音機,道︰“不管他們下午露不露面,我們都要有所準備。”唐風邊說邊把錄音機的磁帶取出來,對韓江晃了一下,說︰“我們一定要冷靜,這個磁帶帶回去研究,可能還有用。”

    韓江點頭道︰“是!我們一定要冷靜。不過,這里…”

    韓江似乎很為難,他在考慮如何處理周楠楠的屍體。唐風無奈地朝周楠楠的屍體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等能跟外界聯系上了再說吧!我們要全力應對下午可能出現的情況。”

    唐風說完,瞥了一眼一直佇立在旁的徐仁宇,他忽然發現徐仁宇此刻正盯著梁媛的背包出神,他順著徐仁宇的目光發現,梁媛背包的拉鏈不知何時開了,里面的紫檀盒子竟掉了出來,而粗心大意的梁媛拖著背包,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背包的變化。

    唐風看到這里,趕忙上前拾起那個紫檀盒子,他沖上去一把拾起掉在草地上的紫檀盒子,可不知怎地,盒子上的扳子竟然開了,唐風一拿紫檀盒子,玉插屏順勢滑了出來,一旁的韓江見狀,趕忙上前,迅速地將玉插屏裝到盒子里,然後又重新揣進了梁媛的背包中。

    “怎麼這麼不小心!”韓江小聲呵斥道,同時,他又瞥了一眼徐仁宇,玉插屏安然無恙,韓江心里放了心,但是卻讓徐仁宇這個外人窺見了玉插屏,韓江又不免心悸,他扯了扯還怔在原地的徐仁宇,道︰“咱們先回去吧!”

    誰料,徐仁宇卻一把掙脫了韓江,沖韓江和唐風嚷道︰“不!我不能再跟你們一起走了。”

    “為什麼?”唐風反問道。

    “因為你們包里的那件東西!”徐仁宇又嚷道。

    徐仁宇的話讓唐風等人心中大駭,唐風愣了一會兒,才反問徐仁宇︰“怎麼?你見過那件東西?”

    “不!我沒見過,但是我現在知道了,咱們這一路所經歷的一切,羌寨!還有這兒,甚至還包括飛機失事,這一切可怕的遭遇,都與你們包里的那件東西有關,剛才那個錄音已經說的很明確了!史蒂芬,周楠楠,也許還有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他們都成了犧牲品,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徐仁宇在空寂的天葬台上大聲嚷道,他的聲音驚起了成群的禿鷲。

    韓江走過來,盯著徐仁宇道︰“博士,請聽我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否認這一切遭遇都與梁媛包里的那件東西有關,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現在離開我們,可能會更危險。”

    “更危險?算了吧,跟著你們才更危險,我可不想把小命搭在這兒!”徐仁宇搖著頭說道。

    唐風不知該怎麼勸說徐仁宇,韓江來回在徐仁宇面前踱了幾個來回,他在思考,該怎麼應付這個局面,最後,他在徐仁宇面前站定,對徐仁宇嚴肅地說道︰“好吧!博士,你如果執意要離開我們,我們也不會強留你,但是請你一定要考慮清楚,你現在離開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離開這里,還有一條是留在這里,等待通訊恢復;不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希望你能在和外界取得聯系後,及時報告飛機失事的情況,還有我們的情況,我給你一個號碼,你可以打這個電話。”

    說著,韓江掏出徐仁宇給他的那張名片,在名片背後的空白處,寫上了一長串數字,然後遞給徐仁宇,徐仁宇看了一眼,道︰“這是電話號碼?好奇怪的號碼!”

    “是電話號碼,你一定要打這個號碼,說清飛機失事和我們一路上的情況,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然後,就會有人來保護你,為你安排好一切。”

    “保護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徐仁宇問道。

    “如果我們有緣,以後你會知道的,但是有一點請你堅信,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你值得信賴的朋友。”韓江誠懇地說道。

    徐仁宇揣起那張名片,道︰“朋友?可能是吧!你們放心,我會打這個電話的。”說完,徐仁宇頭也不回,獨自朝山下走去,韓江望著徐仁宇遠去的背影,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唐風、韓江和梁媛看著徐仁宇慢慢消失在視線中,也開始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三人時不時回頭朝天葬台望去,天葬台上的經幡依舊在風中搖曳,已經嗅不到血腥的氣味,三人在山坡下立定,最後看了一眼山上的天葬台,那里有周楠楠的屍體,昨晚,周楠楠還興致勃勃地要來天葬台觀看天葬,沒想到,今天,天葬台竟成了她的歸宿,也許是她打擾了逝者的寧靜,也許她只是個犧牲品,周楠楠的屍體,正在天葬台上任由禿鷲撕咬,願那些禿鷲,能將她的靈魂帶向遠方,帶入天國。

    中午時分,天空中陰霾散去,出現了難得的一縷陽光,三人回到鎮上,發現小鎮比早上熱鬧了一些,三人隨便找了家川菜館吃午飯,唐風和梁媛還沒從天葬台的陰影中走出來,看到飯菜,沒有一點食欲,但是,在韓江的堅持下,他倆還是勉強填飽了肚子。

    回到旅館,徐仁宇已經退了房間,韓江動用特殊手段,進入周楠楠的房內,檢查了一番,但除了從周楠楠包中翻出一疊百元大鈔外,並沒發現其它可疑之處,韓江將錢放回包中,退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韓江對唐風和梁媛道︰“這里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快撤吧。”

    三人退了房間,一路步行,很快來到了格爾底寺。格爾底寺並不像內地常見的漢族寺廟,用一道圍牆將整個寺廟圍住,格爾底寺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大大小小的殿宇,散布於山間。唐風、韓江和梁媛背著包,像普通遊客一樣,從山腳下,一間殿宇,一間殿宇,慢悠悠地向山上參觀,一路上,除了正在轉寺的虔誠藏民,他們沒有踫到一個外地遊客,更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

    唐風和梁媛也學著藏民的樣子,在長長的經廊內轉了一遍經,“轉經可以讓人忘去煩惱!”唐風對梁媛說,可是梁媛卻怎麼也忘不掉上午在天葬台上看到的血腥一幕。

    在參觀完格爾底寺幾座最尊貴的銀頂佛殿後,唐風三人來到了格爾底寺的大經堂前,唐風看看表,已是下午四點半,大經堂內,梵音悠長,喇嘛們的誦經聲低沉婉轉,層層疊疊,傳向遠方,大經堂前的廣場上,除了一些當地人,倒是三三兩兩聚集了十來個外地遊客,還有兩、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遊客。

    “這是要干嘛?聚了這些人?”韓江問唐風。

    唐風也不知,好奇地詢問一位遊客,遊客說︰“聽說這兒馬上有活動,我們過來看看。”

    唐風觀察了一遍大經堂,果然,經堂兩側各有一尊不大的石獅子,三人商定,將玉插屏裝在唐風的背包中,然後,將一些沒用的物品,裝入梁媛的綠色背包,放在右側的石獅子旁。

    一切準備完畢,唐風和梁媛裝成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坐在離石獅子不遠的地方,卿卿我我,韓江則獨自混入圍觀的人群,用他那如鷹般敏銳的眼楮,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時針離五點越來越近,大經堂前的人越聚越多,可能是時差的原因,下午五點,天空仍然大亮,韓江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他一會兒看看石獅子旁的綠色背包,一會兒看一眼不遠處的唐風和梁媛,一會兒又掃視一遍圍觀的人群,特別是那些好奇的游客。

    離五點還差幾分鐘,忽然,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韓江視野中,葉蓮娜!是葉蓮娜——在人群中!韓江站起身,沿著廣場邊緣,朝葉蓮娜現身的地方快步走去,唐風和梁媛見狀,跟了上來,唐風急問︰“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葉蓮娜!我看見了葉蓮娜!”

    “什麼?這怎麼可能!她也到了這里?”唐風扭頭朝人群中張望,可卻沒看見葉蓮娜的身影。

    韓江走到剛才葉蓮娜現身的地方,那里站著幾個架著照相機的游客,沒有葉蓮娜的身影,韓江凝視四周,忽然,韓江在對面的人群中又發現了葉蓮娜的身影,他想快步穿過大經堂前的廣場,但就在這時,時針指向五點,大經堂前的黑色幔帳被風輕輕拂起,經堂內誦經的喇嘛,突然蜂擁而出,頓時,廣場上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等韓江分開眾喇嘛,走到對面時,葉蓮娜不見了,放在石獅子旁邊的綠色背包竟然也不見了!韓江無比惱怒,可又無可奈何,他回身朝大經堂前的廣場望去,喇嘛們,有的擊掌,有的提問,有的念念有詞,——一場宏大的辯經開始了。

    唐風和梁媛趕過來,發現綠色背包不見了,唐風首先開口道︰“背包被誰拿走了?”

    “我不知道!剛才喇嘛們出來,場面一亂,我什麼也沒看到。”韓江難掩胸中的憤怒。

    “難道是葉蓮娜?”

    “她肯定出現了,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她拿了包?”

    “如果是她,那就太可怕了!楠楠難道是他們殺的?我真不敢相信!”唐風緊皺眉頭。

    “什麼不敢相信!他們的來路你清楚嗎?”

    “可我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不像是壞人,更不像是那麼殘忍的人。”

    “屁!他們如果是為了玉插屏而來,一定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不過,他們也太小看我了,我為了達到目的,也是有手段的。”韓江這時恨得牙都癢癢了。

    “好在東西還在!”梁媛安慰韓江道,韓江檢查了唐風的背包,看見玉插屏完好無損,點點頭,稍稍寬了心。

    “下面怎麼辦?”

    “繼續找,我可以肯定,葉蓮娜他們一定也來到了郎木寺。”韓江肯定地說道。

    三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格爾底寺亂撞一通,一無所獲,唐風指著山坡頂上的一座“山神箭堆”,道︰“我們去那兒看看,那里可以俯瞰整個格爾底寺。”

    於是,三人又朝山坡上走去,爬到半山腰時,天色已晚,梁媛打起了退堂鼓︰“天黑了,上去也看不到什麼了,我們還是先回鎮上,找個旅館住下吧。”

    梁媛話音剛落,忽然,唐風像是發現了什麼︰“你們看,前面那座佛殿地上是什麼東西?”

    “像是紙片…”

    好奇心促使三人向那座偏僻的佛殿走去,一陣陰風吹來,佛殿地上的那些紙片被吹到了半空中,幾張小紙片還飛到了唐風身上,唐風不禁渾身一顫,因為這些白色的紙片,讓他想起了…“紙錢!全是紙錢!”梁媛的驚叫,劃破了寺廟的寧靜。

    唐風大著膽子,拾起一片“紙錢”,仔細觀察,這才發現,佛殿周圍的紙片並不是什麼紙錢,上面印著一些他看不懂的佛教圖案和藏文佛經,這是什麼東西?這座偏僻的山坡上,怎麼有座佛殿?唐風決定到那座佛殿前,一窺究竟。

    三人來到佛殿正門前,大門緊閉,唐風抬頭看看這棟建築,這是座略顯破敗的佛殿,里面一片漆黑,看上去很久沒有人住了,“大門上好像畫著什麼東西?”韓江提醒唐風,唐風也注意到了門上的圖案,他打開手電,朝門上照去。

    隨著光柱緩緩投在大門上,三人隱隱約約看見了門上的圖案,門上繪著一位面目猙獰的惡煞,右手持劍,左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唐風看不清楚那個東西,當他把手電打在惡煞左手上時,梁媛頓時失聲驚叫,唐風亦是嚇得將手電掉在了地上,就連韓江心里也是重重一顫,因為他們同時看清了惡煞左手上的東西——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驚嚇過度的唐風和梁媛,慌不擇路,匆匆掉頭,順著來時的佛殿圍牆,正欲離去,不料,走到圍牆拐角出,斜地里,猛地轉出一個穿著寬大藏袍的人來,又把梁媛和唐風著實嚇了一跳,兩人後退幾步,正踫上後面的韓江,韓江還算鎮定,看看迎面來人,是一位正在轉寺的藏族老人。

    老人面對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外地人,也是一驚,不過,老人很快鎮定下來,瞥了唐風和梁媛一眼,然後眼簾一垂,繼續向前轉寺,韓江忙追上老人,問道︰“請問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

    老人看看韓江,沒有言語,晃晃腦袋,然後低頭繞過韓江,繼續向前,走進了茫茫夜幕。“真是個怪老頭,這麼晚了還在這兒轉寺!”唐風走過來說。

    “而且還不說話,剛才那樣子真把我嚇壞了。”梁媛抱怨道。

    “也許人家聽不懂漢語呢。”說著,韓江彎腰拾起地上的手電,又朝大門照去,他也分不清門上畫著是什麼?一邊一個,惡煞?門神?還是金剛羅漢!這會兒再看,沒有剛才那麼恐怖了,只是兩幅畫而已,可是這時,佛殿的門突然開了…

    佛殿門里也射出一道手電,比韓江的手電要亮,直刺韓江的雙眼,韓江被晃得睜不開眼楮,他本能地拔出腰間的九二式手槍,直撲門里那道光柱而去,韓江使出了全力,那人見勢不妙,向後退去,韓江步步緊逼,直到那人倒在一根柱子上,退無可退!韓江左臂頂住對方咽喉,右手用槍指著那人的太陽穴,與此同時,他嗅到了一股談談的清香,一種女性才會有的味道。

    “葉蓮娜!”唐風在後面輕輕喊了一聲。

    韓江這才知道,被自己頂住的人竟然是葉蓮娜!要在以往,韓江肯定會很紳士地放開葉蓮娜,然後賠禮道歉,但是這次,韓江沒有松手,他沖葉蓮娜吼道︰“說,周楠楠是不是你們殺的?”

    “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太…太野蠻了。”顯然,葉蓮娜被韓江弄疼了。

    不過,葉蓮娜也不是等閑之輩,她見韓江還不放手,腳下飛起一腿,直擊韓江要害,韓江無奈,只得松開葉蓮娜,向後退了一步,但他的槍口仍然指著葉蓮娜,一動不動。

    唐風和梁媛跟進院中,馬卡羅夫沒有立即上來制止韓江和葉蓮娜的打斗,而是探出頭在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將門關好,才回到院中,五個人怔怔地站在不大的院中,對方是敵是友,誰也不知道。

    最後,還是葉蓮娜率先打破了沉默︰“韓江,你身在巨大的危險當中,還渾然不知!”

    “危險?哼!不勞你操心。”韓江哼了一聲。

    “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進屋再說。”馬卡羅夫開口圓場,韓江看看院中這座不大的佛殿,殿內一團漆黑,韓江暗道︰好男兒渾身是膽,管它是龍潭虎穴,也要一闖!說完,韓江跟著馬卡羅夫,大踏步走進了佛殿。

    佛殿內,一團漆黑,沒有電燈,只有供案上的兩盞酥油燈,發出昏黃的光線,韓江借著這點光亮,環視殿內,除了擺放酥油燈的供案,其他地方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塵,聯系到佛殿的破敗環境,看來這里是很久沒有人住了。再看供案前的地上,被打掃出一塊地方,放著兩個睡袋,韓江尋思,這里大概就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安身之所了。

    唐風、梁媛和葉蓮娜緊隨韓江,步入佛殿,馬卡羅夫又是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殿門,才轉身道︰“韓江,想不到你們也來到了這里!”

    “哼!當然。有你們倆在,我們當然不會缺席。”韓江敵視地看著馬卡羅夫。

    “不!不!韓江,你誤會我們了,我們對你們沒有惡意。”馬卡羅夫極力向韓江解釋道。

    “沒有惡意?好吧,那你說說,你們為什麼來到這里?難道是這兒的風光?”

    馬卡羅夫干笑了兩聲,道︰“坦率地說,這個小鎮真是太美了,用你們中國的一個成語,應該叫‘世外桃源’,但是,命運偏偏不讓我有這種機會…”

    “中國人是好客的,如果你們僅僅是來旅遊,我們歡迎,但你們卻不是!”韓江打斷了馬卡羅夫的話。

    “是的,我和葉蓮娜不是來旅游的,但請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做危害你們的事,至於我們此行的目的,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沒有時間了,正如葉蓮娜剛才所說,你們和我們現在都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

    “危險之中?難道今天上午天葬台上的恐怖一幕,不是你們所為?”韓江還是咄咄逼人。

    “天葬台?韓,我不知道你說得是什麼,從昨天下午,我和葉蓮娜就一直藏身在這,除了剛才葉蓮娜出去買了點吃的。”

    聽馬卡羅夫如此一說,韓江又觀察了一遍這間不大的佛殿,心里已有幾分相信馬卡羅夫,“這麼說,周楠楠不是你們殺的?”

    “我們根本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我為什麼要殺她?”馬卡羅夫爭辯道。

    “那麼,下午五點,在大經堂石獅子旁的綠色背包是誰拿的?”唐風也質問道。

    “什麼綠色背包?韓,我明白了,你看我在大經堂前出現,便懷疑我!”葉蓮娜終於明白了韓江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

    “難道不是你?那你五點鐘為什麼出現在大經堂前!”韓江又提高了嗓音。

    “我到哪去,還需要向你報告嗎?”葉蓮娜昂著頭,毫不示弱。

    “韓,我剛才說了,葉蓮娜出去只是買點吃的,她在大經堂出現,可能是想在那探聽些消息,沒想到被你給踫到了。”馬卡羅夫又出來打圓場。

    “好吧,就算如你們所說,可你們沒做虧心事,為什麼不出去住旅館,要藏身於此?”韓江轉臉又質問起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面對韓江的質問,毫不生氣,頷首微笑道︰“韓,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我和葉蓮娜昨天一早來到這個小鎮,本來我們是想住旅館的,但我們在鎮上轉了一圈,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那是一些高手,我們用盡了各種反跟蹤手段,卻還是甩不掉那些人,在這小鎮上,不管我們走到哪個角落,總感覺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我們,可我們就是發現不了那些人!”

    “你們也有這種感覺?”馬卡羅夫的話,讓韓江又回憶起了昨晚剛到小鎮時的那種感覺。

    “看來你也感覺到了,你知道那是伙什麼人嗎?”馬卡羅夫皺起了眉。

    “我不知道,今天上午,和我們住在同一旅館的那個女孩,被人殺死在天葬台上。我一直弄不明白,現在是旅遊淡季,鎮上游客不多,小鎮上的居民都是淳樸山民,外地人應該很容易分辨出來,那伙人怎麼能藏身其中,而不被發現?”韓江說出了心里的疑問。

    馬卡羅夫答道︰“我說過了,這伙人都是高手,他們人不多,卻各個身懷絕技,絕非我們在羌寨踫到的那伙匪徒可比!”

    “所以你們就藏到了這里?”唐風反問道。

    “嗯!我想這里應該是安全的,但是,藏在這里也非長久之計,那伙人肯定知道我們還在小鎮上,他們遲早會找到這來,也許剛才你們已經把他們引到了這里。”馬卡羅夫說完,緊張地朝殿外看了看,殿外不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不過,犬吠很快停止了,外面又恢復了平靜。

    “那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韓江問馬卡羅夫。

    “擺脫那伙人。”葉蓮娜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們來看!”說著,馬卡羅夫在供案上攤開一副發黃的羊皮老地圖,對唐風、韓江和梁媛說道︰“這是我們在供案上發現的羊皮地圖。”

    “哦!就在這!”唐風驚道。

    “是的,就放在供案上,羊皮地圖被厚厚的灰塵遮蓋,我也是偶然才發現的。”說著,馬卡羅夫指了指供案上。

    唐風順著馬卡羅夫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破敗的供案上,有一塊地方沒有灰塵,和周圍厚厚的灰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卡羅夫又說道︰“這份地圖上的標示,似乎是比較古老的藏語,我和葉蓮娜都看不懂,不知你們能看懂嗎?”

    韓江看著唐風,他知道唐風學過一些古代的文字,也許能看懂,唐風倒是跟著羅教授學過一些古藏文,但也只是會一些皮毛,他接過那副古老的羊皮地圖,仔細觀瞧,地圖上面繪制著連綿群山,在群山有一小鎮,旁邊的標示,唐風很快認了出來,“郎木!我們現在就在這兒。”

    但是地圖上其它的標示,就沒那麼好認了,黑暗的佛殿中,唐風用手電一點一點照遍了地圖上的每個角落,他看見了群山間蜿蜒而出的幾條河流,可他無法辨別河流旁的標示,他還看見在群山環抱中,有一處大湖,唐風估計那是一處海子,但是他仍然無法辨別海子旁的標示。唐風手中電筒的光柱又回到了郎木寺附近,他忽然發現在“郎木”那個標示附近,有一條峽谷,峽谷旁有一個小小的標示,唐風的眼楮幾乎就要貼在地圖上了,他努力辨認這那個用古藏語標示的名字——“納——摩!”唐風終於念出了那個名字,他忽然覺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說過…

    “納——摩?”唐風極力在自己腦海中搜索著這個模糊的名字,但他的大腦卻是一團亂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聽到過這個名字,唐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念出的這個發音是否正確,“納——摩?”他又輕輕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唐風,你是在說納摩?”梁媛忽然反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道︰“是的,你看這副地圖上顯示在郎木寺附近有條峽谷,如果我沒讀錯的話,上面的標注似乎是叫‘納摩’。”

    “納摩大峽谷!我們在羌寨里發現的那塊斷碑上,不就有這個名字嗎?”梁媛提醒唐風道。

    唐風這才想起來,自己在那塊西夏文斷碑上破解的文字,“可是…可是那是西夏文,而這幅地圖上標示的是古藏文,難道西夏文和古藏文對這個地名的發音竟是一致的?”

    大家沉默下來,因為沒人能夠回答唐風這個疑問,佛殿內,一陣死寂。韓江看看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又看看唐風,他忽然一把將唐風拉到了佛殿的角落里,反問唐風︰“這說明了什麼?是不是這個納摩峽谷跟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關?”

    “我想應該是的!”唐風說道。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就去納摩峽谷,從這幅羊皮地圖上看穿越納摩峽谷後,便可以到達瑪曲縣,即便我們找不到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至少也可以先到達瑪曲。”韓江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韓江轉身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道︰“怎麼樣,和我們一起走吧,咱們就從納摩大峽谷走,穿過這條峽谷,就可以到達瑪曲。”

    葉蓮娜又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終於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一切問題,都等走出大峽谷後再說,現在我們五個人就是一個團隊,要一起走出去!”

    五人商定,韓江忽然問馬卡羅夫︰“你們有武器嗎?”

    馬卡羅夫搖搖頭,笑道︰“韓,我們只是兩個來中國旅遊的遊客,哪來的武器?”

    “是啊!難道韓警官要給我們發武器?”葉蓮娜也笑了。

    韓江卻冷笑一聲,道︰“得了吧,你們父女倆就別跟我演戲了,在羌寨的時候,你們倆都有所繳獲吧?”

    此言一出,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馬卡羅夫才拍拍韓江的肩膀說︰“韓,你是位出色的特工,我們的小動作,還是逃不過你的眼楮。”說著,馬卡羅夫從腰間拔出一把德國造的瓦爾特P5式9mm手槍,接著說道︰“這是在羌寨繳獲的,還不錯,德國貨,彈匣里有八發子彈,另繳獲裝滿子彈彈匣五個。”

    韓江又將目光移向葉蓮娜,葉蓮娜“哼”了一聲,解開風衣紐扣,向韓江一敞,露出傲人的身姿和黑黝黝的槍管,道︰“美制英格拉姆M10微型沖鋒槍,彈匣內有子彈32發,包里還有裝滿子彈彈匣三個,不過,所有槍的槍號都被人抹去了。”

    韓江點點頭,摸出自己的九二式手槍,檢查了彈匣,言道︰“事不宜遲,既然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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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納摩大峽谷

    夜幕籠罩下的郎木寺小鎮,一片死寂,只有牧民家養的藏獒,偶爾發出一兩聲嚎叫,今晚的月亮完全被烏雲遮蔽,沒有一絲月光灑向大地,夜晚的氣溫急劇下降到零下,韓江、唐風、梁媛、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五個人從廢棄的佛殿魚貫而出,貼著佛殿的紅色外牆,匆匆向納摩大峽谷進發。

    臨行前,韓江明確了每個人的任務,韓江前面開路,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斷後,唐風的任務則是跟緊隊伍,保護好梁媛,當然也包括保護好那件珍貴的玉插屏。

    費了半天勁,眾人才摸到峽谷的入口,韓江在前,剛入谷口,便被眼前一幕給怔住,停下了腳步,後面的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不知遇到什麼突發情況,疑惑地上前查看,只見眾人前方,巨大的彩色經幡在風中搖曳,一位身著厚重紅袍的喇嘛,盤坐於經幡前,嘴里念念有詞,不知是天冷的緣故,還是喇嘛的習慣,這喇嘛用厚厚的紅袍,將自己的頭整個包裹住,只露出一張臉,背對著眾人,眾人心中大惑不解,深更半夜,這喇嘛怎麼坐在此地誦經?

    韓江試探地向前邁出幾步,喇嘛沒有反應,嘴里依舊念念有詞,忽然,那喇嘛右手一揚,向空中拋出一疊小紙片,韓江見狀,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手也伸進後腰,摸到了腰間的手槍,待韓江立定,這才發現,這些小紙片和剛才在佛殿外看見的小紙片,一模一樣,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藏語經文,隨著紙片在空中漫天飛舞,喇嘛的念經聲,響徹整個谷口,在峽谷里傳來了悠長的回聲…

    馬卡羅夫湊到韓江耳邊,小聲道︰“也許這喇嘛在做法事,不管他,我們走我們的。”韓江點點頭,領著眾人向峽谷內進發。

    眾人盡量壓低聲音,從喇嘛身後通過,喇嘛就像根本沒有注意到眾人的到來,依舊盤腿打坐,念念有詞,但當唐風走過喇嘛身後時,那喇嘛突然扭過臉,瞥了眾人一眼,唐風心里一驚,回頭向喇嘛望去,那喇嘛也在看他,四目相對,喇嘛的眼楮射出一道寒光,唐風心中不禁一顫,可當他想看清喇嘛的臉時,才發現喇嘛的臉完全隱藏在陰影中,他根本看不清喇嘛的臉。

    唐風落在了隊伍後面,他還想看清喇嘛的面容,可葉蓮娜卻上來拉住他,不由分說將他帶進了大峽谷。

    納摩大峽谷內,道路曲折,一條小溪蜿蜒其中,這條不起眼的小溪,便是白龍江的源頭,溪流從峽谷緩緩而出,在若爾蓋大草原上匯集壯大,從川西北的崇山峻嶺中奔騰而出,直至最後匯入長江;再看峽谷兩邊,山崖聳峙,怪石嶙峋,山崖兩邊形態各異的怪石,在夜幕籠罩下,顯得更加猙獰。眾人快速通過仙女洞、虎穴等景觀,二十分鐘後,一片大草坪出現在眾人面前,梁媛體力不支,癱倒在草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央求韓江休息片刻,馬卡羅夫上了年紀,還有傷在身,這一路跑下來也是氣喘吁吁,韓江看看谷口方向,一切正常,於是,放松了警惕,同意大家休息片刻。

    大家誰也沒有說話,坐在草地上,各想心思,突然,唐風站了起來,對眾人大叫道︰“不對!這里面有問題。”

    寂靜的峽谷中,眾人猛然聽唐風這一叫,心頭都是一震,韓江驚問︰“有什麼問題?”

    唐風說道︰“問題,問題就出在剛才在谷口踫到的那個喇嘛!”

    “喇嘛怎麼了?”眾人更加詫異。

    “那個喇嘛一定有問題,我剛才經過他身後時,那喇嘛偷看了我一眼,就是這一眼,我當時就覺得那雙眼楮有問題,可我不敢相信…直到我剛才看到葉蓮娜的眼楮,這才想起來,那雙眼楮不對,不是黑眼珠,那眼楮是雙藍眼楮,就像葉蓮娜你的眼楮。”說著,唐風轉而注視著葉蓮娜的眼楮。

    “什麼?你是說剛才那個喇嘛不是中國人?是個…”葉蓮娜驚恐地瞪大了眼楮。

    “是個外國人!”韓江接著葉蓮娜的話說道。

    唐風點點頭,又道︰“你們想想那個喇嘛的反常舉動,這麼寒冷的夜晚,卻出現在谷口,這本身就很反常,還有,他為什麼用僧袍將頭裹住?為什麼對我們的出現,視而不見?更重要的是,我在經過他身後時,聽到了他的誦經聲…”

    “怎麼,他念的經有什麼問題?”馬卡羅夫追問。

    “我曾經學過一些藏文,也略通佛經,現在想來,剛才我聽到那喇嘛的誦經,根本就不對,他念得根本就不是藏語,更不是佛經,所以,我由此判斷,那個喇嘛根本就是個假喇嘛!”

    “什麼!假喇嘛?”眾人大駭。

    “那人不是喇嘛,會是什麼人?”梁媛撲閃著大眼楮驚恐地問。

    唐風扶著梁媛雙肩,言道︰“這還用說嗎?化妝成喇嘛,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你說會是什麼人?”

    梁媛眼中瞬間閃出了驚恐的眼神,“是在羌寨襲擊我們的人,也是殺害了楠楠的凶手!”

    這時,峽谷上方,有一只禿鷲從空中掠過,峽谷中的草地上,一片沉寂,五個人互相對視著,韓江的腦中快速思考著他們目前的處境,忽然,葉蓮娜開口問他︰“韓,既然那人是我們的敵人,他卻對我們的出現,視而不見,你不覺得這里面有問題!”

    “是的!我猜他是在等他的同伙,他一人的力量不夠對付我們,所以,他暫時隱而不發。”

    “這麼說來,我們應該回去干掉那人。”說著,葉蓮娜就想掏槍。

    韓江拉住了葉蓮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是的,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此時,在峽谷谷口,八個頭戴紅外夜視儀的高大黑影,端著M4A1突擊步槍,快速向峽谷內搜索而來。

    唐風焦急地催促韓江︰“下面我們該怎麼辦?”

    韓江趴到地上,將耳朵貼在草地上,他聽到了——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他站起身,對眾人言道︰“來者不善,八到十人,步伐整齊而有規律,顯然接受過長時間的特種作戰訓練,他們的裝備,不用說,肯定十分精良,硬拼,我們沒有紅外夜視儀,肯定不是他們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撤!”

    五個人快速向峽谷深處行進,峽谷逐漸變得狹窄起來,地面布滿亂石和荊棘,越發難走,梁媛速度最慢,即便有韓江和唐風兩人連拉帶拽,還是拖了大家後腿,韓江向身後望去,那伙人的腳步越來越清晰了,唐風拽著梁媛拼命往前跑,突然,唐風手里一滑,接著,就聽見梁媛的一聲呻吟,唐風回頭一看,原來梁媛在慌亂中,被地上一塊亂石絆倒,腿上又被荊棘劃破,“唐風,我實在跑不動了。”梁媛此時,早已沒了一點大小姐的脾氣。

    唐風見狀,無可奈何,只得一把背起梁媛,繼續向前跑,不大一會兒,眾人又來到峽谷中一塊寬敞的草地,唐風將梁媛放下,累得癱軟在地,韓江看看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團隊,搖搖頭,道︰“不能再這樣跑了,老的老,小的小,梁媛又摔了一跤,再這麼跑下去,肯定會被那伙黑衣人追上,為今之計,葉蓮娜,你保護梁媛和你父親先跑,我和唐風在這兒抵擋一陣,或許能為你們爭取出時間。”

    “我也留下,憑我們幾個,也許可以干掉那伙人。”葉蓮娜要求留下和韓江並肩戰斗。

    “不!那邊也需要你。”韓江拒絕了葉蓮娜的好意。

    葉蓮娜還想說什麼,但唐風沖葉蓮娜擺擺手,道︰“來不及了,就這麼辦吧,到前面再會合。”

    葉蓮娜看了看韓江,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馬卡羅夫拔出手槍,前面開路,葉蓮娜則背起梁媛,緊隨其後,三人漸漸消失在峽谷深處…草地上,只剩下唐風和韓江。

    唐風和韓江拔出槍來,分別隱蔽於峽谷兩側的大石下,那伙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唐風甚至已經可以聽見那伙人用英語喊出的簡短口令!他們一定沒想到這里有人在等著他們,否則,他們就不會用語言下達命令,而會用手勢來下達命令。

    想到這,唐風多了幾分信心,他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只等那伙人出現,可是,當他朝夜空望去時,心頭不免又籠罩了一層愁雲,因為今夜空中烏雲密布,沒有一絲月光,而他們的敵人,卻帶著紅外夜視儀,唐風知道,這將是一場艱苦的非對稱戰斗!

    唐風和韓江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那伙黑衣人果然沒有料到,在這里會遭到阻擊,峽谷兩側形成的交叉火力,將這伙黑衣人擋在了峽谷中,不過,這伙黑衣人確非烏合之眾,一聽槍響,八名黑衣人,迅速在草地上散開,匍匐於地,開始還擊。

    黑夜中,缺乏夜視裝備的唐風和韓江,根本無法準確擊中黑衣人,只能依靠火力壓制敵人,拖延時間,但好景不長,黑衣人們大致弄清了情況,利用夜視裝備的優勢,和強大火力,很快便壓制了唐風和韓江的火力,兩人隱蔽在大石後,只要一冒頭,必有一梭子彈擦過他們頭頂,打在岩石上,崩起些許碎石。

    唐風已經打完了三個彈匣,他估摸著韓江的彈藥也打得差不多了,敵人的火力越來越強,唐風清楚地意識到,在這樣下去,他倆必要葬身於此,唐風剛想到這,就見空中飛來兩個東西——手雷!唐風見勢不妙,一個側身魚躍,“轟!——”只聽剛才藏身的大石後,響起兩聲巨響,大石被炸得七零八落,再看唐風,躲過了手雷的攻擊,卻被碎石砸得夠嗆!

    唐風抬起頭,晃了晃腦袋,抖落滿身的碎石,剛想起身再戰,就聽韓江那邊,又是兩聲巨響,唐風心里猛地一沉,忙向韓江那邊匍匐過去,爬到韓江近前,唐風這才發現韓江也被碎石崩了一身,唐風替韓江撢去身上的碎石,小聲道︰“敵人上來了。”是的,那伙黑衣人見手雷攻擊得手,彎著腰,快速朝這邊推進過來。

    “媽的!差點要了老子的命!該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了。”韓江咬著牙蹦出這句話,唐風不解其意,只見韓江從口袋里掏出兩個手雷,笑道︰“這玩意我也有,不過僅此兩個。”

    “你怎麼也有這個?”

    “多虧了徐博士,都是他從羌寨里帶出來的,不過這家伙本來想自己留著手雷防身,被我發現了,才送給我。”

    “這麼好的東西,你不早拿出來。”唐風責怪道。

    “好東西要留到最需要的時候,葉蓮娜他們應該走得差不多了,怎麼樣,等敵人上來,咱們倆一人一個,扔完就撤!”沒等韓江把話說完,唐風拿起一個手雷,就朝那伙黑衣人扔了過去,“啊——”黑衣人那邊傳來一聲慘叫,隨即火光沖天,槍聲大作,韓江見狀沖唐風怒道︰“你怎麼不等我就扔了。”說完,韓江也只得匆匆扔出最後一個手雷,又是“轟”的一聲,這下黑衣人沒了聲音,黑衣人們沒有想到竟會在這里遭到如此頑強的反抗,他們再不敢輕舉妄動。

    唐風和韓江乘機溜進了峽谷後的灌木叢中,消失在夜色中,但是,那伙黑衣人很快醒悟過來,為首的匪首,用英語惡狠狠地命令道︰“追!快給我追!”

    黑衣人全線壓上,向唐風和韓江追上來,韓江拉著唐風在沒有道路的荊榛野莽中穿行,峽谷越來越狹窄,兩邊的山崖也愈發陡峭,突然,唐風驚道︰“糟糕!前面沒路了!”

    兩道山峰重疊交錯,突兀在前方,腳下的羊腸小道戛然而止,峽谷似乎在此到了盡頭,唐風和韓江絕望地抬頭向頭頂山峰望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峽谷兩邊的山峰,削得筆直,突兀的危峰之上,人跡罕至,只有兩只禿鷲屹立其上,驕傲地注視著峽谷中發生的一切,而後面,追兵已近…“這難道就是我們的絕地嗎?”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不!唐風,葉蓮娜他們一定走過了這里,說明這里應該是有路的。”韓江沖唐風喊道。

    唐風猛然醒悟,“是的,看羊皮地圖上,納摩大峽谷不會就這麼短,這里還遠不是峽谷的盡頭,可是路在哪里?”

    就在唐風和韓江不知所措之時,突然,在前方險峰的半山腰處,有一人沖他倆喊道︰“韓,唐,前面有路,你們快走。”

    唐風和韓江聞聲忙抬頭望去,山腰處屹立之人正是馬卡羅夫,他身旁還站著葉蓮娜和梁媛,來不及多想,韓江拽著唐風,穿過灌木叢,來到兩座危峰之下,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在兩峰之間,有一條只有一米多寬的狹窄山口,不到近前,根本無法發現,唐風和韓江快速通過這條狹窄山口,山口內,地形豁然開朗,又是另一派天地。

    唐風回望山峰上,不解地問韓江︰“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站在上面要干什麼?他們怎麼還沒走遠?”

    韓江仰望片刻,道︰“你難道沒看到山腰上那兩塊巨石?”

    唐風再次觀瞧,他發現在山腰上,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面前正有兩塊巨大的岩石,他已經明白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此時,就見山腰上,馬卡羅夫、葉蓮娜,還有梁媛一起用力,將兩塊巨石推下了山,大地顫抖起來,巨石夾雜著無數碎石,排山倒海般傾瀉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滾落在狹窄的山口中。

    馬卡羅夫、葉蓮娜、梁媛見巨石堵住了山口,迅速下山,與唐風和韓江匯合,等五人匯合一處,再聽山口那邊,傳來了黑衣人們無可奈何的叫喊聲。

    沒有時間說話,眾人繼續向峽谷深處進發,大峽谷時而雄渾壯麗,時而曲徑通幽,每行一步,皆有不一樣的美景,只是黑夜中,大家匆匆趕路,誰也無心欣賞此等美景。不知走了多久,地勢似乎越來越高,前方,危峰聳峙之間,一條綠色大道,由低到高,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真是太壯美了。”唐風見此美景情不自禁感嘆道。

    大家都太累了,聽聽身後,早已沒有追兵的聲音,眾人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五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這綠色大道上,大口呼吸著這里的新鮮空氣,此刻,天地之間,萬籟俱靜,再沒有什麼人可以打擾他們享受這里的神奇壯美。

    緩過勁來,韓江率先打破寧靜,自言自語道︰“我們應該已經走出大峽谷了吧?”

    唐風坐起身,看看四周,搖搖頭說︰“我不能確定我們是不是已經走出了峽谷,但我可以肯定,這里應該快到峽谷的盡頭了。”

    “那伙人還會不會追上來?”梁媛一臉擔心。

    “我想我們應該是甩掉了那伙黑衣人。”葉蓮娜道。

    馬卡羅夫卻道︰“葉蓮娜,不要太樂觀了,那伙黑衣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兩塊巨石只能擋住他們一時,也許,他們很快就會炸開巨石,趕到這里。”

    馬卡羅夫的話讓大家心里都是一緊,唐風追問︰“那我們在這里豈不是很不安全?”

    “是的,從這伙人的裝備和素質看,他們確實比之前在羌寨遇到的那些匪徒要厲害得多,這里還不是安全的地方。”葉蓮娜答道。

    這幽深的峽谷中,寂靜得讓人心里直發毛,一個個恐怖的景象,閃現在眾人腦中,梁媛依偎在唐風身旁,顫抖地問︰“這里會不會有狼?”

    狼?唐風站起身,四下張望,道︰“這里…應該不會有狼吧…”說到這里,唐風眼望遠方,忽然沒了聲音。

    眾人好奇地站起來,朝唐風凝視的方向一起望去,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從遠方傳來,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唐風站在綠色大道上,心跳開始加速,他的心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這壓力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像是有什麼重物壓迫著自己的心臟上,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也不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出現?

    終於,唐風看見了,所有人都看見了——看見了黑壓壓,無邊無際的禿鷲,從山峰那邊盤旋而來,“快!快跑!”唐風大聲喊道,但是,為時已晚,成群的禿鷲向眾人俯沖襲來,五個人來不及反應,只能各自逃命,唐風根本辨不清方向,他的心中此時只有一個信念,擺脫這些該死的禿鷲。當然,他始終沒有忘了梁媛,他緊緊拽住梁媛的手,朝綠色大道坡上跑去,梁媛中途數次摔倒,唐風一次次冒著被禿鷲抓咬的危險,救起梁媛,兩人沒命地往前跑,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方向,雙腿已經麻木,只有耳畔呼嘯的風聲,和被禿鷲利爪抓破皮膚那瞬間的鑽心疼痛,提示著他——我還活著。

    綠色大道一路向上,它通向哪里?是天堂,還是地獄?唐風和梁媛不知道,他們來到了綠色大道的盡頭,一座突兀的山峰,直刺雲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是真正的絕路,沒有曲徑通幽的山口,身後,成群的禿鷲,還在源源不斷向他們襲來,慌亂中,唐風看見了綠色大道另一側——這是一個陡坡,足有60度的坡度,陡坡下面是什麼?唐風看不見,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唐風回頭大聲問梁媛︰“敢下去嗎?”

    梁媛這時異常勇敢,堅定地沖唐風點點頭,“敢!要死咱們也死在一塊。”

    唐風也點點頭,抱緊梁媛,一閉眼,兩人一起向陡坡下面滾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風終於睜開眼楮,他晃了晃腦袋,發現梁媛正靜靜躺在自己懷中,他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穿越納摩大峽谷,敵人的追殺,禿鷲的攻擊,自己和梁媛一起滾落陡坡…想到這,唐風心里一驚,梁媛現在怎樣了?他剛一想坐起來,便感到渾身鑽心的疼痛,他也分不清哪是禿鷲抓咬的傷,哪是滾落陡坡時的摔傷,唐風強忍傷痛,坐了起來,輕輕呼喚梁媛,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才緩緩睜開眼楮,梁媛忽閃著大眼楮,怔怔地看看唐風,忽然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啊?”

    聞聽此言,唐風心里一驚,梁媛這是怎麼了?失憶了?他忙提醒梁媛︰“我們剛才遭到了禿鷲的攻擊,我們倆一起摔下了陡坡。”

    梁媛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我們穿越峽谷,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殺,然後又被禿鷲攻擊…”唐風見梁媛一切正常,這才長出一口氣,關心地問她︰“你沒事吧?”

    誰料,梁媛伸了個懶腰,笑道︰“我沒事,剛才就像是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好很多。”唐風仔細看看,梁媛果然沒事,除了衣服被劃破了兩條口子,腿上一道劃傷,既沒禿鷲的抓咬,也無摔傷的痕跡。

    唐風心里這個氣,“你說得輕巧,睡了一覺?我可是九死一生啊!”說著,唐風緊咬牙關,支撐著站起身,身上的傷,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唐風抬頭看看四周,他這才發現,那可怕的禿鷲已不見了蹤影,自己現在正身處谷底的一片草地上,四周除了剛才滾下來的陡坡,全是壁立千仞的絕壁山峰,山峰絕壁間,有條小徑,隱約可見,他忽然想起了其他人,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呢?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幾個也應該滾下了這個陡坡,唐風和梁媛在谷底的草地上搜索著,沒多久,他們在草地上發現了一個身影,唐風緊走幾步,上前一看,那人正是韓江,唐風喚醒韓江,再看韓江,雖然渾身是傷,但顯然這些小傷,對於健碩的韓江來說,還算不得什麼!

    三人又在草地在搜索,突然,從一塊巨石後,閃出一個黑影,唐風和韓江沒看清黑影的相貌,卻都看見了黑影手中的槍,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他倆!

    兩人向後退了一步,那黑影向前走了兩步,逼上來,韓江和唐風這才看清,舉著槍的黑影正是馬卡羅夫!馬卡羅夫見到唐風和韓江,長吁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槍,唐風發現此刻馬卡羅夫也是遍體鱗傷,不過最重的還是肩膀上的舊傷,又被禿鷲抓了一下,血流如注!

    韓江替馬卡羅夫簡單處理了傷口,止住了血,四個人繼續在谷底尋找葉蓮娜,可是直到東方破曉,他們也沒見到葉蓮娜的身影…

    遍尋不見葉蓮娜,馬卡羅夫失望地癱坐在草地上,唐風只得安慰馬卡羅夫︰“也許葉蓮娜從別的路逃走了?”

    馬卡羅夫搖搖頭,“唐!你就別安慰我了,我在上面看得清楚,根本沒有別的路,前面是高聳的山峰,兩邊全是懸崖峭壁,只有這個陡坡,滾下來還有希望!葉蓮娜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她要麼受傷,昏迷不醒,還在上面,要麼她慌不擇路,往回跑了,不管那種情況,對於葉蓮娜,都是死路!”

    大家聽了馬卡羅夫的分析,心頭也是一沉,韓江快速思考了一番,對馬卡羅夫道︰“我看這樣,你們呆在這里,都別動,我上去看看。”

    唐風抬頭盯著頭頂那塊狹窄的天空,頓覺自己成了井底之蛙,他問韓江︰“這四周全是絕壁,即便是我們滾下來的陡坡,沒有攀岩工具,你能爬上去嗎?”

    韓江抬頭看看四周的絕壁,也沒了底氣,嘆了口氣,道︰“只能試試了!”

    “韓!還是讓我上去吧,畢竟葉蓮娜是我的女兒。”馬卡羅夫捂著傷口說道。

    “你身上有傷,怎麼能爬上去!”

    “可是…”馬卡羅夫還想爭辯,唐風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他倆的爭論,唐風又用手指了指上面,四人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上面來人了!

    四個人隱蔽到絕壁下,這是在上面看不到的死角,不大一會兒,頭頂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一個聲音用英語咒罵道︰“見鬼!追了大半夜,那幫人難道消失了嗎?”

    沒有人回答,接著,又是一陣嘈雜聲,隨後,眾人頭頂,傳來一陣槍聲,“噠!噠!噠!噠!——”一梭子彈打在谷底的岩石上,誰也沒有動,因為大家都清楚,這是那伙黑衣人的試探。

    又過了一會兒,頭上的聲音逐漸遠去,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從絕壁下走出來,馬卡羅夫對韓江言道︰“韓!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上去了,葉蓮娜肯定已經不在上面,我估計,她多半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韓江不知為什麼,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推測,他搖著頭,沖馬卡羅夫小聲反駁道︰“不!葉蓮娜不會那麼輕易被黑衣人抓住,他一定從別的路走出了峽谷。”

    “韓,不要再管葉蓮娜了,如果她被那伙人抓了,憑我們現在的力量,也是無能為力,如果她成功逃脫,憑她的滿身本事,一定能走出大峽谷,現在我們要研究的是我們,我們怎麼走出大峽谷,假設最壞的情況,葉蓮娜被黑衣人抓住,我們解救她的最好方法,也是趕緊走出去,所以,現在不要再想葉蓮娜了…”

    韓江再也聽不下去,他沖馬卡羅夫吼道︰“葉蓮娜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面對韓江的指責,馬卡羅夫並不生氣,他拍拍韓江的肩膀︰“韓,你還不了解葉蓮娜,你要相信她是能應付的。”

    “哼!我是不了解葉蓮娜,也不了解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這兒為了什麼?”韓江怒氣未消,質問馬卡羅夫。

    “我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干什麼,現在並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你需要保持理智!”馬卡羅夫也沖韓江吼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頂了半天牛,最後還是唐風出來打圓場,對韓江說︰“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是現在需要的是理智,我覺得老馬說得還是有道理的,為今之計,我們得趕緊走出去。”

    韓江瞪了唐風一眼,但最後,理智還是在他腦中佔了上峰,他點了點頭,說︰“好吧!就聽你們的,現在怎麼走?”

    馬卡羅夫一指絕壁間的那條小徑,“我不知道這能通到哪里,不過現在只有從這試一試了!”

    韓江也注意到了這條小徑,他亦決定一試,於是四人開始向絕壁間的小徑進發,絕壁間的小徑,寬處不過兩人並行,最窄處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真是標準的一線天,很快,眾人穿過數百米長的小徑,來到一處內似天井的平地,前方一面絕壁,擋住了去路,梁媛見狀,驚道︰“難道這是一條死胡同?”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忽然指了指“天井”角落里被灌木叢遮蓋的一角,說道︰“不!這不是死胡同,你們看,這有個洞口!”

    唐風向前查看,果然,扒開繁茂的灌木叢,一個兩米見方的幽深洞口,驚現在眾人面前,洞內,陰風習習,一股淡淡的白煙,從洞口升騰而出,唐風打開手電,向洞內照去,一條向下的坡道,深不見底,不知通向何處,唐風問馬卡羅夫︰“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進洞?”

    馬卡羅夫點點頭,“既然已經到這了,為什麼不進去一探究竟?”

    四人商量一番,都把心一橫,決定進洞一探究竟,馬卡羅夫率先走進了黑洞,韓江緊隨其後,也進了洞,然後梁媛,最後是唐風,唐風進洞前,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此時,天空已經完全大亮,當清晨的陽光射進這陰冷的“井底”時,唐風也義無反顧地走入了一個更加陰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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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絕殺地下湖

    在漆黑的洞里,行進一刻鐘後,四個人逐漸適應了洞內的黑暗,他們來到坡道底端,這是一個不大的平台,這里又出現一條向下的坡道,再往下走,坡道越來越窄,越來越難走,地面盡是碎石和從洞頂墜落下來的小塊鐘乳石,梁媛開始恐慌起來︰“我看這個洞根本沒有人來過,里面不知會踫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早說過不帶你來吧,就知道你會拖我們後腿,現在害怕了吧!”唐風埋怨梁媛。

    梁媛一聽唐風的埋怨,立即反駁道︰“我才不會拖你們後腿,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洞會通到哪里,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突發情況,再說,我們也沒帶必要的裝備啊,就這麼貿然探洞…”

    “回去?那幫黑衣人說不定就在外面等著我們呢…”唐風還想說什麼,卻被韓江打斷︰“梁媛說得不是沒有道理,看樣子,這是個挺深的喀斯特溶洞,繼續走下去,可能後面會出現垂直的豎井或洞口,也可能會有地下暗河或地下湖,如果沒有繩子和潛水設備,再在洞里迷了路,我們可就要被困在洞里了!真沒想到,從外面看,很不起眼的一個小洞,里面竟會如此…”

    韓江說到這,突然沒了聲音,因為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狹窄坡道的盡頭,繞過一堆碎石,前方豁然開朗,一座恢宏的橢圓形大廳,驚現在眾人面前,這是個有足球場那麼大的溶洞大廳,地面上的巨型石筍,巍然屹立,足有兩三人高,大家仰頭朝橢圓形大廳頂上望去,足有十層樓高的大廳頂部,四、五米長的巨型鐘乳石,比比皆是,如古希臘神話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眾人頭頂,在手電的光照下,形狀各異,光怪陸離,梁媛盯著洞頂的鐘乳石,緊張地問︰“這些巨型鐘乳石不會掉下來,砸到我們吧?”

    大家經梁媛提醒,再仔細觀察洞頂的鐘乳石,這才發現,有些鐘乳石看上去還挺結實,有些則似乎已經搖搖欲墜,唐風指著地面一些碎石,說︰“我們頭頂這些鐘乳石,看上去很脆弱啊,你們看,地上這些碎石,都是洞頂墜落的鐘乳石。”

    韓江用槍托敲了一塊洞壁的岩石,觀察一番,點頭同意唐風所說︰“這的岩石很脆弱,鐘乳石長大了,就容易墜落,大家要格外小心。”

    四人在橢圓形大廳內轉了一圈,橢圓形大廳的另一端,他們又發現了一個洞口,一條幽深的甬道不知通向何方?韓江盯著這條甬道,嘴里喃喃道︰“這個洞到底有多深?”

    馬卡羅夫看了一眼眼前的甬道,說︰“據我觀察,這個溶洞空間會很大,你們感覺到這兒的風了嗎?”

    馬卡羅夫一提醒,大家都感到了從甬道那頭緩緩吹來的氣流,氣流吹在臉上,還挺舒服,馬卡羅夫接著解釋道︰“還有洞口升出的白色煙霧,這都說明洞內空氣流動性比較好,也就說明溶洞里的空間會很大。”

    “既然溶洞空間很大,我們很難走出去的,還是從原路回去吧?”梁媛又勸眾人回去。

    這次,唐風不再反駁,韓江陷入了沉思,就連最堅決的馬卡羅夫也猶豫起來…

    就在四人猶豫不決之時,突然,從他們來時的坡道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家立即警覺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四人一閃身,隱蔽在甬道口的一堆碎石後面,隨時準備從這條甬道撤離…

    “會是葉蓮娜嗎?”唐風小聲問。

    “不!來的不止一人。”馬卡羅夫答道。

    “不是葉蓮娜,就是那伙黑衣人嘍?”唐風睜大了眼楮。

    唐風話音剛落,橢圓形大廳那頭的坡道中,傳來兩聲英語抱怨︰“瘋了,讓我們到這麼可怕的洞里來,他們怎麼可能跑到這里來送死!”

    很快,六名全副武裝帶著紅外夜視儀的黑衣人,端著M4A1突擊步槍,出現在橢圓形大廳內,“怕什麼就來什麼,我們快撤吧!”唐風小聲建議道。

    “撤?來不及了!我們跑不過他們。你看,他們六個,我們四個,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我們為什麼不在這里干掉他們!”說著,韓江看了一眼橢圓形大廳頂上那些搖搖欲墜的鐘乳石。

    唐風和馬卡羅夫心領神會,沖韓江點了點頭,三支手槍一起對準了洞頂的巨型鐘乳石,這六名黑衣人顯然也從未來過這里,看得出來,他們十分緊張,每個人都保持著高度戒備;他們端著突擊步槍,緩緩地在橢圓形大廳里搜索,一步,一步,終於,他們來到了橢圓形大廳的中心,他們頭頂正是兩根三、四米長的巨型鐘乳石,兩根已經搖搖欲墜的鐘乳石…

    “砰!砰!砰!——”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三人手中三支槍,一起沖大廳中心頂上的那兩根巨型鐘乳石射擊,“啊——”其中一根鐘乳石應聲墜落,正砸中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的慘叫聲,震得整個大廳毛骨悚然!

    但是另一根鐘乳石,就沒那麼聽話了,雖已搖搖欲墜,卻遲遲不肯落下,待到韓江一槍,終於將這根鐘乳石打落時,其他黑衣人反應迅速,早已躲開。隨後,隱蔽起來的黑衣人,開始瘋狂地報復射擊,子彈如雨點般落在唐風他們藏身的這堆碎石上,他們根本無力還擊。

    這時,韓江已經有了幾分悔意,他又一次低估了這伙黑衣人的素質和實力,原以為自己以暗打明,應有幾分勝算,可一打起來,韓江才發現,他們幾人的手槍,在火力上完全處於下風,在昏暗的洞穴中,又無夜視裝備,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處境。

    不能硬拼了!韓江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小聲命令道︰“你們先帶著梁媛走,我在這兒抵擋一陣,再過去和你們匯合。”

    唐風和馬卡羅夫沒說什麼,這種時候,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三人彎著腰,貼著一側洞壁,從甬道中快速撤退,他們不知道這條甬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將會在這里遭遇什麼?但是,他們現在心里都清楚,從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了!只有往前走,或有一線生機。

    唐風拉上梁媛彎著腰,貼著洞壁,撤向甬道深處,好在這條甬道是彎曲的,唐風他們彎著腰轉過一道彎,敵人的子彈便打不著他,唐風直起身,拉著梁媛快步奔向前方,身後,不明情況的黑衣人,一通猛射,緊接著,便是韓江反擊的槍聲。

    唐風拉著梁媛拼命地在甬道中狂奔,這是一條彎曲的,但很平坦的甬道,甬道內,通風良好,甬道頂上的鐘乳石並不發達,完全不必擔心,會有鐘乳石突然落下,唐風狂奔十多分鐘後,後面槍聲漸漸遠去,他不知道韓江現在怎麼樣了?開始還能在密集的槍聲中聽到韓江的反擊,可現在…唐風放慢腳步,喘著粗氣,注視著前方,此刻,前方又出現了一個巨型大廳——石瀑大廳。

    唐風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壯觀一幕,在這個大廳北面(如果指北針還沒失靈的話),洞壁上方,有一個橢圓形的巨大洞口,洞口內,漆黑一片,他看不清洞口內是什麼,卻看到在洞口下面,那足有三、四十米寬的壯觀石瀑,從洞口一直垂到大廳的地面上,石瀑上,不知是滲出的水珠,還是分布的礦藏,閃著晶瑩奪目的亮光。

    就在唐風沉浸在這奇景的時候,忽然從身後的甬道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唐風和馬卡羅夫立即警覺起來,兩人拔出槍,關掉手電,躲在石瀑大廳入口處的岩石後,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終於,一個黑影跑進石瀑大廳,唐風和馬卡羅夫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那個黑影的太陽穴,但是唐風和馬卡羅夫很快便意識到——是韓江!

    手電重新亮起,韓江扭頭一看,拿槍對著自己的是唐風和馬卡羅夫,他驚道︰“我在那邊堅持了七、八分鐘,你們怎麼才跑到這。”

    “我們在等你,還有…還有這里實在是太壯觀了!”唐風收起槍說道。

    “什麼壯觀不壯觀,那伙人馬上就會追過來,你們不要命…”韓江說到這,忽然沒了聲音,因為他面前的景象確實太壯觀了,連見多識廣的韓江,也不得不為之折服。

    倒是唐風,經韓江一提醒,他的頭腦很快清醒過來,這里太危險,絕非欣賞美景之處,他環視石瀑大廳四周,哪有通道?他看見在石瀑大廳南面,也就是正對著石瀑的方向,有一個扁圓形洞口,和石瀑上方的那個巨大洞口極其相似,只是小了一圈。

    唐風一指這個洞口,沖眾人喊道︰“快!從這走。”說完,唐風領著大家鑽進了扁圓形洞口,他們剛鑽進扁圓形洞口,後面就傳來了追兵的腳步聲。

    唐風一手持槍,一手握著手電,快步在這條扁圓形隧洞中穿行,這條隧洞不像剛才那條甬道蜿蜒曲折,而是筆直向下通向前方,不停地往前,不停地向下,越跑這個扁圓形隧洞越深,越跑地面越潮濕,有的地方,甚至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股涓涓細流,很快,唐風在洞壁上發現了明顯的水線。

    “這是什麼?”梁媛停下來好奇地問。

    不等唐風開口,馬卡羅夫便氣喘吁吁地解釋道︰“這是水線,水線出現在這里,說明這里曾經長時間有過積水,但是現在水退了。”

    “是的,我們跑了這麼深,很可能會出現地下暗河或者地下湖了?你們看,這里已經有水出現了!”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後有追兵,前面要出現地下湖,那可怎麼辦?”梁媛驚道。

    韓江還保持著鎮靜︰“不管怎麼樣,走到頭再說,車道山前必有路。”

    後面追兵的腳步聲逐漸清晰起來,唐風領著大家繼續向前奔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隧洞盡頭,一個長條形的地下湖,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該死,果然有個地下湖。”唐風站在湖邊咒罵道。

    唐風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地下湖,湖面寬十來米,長…看不到盡頭,湖面平靜如鏡,在手電的照射下,泛著翡翠般美麗的綠光,“這地下湖真是太美了,像一塊綠色的翡翠。”梁媛驚嘆著。

    “我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那個大廳會形成壯觀的石瀑,在遠古時代,流水從大廳上方的那個洞流出,落在大廳里,千萬年日積月累,不斷沖刷,最終形成了壯觀的石瀑,而流水落到大廳內,又流進了這個扁圓形的隧洞,一直流到這個湖里,最終形成了這個地下湖。”唐風解釋道。

    韓江對他的分析毫無興趣,怒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吧!”

    “看來我們只有背水一戰了。”馬卡羅夫居然還知道“背水一戰”這個成語。

    唐風沒有說話,他借著電筒的光亮,直直地望著地下湖看不到邊際的那頭,地下湖到底有多長?游到那頭是不是可以重新上岸?這里空氣流通依然良好,湖那頭應該還有路,再看湖水,並不怎麼深,唐風打定主意——游過地下湖。

    當唐風說出自己想法時,眾人都是一驚,就連韓江也吃驚不小,唐風問梁媛︰“你會水嗎?”梁媛點點頭︰“我水性好著呢,只是從沒在這樣的地下湖里游過,這里面不會有什麼水怪吧?”

    “你放心,這里面連魚都沒有!這麼說,大家都會水,那就游過去,我估摸著湖不會太長。”唐風堅定地說道。

    馬卡羅夫試試水溫,冰冷刺骨,他皺了皺眉,道︰“水很冷,大家一定要堅持住,還要互相照應著,我先下。”說完,馬卡羅夫從自己包里翻出幾幅軍用的戰術護目鏡遞給大家,韓江怔了一下,他狐疑地看看馬卡羅夫,才接過馬卡羅夫的護目鏡帶上。

    唐風和梁媛在前,韓江和馬卡羅夫在後,四個人脫下外衣,裝進包中,戴上護目鏡,先後躍進冰冷的地下湖中,等他們向前游出十多米後,岸上,追兵也到了,黑衣人見狀,立即舉槍向水中瘋狂射擊。

    岸上的黑衣人,見對水中射擊無效,立即有兩名黑衣人打開背包,取出兩套潛水裝備換上,手持P11水下手槍,跟著躍入地下湖中。

    地下湖清澈見底,水中的能見度極高,唐風游出二十米後,驚奇地發現,地下湖水底,生長著許多巨大的白色石筍,有的剛剛生長出來,有的已有三、四米高,還有幾棵巨型石筍,竟高達五、六米,頂端已經接近湖面,蔚為壯觀,湖面下,儼然就是一片水下森林。

    唐風回身看了看緊隨其後的韓江和馬卡羅夫,韓江水性極好,自不必說,馬卡羅夫雖然年已七旬,且有傷在身,但在這寒冷的地下湖中,仍暢游無阻,他不得不佩服馬卡羅夫的身手;再看看身邊的梁媛,動作異常緩慢,顯然,她還無法適應這冰冷的湖水…不好!梁媛的左腿突然抽搐起來,她痛苦地在水中掙扎著,唐風見狀,忙上前托住梁媛,但唐風一人的力量顯然不夠,韓江快速游上來,和唐風一起,將梁媛拖出水面,緊接著,唐風和韓江也一起鑽出了水面,“梁媛,你怎麼了?”唐風關切地問。

    梁媛面色鐵青,大口地喘著氣,韓江替她答道︰“抽筋了唄,水溫太低了。”

    “那怎麼辦?現在也沒辦法上岸休息。”

    “怎麼辦?不想死,就堅持到底!”韓江咬著牙說道。唐風回頭已經可以看到後面那兩個尾隨而至的“黑影”了,唐風焦急地問梁媛︰“梁媛,你還行嗎?”

    梁媛使勁點了點頭,又潛入水中,唐風看看韓江,沒說什麼,重新游到梁媛身旁,又向前游了十來米,可是梁媛游得實在太慢了,唐風心里愈發焦急,這小小的地下湖怎麼還沒游到邊,如果還不能擺脫後面的追兵,後果將不堪設想!

    唐風心里著急,不覺加快了速度,獨自游在最前面,他想看看前面究竟還有多遠才能上岸,可是突然,他發覺身邊的水流有些不大對勁,他在水中睜大眼楮,發現前方一團漆黑,綠色的地下湖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唐風躍出水面,他看不清前方,但他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身邊水面不再平靜,水流忽然變得湍急起來,唐風的大腦急速運轉著,判斷著,前方是什麼?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個判斷像箭一樣,穿過他的腦海——前面是瀑布,真正的瀑布,不是石瀑大廳里的石頭瀑布,他開始明白,這下面跟石瀑大廳一樣,水流從這洞口流下,沖出一個新的石瀑,只是石瀑大廳內的石瀑多年已經沒有水流流過,而這里,水流正湍急…

    一股湍急的水流,不可逆轉地將唐風向前推去,唐風猛地一驚,奮力向後游去,他攔住了還在艱難往前游的梁媛,又沖韓江和馬卡羅夫用手勢示意,四人浮出水面,唐風指了指前方,小聲說道︰“瀑布!”幾個人都明白了,驚恐的表情寫在每個人臉上,前有瀑布,後有追兵,瀑布掉下去,必死無疑,追兵追上來…現在是到決斷的時候了。

    心急如焚的唐風,一個猛子又潛入水中,他看到了湖底密密麻麻的石筍,忽然,他發現在不遠處,靠近洞壁的湖底,有兩棵巨型石筍,一個略大些,有四、五米高,另一個略小一些,有三、四米高,在這兩棵巨型石筍周圍,還生長著其它小型石筍,這些大大小小的白色石筍,構成了一組石筍林,看到這,唐風心中有了主意。

    他浮出水面,示意大家潛入水中,然後指了指那兩根巨型石筍,帶著大家朝那片石筍林游過去,眾人游到石筍林邊,重新浮出水面,韓江急不可耐地問︰“你肯定有主意了?”

    唐風抱著那棵最大的石筍,大口喘著氣,答道︰“對!你們看到這兩棵巨型石筍了嗎?等會兒,那兩個家伙游過來,我們就抱著這兩棵石筍,潛入水中,有這片石筍林掩護,我們應該能躲過一劫,如果沒有躲過,那就只好舍命一博了。”

    馬卡羅夫聽了唐風的主意,狡黠地一笑,“我明白了,一箭雙雕之計,既救我們一命,又除掉那兩個家伙。”

    “你這俄國老頭,怎麼會這麼多中國成語,但是,你說錯了,這次是借刀殺人!”唐風看看後面,那兩個家伙已經追了上來…

    韓江查看了地形,完全同意唐風的主意,他最後囑咐道︰“這是對我們最嚴重的考驗,大家要把這口氣憋足,下水後就不能再換氣,我數三下,一,二,三!”韓江說完,和馬卡羅夫深吸一口氣,抱著這棵最大的石筍,一起潛入水中,唐風和梁媛游到那棵稍小一點的石筍旁,唐風問梁媛︰“準備好了嗎?”

    梁媛點點頭,“準備好了。”兩人也學著韓江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面對面抱住了那棵巨型石筍。

    唐風仍然極力睜著眼楮,觀察著湖中的動靜,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唐風感到,此刻,每一秒對於他們都是如此漫長,如此重要,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他看看韓江和馬卡羅夫,又看看梁媛,“梁媛,你一定要挺住啊!”唐風在心中暗暗禱告,他生怕梁媛堅持不住,暴露了大家。

    但還好,一切都還算正常,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他感到自己身體的體溫正在急劇下降,耳朵和眼楮明顯開始感到不適,肺部承受著難以承受的壓力,唐風極力堅持著,如果連自己都如此艱難,那梁媛會怎麼樣?唐風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看梁媛…

    終於,那兩個家伙在水中出現了,唐風清晰地看到了他們手中拿著的東西——是德國制造的P117.62mm水下手槍,唐風心里是又驚詫,又有些慶幸,驚詫的是,這伙黑衣人裝備竟是如此先進,如此全面,竟然連水下手槍都配備了,慶幸的是,他們幸虧沒有回去和這兩個家伙硬拼。

    那兩個家伙顯然並沒有發現唐風他們,他們根本不會想到這石筍林里能藏下幾個大活人,他們只知道往前追,竟很快游過了這片石筍林…

    唐風注視著這一切,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只要再堅持十多秒,等那兩個家伙栽下瀑布,他們就可以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突然,唐風發現游在前面的那個家伙,在水中拼命掙扎起來,看來他是發現下面的瀑布了,但是一切為時已晚,那個家伙什麼聲音都沒發出,就被湍急的水流,裹挾下了瀑布,沒有慘叫,沒有呼救,甚至聽不到那家伙掉下去的動靜,那個家伙就這樣不聲不響消失了——難道前方的瀑布深不見底?

    再看游在後面的那個家伙,發現同伴掉了下去,知道大事不好,拼命想往回游,但是他越想往回游,湍急的水流,愈是把他往下沖;不過,這些黑衣人,個個都不白給,這家伙,也是力量驚人,經過一番掙扎,愣是擺脫湍急的水流,游了回來!

    唐風暗道不好,原本以為這兩個家伙都掉下去,就可以浮出水面,好好透透氣,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游了回來,唐風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堅持多久了。

    就在唐風痛苦萬分的時候,身邊一片水花泛起,梁媛鑽出了水面,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唐風見狀,也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呼吸著並不新鮮的空氣,再看梁媛鼻血直流,人事不省。

    唐風和梁媛既然已經暴露了,馬卡羅夫和韓江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了,兩人一前一後,先後浮出水面,他們折騰出的動靜,讓水中那個家伙很快發現了他們,但還沒等水中那家伙反應過來,韓江果斷地拔出在羌寨繳獲的一把軍用三稜匕首,直向那個家伙沖了過去,那家伙剛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更沒有想到韓江竟會主動出擊,手忙腳亂間,竟沒能開一槍,眼睜睜看著韓江沖到了近前。

    唐風焦急地呼喚著梁媛的名字,可梁媛毫無反應;唐風又擔心在水中搏斗的韓江,只見韓江從後面用左臂擒住此人,將此人壓入水中,緊接著,韓江右手的匕首,使勁一劃,割斷了那家伙的輸氧管,一陣氣泡在水中翻滾起來,那家伙頓時感到呼吸困難,瞪大了眼楮,驚恐萬狀,在水中拼命地掙扎,手上的槍,也已脫手,他極力想鑽出水面,可韓江偏不讓他浮出水面,韓江使出全身氣力,一個猛子,將那家伙拖入了更深的水下…

    唐風和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但是他們無法看清水下的世界,馬卡羅夫抽出匕首,也想上去幫忙,可就在此時,湖中恢復了平靜,原本清澈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殷紅,血,人的血,血腥的氣味在湖面上迅速彌漫開來,這是誰的血?是那個家伙的血,還是韓江遭遇了不測?

    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遲疑之時,一個黑色的東西浮出了水面,那黑色東西隨著水流的移動,向前漂浮過去,前方,水流變得湍急起來,那個黑色東西,很快消失在湍急的水面上,唐風和馬卡羅夫知道,那個家伙被韓江干掉了,但是韓江卻遲遲沒有露出水面,兩人心中又不禁一沉!

    終於,在一片血水中,韓江浮出了水面,緩緩向他們這邊游過來,唐風和馬卡羅夫的心這才放下。韓江游回來,發現梁媛還昏迷不醒,不管唐風怎麼呼喚,掐人中,梁媛就是沒有反應,韓江看了看,對唐風道︰“不要掐了,沒用,趕緊做人工呼吸。”

    “什麼?你是要我給梁媛做人工呼吸?”唐風反問韓江。

    “廢話,不是你,還讓我做啊!你的任務有一條就是保護好梁媛。”

    “可沒說要人工呼吸啊?”

    “得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快點!”

    馬卡羅夫過來拍拍肩膀︰“小伙子,不要害羞嘛!”說完,馬卡羅夫和韓江游開,去尋找別的出路;靠在岩壁上,唐風看看懷中的梁媛,面色慘白,在這光怪陸離的洞穴里,此時,唐風已經無所顧忌,他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了梁媛的嘴唇,梁媛的唇是那麼冰冷,似乎沒有一絲溫度,唐風心里一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為梁媛感到擔心,他把梁媛抱得更緊了,他要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梁媛終於慢慢甦醒過來,她發現自己正在唐風的懷中,接受著唐風的“人工呼吸”,蒼白的臉上不覺泛起了一絲紅暈,唐風看梁媛醒過來,剛想鬆手,可是梁媛卻用力抱住了他,緊緊地,不肯松手,就這樣,兩人一直依偎在岩壁上,久久不曾分開,仿佛在這幽深的地下,只有他們兩人…

    “行了,行了,這里不是親熱的地方,剛才還扭扭捏捏,現在都舍不得分開啦!”不知何時,韓江和馬卡羅夫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唐風和梁媛依依不舍地分開了,韓江對他倆道︰“剛才趁你們親熱的時候,我和老馬去探了探路,我們這才發現,就在離這片石筍林不遠的地方,水下洞壁上有一個兩米見方的開口,我游進去看了看,里面是條很窄的白色通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從通道游出去?”唐風問。

    韓江點點頭,“沒有別的辦法。”

    “可是這條通道有多長?通向哪里?我們都不知道,而且,你看梁媛,她…”唐風這會看梁媛的眼神都變成了憐惜的眼神。

    “唐風,給人家做了一次‘人工呼吸’,就這麼關心梁媛了。”

    “保護好梁媛,這是你下達給我的任務!這是您說的。”

    “不要跟我貧了!”韓江轉而又問梁媛︰“我大概估計了一下,那條通道可能有二十多米長,游過去,是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怎麼樣?你身體行嗎?”

    有愛情的力量支撐,梁媛精神反而比剛才好了許多,沖韓江堅定地點了點頭,答道︰“我還能堅持!”

    “好!小姑娘精神可嘉。”韓江鼓勵完梁媛,一馬當先,扎進了水中,唐風保護著梁媛也潛入水中,很快,他們來到了那條很窄的白色通道內。白色通道內,沒有地下湖中的那樣的巨型石筍,只有一些剛冒出頭的石筍雛形,說明這里成形年代較晚,還沒生出那麼巨大的石筍,白色通道比預想的要短,並沒有二十多米長,大約游出十五米後,眾人來到了另一個地下湖中,這個地下湖不大,水不深,也沒有那些白色石筍,只是個完全封閉的小湖,大家又游了幾分鐘後,終於看到了陸地!

    上了岸來,四個人渾身顫抖,癱倒在岸邊,大口地呼吸著洞內的新鮮空氣。過了好一會兒,梁媛先開口道︰“剛才真是太險了,要是從瀑布掉下去,我們現在可就全完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梁媛自我安慰著。

    唐風卻道︰“其實,我們應該感謝我們的運氣,現在是枯水季節,你們想過嗎,要是在水量充沛的夏季,那個地下湖會有多長?不要說地下湖了,就包括我們現在坐的地方,夏季都應該是被水淹沒的。”

    馬卡羅夫感嘆說︰“這個溶洞真是太神奇了,里面居然還有瀑布,而且竟然是多級瀑布,瀑布下面還不知道會通到哪里?我在俄羅斯,從未見到如此神奇的洞穴。”

    “是啊!這個洞我也從未聽說過,看來我們是第一批發現它的人,要是能出去,我們就…”說著,唐風就想脫下身上的濕衣服,韓江忙制止他,“先別脫衣服,這里還不是休息的地方,我們得走遠點,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難道我們在這陰冷的溶洞里,就穿著濕衣服走?我看我們不被那伙黑衣人打死,倒要發燒燒死!”唐風抱怨。

    韓江搖搖頭︰“唐風,不要抱怨,克服一下!”說著,韓江站起身,看看身後漆黑的通道,說︰“回是回不去了,只有這條路,從這走吧。”

    四個人又走進了一條隧洞,韓江在前面,打著手電,他不禁暗自慶幸幸虧手電是防水的,沒有被水泡壞。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他們來到了一個更加輝煌的大廳——橙色大廳,這是比橢圓形大廳和石瀑大廳更大、更壯觀、更不可思議的大廳,整個大廳洞壁上,有無數個小洞,橙色、還有紅色和黃色的流石,從無數個小洞中流淌、噴泄而下,覆蓋住幾乎所有洞壁,形成了獨特的奇異景觀。

    就連韓江也驚嘆道︰“這個大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完全忘了身上的寒冷,個個微張著嘴巴,瞪大了眼楮,沉浸在這壯觀的奇景中。

    過了許久,唐風才感嘆道“這究竟是哪里?我感覺完全是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是啊!雖然被人追殺,但是這一趟我們沒白來。”梁媛還有些興奮。

    韓江圍著橙色大廳看了一圈,然後打開背包,翻出指北針和GPS,“但願這兩個東西還沒壞,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韓江突然驚叫起來,眾人圍攏過來,韓江指著GPS和指北針,道︰“這里接受不到衛星信號,還算正常,可你們看,這指北針,是怎麼回事?”

    大家這才發現,從外觀看,指北針沒有任何損壞,可是指北針此時卻在亂跳不止,根本無法辨清哪邊是北,哪邊是南?“難道這里地球磁場都不起作用了嗎?”唐風也大惑不解。

    最後,還是見多識廣的馬卡羅夫說道︰“我在軍隊服役時,曾去過阿富汗,有次我指揮一個班特種兵追擊一伙游擊隊,游擊隊把我們領進了大山中的一處山洞,那個山洞里洞連著洞,岔路很多,我們進去不多久,就在山洞里轉暈了,當時我們的指北針也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找不到方向,我見形勢不妙,立即指揮大家順原路撤退,但是最終我們還是迷路了,在洞里,我們不斷遭到游擊隊的伏擊,最終,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了山洞。回去後,我百思不得其解,向上級匯報了這個情況,後來的一次行動中,我們在付出巨大代價後,終於完全佔領了那座山洞,上級請了專家來洞里檢測,檢測的結果是那個洞里有磁鐵礦的礦脈,所以…”

    “你是說指北針在這里失靈,也是因為這里有磁鐵礦的礦脈?”韓江打斷馬卡羅夫的話驚問。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馬卡羅夫道。

    “那這麼說,我們現在完全失去了方位,在這巨大的洞穴中迷路了。”唐風為自己的這個結論驚出一身冷汗。

    “這可怎麼辦啊?我們要是永遠走不出去,可就…”梁媛說著都要哭了。

    “不用擔心,小姑娘,我們大不了在這過野人生活,在洞壁上畫上岩畫,記錄下我們的英雄事跡,多少年後,當探險家發現了這里,我們的事跡將會傳遍天下,到那時,我們都成名人了,呵呵!”馬卡羅夫到這會兒,還不忘調侃一下。

    “我才不要當這死名人!我還年輕呢!”梁媛非但沒有被馬卡羅夫的調侃逗樂,還真掉下了幾滴眼淚,惹得唐風又是一陣憐惜。

    “行了,還是快點找條出路吧!”唐風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可眾人在橙色大廳內找了一圈,除了來時的那條隧洞,竟沒有找到其它通道,難道這里就是洞穴的終點?

    大家都緊張起來,找不到出口怎麼辦?總不能順原路返回吧!“不!不可能沒有出口,一定還會有出口。”韓江推測道。

    一片焦急中,唐風忽然在橙色大廳一個角落里大喊道︰“這兒有個洞口!”眾人跑過去,一起觀看,原來是一個向下的圓形洞口,準確的說,這應該叫做豎井!

    “這沒有工具,怎麼下去?”韓江望著黑漆漆,深不見底的豎井問。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辦法,忽然,唐風好像又發現了什麼,只見他俯下身,用手電從頭到尾,順著洞口照了一圈,韓江有些不耐煩地說︰“不用照了,根本看不到底!”

    唐風卻道︰“不!我不是要看到底,我是在找繩子。”

    “你瘋了,這里哪來的繩子?”

    “你們看,這是什麼?”眾人俯身仔細觀看,在唐風手電的照射下,大家看見在豎井一角,竟然懸著一條尼龍繩!這根繩子一直從豎井延伸出來,順著繩子,大家發現在離豎井兩米遠的岩石上,被人牢牢打進了兩個大鐵釘,鐵釘周圍還纏繞著一大團尼龍繩。

    “這怎麼會有繩子?難道在我們之前還有人進來過?”韓江一臉驚詫。

    “看樣子是這樣!看來我們並不是第一批進入這個溶洞的人。”馬卡羅夫不無失望地說。

    “不!這不可能,如果有人進來,為什麼外界從不知道這個洞穴的存在?”韓江還是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馬卡羅夫臉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說道︰“那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在我們之前,所有進來探洞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去!”馬卡羅夫說出了讓眾人毛骨悚然的結論,所有進洞的人都死了!大家不肯相信這個結論,但又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

    唐風拿起豎井邊上的一大團尼龍繩,看了看︰“這繩子留在上面的部分還挺長,不知道下面會有多長?”邊說,唐風邊向上拽豎井里的尼龍繩,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唐風手里的尼龍繩越拽越長,眾人的眼楮越瞪越大,因為——因為這條看似普通的尼龍繩,竟然拽個沒完,不算唐風手中原來就在豎井上的那團,單是從豎井中拽上來的尼龍繩就已有近五十米長,唐風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根沒完沒了的繩子,究竟有多長?這個豎井究竟有多深?終於,唐風提起了最後一截尼龍繩,大家瞬間驚呆了,這最後一截尼龍繩竟然被齊刷刷截斷了…

    這是什麼東西,竟齊刷刷割斷了尼龍繩?大家驚恐地注視著眼前的繩子和豎井,韓江仔細觀察了很長時間,推測道︰“從這繩子的樣式和質地看,很有年頭了,絕不是最近一、二十年的東西。”

    “嗯,我看這條繩子的歷史至少有四十年以上,甚至更長。”馬卡羅夫同意韓江的判斷。

    韓江又道︰“從原來懸在這個豎井中的繩子長度判斷,這個豎井至少有五十米深,繩子斷了,說明這個豎井還遠不止五十米深。”

    “是啊!這個豎井究竟有多深呢?”唐風問。

    “要想知道有多深,就得下去看看!”韓江斬釘截鐵道。

    “什麼?你要下去!”唐風面露驚異之色。

    韓江蹬了蹬繩子,點點頭,對眾人道︰“這繩子雖然有年頭了,不過,還挺結實,現在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出路,只有下去一探,或有轉機。另外,你們感覺到氣流了嗎?我們已經走到了這麼深的地方,空氣還很好,豎井下有氣流升上來,證明豎井下應該有很大的空間,我現在真不敢想象,這個溶洞內的空間究竟有多大!”

    韓江說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看看這個深不見底的幽深豎井,誰也不知下面會有什麼危險?韓江檢查了一下那兩個大鐵釘,大鐵釘不知是何人何時打進去的,仍然牢牢地嵌在岩石中,十分結實。韓江看看眾人,笑道︰“不要都哭喪著臉,我們這不還好好的嗎?我先下吧!好歹以前我學過繩降,你們拽著點繩子,我要遇到什麼危險,或是要你們把繩子拉上去,就會使勁蹬繩子。”

    大家互相看看,誰也沒說什麼,機械地沖韓江點了點頭。韓江將繩子一頭拴在自己腰上,進入了豎井,很快,韓江的身影,便消失在豎井中…

    雖然有鐵釘的固定,但大家還是緊張地抓著繩子,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一刻鐘…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大家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已被汗水浸濕,繩子一點點從大家手中滑過,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一切似乎都還正常…突然,大家手中的繩子像是失去了控制,快速向豎井里滑落,豎井中,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響,五十米,六十米…大家猛地反應過來,使出全力向上拉繩子,可繩子仍然快速向下滑落,唐風感到自己的手心就要被繩子磨破了,但是,他們仍然無法控制住繩子,豎井下,是一股不可名狀的巨大力量,那是什麼?凶猛的怪獸?還是…馬卡羅夫雙手拉著繩子,一腳蹬在岩壁上,額頭滲出了一層細汗,他來不及多想,沖著腳下的豎井大喊道︰“韓!韓!出了什麼事?”

    豎井中只有幽長的回音傳來,沒有韓江的回答,連那個可怕的聲響,也聽不到了。終於,繩子停止了滑落,豎井上的三個人精疲力竭地癱倒在豎井邊,但是,他們來不及休息,立即又撲到豎井邊,呼喚韓江,沒有回音,唐風趕忙向上拽繩子,可他的手剛觸到繩子,就驚叫起來︰“不好!”

    “怎麼了?”梁媛和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唐風沒有回答,只顧向上拽繩子,幾分鐘後,唐風拽上了最後一段繩子,原來綁在繩子這頭的韓江消失了!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每個人眼中都寫滿了驚恐,一片沉默中,梁媛哭出了聲︰“這下面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梁媛,不要哭!我沒死!哈哈!這下面真是太美了!”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豎井下傳來,梁媛立即止住了哭聲,因為她聽出這個聲音,正是韓江!

    “你怎麼樣了?”梁媛沖著豎井大聲問道。

    “擦破了點皮,沒什麼,能看到如此美景,死了也值啊!”韓江的聲音在豎井中嗡嗡作響。

    “你還有這閑情,剛才到底怎麼了?把我們嚇死了!”唐風問道。

    “呵呵,不要問了,我沒法用語言來表達,你們下來就知道了,梁媛,你第二個下,然後唐風,最後委屈老馬了,豎井最下面一段是個陡坡,有很多碎石,你們要小心,剛才我就是在那兒摔倒了,呵呵,這下面真是太壯觀了。”豎井下傳來韓江的傻笑聲。

    “我看他是把腦袋摔壞了,我從未見過他會這樣。”唐風嘟囔道。

    “也許下面真的很美呢!”梁媛說。

    “再美的美景,現在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唐風說到這,下面又傳來了韓江的聲音︰“忘了提醒你們,豎井中有兩個嚇人的東西,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嚇人的東西?什麼東西!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面面相覷,不知韓江何意,再問韓江,下面卻沒了聲音。

    唐風替梁媛綁好繩子,慢慢地將梁媛放了下去,開始一切都很正常,但當繩子放到大約五十米時,幽深的豎井中,突然傳來梁媛的尖叫聲,唐風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梁媛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讓唐風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他大聲對著豎井呼喚梁媛,可是豎井中,只傳來梁媛的哭泣聲,看來梁媛還沒有生命危險,繩子繼續向下,但沒過多久,豎井中,再次傳來梁媛的尖叫聲,唐風再也受不了了,剛想往上拽繩子,豎井下,傳來韓江的聲音︰“唐風,不要拽繩子,梁媛已經安全了。”

    梁媛究竟在豎井中踫到什麼讓她恐懼的東西?唐風帶著滿腹疑惑,將電筒綁在自己手臂上,第三個下了豎井。來之前,唐風在老K也學了一些攀岩、繩降的技巧,很快,他下降了三十多米,豎井里面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唐風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大約四十米處,唐風的腳觸到了洞壁,這里不再是剛才的懸空狀態,豎井在這里出現了一個陡坡,唐風的腳可以踩在陡坡的岩石上,慢慢下降,不過,這里並沒因為陡坡的出現而變得好走,陡坡上布滿了碎石,旁邊的岩壁怪石嶙峋,似乎隨時都會有岩石崩落,唐風的心提了起來,剛才梁媛就是在這…突然,唐風腳底一滑,站立不穩,險些滑倒,幸虧身上綁著繩子,帶著他懸在了半空中,唐風的身體在半空中來回晃悠,他看準了一塊地方,腰部一使勁,猛地一蹬,雙腳重又站到陡坡上,可唐風剛一站穩,就發現正對自己的岩壁上,呈現出一副面目猙獰的白色骨架,在電筒的照射中,骨架閃著點點幽光,甚是恐怖,唐風很快認了出來——這是一副人類的骨架。

    在這陰森森的地下豎井中,遭遇一副可怖的骨架,窒息的感覺籠罩著唐風,他想喊,但是喊不出聲,他大口喘著粗氣,調整著自己的狀態,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這時,他明白了梁媛為什麼會尖叫,也明白了韓江所說的嚇人東西,就是這幅骨架!不!韓江說有兩個嚇人的東西,這麼說來,下面還會有——一副骨架?

    果然,當唐風下降到大約六十米時,這里又驚現一副骨架,只是這幅骨架已不完整,散落一地,這次唐風還算平靜,很快,他又下降了十多米,便來到了陡坡底端,在這里,他看見了韓江和梁媛,也看到了這一生最不可思議的一幕,這是一個白色的大廳,一片白色的童話世界,足有十多層樓高,兩個足球場大的溶洞大廳內,岩壁上,甚至地面上,到處都生長著形態各異,晶瑩奪目的白色石膏,仿佛給整個溶洞,穿上了白色外衣,大廳頂上,數十根巨型的白色柱狀透明石膏,如巨大的吊燈照耀著整個大廳,唐風頓時驚呆了,他仰著頭,環視這不可思議的地下世界,嘴里喃喃自語︰“真是太美了!”然後痴痴地傻笑了兩聲,他也和韓江一樣“摔壞了腦袋!”

    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也下來了,粗略欣賞完這地下美景後,馬卡羅夫拿出一把銹跡斑斑的手槍,對大家道︰“這是我剛才在豎井里第二個骨架旁,撿到的家伙,德國1935年制造的瓦爾特7.65mmPPK手槍,不過已經銹死,多半不能用了。”

    韓江接過手槍,看了看,“已經銹成這樣了,有年頭,看來這把槍的主人就是豎井里的那幅骨架,再聯系前面我們推測,現在基本可以斷定,在我們之前,當然不是最近,是幾十年前,曾有一伙人進入過這個洞穴。”

    “這伙人為何會到這麼偏遠的洞穴里來呢?難道只是來考察?”唐風問。

    “我看不這麼簡單,如果只是簡單的科學考察,怎麼會帶槍,要知道,瓦爾特7.65mmPPK手槍,當年可是搶手貨,在中國,我想不是那麼容易搞到的。”馬卡羅夫從槍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韓江點點頭,“這伙人一定不簡單,他們來這里的目的是非常值得懷疑的。”

    唐風忽然想到了什麼,驚道︰“這里會不會就是黑頭…”

    “我們來找找這伙人還在這里留下了什麼。”韓江果斷地打斷了唐風的話,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唐風,唐風知道,黑頭石室,那是他們的機密,是不能讓馬卡羅夫知道的。

    大家在白色大廳內轉了一圈,發現了兩個箱子,和一堆木柴,打開箱子,其中一個箱子竟然是滿滿一箱蠟燭,另一個箱子,是個制作考究的皮箱,鎖已銹死,撬開一看,里面除了幾顆已經生銹的子彈,空無一物!

    唐風疑惑地看著皮箱︰“這個箱子里,原來肯定是裝著東西的,而且還是挺重要的東西,否則不會費那麼大勁,帶到這麼深的地下洞穴中。”

    馬卡羅夫比對了箱子中那幾顆生銹的子彈,言道︰“這幾顆子彈就是瓦爾特7.65mmPPK手槍的子彈。”

    “這麼說來,這個箱子的主人,應該就是手槍的主人,也就是豎井中的那副骨架嘍。”唐風說。

    韓江肯定道︰“應該是這樣。先不管這些了,既然前人已經給我們準備了蠟燭和木柴,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把身上的濕衣服烤烤干,我想這里應該是安全的。”

    白色大廳內,通風依然良好,點燃蠟燭不成問題,只是那堆木柴,在這陰冷潮濕的洞中存放多年,大部已朽不可用,但還有一些竟然還能點燃,於是,韓江點燃一堆篝火,總算給大家帶來了一絲溫暖。

    大家先讓梁媛把衣服烘干,其他幾位回避走開,馬卡羅夫看似陶醉在白色大廳的美景中,其實他心里一直在為葉蓮娜擔心;而韓江卻把唐風拉到一邊,兩人表面上也在欣賞著洞中美景,但轉到僻靜處,韓江立即小聲問道︰“玉插屏還好吧!”

    唐風回頭瞥了一眼篝火旁半裸的梁媛,自己的背包就在梁媛身邊,他小聲回答韓江︰“你放心,沒問題,我剛才檢查過了,玉插屏完好如初。”

    韓江的心稍稍放下,忽又想到剛才唐風的那句話,“你剛才懷疑這個溶洞就是我們所要尋找的‘黑頭石室’?”

    唐風微微點頭,道︰“很有這個可能,在川西北高原上,出現喀斯特溶洞,本身就很少見,更何況是如此輝煌壯觀的喀斯特溶洞,所以,我推測,一千多年前,生活在這里的黨項羌部落,很可能發現了這個溶洞,並在這個洞穴中生活過,就像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游牧民族——鮮卑族,起源於東北大興安嶺密林深處的嘎仙洞一樣,鮮卑人後來南下中原,建立北魏王朝,但鮮卑人一直沒有忘記曾是他們民族起源地的嘎仙洞,曾多次派人回去祭祀,因此,如果我前面的推斷成立,這里真的就是我們尋找的‘黑頭石室’,那麼,在西夏王朝滅亡後,很可能有一支黨項人,攜帶著其中一塊‘玉插屏’,回到了他們民族起源的‘黑頭石室’,也就是這個洞穴。”

    “如此說來,第二塊塊玉插屏就在這里嘍?”

    “很有這個可能。”

    韓江聽完唐風的推斷,思慮良久,最後,還是搖搖頭︰“唐風,現在下這個結論,還為時過早,我們在這里,還沒有發現任何古代人類生活的痕跡,更不用說那支黨項人曾經來過這里。”

    “是啊!所以剛才我所說的都只是我的推測,關鍵還是要找到相關的證據,才能證明這就是‘黑頭石室’。”

    “嗯,先走出去再說吧。”韓江頓了一下,又問唐風︰“你對繩子,槍,蠟燭和那個皮包,也就是曾經來過這里的那伙人怎麼看?”

    “我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不過,從這些物品判斷,曾經進入這個洞穴的那伙人,來頭不小,肯定不是當地山民;從年代上看,多半是在解放前,很可能是上世紀四十年代,不大可能是解放後,因為如果是解放後,政府或科研單位組織科考,一定會留下詳細的檔案記載;至於這伙人來這兒的目的,有可能是為了探奇,也可能是不為人知的科考,但我總覺著,這伙人的目的並不簡單,很可能他們的目標也是‘黑頭石室’。”

    “你的判斷和我想的基本一致,那伙人在這——白色大廳里發生了意外,可這會是什麼意外呢?槍殺?地下洪水?還是遭遇了野獸攻擊?”

    “野獸攻擊?怎麼可能,這麼龐大的喀斯特溶洞里,是不可能有大型生物存在的。”

    “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的心里卻還是惴惴不安。”韓江說到這,看馬卡羅夫向他們這邊走過來,又對唐風小聲道︰“好了,就談這麼多,你記住,沒有我的許可,我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不能對其他人說。”

    唐風明白,這是針對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如果還能見到葉蓮娜的話),但他還是反問了一句︰“對梁媛也不能說嗎?”

    韓江沉吟片刻,答道︰“是,暫時也不要對她說。”

    “韓!我不得不說,這趟我們沒白來,這里確實太美了。”馬卡羅夫走了過來,贊嘆道。

    三個人又合計了一下接下來的出路,便回到了篝火旁,此時,梁媛已經烘干了衣服。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邊烘烤衣服,一邊整理隨身攜帶的裝備,槍械子彈完好,GPS接收不到信號,指北針失靈,手機全被泡壞,包里攜帶的一些食品,也被泡得不成樣子,但大家為了填點肚子,還是勉強吞下了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

    最後,韓江失望地發現,自己的軍用防水防震手表竟然也不走了,不用說,其他人的手表也肯定全玩完了,在洞里又走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時候了?還要走多久,才能重見光明呢?

    大家一夜未眠,又是一路被人追殺,實在太累了,沒多久,韓江、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圍著篝火竟都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風渾身一激靈,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了,他坐起來看看四周,一片漆黑,蠟燭滅了,篝火也滅了,不覺心里一緊,自己睡了多長時間?真是太不應該了,在這麼危險的環境中,怎麼能睡覺呢?他一摸身上,自己的槍還在,韓江,梁媛,馬卡羅夫呢?

    唐風趕緊又摸出兩根蠟燭點亮,一看,馬卡羅夫、梁媛還在呼呼大睡,韓江倒是被自己的動靜吵醒了,唐風問韓江︰“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韓江側耳傾聽︰“沒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唐風站起來,在白色大廳內,走了一圈,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此時不見了!整個白色大廳內,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難道剛才是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唐風搖搖頭,回到蠟燭旁,叫醒馬卡羅夫和梁媛,四人一合計,還是得走,只有走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休息。

    於是,四人開始收拾裝備,拋棄一些沒用的東西,帶上大廳內的蠟燭,還有那把生銹的手槍,韓江特地把豎井下多出來的繩子截斷,帶在包里,以備不時之需,整理好東西,四人重新上路,但是,他們馬上就遇到了一個新的問題,白色大廳除了那個豎井,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出口,其實就是一大一小兩個黑幽幽的隧洞,究竟該走哪個隧洞呢?四人犯起了愁。

    唐風一指大的這個隧洞︰“走大的,如果不通,再回來。”

    韓江點點頭,“不過,從這兒開始,我們要做點標記。”

    “標記!用什麼呢?”

    “標記要醒目。”韓江忽然轉向梁媛︰“梁媛,你帶口紅了嗎?”

    梁媛立即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中翻出了一根口紅,遞給韓江,唐風看著梁媛那個小包中的化妝品,無奈地搖搖頭,韓江卻笑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女孩不管到哪,都會帶著化妝品的。”

    四人鑽進了那條大的隧洞,隧洞內,雖然洞頂密布形狀各異的鐘乳石,不過,腳下的路,卻是一馬平川,而且路越走越寬,這讓眾人看到了新的希望!走著,走著,走在最前面的唐風,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因為他在隧洞中,又聽到了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這次,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是自己的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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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神秘柱廳

    四個人都停住了腳步,唐風瞪大眼楮,心跳開始加速,望著隧洞幽黑的前方,這是什麼聲音?他無法用語言形容此時聽到的聲響,詭異的聲音,恐怖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響,似乎正在向他們撲來,幽深的隧洞里,那個聲音,被成倍的放大,誰也分不清,多少是那個聲音,多少是被放大的回音!

    “那會是什麼?”唐風終於憋出一句話。

    “不管是什麼,準備戰斗吧!梁媛,你退後。”說著,韓江拔出九二式手槍,雙手托槍,眼露堅定的目光,直逼前方,但他的腦中,卻是一團亂麻,他想到了死在白色大廳內那兩具骨架,一個個恐怖的畫面在自己眼前閃過,白骨?洪水?野獸?…

    梁媛退到了後面,唐風在中,韓江在右,馬卡羅夫在左,三支手槍,嚴陣以待,那個聲音逼近了,越來越響,震耳欲聾,四人都感覺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梁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則強忍刺激,隨時準備擊斃來犯之敵,但是,當那個東西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的手臂卻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烏泱泱,黑壓壓,幾乎填滿了半個隧洞,鳴叫著,快速向前,撲面而來,還是韓江率先反應過來︰“蝙蝠!快往回跑!”

    是的,那是上萬只蝙蝠,浩浩蕩蕩,在這幽深的隧洞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他們前進的道路,子彈?“砰!砰!”慌亂中,唐風沖前方放了兩槍,但那對於幾萬只蝙蝠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蝙蝠大軍仍然有條不紊,快速向前推進,韓江、馬卡羅夫放棄了抵抗,掉頭往回跑去,唐風的心理防線,此刻也崩潰了,他拉起不知所措的梁媛,一路狂奔,幾只蝙蝠飛過了他們頭頂,唐風回頭望去,蝙蝠大部隊,已經迫近,他已經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蝙蝠露出的猙獰牙齒了。

    快!——唐風拉著梁媛拼命狂奔,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被蝙蝠大部隊趕上,他倆就會像豎井中的人一樣,成為一堆白骨了!終於,在唐風和梁媛就要崩潰的瞬間,他們看見了美麗的白色大廳,又跑回來了,他們跑進白色大廳,一拐,躲進了旁邊那個較小的隧洞口。

    唐風和梁媛癱倒在洞壁上,大口喘著粗氣,過了好一陣,兩人才緩過勁來,“看來想看到美景,也是要冒風險的。”唐風嘆道。

    “是啊!有時甚至要為此付出生命。”

    “我現在明白那兩個骨架是怎麼死的了!”

    “啊!你是說他們也遭到了蝙蝠的襲擊。”

    “多半是這樣,遭到成群蝙蝠的襲擊,摔下豎井而死,也可能就是直接被蝙蝠攻擊而死。”

    “真是太可怕了!幸虧我們在白色大廳休息時,這群蝙蝠沒出現,否則,我們就真…”說到這,梁媛頭皮一陣發麻。

    “想想都後怕!”唐風簡直無法想象如果這數萬只蝙蝠在他們熟睡時,沖進白色大廳,會是怎樣的情景。

    黑暗中,梁媛睜大眼楮,望著四周,問唐風︰“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啊?”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我們在那個較小的隧洞中。”

    “那我們豈不是還很危險,我們得趕緊離開這。”

    “是啊!韓江他們也不知跑到哪?”唐風看看周圍,一片漆黑,再一摸,自己的手電筒不見了,怪不得沒有一絲亮光!他這才回憶起,剛才一路狂奔,自己的手電筒多半是掉那條隧洞中了,梁媛聞聽這個噩耗,哭出了聲,唐風也絕望起來,因為他們明白,在這復雜、龐大的地下洞穴中,失去了光明,也就意味著死亡。

    唐風替梁媛擦了擦淚水,安慰道︰“不要哭,我們還有希望,只要找到韓江他們,我們就有希望。”

    “可是他們跑到哪去呢?”

    “我想他們應該也跑到這條隧洞來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出路,可能他們也正在找我們。”

    “嗯,那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唐風和梁媛互相攙扶著,摸黑在這條隧洞中前行,所幸蝙蝠大軍沒有跟隨過來,兩人大約走出幾十米後,唐風感覺他們走出了隧洞,來到了一個較大的空間,這條隧洞這麼短?唐風狐疑著,在黑暗中環視四周,突然,他在另一方向發現了一絲光亮,唐風對梁媛大聲喊道︰“看,那有光亮!”

    可是話音剛落,那點光亮,忽然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唐風心里“咯 ”一下,那光亮是什麼東西發出的?手電?還是——地下的鬼火?

    那點光亮轉瞬即逝,如果不是韓江,那會是什麼?唐風和梁媛,怔怔地站在原地,誰也不敢挪動半步…就這樣,兩人佇立良久,直到那道光亮再次出現,唐風壯著膽子,沖發出光亮的方向大喊道︰“誰?”

    “是唐風嗎?”唐風終於聽到了韓江的聲音,也終於看到了光明,他激動地和梁媛緊緊擁抱在一起。

    那個亮光近了,韓江和馬卡羅夫出現在他倆面前,韓江關切地問道︰“你們倆怎麼不開手電?”

    “剛才被蝙蝠追時,手電跑掉了。”唐風沮喪地說。

    “我也一直在找你們,幸虧我們又踫到了一起,否則…”韓江沒有再說下去。

    “是啊!要是踫不到你們,我和梁媛就完了,我想你們也一定跑進了這條隧洞,所以就摸黑走了過來。”

    “好啦!我這還帶著一個備用的電筒,你拿著吧。”

    唐風打開手電,環視這里,這像是一個十字路口,除了自己摸黑走過來的隧洞,還有三個洞口,其中一個似乎已經坍塌,只剩一左一右兩個洞口。唐風問道︰“現在我們該走哪條路?”

    韓江介紹道︰“剛才我們已經探了探這兩個洞,左邊這個洞比較直,似乎通到很遠的地方,右邊這個洞里面蜿蜒曲折,有的地方,還有塌方,所以我傾向於走左邊這個洞。”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四人鑽進了左邊的隧洞,梁媛好奇地張望隧洞,擔心地問道︰“這次我們不會再走錯路吧?”

    “誰知道呢?聽天由命吧!”馬卡羅夫又蹦出一句中國成語。

    四人走了數百米,這條隧洞到了盡頭,一個不大的廳,地面高低不平,盡是碎石和潮濕的爛泥,仰頭望去,廳頂上並無壯觀的鐘乳石,而是一根根如鋼筋粗細的“石頭管子”。

    梁媛好奇地指著那些“石頭管子”問︰“那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很神奇啊?”

    唐風觀察後,解釋道︰“這種‘石頭管子’叫‘鵝管’,正式的名稱叫做‘麥稈狀鐘乳石’,它是鐘乳石的雛形,也就是鐘乳石沒有完全形成時的狀態!”

    “這麼說來,這個‘鵝管廳’比較年輕嘍?”韓江問。

    “也可以這麼認為,下面我們都要小心,這里的地質構造也許很不穩定。”唐風頓了一下,一指正前方的一個向上的坡道︰“這是個‘之字形大樓梯’,直接攀爬,坡度太大,大家按照‘之字形’走,這樣會方便些。”

    眾人按照“之字形”踩著碎石和爛泥魚貫而上,登上“之字形大樓梯”後,所有人都再一次瞪大了雙眼…

    四人登上“之字形大樓梯”,又是一座恢宏的溶洞大廳,雖然這座大廳內,滿是坍塌的岩石,形狀也很不規則,但是這些都不能掩蓋這里的美麗,這是一座五彩的大廳,岩壁上,密布著淺黃色的石膏塊,一座還沒形成的石瀑上,覆蓋著紅色和橙色的流石,白色的霰石束,生長在岩壁上,如同岩壁上開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還有形態各異的穴珠,坍塌的巨型石筍,更有不可思議的五彩亮光,像寶石一樣,熠熠生輝,點綴著整個大廳。

    四人嘆為觀止,他們被眼前不可思議的美景所征服,只能緩慢地向前挪動腳步,因為每一步都有不一樣的美景,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世界!前方傳來滴水聲,這是洞頂鐘乳石上滴下的水珠,墜落水中的聲音,唐風疑惑地將手電對準前方,他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前方竟是一個水面寬廣的地下湖,平靜的湖面,泛著幽幽的藍光,當唐風走進時,湖水卻又呈現出翡翠般美麗的綠色,難道這是一個變色湖?

    唐風蹲下來,將手電照向遠處,幽深的洞穴中,湖面看不到盡頭,這個湖究竟有多大?它的邊際在哪里?就在唐風胡思亂想時,身後傳來梁媛的驚嘆︰“這里真是一個五彩的世界,太美了!”

    “是啊!美得令人窒息。”唐風接道。

    “我也從未見識過如此美景。”見多識廣的馬卡羅夫也不禁由衷贊嘆。

    “你們看,岩壁上那些黃色的是什麼東西?”梁媛好奇地指著岩壁上密布的淺黃色石膏問。

    唐風走到岩壁近前,觀察片刻,便道︰“這是硫磺,自然狀態下的硫磺。”

    “怪不得我一走進這個大廳,就聞到一股硫磺味。”說著,馬卡羅夫又嗅了兩下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

    “硫磺?”梁媛像是想到什麼,忽然驚道︰“大廳內,如果有這麼多硫磺,豈不是會燃燒?”

    梁媛的話,讓所有人眼前都浮現出一副整個五彩大廳陷入火海,熊熊燃燒的恐怖場景,“不可能!”韓江站起來說道︰“你們看,這里根本沒有火燒的痕跡。”

    “是啊!如果這里被大火燒過,我們就見識不到如此美景了。自然界的硫並不容易燃燒,另外,你們感覺到沒有這里雖然有這麼大的空間,可是空氣卻要比剛才稀薄很多。”

    唐風這一提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里的空氣確實比之前都要稀薄,“怎麼會這樣呢?”梁媛有些驚慌地問。

    唐風再次環視四周,發現大廳內,除了來時的“之字形大樓梯”,和眼前看不到邊際的地下湖,大廳周圍並沒看到其它出口,心中不免慌張起來。這時,唐風還未說話,馬卡羅夫卻先驚道︰“這里怎麼一個出口都沒有?怪不得空氣如此稀薄。”

    唐風言道︰“不要過早的下結論,這個大廳跟我們前面經過的幾個大廳都不一樣,可以看出,這里雖然五彩繽紛,但是地質構造卻脆弱而復雜,不像我們前面見識的幾個大廳那麼簡單,這里洞中有洞,洞中套洞,你們看,整個大廳的形狀很不規則,平面像個葫蘆形,我們現在處在整個大廳的前部,也就是葫蘆的下半部分,說不定我們再往後找找,就會發現新的出口。”

    唐風話音剛落,五彩大廳頂部一棵已經搖搖欲墜的鐘乳石,突然墜落在梁媛身旁,梁媛的尖叫,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韓江和馬卡羅夫,不知是何情況,不約而同拔出了手槍,警覺地注視四周,但是周圍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好了,好了!什麼也沒有,就是一棵鐘乳石掉下來了。”唐風安慰驚嚇過度的梁媛。

    梁媛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四人不敢在此久留,唐風領著大家來到五彩大廳的後部,也就是“葫蘆”的上半部分,這里空間要比剛才小得多,大家各自拿著手電,向周圍照射,尋找著可能的出口,但是,他們除了看到漂亮的岩壁,一無所獲,唐風失望地說︰“難道這里真的沒有出路?要是這樣,我們就得退回去了。”

    “你想過另一個出路嗎?”韓江反問。

    “什麼?”唐風馬上想到了韓江的意思,“你是說地下湖?”

    “呵呵,算你聰明!”

    “那地下湖根本看不到邊際,那邊是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有,根本沒有出路,老天保佑,我們千萬不要再下水了。”

    “是啊!我也不想下水了,我現在已經感覺我要感冒了,但是,誰知道會怎麼樣呢?”韓江一臉無奈。

    大家在“葫蘆”上半部分繞了大半天,終於,來到了整個“葫蘆”最狹窄的“葫蘆嘴”位置,唐風手中的電筒,對準了前方,一道光束射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你們看,這里有條路。”唐風驚道。

    眾人一起看去,這才發現,在“葫蘆嘴”的位置,驚現出一條幽深的通道。“從這里走嗎?”韓江問。

    “試試看吧!除了這,還能從哪走呢?”唐風無奈地攤開雙手。

    “那好,這次,我在前面,唐風,你保護梁媛跟在最後,老馬殿後吧。”韓江命令完,便率先走進了狹窄漆黑的通道,走出七、八米,這條通道就窄的只能容一人通過,而前方,仍然看不到盡頭。

    唐風又想起了納摩大峽谷,不禁嘆道︰“我們逃離了地上的大峽谷,這又來到了一個地下的峽谷。”

    “而且峽谷還這麼窄!”馬卡羅夫抱怨道。

    這條地下峽谷蜿蜒曲折,很快他們便在峽谷內轉暈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峽谷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地下峽谷卻像沒有盡頭…四人來到一條向上的“樓梯”前,拾級而上,又是一條向上的“樓梯”,再上,上面總算開闊了一些,但這兩條“樓梯”也把四人累得夠嗆,特別是梁媛,喘得比誰都厲害,馬卡羅夫看著梁媛紅撲撲的小臉,笑道︰“小姑娘,還是缺乏鍛煉啊!”

    要在以往,心高氣傲的梁媛,必要反駁馬卡羅夫兩句,可這會梁媛靠在岩壁上,只剩下喘氣,唐風見梁媛似乎有些不對勁,便上前摸了一下梁媛的腦門,這一摸,把唐風嚇了一跳,驚道︰“梁媛,你怎麼了?腦門這麼燙!”

    “沒什麼,就是渾身沒勁…不過,我還能堅持。”梁媛確實要比原來堅強了許多。

    唐風這一驚一乍,韓江注意到梁媛是跟剛才不太一樣,無精打采,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韓江也摸了摸梁媛的腦門,又觀察了一下,道︰“不要大驚小怪的,她發燒了,這也難怪,一個小女孩,在這麼寒冷的地下,走了這麼長時間,又冷又餓,還在水里泡了那麼長時間,不生病,反倒不正常了,為今之計,我們只有趕快走出去,給梁媛治病。唐風,你多照顧照顧她,大家都再堅持一下,我想我們這就快要走出去了。”韓江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鼓勵大家,支持他觀點的惟一證據,就是他們這一路,確實在往上走,也許已經接近地面了,可是,沒過多久,一條向下的“樓梯”又出現在韓江面前…

    韓江面對這條向下的“樓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別的出路,只得順從地“下樓梯”,就這樣,四個人在狹窄的“地下峽谷”中,上上下下,七拐八繞,就在大家已經麻木的時候,前方豁然開朗,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更壯觀的美景,還是擺脫黑暗的出口?都不是,眾人還來不及興奮,就失望地發現,這里既沒有壯觀的美景,也沒有擺脫黑暗的出口,四周的洞壁平常無奇,出口?只有一條比“地下峽谷”還窄的通道。

    “這算什麼?地縫嗎?這麼窄,我看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唐風無奈地說。

    “就算是地縫,我們也要過去。”韓江堅定地說。

    望著那狹窄陰濕,沒有盡頭的地縫,大家望而卻步,誰也不知道一旦進去,在里面會遭遇什麼?韓江從背包里,拿出在豎井截斷的那根繩子,系在自己腰上,然後對眾人說道︰“大家都把這根繩子系在腰上,我先進去,要有什麼不測,你們可得給我拽住嘍!現在咱們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不要哭喪著臉,在外面,我們根本看不清這地縫里面是什麼,說不定,地縫不長,鑽出去一看,那邊別有洞天。”

    “也可能我們在地縫里鑽了半天,最終沒路走。”唐風說道。

    “沒路了,就出來!不要盡說喪氣話。”韓江總給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不過,經此一劫,現在誰心里都清楚,韓江也有害怕的時候,有時他的信心只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大家把繩子都系在了自己腰上,跟隨韓江鑽進了只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的地縫,里面的空氣愈發稀薄,死寂的地縫中,只能聽見幾個人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四人在里面艱難前行百余米後,既沒見到韓江所期盼的別有洞天,也沒遇到唐風所擔心的死胡同,黑暗的地縫,沒有盡頭,也沒有出口,大家都要窒息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韓江不動了,就在眾人詫異之時,前方傳來韓江甕聲甕氣的聲音︰“這里被一塊巨石擋住了去路。”

    眾人聞聽,心里都是一沉,唐風抱怨道︰“我說是死胡同吧!這下糟了,走了這麼遠,還得再回去。”

    “不!不是死胡同,這塊巨石上又出現一條裂縫,比地縫還寬點,人可以過去,只是人得趴在里面,慢慢挪過去。”

    “暈!居然還有這樣的路。”

    待唐風、梁媛、馬卡羅夫來到這條裂縫前,韓江已經爬進了裂縫,在里面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幾個人全看傻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只得鑽進這條裂縫,靠胳膊撐著岩石,往里挪動身體。

    四個人挪動了幾十米,早已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韓江還在前方鼓舞大家︰“堅持住,這里還有空氣流動,說明前面一定有路。”

    大家又挪動了二十多米後,唐風感到身下的岩石似乎正在向前傾斜,他已經看不到韓江的身影,但他從腰間的繩子知道,韓江在前面一定也停了下來,誰也沒說話,大家都趴倒在岩石上,呼呼喘氣,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唐風聽到了流水聲。

    四人都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唐風腰間的繩子微微一動,唐風馬上清醒過來,他知道韓江又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了,岩石愈發傾斜,地縫不再像剛才那樣狹窄,唐風用綁在手臂上的手電,照向前方,卻看不到韓江的身影,他擔心地大聲提醒韓江︰“韓江!你要小心,前面是什麼?我聽到了流水聲?”

    韓江沒有回答,狹窄的岩縫中,只有唐風的回音,突然,唐風感到腰上的繩子被重重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拽著,向前滑去,不好!唐風暗自叫苦,韓江在前面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唐風伸出雙手,拼命在身下的岩石上亂抓,希望能抓到救命的稻草,可是那個力量太強大了,唐風的身體還是被拖向前方,唐風明白,如果自己再被拖下去,憑身後梁媛和老馬的力量,是不可能拽住自己和韓江的,只有自己堅持住,再加上梁媛和老馬的力量,才可能把韓江拽上來!可是,現在自己也失去了重心,正被那股無名的力量拖向未知的深淵…

    就在唐風要滑進深淵的一剎那,他的手,觸到了岩石上的一條縫隙,真是救命的稻草,唐風的雙手使勁摳住那道岩石縫,扭頭沖身後的梁媛、馬卡羅夫喊道︰“韓江發生了意外,這兒有條裂縫,你們抓住這道縫隙,一定要抓住!”

    梁媛和馬卡羅夫死死摳住這道石縫,前方,那股未知的強大力量還在拽著三人,唐風的手指滲出了點點鮮血,他的雙手已經開始麻木,梁媛和馬卡羅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他倆也無可奈何,他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延緩向前墜落的時間。

    唐風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堅持多久了,他不但雙臂麻木,神智也開始恍惚起來,他閉上眼楮,靜靜地等待死神降臨的時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齊寧從樓頂縱身一躍的情景,緊接著是梁雲杰身上深深的傷口,還有羌寨的無底深洞,天葬台上周楠楠的屍體,不!我還不能死,唐風想到這,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楮,緊盯面前的岩壁,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是誰讓自己陷入了這可怕的漩渦?唐風掙扎著,堅持著,他想再呼喚韓江,可他已經喊不出聲音,忽然,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遙遠的年代,那個可怕的夜晚,噩夢,可怕的噩夢!還有白衣少年,大屠城,血咒…一個又一個的噩夢,他這一生全部的噩夢,此刻,竟都浮現在他的面前,唐風整個身體已經完全麻木,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覺,他再一次閉上了眼楮…

    突然,唐風的耳畔傳來一個聲音——“我還活著,這下面有一個大瀑布!”是韓江的聲音,“我踩到了一塊岩石上,現在安全了,你們可以慢慢地挪下來。”又傳來韓江的聲音,聽到韓江這句話,梁媛和馬卡羅夫長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歸位,而唐風,那雙已經完全失去直覺的手,此時,也終於從石縫中鬆了下來。

    徐徐微風,吹醒了昏迷的唐風,他和梁媛、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挪到地縫邊緣,這不是死路,此刻,終於又可以呼吸久違的新鮮空氣,三人趴在岩壁上,貪婪地吮吸著這里的新鮮空氣。

    緩過勁來,三人慢慢爬到了地縫外面,腳踩在岩石上,耳畔傳來“嘩!嘩——”的水流聲,震耳欲聾,韓江已經爬到地縫下的平台上,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踩著韓江的足跡,來到平台上面,四人這才看清,他們正身處一道巨大的瀑布後面,從高處直泄而下的流水,落在平台前的一個深潭里,濺起點點水花,直撲眾人面目而來,大家誰也沒有閃躲,都在享受著這難得的清新時刻。

    “真是太神奇了,洞穴里,居然會有如此壯觀的瀑布!”梁媛驚嘆道。

    唐風點點頭,也贊嘆道︰“確實太神奇了,特別是這水,水是從何而來呢?而且現在應該是枯水期,水量還如此之大,要是夏季,我不敢想象,這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景象!”

    “我不關心這些,我關心的是水簾前面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韓江說著,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兩步,更多的水花,濺在他身上,但他眼前的水簾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縫隙,可以讓他窺見水簾那邊的世界。

    “這個瀑布讓我想起了中國四大名著《西游記》中的花果山水簾洞。”眾人一起向馬卡羅夫看去,沒想到這俄國老頭竟還讀過中國的四大名著。

    唐風笑道︰“我看這瀑布可比《西游記》里的水簾洞神奇多了,水簾洞是瀑布後面有個洞,而這瀑布竟然整個在溶洞里面。”

    “是很神奇,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快點轉到水簾前面去,那里的世界一定更精彩。”說著,韓江向平台一頭走去,不能直接穿過水簾洞,只好從旁邊試試,看看有沒有路。

    韓江領著大家從平台一側的岩石絕壁下,圍繞著深潭,走了大半圈,總算來到了瀑布正面,幾把電筒一起朝瀑布上面照去,靠近大廳頂部的岩壁上,一個巨大洞口中,正有股股清流傾瀉而下,“原來水是從那個洞里流出來的?”唐風喃喃自語道。

    “這洞里的水又是從何而來呢?難道是…”韓江欲言又止,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是我們曾經游過的那個地下湖,那里的水不管在復雜的洞穴里如何奔流,最終都從這里飛流直下,落入潭中,這可能也是整個洞穴中最壯觀的一個瀑布。”唐風說出自己的推斷,他知道這也是韓江的判斷。

    韓江完全贊同唐風的推斷,並大致判斷出,從洞口到深潭,這個洞中瀑布的落差高達四、五十米,這是個驚人的數字!不過,韓江和唐風還來不及細想,站在深潭一邊的梁媛忽然又發出了一聲尖叫,把眾人嚇得不輕,唐風走過去,戲謔道︰“我的大小姐,又怎麼了?不要總是大驚小怪的。”

    “你看那兒,有個人…人!”梁媛指著靠深潭邊上的水面上,驚恐萬分地叫道。

    唐風蹲在潭邊查看,那確是一個人,一個死人,那具死屍背朝上,臉朝下浮在水面上,從那人身上的穿著打扮,唐風可以斷定,這是他們在地下湖干掉的那兩個黑衣人中的一個。

    “看來我們的推測完全正確,這人就是從地下湖瀑布掉下去的其中一個。”身後傳來韓江的聲音。

    “是啊!現在可以證實這個洞穴完全是相通的,只是我們還不知道,這個家伙從地下湖被沖到這里,走了多長的路?”

    說罷,唐風和韓江一起將屍體翻了過來,掀開那人潛水服上的面罩,一股血水,伴著白色的腦漿,流了出來,旁邊的梁媛一陣作嘔,唐風和韓江仔細辨認,這是個金發碧眼、身材魁梧的外國人,翻遍全身,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就在韓江準備放棄的時候,唐風突然指著那人的脖頸處,驚道︰“你看,這有個刺青!”

    韓江順著唐風手指的方位看去,只見在那人脖頸處,靠右邊後耳根的位置,有一個黑色的刺青,很小,很不顯眼,刺青的圖案是一匹正在嚎叫的狼,狼身上還立有一只雄鷹。

    韓江不解地問唐風︰“就這麼個不起眼的刺青,有什麼特殊之處?”

    唐風壓低聲音,對韓江耳語道︰“你還記得,在廣州刺死梁雲杰的那個殺手嗎?我們後來在珠江里撈起那人的屍體,也發現了一個這樣的刺青…”

    不等唐風說完,韓江馬上想了起來,“也是這樣一匹狼,還有一只雄鷹?”

    “是的,我至今清楚地記的,那匹狼就是這個樣子,仰著頭嚎叫,而那只鷹則立在狼身上,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看來這一切都串到了一起,殺害梁雲杰的凶手和這伙追殺我們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韓江微微點頭,略有所悟。不知何時,馬卡羅夫不聲不響站到了他倆身後,也看到了那人脖頸處的刺青,就這一眼,馬卡羅夫突然瞪大了眼楮,驚道︰“怎麼會出現這個!”

    唐風和韓江回頭望去,馬卡羅夫一臉驚恐,緊張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倆從結識馬卡羅夫以來,不論遇到多麼危險的情況,還從未見過馬卡羅夫如此驚恐,唐風心想,“這里面一定有事?”於是,追問道︰“老馬,你見過這個刺青?他代表什麼?”

    “不!不!我沒見過這個標記。”馬卡羅夫雖然極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可唐風和韓江都看得出,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不管唐風和韓江怎麼問,馬卡羅夫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標記。

    唐風不便再追問下去,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段,繞過一根坍塌的巨型石筍,唐風用電筒朝面前的大廳照去,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整個大廳的主體,——一個足有五個足球場那麼寬敞的大廳。

    與以往經歷的溶洞大廳不同,這座大廳內,並沒多少美麗奪目的地質奇觀,甚至連洞里的鐘乳石都很少,四壁全是很平整的石灰岩,但這些都不能影響這座大廳的價值,因為此刻,在眾人眼前,驚現出一根根排列整齊的方形石柱,從上到下,如擎天立柱,支撐著整個大廳,“好一座宏偉的柱廳!”唐風嘴里喃喃說道。

    四人徘徊在這個輝煌的柱廳里,馬卡羅夫說道︰“這讓我想起了埃及尼羅河畔的盧克索神廟,那也是一根根石柱,支撐著巨大的神廟!”

    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他指著一根石柱,對眾人道︰“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些石柱都是人工雕鑿的,上面還留有當年工匠雕刻的痕跡,而且,我還可以斷定,開鑿的年代至少有幾百年以上。”

    “你是說整個大廳都是古人開鑿出來的?”韓江驚道。

    “不!不是整個大廳,而是古人利用原有的溶洞,擴大修整出來的,古人是善於就地取材的,你們注意觀察,這個大廳並不是非常高大,但是面積卻很大,說明古人按照自己的需要擴大了大廳原有的面積。”

    “古人為什麼要開鑿這麼巨大的柱廳呢?”梁媛好奇地問。

    唐風搖搖頭,“現在我還不清楚,也許就如老馬所說,這是一座神廟吧!”

    “你這就扯了,怎麼可能古埃及的神廟建築跑到中國的大山洞里。”韓江不屑一顧。

    “我現在感興趣的還不是這個大廳的用途,而是這個杰出建築的作者!”唐風道。

    “是啊!我也在想這問題,在古代,工具落後的年代,在大山里開鑿這麼宏大的建築,肯定是一項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可我從未聽說過歷史上有這方面的記載。”韓江疑惑地說。

    “不要說你們了,我好歹也算飽讀詩書,可也是從未聽說過這個工程。”唐風頓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壓低聲音對韓江說︰“這會不會就是我們尋找的‘黑頭石室’?”

    韓江將唐風拉到一邊,“我現在也越來越傾向於你的推測了,這里確實很像,修建的年代,地理位置,歷史記載,越來越接近我們要尋找的‘黑頭石室’,但是,在沒有見到確切證據前,我還是不能輕易下結論的。”

    “證據?證據很快就會有的。”

    “可是這里,只有這些柱子,上面也沒發現什麼文字,證據從何而來,我需要的是強有力的證據,最直接的證據!”

    “強有力的證據!最直接的證據!你放心,我會給你找到的。”唐風把電筒對準了大廳拐角處的幾根石柱,“你看!你要的證據這就來了。”唐風的話語中,難掩興奮之情。

    韓江跟著唐風來到大廳拐角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這里密密麻麻整齊地擺放著幾百只落滿灰塵的瓷罐,“這就是你說的證據?”韓江指著瓷罐問唐風。

    唐風笑道︰“這就是我的專業了,我老遠一看這些瓷罐,心里便已八九不離十,基本可以證實我的判斷了。”

    “不要吹!你有這麼神?”

    “呵呵,不是我吹,我一眼就可以斷定,這些瓷罐都是典型的西夏仿磁州窯黑白瓷。磁州窯是宋元時期,北方地區的一大窯系,黑白瓷是磁州窯的代表作,說來也奇怪,當時,中原窯口眾多,比如耀州窯的青瓷,定窯的白瓷,景德鎮窯的影青瓷等等,可是西夏的黨項人,偏偏喜歡磁州窯的黑白瓷,也許是因為這種黑白瓷最能反映黨項民族粗獷、質樸的本質吧。於是,黨項人開始大量仿燒磁州窯的黑白瓷,久而久之,這種黑白瓷便成了西夏最著名,使用最廣泛的一種瓷器,上到達官顯貴,下到黎民百姓,西夏全國上下,都喜歡使用這種瓷器。”

    “哦!聽你這麼一說,還真像那麼回事!那你說,這些瓷罐是干什麼的?”

    “干什麼的?呵呵,如果我沒說錯,這些瓷罐都是骨灰罐!”

    “什麼?骨灰罐!”韓江瞪大了眼楮,望著眼前這幾百個骨灰罐,像是看到了幾百個塵封已久的靈魂!

    “你說得真的,還是跟我開玩笑?”韓江還是不相信唐風的話。

    “古時,漢族人講究土葬,但是其他少數民族卻還保留著他們古老的葬俗,比如我們那天在天葬台上見識的天葬,還有在北方游牧民族中很普遍的火葬,據史書記載和考古證明,西夏社會中,貴族大多建造豪華的陵墓,實行土葬,比如今天在寧夏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而一般的黨項人,則選擇火葬,火葬後的骨灰往往就存放在這樣的瓷罐中,便於隨身攜帶。”

    “帶著骨灰遷徙?”

    “是的,這也是很多游牧民族的習俗。”

    “真夠神奇的,可是這些瓷罐如果真是黨項人的,怎麼會存放在這里?”

    “呵呵,這不就證明我的推斷了嗎?我現在已有七、八成把握,這些瓷罐中的靈魂,就是那支在西夏王朝滅亡後,又回到黨項民族起源地的黨項人,這里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黑頭石室’,他們把那塊玉插屏藏在這里,又將自己的靈魂寄托於此…你再看,這些瓷罐上面還有文字。”

    “文字?”韓江順著唐風手電照射的地方看去,只見一排酷似漢字,卻又不是漢字的奇怪文字,“你是說這幾個怪字?”

    “不是怪字!這就是西夏文字。”唐風此刻頗有些得意。

    韓江恍然大悟︰“嗯,我們在羌寨地道內見到的那塊殘碑,上面就是這種文字,還有玉插屏上,這上面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沒——藏——德——富!”唐風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了一個瓷罐上的文字。他又將電筒的光線照向另一個瓷罐,“沒——藏——羽——林!”

    “什麼意思?”韓江等得有些著急。

    “都是人的姓名,沒藏是黨項姓氏,是黨項八大家族之一,後面是瓷罐主人的名,從這些姓名可以看出來,後來的黨項人名字逐步漢化,但仍保留著黨項人的姓,也算是個番漢合一的姓名。”

    “這個‘沒藏’,我好像前段時間看西夏史書時,有些印象,但是現在想不起來了…”韓江努力回憶著。

    “呵呵,這個‘沒藏’當然有名嘍,西夏開國皇帝嵬名元昊的皇後,就是沒藏家族的女人,她兒子後來繼承了皇位,她的哥哥沒藏訛龐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沒藏家族一度權傾西夏。”唐風介紹道。

    “對!對!就是這個沒藏家族,難道這些瓷罐都是沒藏家族的後代?難道他們就是那支回到黨項民族發源地的黨項人?”韓江為這個發現感到震驚。

    這時,柱廳另一頭傳來馬卡羅夫的呼叫︰“這里怎麼有這麼多瓷罐?”韓江和唐風忙趕過去,發現梁媛和馬卡羅夫在柱廳另一頭的角落里,又發現了幾百個黑白瓷的瓷罐,這些瓷罐和他們之前發現的一模一樣。隨後,眾人又在柱廳其它幾個地方,發現了相同的瓷罐,唐風粗略估計,柱廳內的瓷罐全部加起來,已有三千多個,三千多個瓷罐,也就是三千多個逝去的靈魂!四人望著這宏大的柱廳和神秘的瓷罐,不禁陷入沉思,究竟是什麼人修建了這宏大的柱廳,而那些瓷罐中的靈魂,又為何會長眠於此?真的就是那支消失於史書記載的黨項人?

    幽深的地下世界,幾千個逝去的靈魂,四人身處其中,既好奇,又恐懼,梁媛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在這潮濕陰冷的地下世界堅持下去,梁媛靠在一根石柱上瑟瑟發抖,唐風見狀,憐惜地攙扶住梁媛,關切地問︰“梁媛,你還能堅持嗎?”

    梁媛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固執地點了點頭,可韓江卻搖頭道︰“我看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先別探究這里的謎題了,等我們出去,再請專家學者來研究這神秘的柱廳,現在我們首要的任務是出去。”

    可讓眾人詫異的是,他們沿著柱廳走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出口,唐風若有所悟地說︰“怪不得這些黨項人會長眠於此,這里除了那條地縫,還有瀑布上的那個水洞,沒有任何出口,這樣,就不會有人進入這里,打擾他們的靈魂!”

    “屁話!按你這個說法,當然是好,可你也不想想,沒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麼進來的?總不會他們也是從地縫里鑽進來的吧?”韓江反問唐風。

    唐風一時語塞,是啊!沒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麼進來?馬卡羅夫也是一頭霧水,這時,躺在唐風懷里的梁媛,忽然斷斷續續地說道︰“水…水…水…”唐風看看梁媛發白的嘴唇,安慰她說︰“梁媛,你再堅持一下,等我們走出去,就有水喝了。”

    可梁媛還是顫顫微微地伸出右手,指著瀑布下的那條地下暗河,“河…河水…”

    唐風回頭望著韓江︰“這個水能喝嗎?要不我先試試?”

    韓江看看眼前的地下暗河,又看看梁媛,忽然,一拍後腦,驚道︰“我明白了,梁媛並不是要喝這河水,她的意思是,那些開鑿柱廳的先人是通過這條地下暗河進來的!對!一定是這樣,這條地下暗河,肯定通往洞外,你們看,這里的空氣流動要好得多!這個小姑娘,真是太聰明了。”

    梁媛聽完韓江的話,終於使勁地點了點頭,韓江立即下水,測試了水深,靠岸邊水不深,才到韓江的腳踝處,於是,韓江吩咐道︰“唐風,老馬,我們三個把繩子系在腰上,以免下水後走散,這次我們還像前幾次一樣,我還在前面,老馬你在最後,唐風,要幸苦你了,你背著梁媛走在中間,大家一定要互相照應,不能有一個人掉隊。”

    吩咐完,韓江一個人背著兩個大背包,率先下了水,唐風背著梁媛跟在後面,馬卡羅夫最後摸下了水。

    很快,四人就進入了地下暗河的洞穴中,柱廳,瀑布漸漸消失在身後,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只有手電射出的亮光,指示著前行的方向,韓江走在前面,看似一切順利,他漸漸恢復了在黑洞中幾次失去的自信,說道︰“我現在越來越堅信這條地下暗河,是通向洞外的,你們看,這河里沒有我們在地下湖中見到的石筍、石柱,都是些很平常的石塊,而且水也不深,我們可能很快就會走出去…”

    韓江剛說到這,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個趔趄,險些栽倒河中,唐風在後面問道︰“你怎麼了?”

    韓江站穩,看看腳下,回道︰“沒什麼,你們到這兒要小心,這里水比較深,水沒到我的膝蓋了。”

    眾人繼續向前走,可是韓江卻驚恐地發現,從剛才那個地方往前,地下暗河越來越深,自己每往前走一步,水位便會升高一節,膝蓋——大腿——腰,韓江剛剛恢復的自信,此刻,又一點點地開始喪失,但他仍然壯著膽子,在往前摸索,直至河水沒到韓江胸前時,他才終於停下了腳步,唐風在後面大聲呼喊︰“這是怎麼回事?水怎麼越來越深,這條地下河到底通向哪里?”

    韓江不知如何回答,他怔怔地看著黑漆漆的前方,河水“嘩!嘩!——”的從他胸前流過,時不時還有幾條已經白化的小魚,圍繞在他身邊,這條地下暗河究竟通向哪里?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忽然,一陣清風迎面而來,韓江渾身一激靈,他打定了注意,走到靠近洞壁的地方,這里河水稍微淺一些,韓江卸下背包,解開系在腰上的繩子,然後將兩個大背包系在繩子上,回頭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喊道︰“你們就站在原地,別動!我到前面去探探路。”

    唐風和馬卡羅夫也沒別的辦法,只得眼睜睜看著韓江游進河里,慢慢消失在他們眼前…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分鐘過去了,唐風仍然沒有看見韓江的身影,漆黑寂靜的洞穴中,除了流水聲,就只剩下幾人的心跳和喘息聲,梁媛已經在唐風背上,處於半昏迷狀態,忽然,梁媛在唐風背上輕輕呻吟一聲,梁媛似乎是醒了過來,嘴里含糊不清地問唐風︰“我們這是到哪了?”

    唐風忙安慰梁媛︰“我們就快走出去了,再堅持一會兒。”

    聽了唐風的話,梁媛又昏迷過去,“快走出去了?”唐風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不禁發笑,這地下河越走水越深,還不知道會通向哪里?走出去,多麼遙不可及的想法!韓江此時怎麼樣了呢?

    “唐風,老馬,我看到亮光了,這條河是通向外面的,我們的判斷沒有錯。”前方突然傳來韓江興奮地呼喊,唐風和馬卡羅夫聞聽一陣驚喜,隨即,又聽見韓江的聲音︰“你們靠洞壁走,那里水不深,不要忘了那兩個包。”

    唐風和馬卡羅夫遵照韓江的指點,沿著洞壁慢慢往前摸索,馬卡羅夫拿起了韓江和唐風的背包,唐風背著梁媛,他們順著地下暗河的方向,拐過了一道彎,在漫長的十分鐘後,他們終於又見到了久違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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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鷹狼不食

    旭日初升,溫暖的陽光灑在一片寧靜的海子上,海子在陽光下呈現出不同的色彩,五彩斑斕,如詩如畫,海子四周是層層疊疊的大山和原始森林,目光所及,看不到邊際,再遠處,是一座巍峨的大雪山,雪山上,雲霧繚繞,峰頂隱藏其間,不顯真容,凡是看到這樣美景的人,都有一種恍如仙境的感覺。

    而此時,唐風、韓江、馬卡羅夫,當然還有趴在唐風背上,昏迷不醒的梁媛,就置身在這仙境中,從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到溫暖的海子,水是一樣的水,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三個人沐浴在溫暖的海子中,忘記了潮濕陰冷的地下洞穴,忘記了曾經被人追殺,他們已經完全被眼前的美景征服。

    “這真是太美了!”韓江嘴里喃喃自語道。

    “是啊!這里讓我想起了中國古代關於世外桃源的傳說。”馬卡羅夫接道。

    “不!這不僅僅是世外桃源,是人間仙境!”韓江又道。

    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梁媛,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三人這才意識到,他們的難題,並沒有因為美景而解決,梁媛需要得到及時的醫治,而這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里?是否已經安全?也許,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唐風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個黑幽幽的洞穴,地下暗河的河水,從洞中緩緩流出,匯入腳下的海子,再見了,驚艷而又可怕的溶洞!唐風一指洞穴邊上的岩壁,對韓江和馬卡羅夫說︰“不要廢話了,管他世外桃源,還是人間仙境,我們都要快點走出去。順著岩壁往前走,我想應該很快可以上岸。”韓江和馬卡羅夫點點頭,跟著唐風,淌過一段水面,繞過一道水灣,很快,他們上了岸。

    這是一大片松林,唐風輕輕把梁媛放下,靠在一棵向陽的松樹下,自己也癱倒在梁媛身旁,大口喘道︰“我們這就算是走出來了?”

    “我想應該是的,只是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韓江張望遠方,希望能看見一、兩個人影,但四周只有寂靜的群山。

    “我們在洞里走了多久?”唐風又問。

    “現在是早晨,這麼算來,我們在洞里應該走了一天一夜!”馬卡羅夫看著天說道。

    誰料,韓江卻道︰“說不定是兩天兩夜,也可能是三天三夜!”

    “你瘋了,這怎麼可能?”唐風和馬卡羅夫只當韓江是在戲謔。

    “先別管我們走了幾天幾夜,現在我們雖然走出了溶洞,卻還沒到達安全的地方。”說著,韓江看看梁媛,又憂心忡忡道︰“梁媛必須馬上得到醫治,否則…”

    唐風也道︰“是啊!我怕梁媛堅持不了多久,可是這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我們該往哪走呢?”

    “得先找條路,否則我們會在山里迷路的。”韓江點頭道。

    “最好能找幾位當地人問問。”馬卡羅夫提議。

    “可這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說到這,剛才還很大聲的韓江沒了聲音,忽然,韓江一指對面的山崖,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喊道︰“你們看,那上面有人!”

    唐風和馬卡羅夫一齊向對面的山崖望去,對面的山崖上,也就是那個黑洞上方的懸崖峭壁上,正站著兩個人…

    隔著太遠,唐風他們看不清那兩人的模樣,韓江和馬卡羅夫慌忙到背包中,翻找望遠鏡,馬卡羅夫忽然驚道︰“會不會是我們在羌寨山上看到的那兩個人?”

    唐風聞聽,心臟猛地一緊,難道那兩個人又尾隨而至?還是這里根本就是他們設下的一個圈套?也許…也許自己已經被他們的狙擊步槍鎖定?韓江很快找出自己的軍用望遠鏡,隱蔽在一棵大樹後,朝對面山崖望去,可他卻失望地發現,自己的軍用望遠鏡竟然進了水,鏡片上模 不清,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面山崖上,有兩個人。

    “從穿著上看,不像是我們在羌寨遇到的那兩個人?”這時,馬卡羅夫端著他那酒壺望遠鏡說道。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手中的望遠鏡,咒道︰“媽的,還是老毛子的東西皮實!”

    “是一男一女,穿著一種奇特的服飾,像藏族人穿得那種袍子,可又有很大的不同。”馬卡羅夫邊看邊介紹道。

    唐風聽得不耐煩,說了聲︰“借我使一下!”一把奪過馬卡羅夫手中的酒壺望遠鏡,朝對面山崖上望去,馬卡羅夫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果然如馬卡羅夫所說,對面山崖的一塊峭壁上,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從兩人的穿著打扮上看,確實比較奇怪,粗看,很像是藏袍,但仔細觀察,卻發現他們穿得服飾既不像藏族人穿的藏袍,也不像羌族的傳統服飾。這對男女手牽著手,望著下面的海子…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對面松林中的四人,唐風這時已經可以斷定,對面山崖上的這一男一女絕不是在羌寨見到的那兩人!只是,他不知道,這兩人站在山崖上,想干什麼?

    突然,唐風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這尖叫是從山崖那兒傳來的,但不是站在山崖上的那對男女,唐風在望遠鏡中看到,山崖上的一男一女聽到尖叫,扭頭向左邊的山崖望去,唐風趕忙將望遠鏡調向左側的山崖——只見在左側山崖上,懸崖峭壁間,有一條蜿蜒的小徑,一個少女哭喊著,正朝山崖上那對男女奔跑,少女的穿著打扮,和山崖上那女的相仿,唐風聽不清那少女在喊什麼,這幾個人是什麼人?這是要干什麼?

    就在唐風疑惑之時,身旁忽然傳來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失聲驚叫,唐風心里一驚,等他再將望遠鏡對準山崖時,山崖上,那對男女已經在望遠鏡中永遠消失了,緊接著,山崖下的海子上,濺起兩簇水花——那對男女跳崖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令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錯愕不已!三人嘴巴微張,一臉驚愕,誰也沒想到,他們剛剛走出恐怖的溶洞,在這麼美麗的地方,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竟會遭遇這麼可怕的一幕!

    唐風的眼前,又浮現出幾個月前,齊寧從樓上摔下來的恐怖一幕,只是,這一次更令他不寒而栗…

    對面的山崖上,只剩下後來的那個少女在獨自哭泣,唐風放下望遠鏡,對韓江和馬卡羅夫道︰“我想過去看一下,最好能找到那個女孩問一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罷,唐風又拿起望遠鏡朝對面山崖望去,想進一步確定方位,可這時,剛剛還在山崖上哭泣的少女,竟然也從望遠鏡中消失了!這又是一瞬間,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平靜的海子依舊在陽光下,變幻著美麗的色彩,遠處的群山依舊寂靜無聲。唐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使勁眨了眨眼楮,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難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不!韓江和馬卡羅夫也看到了,“那個女孩不見了,你還過去嗎?”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

    “真是奇怪,剛才那女孩還在山崖上,怎麼這一會就不見了呢?”唐風疑惑地說。

    “我在想,那幾個人是什麼人?”韓江問道。

    “郎木寺附近的地區應該都是藏族人,可問題是,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我們到底是在哪?”唐風說道。

    韓江搖頭道︰“是很奇怪,郎木寺附近應該是草原,可這里怎麼是這樣的地形,完全不像郎木寺附近的地形,寂靜的群山,美麗的海子,倒像是…像是我曾經去過的九寨溝。”

    “這不可能,九寨溝離郎木寺有幾百公里遠。”唐風道。

    “我知道這不是九寨溝,只是這里太奇怪了。”韓江喃喃道。

    “還是檢查一下裝備吧,說不定這里會接收到GPS信號。”馬卡羅夫提醒唐風。

    是啊!如果能接受到GPS信號,不就知道這里的準確方位了嗎?唐風找出背包里的GPS接收器,接收器里進了水,屏幕上有些模 ,但他仍然驚喜地發現,這里可以接收到GPS信號,只見GPS接收器上顯示出一組模 的經緯度,韓江也看到了那模 的經緯度,立即找出軍用防水地圖比對,可當他按照GPS接收器上顯示的經緯度,在地圖上找到相應位置時,他和唐風頓時驚呆了,馬卡羅夫也驚呆了,因為按照GPS顯示的經緯度,從地圖上看,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在郎木寺西南方向上百公里之遙的白河上游地區!

    “我們怎麼會走了這麼遠?”韓江怎麼也不敢相信。

    “難道我們在洞中,真的走了不止一天一夜?”馬卡羅夫陷入了沉思。

    唐風再仔細觀察地圖,希望地圖上能有所標記,指出一條道路,可他看了半天,按GPS顯示的經緯度,這片地區在高比例的軍用地圖上,竟然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標記!“難道這里從沒有人來過?”唐風嘴里喃喃自語。

    “不可能這樣!肯定是這個GPS接收器被水泡壞了。”韓江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GPS接收器上顯示的經緯度肯定有問題。”馬卡羅夫同意韓江的意見。

    唐風點點頭,“嗯!只有這麼解釋了,我想馬上到對面的山崖上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踫到剛才那個女孩,你們倆誰更我去。”

    “那當然是我嘍!”韓江摸了摸腰間的槍說。

    “可梁媛需要有人照顧。”

    說完,唐風將目光投向韓江,又從韓江身上轉到了馬卡羅夫身上,韓江也扭頭看著馬卡羅夫,馬卡羅夫雙手一攤,道︰“你們放心去吧,這個小姑娘交給我了!”

    唐風又看了看韓江,他心里對馬卡羅夫這個俄國老頭仍然心存疑惑,他需要得到韓江的肯定,韓江微微點點頭,唐風這才對馬卡羅夫道︰“那就拜托你了。”

    三人商定,唐風和韓江帶上槍,便向對面的山崖尋去。

    唐風和韓江走上了山崖上崎嶇的小徑,小徑隱沒在草叢中,不仔細尋找,根本發現不了這條小徑,小徑下,便是懸崖峭壁。唐風和韓江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懸崖峭壁邊緣,兩人誰也沒說話,也沒有心情停下來欣賞周圍的景致,只顧埋頭趕路。

    小徑在山崖邊蜿蜒曲折,不斷的根據山勢改變著路徑,每當拐彎時,走在前面的唐風,總是不由自主地擔起心來,擔心拐彎處會突然竄出一個人,擋住去路!眼前山勢一變,小徑又是一個拐彎,唐風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又開始擔心那兒會有一個人突然竄出,如果真有一個人,他希望是剛才看見的那個少女,可當他拐過了這道彎,空寂的小徑上,仍然空無一人,耳畔只有風略過樹梢的聲音。

    唐風和韓江已經可以看見剛才那對年輕男女跳崖的地方,那里有一塊突出的大石,懸在海子上,大石表面平整光滑,在陽光下,呈現出奇異的光澤。唐風和韓江站到大石上,這就是剛才那對年輕男女跳崖的地方,兩人環視四周,並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用望遠鏡看看對面松林中的馬卡羅夫和梁媛,一切如常,再用望遠鏡望遠方,鏡頭中,只有層層疊疊的山,再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忽然,唐風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放下望遠鏡,驚訝地發現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飄來一大塊烏雲,遮住了陽光,整個天空都陰沉下來,樹林中,狂風大作,吹得唐風和韓江睜不開眼,少頃,狂風漸停,唐風才嘆道︰“好詭異的天氣!”

    言罷,他和韓江壯著膽子,一步步挪到大石邊緣,探出頭向下望去,唐風只覺一陣眩暈,險些栽倒,他忙收回身子,回頭再看韓江,不知何時,竟然癱倒在大石上,捂著心口,面色慘白,一臉痛苦狀,唐風從未見過韓江如此模樣,忙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待韓江臉色稍好,才答道︰“沒什麼,有點不舒服。我也不知為什麼,從底下看,這兒並不高,上來才發現這里離水面很高啊!”

    “嗯!”唐風又試著探出頭,向水面看去,突然,他猛地睜大了眼楮,因為他看到了…看到在海子的水面上,正漂浮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剛才在陽光下五彩斑斕的海子,此刻,卻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似乎深不見底,唐風又感到了一陣眩暈。

    韓江也看到了這一切,兩人撤回身子,都無力地癱倒在大石上,唐風不解地說道︰“按說咱倆也是久經考驗了,死屍見過無數,懸崖也沒少爬,怎麼站在這大石上反應就這麼強烈呢?”

    韓江喘著粗氣,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一路,從飛機迫降,到羌寨,郎木寺,又到納摩大峽谷,大溶洞,再到這里,我經歷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我十多年積累的經驗,似乎現在都不靈了。”

    唐風站起身,看看周圍,來時的小徑,到這里就斷了,看來小徑就是通到大石上的,除此之外,這里別無他路。唐風更加疑惑︰“這里只有來時的那條小路,剛才在這里哭泣的女孩去了哪里呢?”

    “難道那女孩也跳下去了?”韓江反問道。

    韓江的話讓唐風渾身一顫,他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唐風狐疑地站起來,再次移步大石邊緣,向下看去,水面上,確實只有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沒有第三具屍體,他和韓江仔細搜尋了大石附近的草叢樹林,全是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從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兩人回到大石邊,韓江忽然指著大石邊緣下方的一塊岩石道︰“那會不會有路?”

    唐風走近,查看一番,斷言道︰“不可能,石壁上怎麼會有路呢?就算有路,也是極其艱險的懸崖峭壁,只有猴子能在上面行走!”韓江也點點頭,兩人在大石上一無所獲,只得順原路返回,令他倆奇怪的是,等他倆從山崖上下來,籠罩在海子上空的烏雲消散了,陽光重新普照在海子上,水面依舊呈現出各種美麗的色彩。

    松林里,一切正常,梁媛仍然昏迷不醒,唐風用手摸了一下梁媛的腦門,似乎不那麼燙了,此時的梁媛更像是睡著了一樣,馬卡羅夫問道︰“你們發現了什麼?找到那個女孩了嗎?”

    韓江搖搖頭︰“我們只看見那對跳崖男女的屍體,卻沒見到那個女孩。”

    “一切都太奇怪了,那女孩跑哪去了呢?這里太安靜了,似乎除了我們,就沒有其他人,可我們又分明見到了那些奇怪的人。”唐風道。

    “不過,這一趟也並非毫無收獲,我們在山崖上看到,這個海子水域廣闊,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海子的下游,上游看不到頭,還不知這個海子究竟有多大。”唐風介紹道。

    韓江卻道︰“上游看不到頭,下游也看不出來這海子的水究竟流向哪里?下游的水似乎消失了!”

    “難道這只是一個封閉的湖泊?…又是一個奇怪的湖!”馬卡羅夫嘆道。

    三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好一陣,忽然,從湖面上傳來一陣聲響,“終於有人來了?”三人忙隱蔽到湖邊的一塊巨石後,向水面望去,水面上的聲響越來越大,像是有人在敲鑼打鼓,不大一會兒,三人發現,水面上,不知從哪兒冒出幾條船來,船上真的有人在敲鑼打鼓,還有人在大聲呼嚎,奮力劃船,幾條小船快速地駛到了山崖下停穩,唐風用望遠鏡看去,“真是一幫奇怪的人,看穿著打扮和跳崖的那對男女差不多。”

    “可能這就是當地人的服飾吧!”韓江推測道。

    “他們在干什麼?”被唐風搶走望遠鏡的馬卡羅夫焦急地問。

    “在從水面上打撈屍體,可是他們卻在敲敲打打。”唐風從望遠鏡中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這是什麼意思?死了人,怎麼不悲痛,反而在敲敲打打。”韓江大惑不解。

    “我說了,這兒一切都很奇怪…他們撈起了兩具屍體,開始返回,還是在敲敲打打,看不出一絲悲傷!”唐風繼續解說道。

    唐風舉著望遠鏡長時間的沉默,讓韓江和馬卡羅夫焦急萬分,韓江憋不住問道︰“你倒是說話呀!又看見什麼了?”

    “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就像是看了一幕不可思議的電影。”唐風緩緩地說道,然後放下了望遠鏡。

    “怎麼回事?那伙人去了哪里?”韓江追問。

    “如果我沒看錯,他們一定是劃到了一個離我們這兒不遠的小港灣里,那里有可能是當地人的村落,也可能是…我想我們應該去哪兒問問,也許會問出點眉目!”唐風頓了一下,轉而對韓江道︰“怎麼樣?咱倆再走一趟!”說著,唐風拔出了手槍,檢查了一遍彈匣。

    韓江點點頭,也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兩人一前一後,快步穿梭於松林中,很快,他倆便消失在松林深處。

    唐風和韓江在松林中,快步前行了約摸半個小時,海子邊,一塊巨大的石碑驚現在他們眼前,唐風走上前,慢慢地讀出了碑上的四個大字——七色錦海!

    “七色錦海?看來這就是這片海子的名字。”韓江說道。

    “這名字起得真是貼切,七色錦海,你看,湖面在陽光下,真的閃出七種顏色。”在唐風指引下,韓江看見,從這個角度看去,海子時而呈現出淡綠色,時而又是一片碧藍,時而如翡翠般墨綠,時而又是一片迷人的金黃,時而泛起神奇的紫色,時而又火紅如火,當然,還少不了那令人生畏的黑色!

    “果然是世外桃源,太神奇了。”韓江不由自主地贊道。

    兩人又沿著湖邊向上游走了一段,果然,他們發現在一道峽灣里,坐落著一個村落,村子里的房屋都是用打磨過的石塊壘砌而成,很像羌族人的民居,再看村子外面的廣場上,聚集了數百人,男男女女,圍在一座木制的高台下,有說有笑,載歌起舞,好不熱鬧。

    “總算是見到人了!”韓江稍稍放寬了心。

    “他們在干什麼?”唐風好奇地問。

    “像是在慶祝什麼節日!”韓江猜測。

    “可是這里剛死了人?難道這里有這種風俗?”

    韓江白了一眼唐風,道︰“屁話!你見過中國哪里死了人,還慶祝的?你要想知道原因,就過去看看!”說著,韓江收起手槍,走近了人群。

    唐風趕忙尾隨其後,跟了上來,兩人站到人群後面,向人群中間望去,只見在人群中,有一高達一丈的木架,木架下堆滿干柴,而木架之上,躺著二人,二人全身用五彩絲綢包裹,絲綢外又裹白氈,唐風仔細觀看,這才發現,躺在木架上的的二人,正是跳崖自殺的那對男女,他的心中不禁一驚,這些人把屍體放在木架上,是要干嘛?更奇怪的是,這些人沒有一個面露悲傷,竟在載歌載舞,擊鼓飲酒?

    就在唐風詫異之時,人群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壯漢,拿著一根點燃的火把,走到木架下,抬起手臂一揮,眾人全都安靜下來,長者對眾人言道︰“大喇嘛正在為女柵上的靈魂祈禱!”

    唐風聽出長者說得就是漢語,可是從這長者口中說出的漢語卻成了一種奇怪的語言,讓唐風感到奇怪,他聽不出這是哪兒的方言,也沒有聽明白長者的話,他回頭看看韓江,韓江更是一頭霧水,沒有明白長者的話語。

    “看來這長者是這群人的頭。”唐風想到這,再看那長者,言畢,舉起火把,點燃了高高的木架,嘴里同時高聲喊道︰“飛——升——天!”

    木架被點燃,在熊熊的火光中,木架旁的人們像著了魔一樣,高擎雙手,跟著那長者一遍遍大聲喊著︰“飛升天!飛升天!——”

    “飛升天?這是什麼意思?”唐風和韓江盯著眼前的熊熊火光,疑惑不解,忽然,兩人幾乎同時醒悟過來,他們這是要燒了那對男女的屍體啊!死了人,這些人不報警,竟然就這樣草率地將屍體火化!說不定,這對男女的死,並不是自殺那麼簡單!

    唐風和韓江立即撲了上去,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再看唐風站到木架下,對周圍的人大喊道︰“你們這是干什麼?死了人,不報警,竟然私自就將屍體火化!”言罷,唐風和韓江竟不顧大火,拾起樹枝,撲打火苗,企圖撲滅這熊熊大火。

    木柵周圍的人目睹了唐風和韓江的舉動,全都怔住了,他們愣愣地注視著唐風和韓江,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助唐風和韓江,他們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唐風和韓江,還是那個上了年紀的壯漢,最先反應過來,他對唐風和韓江的舉動怒不可遏,一揮手,從人群中閃出幾個彪形大漢,彪形大漢一擁而上,還沒等唐風和韓江有所反應,便將他倆放倒在地,要在以往,這幾個彪形大漢根本不是韓江的對手,但現在是虎落平陽,韓江又餓又累,身體極其虛弱,被兩個大漢壓在身下,竟動彈不得!

    “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快把火撲滅!”韓江雖然已經束手就擒,嘴里還很不服氣。

    是啊!他和唐風都有理由不服氣,他倆都曾久經大敵,沒想到,這次竟然栽在這麼幾個山野村夫手上,真是陰溝里翻了船。

    那幾個彪形大漢從唐風和韓江身上搜出兩把手槍,交給了為首的長者,長者掂量了一下兩把手槍,冷笑著,對唐風和韓江說了一通話,唐風沒有聽懂這人的話,他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反問那長者︰“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你問我們是什麼人?我倒要問問你們倆是什麼人?”那長者忽然變了腔調,變成了唐風能聽懂的語言,可仍然讓唐風感到別扭。

    “我們是遊客,迷了路,才來到這里!”唐風辯解道。

    “遊客?哼!有帶槍的游客嗎?”長者嘴里還是那發音別扭的漢語。

    “槍?我的職業是警察,帶槍只是用來防身的!”韓江也分辯道。

    “我不想跟你繼續廢話了,因為我也不指望從你口中得到實話!”長者的語氣威嚴,不容質疑。

    唐風還在極力爭辯,“不!我沒騙你,我說得都是實話,我們誤入了一個溶洞,在溶洞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順著一條地下暗河走出來時,就來到了這里。”

    唐風不說還好,那長者一聽溶洞,頓時跳了起來,“你們進了溶洞?”

    “是的。”韓江點點頭。

    “那你們闖入了神聖的柱廳?”長者追問道。

    唐風的心臟猛地顫了一下,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長者的問題,但是,那長者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只見長者對眾人大聲說道︰“看來他們是闖進了神聖的柱廳,又破壞了這場莊嚴的葬禮,真是魔鬼,十惡不赦的魔鬼!”

    “是!魔鬼!十惡不赦的魔鬼!”所有人都跟著喊叫起來。

    長者又使勁一揮手,全場安靜下來,只聽長者緩緩發落道︰“既然他們是魔鬼,那麼我們就要用對付魔鬼的辦法,來對付他們!”全場一陣歡呼。

    唐風和韓江互相看看,一臉的無奈與迷茫,他們不知道,這是伙什麼人,而等待他們的將是怎麼樣殘酷的懲罰。而此時,木架上的火焰已經漸漸熄滅,躺在上面的那對男女,也早已化作青灰,隨風飄落到了七色錦海上。

    那長者和四個彪形大漢趾高氣昂地押著唐風和韓江離開了村子,向樹林里走去,唐風不知這伙人要把他們帶到哪里?他一路都在胡思亂想著,可是走著走著,唐風就發現這伙人押著他和韓江正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這是要把我們押到哪?唐風尋思著,很快,他就明白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靠在樹干上昏迷不醒的梁媛,還有也沉沉睡去的馬卡羅夫。

    沒看到馬卡羅夫之前,唐風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馬卡羅夫能救他和韓江,可當他看見馬卡羅夫靠在樹干上竟睡著了,便已徹底絕望,他和韓江被堵住了嘴,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彪形大漢,拿著繩子一步步靠近還在熟睡的馬卡羅夫,然後猛地撲向馬卡羅夫,等馬卡羅夫驚醒過來,為時已晚,不論他如何反抗,繩子已經結結實實地將他捆在了樹干上,馬卡羅夫還在拼命地掙扎,可他越是掙扎,身上的繩子勒得越是緊,他無助地大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綁…”

    馬卡羅夫沒有喊完,突然怔住了,因為此時,他也看見了唐風和韓江。長者趾高氣昂地來到馬卡羅夫和梁媛面前,冷笑道︰“哼!魔鬼,又來了兩個魔鬼!還有一個竟然是女魔鬼!”

    說完,長者大笑起來,然後對其他幾個彪形大漢吩咐道︰“我看這里就很合適,干脆就這吧!”

    那幾名彪形大漢點點頭,將唐風、韓江和梁媛也都綁在了樹干上,然後,拿起帶來的鐵鍬,便開始在幾人面前的地上刨土。隨著鐵鍬快速地飛動,唐風他們面前,很快出現了四個又大又深的土坑,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全都驚呆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們將要面對的一個死法——活埋!

    三人的心跳,跟著鐵鍬的揮舞急劇跳動著,唐風再也不能忍受,他沖那伙人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讓我們死也死個明白!”

    那伙人看看唐風,並不理睬他,依舊機械地挖著土坑,一刻鐘後,四個大坑挖了出來,幾個彪形大漢慢慢退到遠處,這里只剩下那個長者,還有被綁在樹上的四人,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不明白,他們這是要干什麼?只見長者站到第一個坑邊,嘴里開始念念有詞…

    “他在干什麼?”韓江問對面的唐風。

    “不知道!”唐風搖搖頭。

    “這還不明白,是給我們做臨死前的禱告唄!”馬卡羅夫道。

    韓江苦笑道︰“你以為這跟你們一樣,臨死前,還要找牧師念段聖經?這是在中國!”

    “噓!”唐風忽然示意韓江和馬卡羅夫靜聲,韓江和馬卡羅夫不解其意,不過,還是閉上了嘴,一起盯著唐風,看他有什麼高論,只見唐風眉頭緊鎖,認真聽著老者在坑邊的“念念有詞”,慢慢地,唐風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長者在第一個坑旁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又依次在其他三個坑旁念了一通,念完後,長者看了看唐風四人,不置可否,韓江受不了了,沖老者嚷道︰“你要把我們怎樣?來個痛快,不要默默唧唧!”

    老者笑道︰“我不想把你們怎樣,今晚你們就在這兒呆著吧,山里的狼群和猛獸,還有空中的雄鷹,會決定你們的命運。”

    說完,老者不再理會韓江,帶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離開了松林,寂靜的松林中,又只剩下唐風他們四人,當然,這時四個人都已被結結實實綁在樹干上,動彈不得!

    等那幾人走遠,夜幕已經降臨,馬卡羅夫嘆道︰“真是奇怪,他們挖好了坑,怎麼沒活埋我們?”沒有人回答。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又問唐風,“剛才你們往上游去,發現了什麼?又怎麼被那伙人抓住的?”

    於是,唐風便把他和韓江這一路的遭遇對馬卡羅夫說了一遍。馬卡羅夫聽完,眉頭緊鎖,嘴里喃喃道︰“真是伙奇怪的人。對了,唐風,剛才那個老頭在坑邊念念有詞,你聽出他說得是什麼嗎?”

    韓江也追問道︰“是啊!你到底聽明白沒有?”

    唐風思索半晌,才道︰“剛才那個老者在坑邊,像是在誦讀某種咒語,具體是什麼,我聽得也不是很清楚,總之,這是個神秘的地方,還有一群奇怪的人。”

    “廢話,我也知道這是伙怪人,死了人,還唱歌跳舞慶祝,費半天勁挖了坑,我以為是要活埋我們呢,結果…也不知他們要干什麼…”韓江嚷道。

    “好了!我們還是趕緊休息,保存體力,等明天天亮再說吧!”唐風打斷韓江的話。

    這時,遠處的群山中忽然傳來一陣恐怖的聲響,唐風渾身戰栗,驚道︰“這是什麼聲音?”

    “是狼嚎!還不止一匹,是一群狼!”馬卡羅夫依然保持著鎮定。

    “你確定這是一群狼?”韓江反問馬卡羅夫。

    “當然,因為我曾不止一次聽過。”馬卡羅夫自信地道。

    “啊!這兒真得有狼!那我們被綁在這,要是被狼發現了,豈不是束手待斃?”唐風惶恐地說道。

    “聽天由命吧!”韓江隨口說了一句,然後背靠樹干,合上了眼。

    夜幕降臨,松林中的氣溫急劇下降,韓江和馬卡羅夫都已沉沉睡去,唐風則被凍得瑟瑟發抖,難以入睡,他又擔心狼群會不期而至,不得不睜著雙眼,驚恐地注視四周,狼群並沒有出現,周圍只有漆黑寂靜的松林。但唐風實在是太累了,身體的寒冷和心中的惶恐,最終都沒能阻擋住他合上雙眼。

    凌晨時分,遠處大山深處,又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唐風渾身一激靈,驚醒過來,他警覺地環視四周,寂靜的松林,一片漆黑,突然,他發現在黑色的森林里,閃出了點點綠光,那是什麼?唐風腦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狼?還是別的什麼野獸?唐風本能地想站起來,但是他剛一動,綁在身上的繩子,便勒得他生疼,唐風無奈地靠在樹干上,他盯著綠光的方向,和那綠光久久對持著,但是唐風不知道如果那綠光真的逼近自己,自己又能如何?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

    唐風不敢想下去,就這樣,怔怔地和那綠光對持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寂靜的夜空中,忽然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馬卡羅夫頭頂掠過,唐風仰頭望去,那是什麼?像是一只鷹,這麼大的鷹,唐風從沒有見過,就在唐風詫異之時,那個巨大的黑影又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唐風吃驚地望著遙遠的天際,當他回過神,再向森林里看去時,剛才還閃動的點點綠光,此刻又不見了!

    唐風長吁一口氣,又靠在樹干上,重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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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湖畔靜修者

    東方破曉,溫暖的陽光依舊灑在海子上,也灑在了唐風、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的臉上,四人都經歷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唐風醒來,發現身旁的梁媛,還是昏迷不醒,不禁悲從心生,梁媛本已病倒,再經這麼一折騰,看來梁媛是凶多吉少,唐風看見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醒了過來,沖他倆喊道︰“你們有辦法把這繩子弄開嗎?”

    不用唐風問,韓江和馬卡羅夫已經在那兒用力,企圖掙脫身上的繩子,可他倆越是掙脫,身上的繩子就越緊,勒得兩人胳膊生疼。

    “不要徒勞了,不管你們有多強壯,也是掙脫不了這個繩子的。”遠處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眾人定楮一看,來人正是昨天綁他們的長者,還有那幾個彪形大漢。

    長者繼續說道︰“這種繩子是用附近山上一種神樹的樹皮制成,制作工藝極其復雜,完全靠手工完成,先將神樹的樹皮割下,洗淨,去除雜質,然後曬干,割成細條,再泡在這七色錦海中,撈上來,編在一起,在太陽下暴曬七七四十九天,制成之後,還要噴上藥水,因此,這種繩子極其牢靠,就是用最鋒利的刀來割,也不一定一下就能把它割斷,所以,不管你們如何用力,都是徒勞的。”

    “神樹?…放開我們!”韓江怒目而視。

    “你們不用急,我會放開你們的,不過,你們還要再忍耐片刻。”

    “你會放我們走?”唐風似乎看到了希望。

    長者不再回答唐風的問題,他又走到昨天挖的那四個土坑前,念念有詞,唐風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楮看著這一幕,這是要干什麼?昨天念完經,今天又跑來念一遍!他忽然想起了剛才長者的那句話,會放開我們?還要再忍耐片刻?這…這是什麼意思?唐風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內嗡嗡作響,他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他猛地瞪大了眼楮,瞳孔急速放大著…因為他想到了——放開我們?忍耐片刻?這——這是馬上要活埋我們!看來昨晚沒被狼吃了,今天還是少不了這一刀,唐風盯著老者的嘴,那張嘴還在念念有詞,喋喋不休,他感到那張嘴里念出來的,就是唐僧的緊箍咒,他再也不能忍受…但是唐風聽著聽著,慢慢地聽出了一些名堂,他閉上眼楮,仔細傾聽那長者念的咒語,忽然,他若有所悟…

    這時,已經無法忍受的韓江沖長者咆哮道︰“要活埋我們就快點,不要再念了!”

    長者並不理睬韓江,依舊我行我素,唐風聽到韓江的咆哮,猛地睜開了眼楮,對韓江大叫道︰“不!他不是要活埋我們。”

    “那他這是在干什麼?”

    “在驅鬼,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他念得是幾部古老的西夏咒語《見順鬼》,《魔斷要語》和《百字咒誦順要語》!他們把我們當成了鬼,按照西夏舊俗,驅鬼時,在地上挖坑,在坑邊念誦咒語,鬼便被送入了坑中,這樣即可消災…”

    唐風說到這,正在坑邊念念有詞的老者,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緊走幾步,沖到唐風面前,抓住唐風前胸,盯著他,質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還要問你呢,你們又是什麼人?”唐風也毫不示弱地盯著長者。

    長者慢慢松開唐風,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看來我說的都是對的嘍!”唐風昂著頭,不免有些得意。

    “不錯!你說得都對,從昨天你們幾個闖入七色錦海,我們就把你們視作魔鬼,所以在這里挖了坑,念誦咒語,以此驅魔!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天那對跳崖自殺的男女是殉情而死,而你們非但不悲,反而跳舞、喝酒,這也是西夏舊俗,西夏歷史上,黨項男女私奔殉情而死,黨項人非但不哭,反而要在死者的葬禮上擊鼓、舞蹈、飲酒。”

    “我不知道什麼西夏,什麼黨項,不過,你說得很對!我們這里的人,自古就是這樣,男女之樂,無需悲悼,他們只是升入了天國,有什麼好哭的!年輕人,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對我們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昨天你們雖然抓了我們,但並沒有想要我們的命,不過,你們挖的這幾個坑,可是把我們嚇壞了,快給我們松綁吧,我們這邊還有位病人。”唐風說道。

    長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梁媛,又沖著唐風冷笑兩聲,道︰“年輕人,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不過,你有一件事卻說錯了!我們在這挖坑是為了驅魔,確實不是要活埋你們,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要你們的命!”

    “什麼?你還是想殺我們?”唐風渾身一顫。

    “不!不!不!你說錯了,不是我來殺你們,我也不會殺你們,昨夜我把你們綁在這,就是想讓這兒的狼群,還有天上的雄鷹,嘗嘗你們的味道,如果你們四個都成了狼群,或是鷹的食物,那麼我這幾個坑也就沒有白挖。”

    “你是說要把我們被狼和鷹吃剩的殘骨埋在這幾個坑中。”想到這,唐風就覺著不寒而栗。

    “是的,我原以為今天一早過來,看到的將是你們被狼吃剩下的一堆骸骨。”

    “那我們讓您失望了?”

    “你們是讓我失望了,你們居然還活著,真是鷹狼不食的魔鬼!連惡狼和雄鷹都不敢靠近你們,所以我剛才又念了一遍驅魔咒語。”

    “驅魔咒語有什麼用!你們究竟要把我們怎樣?”唐風問長者。

    “你們是狼和鷹都不敢靠近的魔鬼,我已經沒有權利決定你們的命運,我將帶你們去見一個人,你們的命運將有這個人來決定!”

    “什麼人?”唐風和韓江同時驚問。

    “大喇嘛!我們這兒至高無上的智者大德。”說完,長者吩咐那幾個彪形大漢將四人解下大樹,押著他們向七色錦海上游走去。

    眾人沿著七色錦海,向上游走去,他們路過了水灣旁的村莊,村里的當地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唐風他們。

    唐風原以為那位大喇嘛的住處,應該離村莊並不遠,可是走出村莊,他就發現,繼續沿著海子向上游去,全是崎嶇的山路,他和韓江輪流背著梁媛,在這懸崖峭壁上前行,走出半個小時,大家已經氣喘吁吁,那位長者也累得夠嗆,於是,眾人停下來休息,唐風站在山崖邊緣,俯瞰腳下的七色錦海,依然寧靜美麗,而遠處的群山,則更加壯美。

    唐風喘著氣回頭問那長者︰“我們還要走多遠?”

    “不要多問,跟我走就是。”

    休息片刻,眾人再度上路,腳下的路,漸漸離開了海子邊的懸崖峭壁,唐風感覺他們正在往山里走,果然,他們翻過了兩道山梁後,已經完全看不到美麗的七色錦海了,周圍全是層層疊疊,無邊無際的黑色森林,長者提醒他們道︰“你們要跟緊點,不要掉隊,也不要試圖從這逃跑,幾百年來,誤入這片大森林的人,幾乎都迷失在里面,再也沒有出來。”

    唐風不時向四周張望,黑森森的原始森林,讓他不寒而栗,逃跑?他根本沒有想過!長者走在前面,領著眾人又拐過一道彎,唐風驚奇地發現,地上出現了一條碎石路,而他們也走出了森林,他又看見了海子,這條碎石路一直通向七色錦海邊,目光所及,盡頭,在七色錦海邊的山崖上,一座精致的木屋,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幽靜的一座小屋,大喇嘛就在這修行?”唐風問長者。

    長者沒有回答,倒是韓江接道︰“好一個湖畔修行者,在這麼美麗幽靜的地方修行,必是高人,我倒要見見這位世外高人。”

    “嗯!確實很神奇,你們發現了嗎?海子在這里似乎是拐了一道彎,站在這,已經看不到下游的海子。”經馬卡羅夫一提醒,唐風和韓江也走到山崖邊觀看,果然,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海子的拐彎處,從這看不見下游的海子,往上游看,也看不見上游的海子從何而來,不過,這里自有一番不同的風景。

    他們來到木屋前,木屋看上去挺寬敞,建在海子邊的山崖上,不過,這的山崖並不十分高峻,離水面也就三十余米,木屋後,就是連綿的群山,站在木屋前的平台上眺望,視線所及,盡是郁郁蔥蔥。

    “太美了!——”唐風感到自己已經完全置身水墨畫卷中,山、水,此刻,離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一切美景,都是觸手可及。

    “噓!”長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唐風的感嘆,然後小聲告誡他們︰“你們見到大喇嘛一定要畢恭畢敬,要完全服從、尊重大喇嘛的意見,我再說一遍,你們的命運掌握在大喇嘛手里。”

    掌握我們命運的大喇嘛?在這美麗畫卷中修行的湖畔靜修著,他究竟是位怎樣的大僧高德?唐風暗自思忖著,走進了木屋。

    木屋的一間佛堂內,陽光充足,一位披著僧袍的喇嘛,背對著眾人,在佛龕前盤腿打坐,一位少女侍立在側,唐風一見那少女,頓時怔住了,這…這少女不就是昨天上午在山崖上神秘消失的少女嗎?

    唐風仔細打量這位神秘的少女,少女身著一襲白袍,胸帶佩戴綠松石和紅珊瑚瓔珞,一頭長長的黑發,在頭上打了一個奇怪的結,然後又自然地垂在身後,少女注意到唐風在看她,竟沒有絲毫羞澀,也忽閃著眼楮,凝視唐風。

    唐風一向自認為自己的眼楮可以洞察別人的內心世界,可是此刻,他卻被面前的少女,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只得避開了少女的眼神。

    喇嘛轉過身來,唐風又是一驚,好一個大喇嘛!只見喇嘛面陳似水,須發皆白,端坐榻上,雙目微閉,手上握著一串可怖的人骨念珠,儼然是一位修行多年的智者大德,押送唐風的長者和那幾個彪形大漢一見喇嘛,全都雙膝跪下,匍匐於地,喇嘛並未睜眼,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抬了抬拿著人骨念珠的右手,那些人便站了起來,長者畢恭畢敬地用唐風聽不懂的語言對大喇嘛說了幾句,言畢,長者將唐風他們攜帶的物品,包括三支手槍,一起放到了大喇嘛面前,然後又湊到大喇嘛耳邊,耳語了幾句。大喇嘛聽完,依舊微閉雙目,沒有說話,也沒有檢查眾人的物品,只是微微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長者便領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退了出去。

    佛堂內,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唐風望著眼前的大喇嘛,又回頭看看佛堂的大門,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還在門外?如果這里只是這個大喇嘛,還有那個少女,或許…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大喇嘛忽地睜開了雙目,盯著面前四位不速之客,那眼神不怒自威,凜凜不可侵犯,唐風心里暗自稱奇,想不到看上去已經垂垂老矣的老喇嘛,竟有如此有神的雙目!

    大喇嘛注視良久,又垂下了眼簾,緩緩問道︰“那位姑娘為何昏迷不醒?”

    大喇嘛的普通話很標準,略帶西北口音,這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唐風趕忙答道︰“她病得很重,需要馬上醫治,懇請大喇嘛放了我們,再給我們指條明路…”

    唐風還想說下去,卻被大喇嘛一抬手打斷了,“把她扶到我這來。”

    大喇嘛的話語簡短明了,不容置疑,唐風只得把梁媛扶到大喇嘛近前,大喇嘛一番察言觀色,又翻了翻梁媛的眼皮,對侍立一旁的那位少女吩咐道︰“黑雲,把我上次從山中采回的草藥端來。”

    等了一會兒,那個叫“黑雲”的少女,端著一碗墨綠色的藥湯走了進來,佛堂中頓時彌漫開一陣奇異的清香,唐風看著那碗墨綠色的藥湯,有些疑惑地問道︰“這藥能行嗎?”

    大喇嘛並不回答唐風的疑問,而是對唐風吩咐道︰“把她嘴打開。”唐風忙捏著梁媛的兩腮,想撬開梁媛的嘴,可梁媛牙關緊閉,無論唐風怎麼用力,都無法撬開梁媛的嘴巴。大喇嘛見狀,輕輕嘆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唐風閃開,再看大喇嘛放下那串人骨念珠,一手托碗,一手輕輕張開,放在梁媛兩腮上,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念經,又像是在對什麼人說話,可唐風卻根本聽不清大喇嘛嘴里說的是什麼,兩分鐘後,奇跡出現了,誰也沒看到大喇嘛用力,梁媛的嘴巴竟自己張開了,大喇嘛很輕松地便將那碗草藥給梁媛灌了下去。

    給梁媛喂完藥,大喇嘛又對黑雲吩咐道︰“把她扶到你房中,她需要好好靜養。”安排好梁媛後,大喇嘛又掃視了一遍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說︰“你們也都過來,我來替你們看看傷。”

    馬卡羅夫大第一個走了過去,大喇嘛查看了馬卡羅夫肩上的傷,給了他一粒黑色的藥丸;接著是唐風,唐風也不知是什麼力量推動著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唐風並無大礙,只覺四肢無力,身上有多處擦傷,倒是因為被綁了一夜,胳膊上有些淤血,還隱隱作痛,大喇嘛在他胳膊上,來回推拿了兩下,他感到有點麻,再低頭一看,淤血竟然瞬間消失了,唐風驚奇地瞪大了眼楮,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大喇嘛也給了他一粒黑色藥丸,他狐疑地吞下藥丸後,頓覺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最後只剩下韓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喇嘛問道︰“年輕人,你不需要我看看嗎?”

    “不!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吃的,我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韓江回答的一本正經,讓大喇嘛發出了一聲干笑︰“好!好!黑雲,趕緊給他們拿吃的來。”

    很快,一桌豐盛的大餐擺了上來,大塊的犛牛肉,羊排,腌肉,土豆餈粑,玉米粑,金裹銀飯,麥稞酒,韓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幾天沒吃東西了,反正是餓壞了,他和唐風,還有老馬三人,席地而坐,一頓風卷殘雲,十分鐘內竟消滅了滿桌的美食,最後,黑雲又給他們上了一碗白色的濃湯,味道極其鮮美,唐風喝過,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東西做的湯,竟如此美味?”

    黑雲微微笑道︰“七色錦海中只有一種魚,這種魚味美異常,是我們這兒的特產,這湯便是用那種魚做的。”

    唐風點點頭,又問少女︰“你是叫‘黑雲’嗎?”

    “嗯!大家都叫我‘黑雲’。”黑雲點點頭。

    “昨天上午我們見過你。”韓江忽然插話道。

    “昨天上午?你們見過我?”黑雲原本還陽光明媚的臉忽然黯淡下來。

    “是的,在下游的山崖上。”韓江繼續說道。

    “對!…那是我!”黑雲低下了頭。

    “那對跳崖的男女一定是你的親人吧?”

    “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你的親人,你也不會那麼撕心裂肺地呼喊,不顧一切地在山崖上狂奔。”韓江盯著黑雲說道。

    “嗯!跳崖的那個姑娘是我的妹妹。”黑雲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妹妹!好可憐的女孩,這麼年輕就…她和那男孩是殉情自殺的嗎?”唐風問黑雲。

    黑雲點點頭,“是的,我們兩家的長輩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會有這種事!”韓江怒道。

    韓江的憤怒,惹來了大喇嘛的一陣干咳,眾人看看大喇嘛,都閉上了嘴,佛堂里的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

    “生命真是脆弱!”唐風的唏噓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黑雲︰“後來我們上去找你,卻沒踫到你,你藏到哪去了?”

    “我…”黑雲支支吾吾,還沒回答,卻傳來大喇嘛洪亮的聲音︰“既然你們都吃飽喝足了,身體也沒啥毛病,現在,我該認識一下你們了。”

    “是該認識一下了。”唐風仍然抱著很強的戒備心理,不等大喇嘛說話,他搶先說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有什麼權利綁我們?”

    面對唐風一連串的質問,大喇嘛毫不生氣,耐心地聽完,然後反問道︰“我們是什麼人,這不重要,是你們闖了進來,打破了我們寧靜的生活,所以我有權知道你們的情況。”

    大喇嘛的話語威嚴不可侵犯,唐風看看面前大喇嘛,又瞥了一眼旁邊的黑雲,迅速分析了他們所處的環境,面前的喇嘛是什麼人?跟追殺我們的那伙人有關系嗎?唐風又一想,他們就兩個人,一老一小,我們現在完全有能力逃脫,只是…只是不知道屋外,那幾個彪形大漢還在不在?

    唐風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想法,還是看看情況再說,想到這,他回答道︰“我們只是普通游客,誤入了一個溶洞,然後就走到了這里。”

    “普通游客?普通游客會帶槍?而且,我看這幾把槍還都很不錯!”

    “我是警察…”韓江忙搶先回答道。

    韓江還想辯解,大喇嘛厲聲打斷他︰“還是說實話吧,我的時間不多,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把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就相信大喇嘛一次︰“好吧!我說實話,我們正在被人追殺!”

    “哦!追殺?…”大喇嘛沉吟半晌,默不做聲,屋中出奇得安靜,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下面將會有怎樣的遭遇!

    大喇嘛思慮良久,終於開口了,“好吧!我決定放你們走,等那位姑娘身子好了,我就派人送你們離開這,在此之前,你們就住在我這,切忌不要隨便走動,只可在木屋附近活動,再有,離開這里後,千萬不要對外人說起你們在這兒看到的一切,一定要記住,否則,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都會有災禍降臨!”

    聽完大喇嘛的話,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看來大喇嘛並無害人之心,但大喇嘛的話卻讓三人有些失望,唐風憋不住大聲質問道︰“你怎麼不問了,為什麼不問問我們為何被追殺?又是被什麼人追殺?”

    大喇嘛閉上眼楮,搖頭道︰“修行之人,早已看破紅塵俗世,你們為何被追殺?被何人追殺?與我何干!”

    “你剛才不是還對我們很感興趣?”韓江反問。

    “我只需要你們的實話,你們既然說了實話,我就不必再問了。”大喇嘛平靜地解釋道。

    “那好,你不問我們了,我們還想問你,你們又是什麼人?”韓江繼續問道。

    “不該你們知道的事,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該你們知道的,我剛才已經都說過了。”大喇嘛說完,嘴里開始朗聲誦讀經文,不再理會三人。

    唐風三人怔怔地站在佛堂之中,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黑雲走過來,對他們三人說︰“你們跟我來吧,我來給你們安排房間。”

    三人看看黑雲,又看看大喇嘛,只得無奈地退出佛堂,可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大喇嘛突然又喊住了他們。

    “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們。”大喇嘛的召喚,讓唐風三人心中一顫,大喇嘛又想起了什麼?三人回到佛堂中,焦急地等待著大喇嘛的詢問。

    大喇嘛依舊垂著眼簾,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們在溶洞里,進入了那個柱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大喇嘛所問何意,又該如何回答,誰也不知一旦答錯話,將有怎樣的懲罰降臨!韓江一推唐風,把唐風推到了大喇嘛面前,唐風站立不穩,險些滑倒,惹得身後的黑雲,捂嘴暗笑,唐風無奈,只得鼓足了勇氣,回答道︰“是的,我們看到了那個柱廳。”

    “那里面的靈魂都還好嗎?”

    “你是說那些瓷罐?”

    “不!那不是普通的瓷罐,是貯藏先人靈魂的靈匣!”

    “對!靈匣,那些靈匣保存的都很好。那些人是你們的…”

    唐風還想再問什麼,卻被大喇嘛打斷︰“那就好!你們可以出去了,屬於你們的東西,可以拿走,至於那幾把槍,還是由我先替你們保管幾天。”

    三人搖著頭,拿著各自的背包走出了佛堂,黑雲領著三人參觀了整座木屋,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木屋,里面還別有洞天,整個木屋除了佛堂,還有七、八個房間,廚房、廁所也一應俱全;大門前,還有一個可以俯瞰七色錦海的大平台,唐風站在大平台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不禁嘆道︰“這就是一個度假別墅啊,還有這麼大一個觀景台,惟一的遺憾是,這里沒有現代化的設備,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的。”

    唐風的感慨,又惹得黑雲“咯咯”直笑,“你有什麼好笑的?”唐風不解地反問黑雲。

    “我笑你剛才的樣子啊!”黑雲盯著唐風說道。

    “哎!黑雲,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叫黑雲,可你姓什麼啊?”韓江忽然問道。

    黑雲迷茫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麼,據說我生下來,是大喇嘛給我起的‘黑雲’這個名字,從我記事起,大家就一直喊我黑雲,從沒有人喊過我的姓。”

    “什麼?你竟然沒有姓?那你父母呢?”唐風驚道。

    “我沒有父母,是大喇嘛把我養大的。”

    “那你妹妹叫什麼?”

    “白雲。”

    “黑雲?白雲?好有詩意的名字,又好奇怪的名字!”唐風感嘆。

    唐風看看面前的黑雲,一雙眸子清澈無暇,可他卻無法從這清澈無瑕的眸子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黑雲,能跟我們說說你們嗎?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大山中?”

    黑雲又是搖頭,“不!我不能說,剛才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大喇嘛不允許我對外人說起我們的事。”黑雲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就算我想告訴你們,我也不知道多少,大喇嘛…他身上似乎有無數的秘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我的父母是誰?可是…大喇嘛卻從來不肯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反對我妹妹的婚事…”

    “你是說你妹妹殉情,是因為大喇嘛反對她和那個男孩結婚?”唐風驚詫道。

    “嗯!不但大喇嘛反對,男孩他們家也反對這門親事。”黑雲默默流下了兩行熱淚。

    “也就是說其實你妹妹是被大喇嘛給逼死的?”唐風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不!你不能這樣說,大喇嘛撫養我們長大,他肯定是為我們好,他不同意妹妹的親事,一定有他的理由。”黑雲完全不能接受唐風的結論。

    “我看你是被大喇嘛給洗腦了,還這麼護著他!”唐風盯著緊閉的佛堂大門說道,心中開始重新判斷——這大喇嘛究竟是個怎樣的怪人?

    黑雲回到屋中,給三人準備房間,平台上只剩下韓江、唐風和馬卡羅夫,唐風環視四周,發現押他們前來的那幫人不見了,“看來那幫人是回去了?”

    韓江更仔細地掃視了一遍,那幫人確實不在了,他把唐風拉到一邊,小聲道︰“嗯!現在這里除了我們,只有大喇嘛和黑雲,要不是大喇嘛答應送我們走,我現在就想…”

    “噓!你想逃走?”唐風驚道。

    “現在暫時不想了,先住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你認為我們能走出去?”

    “這里一定有路通向外面,我不相信這些人能不靠外面,在這世外桃源過不知秦漢,無論魏晉的男耕女織生活,你難道沒注意到他們使用的器具嗎?”

    “器具?”

    “比如我們吃飯的瓷碗,還有木屋中的許多陳設,那些可都不是這里能生產出來的,這說明,這里並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肯定有路通向外面。”

    “說的有理,不過,也許這條路很難走呢?”

    “再難走的路,既然他們能走,我們也就能走!”韓江很堅定地說。

    “我看,現在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大喇嘛怎麼安排我們出去,如果他食言,我們再作計較。”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你怎麼看這里的一切?特別是這些人?”韓江轉而問起唐風的看法。

    唐風略思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說不好,本來我聽到那個長者在坑邊念驅鬼咒語,判斷這是西夏舊俗,在加上其他一些證據,比如柱廳的發現,於是,我開始相信這些人就是當年西夏滅亡後,回到黨項民族發源地的那支黨項人,可那個長者卻說他不知道什麼西夏,什麼黨項,我路過他們村子時,也仔細觀察了他們村寨,並未發現其它的異常,村民們的穿著打扮雖然有些奇特,但和川西地區藏族的穿著打扮,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有可能是藏族的一支?”

    “完全有這種可能,也有可能是羌族的一支,因為我觀察了他們的建築,和我們見過的羌寨很像,也是用石塊壘砌的房屋。”

    “哦!還這麼復雜?”

    “是啊!確實難以判定,就算當年那支黨項人來過這里,幾百年過去了,他們可能已經遷徙往別處,比如川西南橫斷山脈中的木雅,很多學者都認為,那里的木雅人才是遷回故地的黨項人,也有可能他們已經完全被同化進了附近的漢、藏、羌等眾多民族當中。”

    “也就是說黨項人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了?”

    “嗯,學術界早就認定黨項人消失了,就算這里的人有黨項人的血統,可能也不會保留多少黨項人的風俗。”

    韓江思慮良久,對唐風道︰“看來能幫我們破解謎團的,只有一個人。”

    “你是說…大喇嘛?”唐風很快想到了這點。

    “對!大喇嘛!從我見到大喇嘛那一刻起,我就覺著我們可以從大喇嘛身上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韓江答道。

    “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唐風和韓江聊完,看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馬卡羅夫,走過去,問道︰“老馬,你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在這麼個神秘的地方,遭遇了那麼多事,你居然什麼都沒想,這可不像個老兵啊!”

    “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想戰勝你的敵人,需要聰明的大腦,但我在部隊服役時,養成了一個習慣,當你想不明白面對的難題,干脆就什麼都不考慮,什麼也不想,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我眼前的事就行了,這也是我的一條生存之道!”

    “這倒是很實用的生存之道。”

    “正如你所說,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遭遇追殺,還遭遇了一個又一個謎題,現在,各種問號充滿了我的大腦,已經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我老了,遠不如年輕的時候了,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考慮。”

    “那總要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需要想,那位大喇嘛不是已經給我們指明了道路,在這安心住著,好好吃,好好休息,等那小姑娘康復了,他會把我們送出這里,這不挺好,我們正好可以在這里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假期。”

    “你倒是想得開!”唐風被馬卡羅夫說的無話可說,他轉而注視著遠處的大雪山,大雪山還是那樣寧靜巍峨,和他們昨天清晨第一次看到雪山時一樣,雪山的峰頂隱藏在雲霧中,不顯真容,看著看著,唐風忽然有了一種置身雲霧之中的感覺。

    三人在平台上享受了午後難得的陽光,夕陽西下,黑雲又為他們準備一桌豐盛的晚餐,吃飯時,他們沒有見到大喇嘛,唐風問黑雲︰“大喇嘛不一起來吃嗎?”

    “大喇嘛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唐風心中又是一陣起疑。吃完晚飯,黑雲領著三人來到各自房間,然後對他們說道︰“那位姑娘就住我房間,我會照看好她的。”最後,黑雲告誡他們︰“這木屋內,里面哪都能去,就是那件佛堂不能進去,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進入佛堂。”三人不約而同地又瞥了一眼那間佛堂,神秘的佛堂,謎一樣的喇嘛!

    唐風睡覺前,去黑雲的房間看了看梁媛,梁媛雖然還沒甦醒,但是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唐風這才稍稍安心,回到了自己房間。在這山間木屋,一切都像回到古代,沒有電燈,沒有娛樂,黑夜能干什麼呢?躺在床上睡覺,大腦卻被無數的謎題糾纏著,輾轉反側,折騰良久,唐風這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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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冬宮的神秘地下室

    夜幕下,坐落在山崖上的木屋一片死寂,忽然,木屋的一扇後窗開了,一個黑影從後窗跳了出來,黑影起身將後窗虛掩,拍拍身上的塵土,拿起背包,朝木屋前的碎石路走去。

    碎石路一直通向黑漆漆的森林,黑影走到碎石路上,回頭看看木屋,又望望前方可怕的黑森林,觀望良久,似乎有些猶豫,當黑影猶豫著,剛向前邁出一步,森林里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黑影又停下了腳步,他游移不定,在碎石路上徘徊反側,幾分鐘後,那個黑影似乎是拿定了主意,離開碎石路,走進了山崖邊的荊棘中。

    身旁就是陡峭的懸崖,腳下是沒有道路的荊棘,黑影深一腳,淺一步,在懸崖上的荊棘中艱難前進,沒走出多遠,黑影一個趔趄,險些被腳下的亂石絆倒,黑影站直身子,突然,他發現在前方的懸崖邊,正佇立著一個壯漢,正面對著他,黑影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夜色掩藏了他內心的驚慌,他揉揉眼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這是誰?他想干什麼?

    黑影壯著膽子,向前挪了半步,正巧一縷月光灑在了對面那人臉上,黑影驚得瞪大了雙眼,——啊!對面那人竟是韓江!

    不錯,攔住黑影去路的正是韓江,韓江在月光下,發出了兩聲冷笑︰“老馬,這麼晚了,你不睡覺,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那個黑影渾身一顫,趕忙向後退去,誰料,後面又閃出一人,攔住他的去路,馬卡羅夫認出了身後的人——是唐風!唐風打開手電,手電的光束直射在黑影臉上,唐風也看清了那個黑影的面孔——馬卡羅夫!馬卡羅夫見無路可走,只好對唐風告饒道︰“唐!算你們厲害,東西就在這。”

    “我早該料到,你會有問題!可…還是韓江對我說你今晚會有所動作,我才懷疑到你,白天我問你在想什麼,你說什麼都不想,其實你早就盤算好了!”唐風冷笑著,走到馬卡羅夫身旁,拉開他的背包,包里是那個熟悉的紫檀盒子,打開盒子,精美的玉插屏,在月光下閃著幽幽的綠光,不錯!正是梁媛帶來的那塊玉插屏,唐風蓋上盒子,收入了自己包中。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今晚會盜走玉插屏?”馬卡羅夫費解地問。

    “呵呵,你和葉蓮娜的身份,功夫和眼神,特別是你們倆的眼神,我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你和葉蓮娜早就盯上了我們的背包,從飛機迫降開始,你們就盯上了我們的包,昨天…昨天清晨我們沿著地下暗河走出溶洞時,我們幾人的背包都交給了你,你乘我們不注意,偷偷翻看了我們背包,我沒說錯吧?老馬。”韓江也走到馬卡羅夫面前說道。

    “不錯,還是沒有逃過你的眼楮,我和葉蓮娜在飛機上見到那個小姑娘時,就懷疑你們的包里,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昨天早上,機會終於來了,我發現了那件玉插屏,正是我們要找的那件,但是,昨天一直沒有機會…”

    “今天晚上機會就來了,呵呵…你現在離開,就不怕被這兒的狼群吃了?不怕在這懸崖邊一腳踩空,摔下萬劫不復的深淵?”唐風打斷馬卡羅夫的話。

    “哈!哈!”馬卡羅夫聞聽,一聲大笑,笑畢,對唐風說道︰“唐,你太小瞧我了,我既然來到這里,就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即便是真的遭遇危險,我也會把恐懼深深地埋在心底,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曾經歷了無數次的危險,我已經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我的許多同事、戰友,都早已離開了我,我活到今天,已是萬幸!”馬卡羅夫慢慢又恢復了以往的鎮靜。

    韓江向前走了兩步,逼近馬卡羅夫,冷冷說道︰“老馬,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了。”

    馬卡羅夫沖韓江和唐風點了點頭,道︰“是的,事到如今,我也覺得很有必要了!我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我和葉蓮娜的中國之行,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我也沒有必要再對你們隱瞞什麼了。”

    “好!那我問你,你和葉蓮娜究竟是什麼人?”韓江追問道。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和韓江,然後很平靜地說道︰“我退休前曾長期在克格勃工作,蘇聯解體後,我以少將軍餃退休;至於葉蓮娜,她是聯邦安全局的王牌女特工!”

    “哦!克格勃?!”唐風和韓江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被他們破譯的七封克格勃絕密信件。

    唐風略思片刻,又反問馬卡羅夫︰“想不到你還是一位將軍,馬卡羅夫少將。這麼說來,葉蓮娜也不是你的女兒嘍?”

    馬卡羅夫已經多年沒聽過有人稱呼他為“將軍”,他輕輕冷笑了一聲,道︰“將軍,哼!我早就退休了。葉蓮娜,不錯,她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曾是我的學生,但我現在卻視她為我的親身女兒。”

    “你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也是為了這塊玉插屏?”韓江質問道。

    “不錯,這就是我和葉蓮娜的任務。”馬卡羅夫答道。

    “你又是怎麼盯上我們的?”

    “我和葉蓮娜踫到你們,既是巧合,又是命運的安排,三個多月前,彼得堡冬宮丟失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就是這件西夏玉插屏,這件玉插屏關系重大,於是,總部便委派葉蓮娜和我來到中國,追查玉插屏的下落,從北京到香港,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北京的那場拍賣會,我們遲到了一步,否則我就會阻止拍賣,後來,我們又到了香港,同樣是晚了一步,結果,我們在香港目睹了那場血腥的爭奪。”馬卡羅夫解釋道。

    “香港?那次你們也在?”唐風又回憶起一個多月前在香港的那場驚魂噩夢。

    馬卡羅夫點點頭,“不錯,我們剛到香港,就目睹的那場血腥爭奪,我和葉蓮娜感到吃驚,因為我們沒有料到竟然有這麼多人對玉插屏感興趣!之後,關於玉插屏的消息似乎就消失了。但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們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說在中國,在這里,可能還有另一塊玉插屏,於是,我們判斷,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一定會來這里尋找另一塊玉插屏,所以…”

    “所以你們就來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得到這塊玉插屏的人竟然是你們!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要怎麼處置我,你們看著辦吧,是把我直接推下懸崖,還是先給我一刀,我看,你們還是干脆直接把我推下懸崖,這樣干淨利落,不留痕跡,也省得我這把老骨頭再受罪!”馬卡羅夫慷慨陳詞,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什麼?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人?”韓江怒道。

    “什麼人?開始我看到你時,還真相信了你的鬼話,來旅游的中國警察和大學教師,呵呵,現在看來,你們不過是一伙也想得到玉插屏秘密的人,你們和那幫匪徒沒有區別!”

    “放屁!我實話告訴你吧,反正你已經在我手中了,我也不怕你泄密,我們是為我們的國家在尋找玉插屏,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也是為了那些因為玉插屏而死的冤魂,‘老K’,你聽說過嗎?…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馬卡羅夫看看韓江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明白了,他緊鎖眉頭,回憶著︰“‘老K’!我去莫斯科總部時,好像曾有過耳聞。”

    “好吧,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就該知道什麼是我們該做的,什麼是我們不會去做的。你企圖盜走玉插屏,居然還惡人先告狀,懷疑我們,我還懷疑你呢?羌寨?天葬台?納摩大峽谷?甚至飛機失事,這一路我們的離奇遭遇,你都給我解釋清楚!”韓江咬著牙逼近馬卡羅夫說道。

    “你懷疑我?憑什麼懷疑我?我和葉蓮娜的任務就是取回玉插屏,其他的事都與我們無關。”馬卡羅夫爭辯道。

    “取回?玉插屏是屬於中國的。”唐風插話道。

    馬卡羅夫轉而對唐風說︰“是中國的藝術品,但是,它很早就到了俄羅斯,一百多年來,這件玉插屏一直屬於冬宮,只是前不久,才從冬宮被盜。”

    “不錯,我們也知道這件玉插屏是從俄國回流的,不過,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我勸你還是說實話吧!整件事,你們到底知道多少?你們對玉插屏究竟了解多少?”韓江繼續質問馬卡羅夫。

    “我不能說,這是我們的機密。不過…我只能告訴你,我們知道玉插屏並不止一塊,至於其他的,我們知之甚少,即便知道,也是不能說的機密。”

    “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說,好吧,我來問你,葉蓮娜去了哪里?這你總該知道吧!”說著,韓江伸出青筋暴起的鐵臂,抓住了馬卡羅夫的前胸。

    馬卡羅夫瞪著韓江,怒道︰“葉蓮娜去哪兒了?你不都看見了嗎,她失蹤了,多半是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你別裝了,葉蓮娜是被黑衣人抓了嗎?她可是你們的王牌特工,我們幾個都逃脫了追殺,她身手那麼好,怎麼就會被抓呢?再看看你的表現,葉蓮娜失蹤了,你一點也不著急,我要上去找她,你反倒阻止我,哼,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韓江,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很簡單,我懷疑葉蓮娜是故意離開我們,她去了哪?她去指揮你們的人了,給你們的人通風報信去了,納摩大峽谷中的那伙外國黑衣人,根本就是你們的人!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們的鬼話,仔細想想,就該明白,那麼厲害,那麼專業的黑衣人,會是一般的犯罪集團嗎?不!絕不是,他們是你們的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

    馬卡羅夫聽完韓江的話,怒不可遏,一把也抓住了韓江的前胸,吼道︰“你這是污蔑,無恥的污蔑,我不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麼人,但是我可以發誓,這次來中國,只有我和葉蓮娜兩個人,我也在為葉蓮娜擔心,葉蓮娜雖然不是我的親身女兒,但現在,她比我的親身女兒還要親,我不許你污蔑她,如果你硬要這麼指證我們,那麼,請你拿出證據,拿出證據來。”

    “我覺得老馬說的都是實話,這一路上,那麼多艱險,那麼多生死考驗,我們都一起出生入死,我相信老馬不是那樣的人。”唐風開始動搖起來。

    韓江沒有搭理唐風,和馬卡羅夫兩人一直對視著,兩人經過這一來一往的交鋒,雖然心里都已經軟下來,可誰也不願先讓步,呼嘯的風聲吹過他們耳旁,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終於,韓江先軟了下來︰“你這個倔老頭,那好,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韓江松開了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松開了韓江,韓江揉揉前胸,又道︰“還有一個問題?”

    “你有多少問題,都說出來吧,只要我知道的,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你們克格勃難道沒人可派了嗎,怎麼就派了你們兩個,一個女的,還有您這麼一位退休老頭?”

    馬卡羅夫聽韓江這麼一問,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唐風和韓江,漸漸地,馬卡羅夫的眼眶有些濕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這是怎麼了?從未見老馬流淚啊,只聽馬卡羅夫斷斷續續哽咽道︰“這就要從頭說起了,我早已退休,本該在家頤養天年,可沒想到…沒想到,我唯一的兒子,竟然…竟然因為這件玉插屏被人殺害了,凶手至今未能抓到,而我兒子又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能容忍我兒子的聲譽受損,所以,我發誓要找回冬宮丟失的玉插屏,還我兒子清白,還要抓住殺害我兒子的凶手…”說到這里,馬卡羅夫的眼前浮現出了一扇門,一切都是從他打開這扇門後開始的。

    …

    馬卡羅夫焦急地翻遍全身,顫抖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他想對準鎖孔,卻怎麼也對不準鎖孔,馬卡羅夫的手抖地更厲害了,他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定了定神,再次用雙手對準鎖孔,鑰匙終於進入了鎖孔,“噠”一聲,面前的大門打開了。

    馬卡羅夫小心翼翼地走進門後的黑暗空間,一片漆黑,他伸出手去摸門邊的電燈開關,但燈卻沒亮,馬卡羅夫心中的感覺愈發不妙,“難道停電了?”馬卡羅夫狐疑著,摸出了身上的手電,一柱強光打在牆壁上,這是哪里?一條走廊?馬卡羅夫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摸索著,又來到一扇門前,他推開了門,里面又是一間漆黑的房間,他看到了房間內猩紅色的沙發,那顏色讓馬卡羅夫胸中一陣惡心,他趕忙退出了這個房間,走廊,長長的走廊,又是一扇緊閉的房門,馬卡羅夫伸出手,用力去推那道門,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電筒的光柱掃遍了這個房間每一個角落,一張床,床頭櫃,櫥櫃…床上有些凌亂,馬卡羅夫的心臟猛地緊了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退出了這個房間,還是這條走廊,又是一個漆黑的房間,緊接著,還是沒完沒了的走廊…

    終於,馬卡羅夫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面前是一扇虛掩的門,他蒼老的右手劇烈顫抖著,馬卡羅夫伸出了手,可當他的手剛剛觸到面前這扇門時,門竟然自己開了,馬卡羅夫立刻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曾無數次嗅到過這種氣味,他顫微微地用電筒照去,眼前是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一個男子赤身裸體地躺在浴缸內,浴缸內的半池水,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而那男子喉管上的鮮血則完全變成了黏稠的令人作嘔的血漿。

    “維克多,維克多,我的兒子…”馬卡羅夫嘴里喃喃自語著,獨自一人傷心欲絕地癱坐在那猩紅色的沙發上,周圍的世界似乎已經靜止,警察進進出出,拍照、取證,甚至兒子的遺體被人抬走,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三十年前,也是這樣的夏天,自己抱著兒子,在美麗的涅瓦河上泛舟嬉戲,兒子最喜歡吃涅瓦大街上冷飲店賣得草莓冰激凌…

    “您是伊萬‧彼得羅維奇?被害人維克多‧伊萬洛維奇‧馬卡羅夫的父親?”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馬卡羅夫的回憶。他抬起頭,失神地看著面前這個彪形大漢,點了點頭。

    “這個案子現在由我負責,我是聯邦安全局的瓦連京‧謝爾蓋洛維奇‧伊凡洛夫少校。”來人自我介紹道,並向馬卡羅夫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馬卡羅夫一聽面前這人是聯邦安全局的特工,立即警覺起來,他知道,聯邦安全局的前身就是鼎鼎大名的克格勃,怎麼兒子的死,會引來聯邦安全局特工的注意?他環視四周,剛才那些還在拍照、取證的警察,都已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房間里,此刻,只剩下了他和面前這個叫伊凡洛夫的特工。

    “少校,竟然驚動了你們!難道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馬卡羅夫盡量使自己在伊凡洛夫面前保持鎮靜,擺出一副老前輩的模樣。

    伊凡洛夫搬了把椅子,坐在馬卡羅夫對面,他盯著馬卡羅夫許久,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首先,我對您兒子的遇害感到很遺憾…”伊凡洛夫說到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沉吟半晌,才又對馬卡羅夫說道︰“我直說了吧,之所以由我們來調查這個案子,是因為我們認為您兒子的死,牽扯到了一樁重大的文物盜竊走私案件,您知道,我們聯邦安全局不光是搞情報,所有重大的案件都與我們有關。”

    “重大的文物盜竊走私案?我兒子只是個開裝潢公司的商人,和文物有什麼關系?”馬卡羅夫知道克格勃的傳統,喜歡大包大攬,恨不得什麼案子都要插手。

    “是的,我們的情報不會錯,冬宮丟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而您兒子的公司最近參加了冬宮的一項改造工程,因此,我們懷疑…”

    “冬宮?”馬卡羅夫很快想到了幾個月前,兒子曾興奮地對自己說起這事,冬宮,昔日的沙皇皇宮,今日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與倫敦大英博物館和巴黎盧浮宮齊名的世界三大博物館,俄羅斯的驕傲。冬宮珍藏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文物珍品,難道維克多真的干了什麼傻事,趁著給冬宮干工程的機會,盜竊了冬宮的文物?“不!我兒子絕不會干違法的事!”雖然兒子已經死了,但馬卡羅夫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兒子的名聲。

    伊凡洛夫還想說什麼,可馬卡羅夫已經聽不下去,他猛地站起來,沖伊凡洛夫嚷道︰“你的上司是誰?如果我沒猜錯,是伊留金吧!帶我去見他!這小子當年還是我的學生,現在竟然爬到我的頭上來,現在竟然敢這樣對我…”馬卡羅夫怒不可遏,根本不再理睬伊凡洛夫,徑直沖出了房門。

    馬卡羅夫怒氣沖沖來到公寓樓下,他朝停在街邊的幾輛出租車看了一眼,然後,不顧停在前面的幾輛出租車司機招呼,徑直坐進了排在最後面的一輛老式“拉達”出租車里。

    “去聯邦安全局大樓。”馬卡羅夫向司機吩咐道,司機並不開車,而是疑惑地回頭看著這個倔頭。

    “你沒聽見嗎?去聯邦安全局大樓。”馬卡羅夫催促道,司機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發動汽車,向彼得堡聯邦安全局大樓駛去。

    拉達車停在了聯邦安全局樓下,馬卡羅夫不等車停穩,就跳下了車,朝大樓走去,司機見狀,也跳下車,追著馬卡羅夫叫道︰“先生,您還沒付車費呢?”

    馬卡羅夫回過身來,擠出一點笑容,對司機說︰“對不起,我離家時走得匆忙,忘帶了錢包,不過,我想你回去只要對伊留金報上我的大名,他會給你報銷這點車費的,記住,我叫馬卡羅夫,伊萬‧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只身闖進了安全局大樓,大樓內幾層安保防線,立即緊張起來,兩個穿制服的警衛沖上來︰“對不起,先生,這是聯邦安全局,您要找誰?請先登記。”馬卡羅夫根本沒把這兩個警衛放在眼里,只見他輕舒猿臂,用左手將一名警衛的手扭到身後,再伸出如鐵棍般堅硬的右臂,輕輕一推,瞬間,那名警衛應聲倒地,痛苦萬分;另一名警衛見此情景,不敢上前,眼睜睜看著馬卡羅夫通過第一道防線。

    來到樓上,剛才還殺機重重的大樓,頓時安靜下來,馬卡羅夫毫無阻擋地來到伊留金的辦公室,伊留金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見到馬卡羅夫,伊留金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親愛的老師,您今天怎麼會到我這來。”

    馬卡羅夫並不理會伊留金這一套,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伊留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伊留金的外表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和以前一樣的瘦小枯干,梳著分頭,唇上留著一撇小胡子,只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透著此人的精明和強干。

    馬卡羅夫直接質問道︰“你有什麼證據懷疑我兒子盜竊了冬宮的文物,我決不允許你們玷污我兒子的名聲。”

    “親愛的老師,您別激動,我們當然是有證據的。”伊留金依舊堆著滿臉的笑容。

    “什麼證據?”

    “我想伊凡洛夫沒有對您說清楚,並不是您兒子盜竊了冬宮的珍寶,而是您兒子在冬宮發現了珍寶。”

    “發現了珍寶?”

    “是的,您兒子在給冬宮做裝修時,在一間已經封閉了幾十年的地下室里,發現了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寶,但是很遺憾,您兒子沒有將珍寶交出來,而是據為己有,將珍寶偷偷帶出了冬宮,我想也正是因為他把這件價值連城的珍寶據為己有,才引來了殺身之禍。”

    馬卡羅夫聽了伊留金的話,頓時怔住了,伊留金的解釋合情合理,難道兒子的死,真的是這樣?“那是件什麼樣的珍寶?”馬卡羅夫定了定神,又問道。

    伊留金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遞給馬卡羅夫︰“喏!就是這一件,我也不知這東西該叫什麼,我請教了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專家,他們說這是一件來自中國的珍寶,距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叫…叫什麼…”

    “它的名字叫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是一件來自中國西夏王朝的珍寶。”沒等伊留金說完,馬卡羅夫已經緩緩地說出了照片上那件珍寶的名字,再看馬卡羅夫,盯著手中的照片,整個人瞬間呆住了,原來有神的雙眼,忽然變得渾濁而恐懼。

    伊留金聽馬卡羅夫報出了照片上珍寶的名字,十分吃驚︰“你認識這件東西!”隨即,又追問馬卡羅夫︰“看來你肯定在你兒子那兒見過這件珍寶,我們搜查了你兒子的公寓,沒有找到這件珍寶,你是不是知道它的下落?”

    “不!沒人知道它的下落,所以企圖得到這件珍寶的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血咒…可怕的血咒!”馬卡羅夫嘴里一個勁地喃喃自語。

    “您在說什麼?”伊留金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眼中放出兩道寒光,逼近馬卡羅夫。

    稍微回過神來的馬卡羅夫,有氣無力地說︰“你就不要再徒勞了,這件案子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勸你盡量遠離這個案子,看在我們師生一場,我是為你好。”

    “笑話!這案子眼看就要破了,我為什麼要放棄!我知道,您為了以前的事還在記恨我,這次的案子,又牽扯到你兒子,所以你不想看到我破案。”伊留金依舊對破案滿懷信心,根本聽不進馬卡羅夫的忠告。

    馬卡羅夫搖搖頭,沖伊留金說道︰“你不聽我的話,是要吃虧的,這樣吧,你給我接通莫斯科的電話,我自會讓你知道事態的嚴重。”

    伊留金聞聽此言,先是一愣,接著笑道︰“我親愛的老師,你是老胡塗了吧,你以為您還可以直接給總部打電話?就是我也不敢隨便給總部打電話。”

    “我知道沒有資格給總部打電話,所以才要麻煩你給我撥通總部的電話,我再說一遍,這件事很嚴重,如果因為你耽擱了,那你這個局長也就當到頭了。”馬卡羅夫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伊留金心里暗自尋思,這老頭想干什麼,打電話到總部告我?或許是愛子心切,兒子的死讓他精神失常,老糊塗了?他老糊塗,我可不能跟著他糊塗,想到這,伊留金收起笑臉,嚴肅說道︰“夠了!老師,我對你已經一忍再忍,你私闖聯邦安全局大樓,打傷警衛,就夠你上法庭的了,我勸你還是配合我們調查,不要胡攪蠻纏,這樣對誰都沒好處。”

    馬卡羅夫搖著頭,嘆道︰“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你問我怎麼認識這件珍寶,我可以告訴你一點關於這件珍寶的過去,半個世紀前,中蘇兩國曾經組織了一個聯合科考隊,名義上是科考,其實是為了揭開這件玉插屏的秘密。”

    “秘密?”伊留金大為好奇。

    “是的。但是科考隊後來出了事,幾乎全軍覆沒,這件玉插屏也從此不知去向…今天,這件珍寶在消失半個世紀後,重見天日,絕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

    伊留金聽了馬卡羅夫這一番話,心里也開始活動起來,萬一要真如老家伙所說,事情比我預想的嚴重?那…他思前想後,最後還是聽從馬卡羅夫的意見,撥通了莫斯科總部的紅線電話。

    彼得堡郊外一處軍用機場,一架從莫斯科飛來的伊爾—76軍用運輸機降落在跑道上,正緩緩地滑向停機坪。

    馬卡羅夫、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三人站在跑道邊已等候多時,“這究竟是什麼案子,竟然派一架這麼大的伊爾—76來,而且動作還如此迅速,我從沒見過這陣勢。”身後的伊凡洛夫小聲對伊留金嘀咕道。

    馬卡羅夫也是一頭霧水,他猜測著這架伊爾—76巨大的機身內,肯定帶著一些特殊的裝備,還很可能運載著一支裝備精良的特種突擊隊,領導這只特種突擊隊的會是誰?

    伊爾—76在停機坪上停穩,緩緩地放下後艙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楮,盯著後艙門,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後艙門內,並沒有伊留金猜想的特殊裝備運出,也沒有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出來,眾人焦急地等待了五、六分鐘後,突然,一輛極為彪悍的烏阿斯軍用吉普車,幾乎是跳躍著從後艙門“飛”了出來,“烏阿斯”在停機坪上一個急拐,發出劇烈的剎車聲,然後向伊留金他們站立的方向急駛而來。

    “竟然是——她!”馬卡羅夫身後傳來伊留金的驚叫聲。

    “誰?頭,你說她是誰?”伊凡洛夫問。

    “葉蓮娜!”伊留金的嘴還沒合上,含糊地說道。

    “葉蓮娜!她就叫葉蓮娜嗎?她姓什麼…”

    “沒有人知道她姓什麼,更沒有知道她的全名,甚至連‘葉蓮娜’是不是她的真名,也沒人知道。”伊留金說完這些話後,終於閉上了嘴巴。

    “烏阿斯”越來越近,卻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眼見就要撞上伊留金,驚得伊留金做出了要跑的準備,馬卡羅夫也瞪大眼楮,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隨著“吱!——”一聲長長的刺耳剎車聲,只見“烏阿斯”在馬卡羅夫面前一拐,穩穩地停了下來。

    葉蓮娜跳下車,首先來到馬卡羅夫面前︰“您好,親愛的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馬卡羅夫努力回憶著。

    “您還記得您的最後一屆學生嗎?…葉蓮娜。雖然您只教過我們一年,但我一直很尊敬您。”

    “葉蓮娜!你是葉蓮娜!”馬卡羅夫簡直不敢相信當年那個瘦弱的小女孩,今天竟然亭亭玉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聽說您兒子不幸遇害,而且還牽扯到了這個案子中…我也很難過。”就在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互訴師生之誼時,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在後面打量著葉蓮娜,只見葉蓮娜一身飛行員打扮,雖已三十多歲,身材卻依然保持完美,一副墨鏡架在棕色的短發上,臉上略施淡妝,遮蓋了歲月留下的少許皺紋,“真是天生的尤物。”伊凡洛夫看得有些心猿意馬。

    “你最好清醒點,據我所知,追她的男人可以排成一個連了,可她一個也沒看上,到現在還孤身一人,這世上的男人,沒幾個她瞧得上的。”伊留金小聲告誡伊凡洛夫。

    “怎麼這麼大的飛機,就下來她一個人?聽您這麼說,她還是女人嗎?”

    “來她一個就夠你受的了!她本來就不是女人,她心理變態,另外,我還要告訴你,她的功夫很厲害,你千萬不要惹她。”伊留金越說越起勁。

    二人正在小聲嘀咕,葉蓮娜已經來到了伊留金的面前︰“您好啊,伊留金上校,又在說我壞話。”

    “我哪敢啊,您可是總部的紅人啊,您在我心目中,就是完美女神的化身,看您這身打扮,您剛才是自己駕駛的飛機?”伊留金在漂亮的女性面前,從來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是啊!事情緊迫,我只好親自駕機。”

    “啊!親愛的葉蓮娜,您真是太了不起了,您現在在我心中,不僅僅是女神,還是天使,有翅膀的天使。”伊留金的吹捧越來越肉麻,聽的馬卡羅夫和伊凡洛夫渾身起雞皮疙瘩。

    葉蓮娜聽完伊留金的吹捧,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隨後,伊留金向她介紹了伊凡洛夫,介紹完畢,葉蓮娜收起了笑容,嚴肅地對眾人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聽我的指揮,包括您,伊留金上校。”說著葉蓮娜將目光投向了伊留金。

    “那是當然,都聽您的吩咐,您看下面我們去哪?是不是先休息…”沒等伊留金的話說完,葉蓮娜打斷他的話,對眾人命令道︰“你們三位跟我立即去冬宮。”

    夏季的彼得堡,迎來了美麗的白夜時節,日落余暉映照天際,短暫的黃昏後,晨曦再現,地平線上,露出了紅色、綠色、黃色,各色奇異的光芒,趕走黑夜,在這沒有黑夜的季節,年輕人佔據著冬宮前的廣場,音樂震天,徹夜狂歡,整個彼得堡,變成了一座不夜城。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無心逗留,他們穿過冬宮入口處的阿特拉斯巨神群像,進入冬宮,在冬宮的御座廳里,他們遇到了前來接待他們的遠東藝術館的年輕學者季莫申,季莫申領著眾人來到了冬宮下面一間剛剛被清理出來的地下室,這是一間不大的地下室,三面封閉,一面和外面正在裝修的文物庫房相連,因為裝修,外面的文物庫房已經被完全騰空。

    季莫申指著被打開的地下室大門,介紹道︰“這里原來被一道磚牆封閉,從外表看很難發現這個地下室,所以我們原來並不知道這里還有個地下室,地下室是在這次裝修過程中才發現的。”

    葉蓮娜查看了現場,轉過臉注視著面前這個瘦高,帶著眼鏡的年輕人︰“你們從不知道這個地下室的存在嗎?”

    季莫申扶了扶眼鏡,點頭答道︰“是的,我們從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地下室,後來我們問了一些已經退休的老同事,一位已經九十多歲高齡的老同事回憶起來,衛國戰爭時,為了抵御德國法西斯的空襲,當時確實挖過這麼個地下室,是做防空洞用的,可是後來,這個地下室是何時封閉的,為什麼封閉,里面又藏了什麼東西,他就不知道了。”季莫申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

    馬卡羅夫一直靜靜地聽著,但此刻,他的大腦卻如一部高速運轉的雷達,從季莫申的話語中,捕捉著一切有價值的信息,這是他多年職業生涯養成的習慣,季莫申說完,馬卡羅夫插話道︰“既然你們不知道這個地下室的存在,那又怎麼知道這間地下室里藏有那件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季莫申解釋說︰“是這樣,我是第一個發現地下室的博物館工作人員,之前,這個地下室是被施工的工人打開的,具體是什麼時候,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在一個月前,也許兩個月前,也可能更早,施工的工人,用帆布遮擋了地下室的入口,所以我們一直沒有發現地下室,直到一周前,當我發現地下室後,立即叫施工隊停止施工,我進去查看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我發現了一個落滿灰塵的保險櫃,可當我打開保險櫃時,卻發現保險櫃里已經空空如也,仔細查看,保險櫃明顯有被人撬開的痕跡,我猜測保險櫃是被施工的人打開的,後來,我又在保險櫃旁的一堆碎石中間,發現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就是那件珍寶,照片後用中文和俄文寫著這間珍寶叫‘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我想這大概是盜寶之人匆忙間,遺落在保險櫃旁的。”

    馬卡羅夫走到地下室後牆邊,俯下身查看,後牆根底下果然散落著一些碎石和厚厚的灰塵,碎石邊,便是那個保險櫃,保險櫃的門已經打開,馬卡羅夫發現蹲在保險櫃前,仔細檢查了保險櫃,果然是一個很有年頭的保險櫃,保險櫃的門很明顯是最近被人撬開的,但是馬卡羅夫還是不能相信季莫申的話,他反問季莫申︰“憑一張照片,你們就能確定那件珍寶是博物館的?”

    季莫申搖頭道︰“當然不止這一張照片,後來,我們又有了更驚人的發現。”

    “更驚人的發現?”眾人一起驚道。

    “是的!更驚人的發現,以我的學識,我斷定這件中國玉插屏十分珍貴,若是拿出去拍賣,必定價格不菲,可我在博物館工作多年,竟對這件珍貴的玉插屏毫無印象,於是,我發動同事們一起查找博物館的老檔案,看看有沒有這件玉插屏的登記。奇怪的是,我們在比較新的藏品目錄中,沒有發現這件玉插屏,卻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藏品目錄中,查到了這件玉插屏,再往前查,四十年代,三十年代,二十年代,甚至十月革命前的藏品目錄中,都有這件玉插屏的登記,偏偏在五十年代末以後的目錄中,再也找不到這件玉插屏的登記。”

    “這可真是奇怪啊,為什麼以前的目錄都有登記,而從五十年代末的目錄中,這件玉插屏神秘消失了呢?”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大惑不解。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則沉默不語,許久,葉蓮娜才開口問身旁的伊留金︰“案發後,你們詢問過施工隊的工人嗎?”

    伊留金忙回道︰“博物館報案後,我們對每個參與這項工程的工人都做了筆錄,無一例外,所有參加這項工程的工人,都承認了地下室是他們在數月前發現並打開的,但是,同樣無一例外,所有工人都否認他們盜取了保險櫃中的珍寶,甚至將照片給他們看時,他們都不知照片上是何物,由此,我們基本排除了那些工人的嫌疑。”

    “也就是說,按照你們的調查,維克多的嫌疑最大嘍?”葉蓮娜反問伊留金。

    “是這樣,工人們都聽他的,只有他最有可能…”

    還沒等伊留金把話說完,馬卡羅夫就打斷他的話,怒道︰“那些工人否認他們盜取了珍寶,你相信了,難道維克多就承認了珍寶是他盜走的?”

    “親愛的老師,您別生氣呀!我們當然有我們的理由,我們對工人的審查是很嚴格的,工人們不可能有機會串供,那麼多工人都眾口一詞,不由我們不信,所有當日在場的工人都指認哪天打開地下室後,是維克多最先進去的。而且,當時有工人提出要報告博物館發現了地下室,但卻被您兒子以‘沒有必要,博物館早就知道這個地下室,保險櫃里根本沒有東西!’給拒絕了。”

    “你這些?”

    “還有,那些工人看到照片時,沒有一人見過照片上的東西,更不知那是何物,而你兒子就不同了,我們也曾詢問過他,當我把這張照片拿給他看時,雖然他也矢口否認,但憑我多年的斷案經驗,我還是在您兒子眼中看到了他掩飾不住的驚異之情,我可以斷定,您兒子,一定見過這件玉插屏。”伊留金一口氣解釋了一大通。

    “我需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的推測和臆斷!”馬卡羅夫顯然對伊留金的解釋很不滿意。

    伊留金還想說什麼,卻被葉蓮娜果斷制止,就聽葉蓮娜說道︰“諸位,現在我說一下我的推斷,種種證據表明,這件地下室建於四十年代衛國戰爭期間,封閉於五十年代末,封閉時,里面存放了一個保險櫃,而保險櫃里應該就藏著照片上那件珍貴的玉插屏,此後幾十年,無人知道這個秘密,地下室一直封閉至今,直到這次被施工隊無意中打開了地下室,並發現了那件珍寶,我想這些推斷應該是合情合理的,至於究竟是誰盜走了珍寶,珍寶又流向哪里,還需要我們進一步調查,現在下結論,我認為為時尚早!”

    眾人聽了葉蓮娜的推斷,頻頻點頭,唯有馬卡羅夫陷入了更深的思索——這間神秘的地下室為何在五十年代末突然封閉?地下室里面除了玉插屏,還封閉著什麼秘密?而殺害兒子的凶手,又在哪里?半個世紀前的噩夢還將重演嗎?冬宮的神秘地下室——一個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馬卡羅夫感到自己的大腦就要被撐破了。

    …

    馬卡羅夫折騰了半天,也累了,特別是一想到死去的兒子,讓他身心具疲,他無力地癱倒在一塊大石旁,看著遠處寂靜的群山出神…唐風和韓江這時已經搞清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身份,以及玉插屏在拍賣會之前的身世,他倆現在基本已經打消了對馬卡羅夫的懷疑,兩人不忍打擾馬卡羅夫,正欲離去,忽然,馬卡羅夫喊住了他們,他倆不知何事,回到馬卡羅夫身邊,這才發現馬卡羅夫竟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唐風想不到這麼個從不落淚的鐵漢,竟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只得安慰馬卡羅夫道︰“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些。”

    馬卡羅夫拭去臉頰的老淚,漸漸平靜下來,對唐風和韓江又說道︰“總部之所以派我來中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也不該說,但是,今天在這里,我要說,我相信你們,我相信你們會保守這個秘密。”

    “秘密?”

    “是的!總部之所以派我來中國找回這塊玉插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我是唯一曾經見過這件玉插屏的人。”

    “啊!”唐風和韓江大驚,唐風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這件玉插屏在冬宮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幾十年,你怎麼會見過?”

    “不錯,這件玉插屏是在冬宮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幾十年,但我卻在大約半個世紀前,見到過這件玉插屏!”

    唐風和韓江此時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馬卡羅夫接著緩緩說道︰“你們既然在調查玉插屏的秘密,大概也聽說過半個世紀前的那個中蘇聯合科考隊吧?”

    “啊!半個世紀前?你難道就是那次中蘇科考隊幸存的那位蘇方隊員?”唐風憋了半天,終於想到了這個驚人的事實。

    馬卡羅夫眼楮也是一亮,“看來你們知道的已經很多了,對!我就是當年那名幸存的蘇方隊員,當年科考隊在巴丹吉林沙漠深處全軍覆沒,只有我和一位中國翻譯幸存下來,那位中國翻譯是我在科考隊最好的中國朋友,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姓梁,叫…叫梁雲杰!”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你知道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姑娘是誰?”唐風驚道。

    “是誰?”

    “是梁雲杰的孫女,她叫梁媛!”

    “不!這怎麼可能…”馬卡羅夫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兒見到了梁雲杰的孫女,“那…那她爺爺現在怎樣了?”

    唐風和韓江一聽老馬問道梁雲杰,都沉默下來,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唐風低聲說道︰“梁老先生就在一個多月前,被人殺害了。”

    “啊!被人殺害了?什麼人干的?”馬卡羅夫追問。

    “案子至今未破,不過,我們現在基本可以認定,就是這伙黑衣人殺害了梁雲杰。”唐風頓了一下,又道︰“梁雲杰的死跟這件玉插屏有莫大關系,你知道後來這件玉插屏回到中國,在拍賣會上是誰買下了它?”

    “梁雲杰?”

    “嗯,梁老先生花六千萬買下了這件玉插屏,沒想到卻引來殺身之禍。”

    “這麼說來,梁,他一直在關注著玉插屏,關注著當年科考隊的下落。可…可他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想見他一面,說說當年的事,哎!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啊!可怕的血咒,它又靈驗了,凡是企圖得到玉插屏的人,凡是想揭開玉插屏秘密的人,都會受到詛咒!”馬卡羅夫說到了血咒,寂靜的黑夜,在這空曠的懸崖上,唐風和韓江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怎麼?你也聽說過血咒?”唐風問。

    “是的,當年在科考隊,這是誰也不能說的禁忌,我開始並不知道,但是當最後一天,可怕的末日即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私下談論著血咒,最終,它靈驗了!”馬卡羅夫原本有神的雙眼,此刻,又變得渾濁起來。

    唐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馬卡羅夫道︰“現在看來,從玉插屏重新出現以來,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不僅僅是你的兒子和梁雲杰…”

    於是,唐風從拍賣會開始,原原本本地將整個事件對馬卡羅夫說了一遍,也包括梁雲杰後來的遭遇,當然,他還是省去了羅教授對玉插屏的研究成果。

    馬卡羅夫聽完,唏噓不已,他大致搞清了事件的經過,也明白了現在只有唐風和韓江才是值得依靠的人,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對唐風和韓江說道︰“我已經說過,命運對我是不公平的,半個世紀前,我的人生因為這塊玉插屏而改變,半個世紀後,我的兒子和朋友又因為這塊玉插屏,死於非命!不過,現在我不再相信命運,我要在有生之年,揭開玉插屏背後的秘密,抓住幕後的黑手!”

    “對!讓我們一起合作吧!”唐風率先向馬卡羅夫伸出了手,緊接著,馬卡羅夫,韓江也伸出了手,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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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最後的黨項人

    一夜無話,當唐風醒過來時,窗外已是一片銀白世界,唐風吃驚地推開房門,看見韓江和馬卡羅夫正站在木屋的大平台上欣賞雪景。

    韓江回頭看看唐風︰“怎麼樣?休息好了?”

    唐風怔怔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韓江,依舊一副驚愕的表情,“真是太美了!這…”唐風半張著嘴,吃驚地注視著眼前銀裝素裹的一切,白色的海子,銀白色的山巒,遠處的大雪山,更加莊嚴肅穆…

    “想不到後半夜下了一場大雪,這大概是今年這里的第一場雪。”韓江望著遠處的雪山像是在喃喃自語。

    “是啊!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馬卡羅夫道。

    “你們看——”唐風突然指著遠處大雪山驚叫道,韓江和馬卡羅夫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望去,“你們看,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韓江不解地問。

    “雪山,大雪山的峰頂,雪山的峰頂終於露出來了。”唐風興奮地驚叫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也看到了,原本一直雲霧繚繞,不顯真容的雪山峰頂,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真容。

    “太壯觀了,這座雪山叫什麼名字?”韓江也禁不住贊嘆。

    “她叫阿尼瑪卿!”眾人身後忽然傳來黑雲柔和的聲音,大家回頭看去,只見黑雲款款而來,唐風更加驚詫︰“你說這座雪山叫什麼名字?”

    “阿尼瑪卿!”黑雲又重復了一遍。

    “阿尼瑪卿?你是說阿尼瑪卿!這里竟能看見阿尼瑪卿雪山?太不可思議了!”唐風馬上想到了遠在青海境內的阿尼瑪卿雪山。

    黑雲見到唐風驚愕的樣子,“咯,咯”笑道︰“你雖然能在這兒看見阿尼瑪卿雪山,但其實雪山離這兒很遠很遠。”黑雲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一座神山,每當有人看見這座雪山,就會被她的聖潔、美麗所征服,據老人們說,能窺見阿尼瑪卿雪山全貌的人,將會一生幸福,好運會常伴他左右,於是,虔誠的人們總是久久佇立,等待雲霧散去,希望得見阿尼瑪卿的真容,然而,虔誠的人們總是一次次失望,因為阿尼瑪卿,她像一位壞脾氣的少女,生氣時,喜歡將自己隱藏在雲霧中…”

    “這麼說我們很幸運嘍!”唐風打斷了黑雲的話。

    “是的,你們是很幸運,才到這里就看到了阿尼瑪卿的真容。”黑雲點點頭說道。

    “幸運?呵呵,從我卷進這個事以後,‘幸運’這個詞就離我而去了,遭遇這場大雪,我看只會讓我們更加倒霉。”一直沉默不語的馬卡羅夫忽然開口。

    “你是說大雪封山,我們更不容易出去了?”唐風疑惑地看看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沉重地點了點頭,唐風和韓江的心里也是一沉。

    三人回到木屋中,路過那間佛堂門口時,唐風發現,佛堂的大門仍然緊閉著,大喇嘛呢?他還在里面嗎?唐風滿腹狐疑地吃完了黑雲為他們準備的早飯,然後,便來到了梁媛的房間,昨天大喇嘛給梁媛的藥果然管用,梁媛的燒已經退去,只是她仍然昏迷不醒。

    唐風呆在梁媛的屋中,等待著梁媛甦醒,可是他沒等來梁媛的甦醒,卻等來了大喇嘛的召喚。唐風惴惴不安地跟著黑雲,又走進了那間神秘的佛堂,佛龕前,大喇嘛依舊在盤腿打坐,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另一邊,韓江和馬卡羅夫早已等候多時了。

    待唐風坐定,大喇嘛忽地睜開雙眼,雙目如炬,威嚴地掃視了一遍佛堂中的人,然後又垂下眼簾,轉動那串人骨念珠,念了一段經文,佛堂內,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疑惑地互相看看,不知接下來大喇嘛要做什麼?

    一段經文念畢,大喇嘛終於開口問道︰“諸位,能對我說說昨夜的事嗎?”

    “什麼?”“昨夜的事?”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心中都是一驚,昨夜的事?大喇嘛指的是昨夜三人在懸崖邊爭奪玉插屏的事嗎?可…可他一直呆在這密閉的佛堂內,怎麼會知道懸崖邊的事?

    唐風定了定神,試探地問道︰“昨夜的事?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我一直睡得很好啊。”

    “年輕人,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嗎?你要知道,在這里,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楮,昨夜,懸崖邊…”

    “是!我承認,昨夜我們在懸崖邊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誤會,不過,現在我們都已經解決了。”唐風見大喇嘛已經知道昨夜之事,沒等大喇嘛說完,便搶先說道。

    “你們三個不是一路的。”大喇嘛的話語擲地有聲。

    “不錯,我們本來並不是一路的,不過現在我們都被人追殺,所以…”

    “更準確地說,你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才走到了一起。”這回輪到大喇嘛打斷唐風的話了。

    三人心里又是一驚,唐風心想︰看來大喇嘛已經洞悉了一切,再隱瞞下去已無必要,反倒令大喇嘛心里起疑,對已不利,想到這,他看看韓江,韓江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唐風對大喇嘛說道︰“不錯,我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為了一件西夏王朝的珍寶而來!”

    當大喇嘛聽到“西夏”兩個字時,他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這是一個細微的舉動,但卻被唐風看在眼里,此刻,他幾乎可以斷定,大喇嘛一定知道些什麼?而大喇嘛所知道的,一定是他們感興趣的。

    唐風接著說道︰“那件珍寶是一件來自一千年前西夏王朝的珍寶——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

    唐風說到這,大喇嘛再次睜開了如炬的雙眼,直射唐風的眸子,嚇得唐風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西夏玉插屏?這樣說來,你們被人追殺,也就毫不奇怪了。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們的包里就有一塊玉插屏吧!”大喇嘛依舊死死盯著唐風。

    唐風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說︰“是的,我們手里有一塊。”

    “你們還想得到其它幾塊?”大喇嘛一語中的,驚得三人無話可說。

    大喇嘛又接著說道︰“讓我來說說吧,你們手上的這塊玉插屏是科茲洛夫在黑水古城挖到的那塊,在四塊玉插屏中,只有這塊最有可能被你們得到。”

    “您是怎麼知道的?”唐風驚問。

    “因為只有這塊玉插屏曾經在世上出現過。”

    “這麼說來,其它三塊玉插屏從沒有離開它們原來存放的地方?”唐風好奇地問。

    “不!據我所知,還有一塊也已經離開了它原來存放的地方。”

    “哦!是哪一塊?”韓江追問道。

    “具體是哪一塊,我並不知道。”大喇嘛說到這,頓了一下,環視屋內眾人,才壓低聲音又說道︰“你們聽說過黑喇嘛嗎?”

    “黑喇嘛?什麼黑喇嘛?你們喇嘛還有白喇嘛、黑喇嘛之分?”韓江搖搖頭迷惑地看著大喇嘛。

    “您是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經威震西北大漠的那個土匪頭子——黑喇嘛嗎?”學識淵博的唐風忽然想起他曾經讀到過斯坦因,斯文‧赫定等人的西部探險傳記里都曾提到過這個黑喇嘛。

    “不錯,我說的就是這個黑喇嘛,據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繼俄國人科茲洛夫在黑水古城發現一塊玉插屏後,又有人發現了另一塊玉插屏,那塊玉插屏是在哪兒被發現的?怎麼被發現的?具體情形,現在已不可考,但是有傳言說,後來這塊玉插屏落到了黑喇嘛手里。”

    “落到了黑喇嘛手里?以黑喇嘛當時的實力,完全有這種可能,不過,我記得黑喇嘛因為一直與外蒙當局對抗,後來被外蒙政府和蘇聯派出的特工人員打死了,如果黑喇嘛手中有一塊玉插屏,那黑喇嘛死後,他手中的這塊玉插屏又去了哪里呢?”

    “後來,那塊玉插屏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有人說被黑喇嘛的部下帶走了,也有人說被蘇聯特工得到了,還有人說,那塊玉插屏被黑喇嘛藏在了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藏寶之地,他暴死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人知道那塊玉插屏的下落了。”

    “可有人認為黑喇嘛並沒有死,被外蒙政府打死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黑喇嘛,而是一個替身。”唐風繼續問道。

    “是的,那次外蒙當局對黑喇嘛的突襲行動,雖然很成功,但很多人仍然相信黑喇嘛並沒有死,死的那人,只是一個替身,如果是那樣,那麼,黑喇嘛很有可能帶著那塊玉插屏遠走高飛,永遠消失了,總之,從那以後,關於那塊玉插屏的一切消息和傳說,都戛然而止了。”

    “想不到竟然如此復雜。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您,一個出家之人,怎麼了解這麼多?”韓江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大喇嘛被韓江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先是一怔,繼而大笑道︰“好吧,既然已經說到了這里,我們今天不妨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說清楚。”

    大喇嘛放下手中的人骨念珠,嘆了口氣,轉而問眾人︰“在我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出來前,我先要問問你們,你們知道我們這些人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唐風吃驚地看著大喇嘛,不明白大喇嘛什麼意思。

    “你們是藏族人?”韓江猜測道。

    大喇嘛搖搖頭。

    “羌族人?”馬卡羅夫也猜道。

    大喇嘛還是搖搖頭。

    “蒙古族…”韓江越發沒有自信。

    大喇嘛笑了起來,笑罷,大喇嘛緩緩說道︰“其實,你們那位小兄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說著,大喇嘛輕輕一指唐風。

    唐風驚得半張著嘴巴,含糊地說道︰“你們是黨項人?”

    “對!最後的黨項人!”大喇嘛一臉嚴肅地答道。

    “不!這太離奇了,黨項民族早就消失了,我雖然看出了你們的習俗,但無論如何還是不敢相信,你們竟然…竟然是黨項人?”唐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們就是八百年前,西夏亡國後遷徙到這里的黨項人,最後的黨項人。作為黨項人的後裔,我想我有權利請你們把那塊玉插屏請出來,容我一睹真容。”大喇嘛的話語,不容置疑。

    唐風的雙手像是不再屬於自己,不由自主地從包中取出了那塊玉插屏,畢恭畢敬地放在大喇嘛面前的條案上。韓江看出,大喇嘛捧起玉插屏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他仔細端詳了很長時間,又小心翼翼地將玉插屏放在條案上,通過大喇嘛這一系列的動作,韓江很快判斷出大喇嘛應該也沒見過玉插屏,至少沒有見過這塊玉插屏。

    大喇嘛放下玉插屏,長吁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早就料到,命中注定,會有這麼一天,下面我就來說說這玉插屏的歷史,這一切都要從我們黨項民族的歷史說起,我們黨項人正如你們已經知道的,起源於黃河首曲,白河之濱的草原、森林中,後來,黨項人不堪吐蕃人的進攻,選擇了艱難的遷徙之路,我們的祖先翻越了聖潔的阿尼瑪卿雪山,一路向北,一直遷徙到了寧夏平原,方才停下遷徙的腳步,逐步定居下來,後來,在我們民族偉大的首領昊王率領下,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元昊,經過幾代人的流血和犧牲,終於建立起了威震朔漠的白高大夏國,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西夏。”

    “這些都是我們已經知道的歷史,您就直接說這塊玉插屏吧。”韓江有點心急。

    大喇嘛並不理會韓江,還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的先祖生活在眾多部落、民族間,草原、大漠上的民族信奉的是狼的法則,弱肉強食,你不強大,就會被別人吞噬,於是,在與其他部落和民族的爭斗中,黨項人養成了勇武好斗的習性,黨項人如與人結仇,必要殺仇人而還,否則,便無臉活於世間,但也正因為黨項人勇武好斗,致使黨項人一直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被人利用,自相殘殺,是昊王!是昊王率領黨項勇士東征西討,所向披靡,用鮮血將勇武好斗的黨項人凝聚到了一起,使黨項人成為一個民族,一個強有力的拳頭。

    黨項人作戰,常常是全民皆兵,正是這樣的一支軍隊,使昊王在好水川、三川口大敗宋軍,又在地斤澤擊退契丹,威名大振,使宋、遼不敢小覷西夏,但同時,因為連年征戰西夏國力消費過大,這使昊王在晚年改變了國策,停止戰爭,休養生息,崇尚佛教,另一方面,昊王利用掌握絲綢之路的便利,對來往商旅,苛以重稅,這一系列措施,使西夏在昊王晚年,出現了一派富足景象,各地珍寶奇貨匯聚而來,富足後的黨項人,特別是那些在戰爭中立下大功的功臣勛貴,逐漸開始貪圖享樂,原有的勇武好斗,被驕奢淫逸取代。”

    “是啊!所有那些從草原大漠崛起的強悍民族,在南下中原,打下江山後,都喪失了他們身上勇武好斗的狼性,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曾經輝煌帝國來去匆匆的原因。”唐風不禁唏噓道。

    大喇嘛頷首微笑,用欣賞的眼光打量著唐風,“不錯,就連一身戎馬的昊王,在晚年也開始驕奢起來,他的驕奢也為他晚年爆發的那場奪去他性命的宮廷政變,埋下了禍根,但是,昊王畢竟是昊王,據我們祖先世代相傳的那個傳說,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似有不祥的預感,他已無力徹底改變那些驕奢的黨項貴族,為了王朝的長治久安,他暗使親近大臣默藏額龐報告說,西北邊界有戰事,於是,昊王便派了一員大將,領著精心挑選的數萬雄兵向西北開拔,但令人奇怪的是,這支人馬除了驍勇善戰的武士,還有大批從四方征集來的工匠,以及許多將士的家眷。”

    “西北邊界有戰事?據我所知,昊王在位時,西夏的西北方向是比較穩定的,沒聽說有什麼戰事啊,當時,西夏的主要敵人是東北方向的契丹,東南方向的宋朝,西南方向的吐蕃和西面的回鶻,可謂四戰之地,但偏偏西北方向是沒有什麼敵人的。”唐風疑惑道。

    “年輕人,不要忘了西夏是怎麼亡國的?”大喇嘛反問唐風。

    唐風聞聽,略一思索,竟驚得目瞪口呆︰“您是說…您是說蒙古人,西夏最後是被由西北隔壁而來的蒙古人打敗的!可…可這怎麼可能,昊王那時,蒙古草原上還是四分五裂,根本沒有力量進攻西夏,昊王怎麼會預知一百多年後的事…難道昊王可以未卜先知!”

    大喇嘛搖搖頭︰“具體情形,我也不十分清楚,總之,我們的祖先世代流傳的那個傳說就是這麼說的,當時很多人都感到奇怪,於是,便有了各式各樣的傳說,據說,那支人馬走時,秘密帶走了許多大箱子,很多人認為那些大箱子里裝得都是昊王的財寶,這支人馬也不是去作戰的,而是替昊王在沙漠深處的綠洲,秘密營建一座新的城市,這座城市里貯藏著昊王的珍寶,那支人馬後來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但是,這個傳說卻留了下來。”

    “那玉插屏呢?”韓江急不可耐地問。

    “玉插屏據說有四塊,當年,當昊王萌生那個奇怪念頭時,正巧西域向他進貢了一大塊上等的和田美玉原石,於是昊王下令,請天下最好的玉匠制作四塊玉插屏,在玉插屏的反面,刻上了一副通往沙漠綠洲,瀚海宓城的地圖,只有當四塊玉插屏合在一起時,才能窺見地圖全貌,而在每一塊玉插屏正面,昊王都命人刻上了四十四個字,也就是你們手中這塊玉插屏前面那部分的文字,這四十四個字,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就是昊王為防子孫有難,預先在沙漠中的宓城準備下了一筆驚人的財富,另外,還有一支驍勇善戰的軍隊,駐守在那里。”

    “昊王在宓城埋下寶藏,這個好理解,可是在那駐守一支軍隊,這句我們怎麼也無法理解?”唐風問道。

    “這只有長生天知道了。”大喇嘛無奈地嘆道,隨即又對唐風說︰“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你們這塊玉插屏正面所刻的黨項文字,並不是昊王當初刻上的。”

    “什麼?您的意思…這塊玉插屏是塊贗品?”唐風驚得目瞪口呆。

    大喇嘛搖搖頭,緩緩道來︰“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塊玉插屏是真是假,我也無法判定,因為我從未見過真正的玉插屏,我之所以說這塊玉插屏上的黨項文字並非昊王當初所刻,是因為昊王下令刻這四塊玉插屏時,並沒有將這四塊玉插屏送到不同的地方貯藏,而是一直將四塊玉插屏珍藏宮中,所以他當然也就不可能在玉插屏上刻出每一塊玉插屏所藏的地方,還有一點,昊王最初刻的也不是黨項文字,而是漢字。”

    “漢字?那依您看,玉插屏上的這部分字體較大的黨項文字究竟說得是什麼?是像我們判斷那樣,表明第二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韓江一旁插話道。

    大喇嘛端起玉插屏,端詳良久,頷首道︰“我的看法和你們是一樣的,如果我判斷不錯,每一塊玉插屏上面依次刻著下一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你們手上的這塊玉插屏就應該是四塊玉插屏當中的第一塊,它上面的文字透露出了第二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以此類推,第二塊玉插屏肯定刻著第三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應該就是這樣。”

    “那按照您的說法,現在玉插屏上的文字又是何時,何人所刻呢?”唐風繼續問道。

    “要弄清這個問題,那就得接著我前面所說的西夏歷史講起了。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強娶了自己的兒媳,也就是西夏王朝的太子妃,本來,這對於黨項人來說,並不算什麼,黨項人生性豪放,崇尚自由,男歡女愛,對於黨項人來說,完全是自由的,沒有任何倫理道德的束縛,昊王血管里流得是黨項人的血液,他愛上了那個姑娘,他不認為有什麼可以阻止他的感情,但是,太子寧令哥卻是從小在儒學薰陶下成長起來的,他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寧令哥認為這是對自己的奇恥大辱,也是對整個王朝的奇恥大辱,仇恨已經沖昏了他的大腦。

    而在這時,一個一直隱藏在幕後,等待機會的人物出現了,這個人就是當時的國相沒藏訛龐,他也是昊王晚年最信任的大臣,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可以讓沒藏家顯貴的時機。現在,他認為最好的時機到了,於是,沒藏訛龐極力煽動太子寧令哥,已經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寧令哥,再也無所顧忌,一天晚上,他潛入宮中,刺殺了昊王,而他自己,卻在事後被沒藏訛龐以弒君的罪名處死。”大喇嘛一口氣說完了這段刀光劍影的歷史。

    唐風唏噓道︰“昊王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本人並不信奉儒教,但是卻仰慕中原文明,極力在國內推崇儒學,結果,完全在儒學薰陶下長大的兒子,最後殺了他,看來所有從草原大漠上崛起的民族,都逃不了這一劫,他們仰慕中原文明,學習中原文明,但是中原文明卻和他們固有的生存方式難免發生沖突,一旦他們有意識或是無意識地被漢化了,身上原有的那種狼性也就喪失得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你的那些長篇大論留以後再講吧,現在我關心的是玉插屏的歷史。”韓江打斷了唐風的話,轉而盯著大喇嘛問︰“元昊死了,太子也死了,後來誰繼承了皇位?”

    大喇嘛繼續講道︰“諒祚!嵬名諒祚!西夏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昊王殯天時,他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孩子,他之所以能當上皇帝,全是因為一個女人,他的母親沒藏氏,說起這個沒藏氏,她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她是沒藏訛龐的妹妹,本是昊王手下大將野利遇乞之妻,野利遇乞驍勇善戰,在和宋朝的戰爭中,屢建奇功,再加上野利家族當時勢力強大,久而久之,野利遇乞功高震主,遭到了昊王的猜忌,而宋朝欲除此人久已,宋朝副帥範仲淹於是設下反間計,派人盜走野利遇乞的寶刀,宣稱野利遇乞準備投降宋朝,以此刀為證,消息傳到西夏,本來就對野利家不滿的昊王大怒,正借此事殺了野利遇乞,也就是在這時,昊王發現了野利遇乞年輕美貌的妻子——沒藏氏;為了掩人耳目,昊王先將沒藏氏送入戒壇寺削發為尼,然而,昊王卻時常來戒壇寺與沒藏氏私會,正是在戒壇寺,沒藏氏生下了諒祚。就在諒祚出生沒多久,便發生了沒藏訛龐教唆太子寧令哥刺殺昊王的事,於是,沒藏訛龐立不滿周歲的諒祚為帝,他的妹妹沒藏氏也就成了皇太後。”

    “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沒藏訛龐要鼓動太子殺死昊王!都是可怕的權利!”馬卡羅夫也聽出了些端倪。

    “是的,都是為了權利,之後,沒藏家族便獨掌朝綱十余年,西夏政令皆出沒藏家,但隨著諒祚的長大,他對本屬於自己的權利旁落沒藏家族越來越不滿,於是,他聯合了其他一些大臣,除掉了沒藏訛龐,諒祚本想有一番大作為,怎奈諒祚短命,二十歲就死了,於是繼承皇位的又是一個孩子——嵬名秉常,秉常的母親梁太後家族掌握了朝政,從昊王死後,西夏似乎跌進了外戚干政的怪圈,從沒藏氏到梁氏,再到後來的任氏,全是如此。”

    “後來怎麼樣了呢?”馬卡羅夫似乎對西夏的歷史越來越感興趣。

    “就這樣,一直到了西夏末年,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崛起,屢屢進犯西夏,從第一次進犯到最後西夏亡國,前後六次,持續了二十余年。其中,蒙古鐵騎第一次進犯西夏是為了追擊敗軍之將桑昆進入了西夏境內,這次蒙古對西夏的侵擾並不嚴重,但卻對西夏的統治者敲響了警鐘,當時在位的西夏皇帝是桓宗嵬名純佑,純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下令重修被蒙古鐵騎破壞的城堡,大赦全國,並把都城興慶府改名為中興府,從這些舉動可以看出,純佑本想重振朝綱,成為一代中興之君,怎奈那時的黨項人,已不再是當年跟隨昊王開疆拓土的黨項人,純佑事與願違,就在第二年,純佑的堂弟嵬名安全和羅太後合謀,廢了純佑,自立為帝,正是這次宮廷政變,徹底改變了西夏的歷史,從此,西夏一蹶不振,在和蒙古人的戰爭中,屢戰屢敗,最終亡國。”

    “可是,你講的這些西夏歷史和玉插屏有什麼關系?”韓江急於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在玉插屏上刻上了現在所看到的文字。

    大喇嘛微微笑道︰“不要急,我這就要講到了,就在嵬名安全廢了純佑,自立為帝後不久,北方草原狼煙再起,蒙古鐵騎卷土重來,成吉思汗再次征討西夏,嵬名安全聯金抗蒙,僥幸度過這一劫。但是來年,成吉思汗大軍又至,這次就沒那麼幸運了,黨項人雖拼死抵抗,也不敵蒙古大軍的鐵騎,蒙古鐵騎直抵都城興慶府城下,所幸昊王當年所築興慶府固若金湯,成吉思汗久攻不克,惱羞成怒,竟引黃河水灌興慶府,長生天庇佑,黃河之水非但沒能淹沒興慶府,反倒險些淹了蒙古人,成吉思汗無奈,只得下令退軍,退軍途中,成吉思汗命俘獲的西夏太傅訛答回去招降嵬名安全,訛答回去後,早已被蒙古大軍嚇破膽的嵬名安全,立即同意將自己的女兒獻給成吉思汗,還定期向蒙古稱臣納貢,並斷絕同金的聯盟,轉而替蒙古攻打金國。

    就是這樣一個無能的昏君,在民族危難之際,忽然想起了昊王留下的那四塊玉插屏,於是,他將整個民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幾塊玉插屏上,嵬名安全精心準備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準備去尋找瀚海中的宓城,這是一次悲壯的出征,被選出的都是最優秀的黨項勇士,嵬名安全一直在為由誰領導這支隊伍犯愁,一般人他不放心,這四塊玉插屏甚至比玉璽還讓他牽腸掛肚,而他所信任的宗室貴族,舊臣勛貴,個個貪生怕死,不肯前去,正在此時,宗室貴族中有一人挺身而出,自願率領這支隊伍前往,此人系宗室齊忠武王之後嵬名遵頊,遵頊早年曾考中狀元,在宗室中,算是有才能之人,很有人望,嵬名安全本身皇位來路不正,自然對遵頊這樣宗室中有才能的人,心存芥蒂,但此時實在無人可派,也只得命遵頊率領這支隊伍前往。”

    “後來他們找到瀚海宓城了嗎?”唐風插話道。

    大喇嘛搖頭說︰“沒人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瀚海宓城,這支隊伍先來到了北方重鎮黑水城,從昊王時代起,這里就是黑水鎮燕軍司所在地,是王朝在西北方唯一的軍事重鎮,遵頊他們來到時,黑水城剛剛遭受蒙古鐵騎的洗劫,已經破敗不堪,他們在此稍作休息,便離開黑水城,繼續向瀚海深處進發,也就是從這之後,再沒有人知道這支隊伍的下落…”

    “不對啊!我記得這個嵬名遵頊後來取代嵬名安全,做了西夏的皇帝啊!”唐風反問大喇嘛。

    “不錯,這支隊伍有一位幸存者,就是嵬名遵頊,但他有沒有真的找到瀚海宓城,誰也無法肯定,當他回到興慶府時,身中數箭,身後正被一隊蒙古騎兵追殺,奔進城來,遵頊已經奄奄一息,待他甦醒,對興慶府的官民百姓宣稱他發現了瀚海宓城,那里有昊王留下的無數奇珍異寶,足可解決西夏面臨的財政危機,那里還有一個勇武善戰的黨項部落,足可抵御蒙古鐵騎的來犯,只是路途遙遠艱險,途中,又屢遭蒙古人的追殺,所以,他沒能帶回那些奇珍異寶,本來有當地部落的一名武士和他一同回來,但在回來途中,又遭蒙古鐵騎追殺,那名武士和其他人都已戰死,只有他一人逃了回來。”

    “他的這些話,就讓黨項人相信了?也許是他胡編的!”韓江質疑道。

    “嵬名遵頊拿出了一串人骨念珠,他說這是那名武士臨死時交給他的,以此為證,興慶府的官民百姓確信當時西夏沒有這種人骨念珠,於是對他的敘述深信不疑。”

    “人骨念珠,就是您手上這串嗎?”唐風忽然問道。

    大喇嘛聞聽唐風這一問,雙手合十,看著手掌中的那串人骨念珠,道︰“不錯,當年嵬名遵頊帶回來的人骨念珠就是我手中這串。他不但帶回了這串人骨念珠,還背回了那四塊玉插屏,再加上他九死一生的經歷,和帶回來振奮人心的消息,嵬名遵頊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急劇上升,嵬名遵頊乘機向國人許諾,如果大家支持他當西夏的皇帝,他就會帶領國人取回瀚海宓城的寶藏,擊敗蒙古人的入侵,本來,黨項人已對無能的嵬名安全不滿,面對遵頊的美好許諾,黨項人沒有理由不選擇他,於是,遵頊很輕松地廢掉了嵬名安全,自己當上了西夏的皇帝。”

    “又是一場政變!”馬卡羅夫嘆道。

    “那嵬名遵頊當上皇帝後,兌現了他當初的許諾嗎?”韓江問。

    “遵頊當上皇帝後,徹底改變了嵬名安全聯金攻蒙的方針,主動修好蒙古,倒也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但他知道這種和平只是短暫的,所以他一刻沒有停止尋找瀚海宓城的行動,可他派出了幾路人馬不是無功而返,就是了無音訊,消失地無影無蹤。沒過多久,蒙古人也知道了瀚海宓城的秘密,幾次派使者來興慶府,一方面要求西夏出兵攻打金國,一方面索要玉插屏,搞得西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遵頊幾次拖延搪塞了過去,但是,蒙古和西夏的矛盾最終還是爆發了。成吉思汗西征前,派使者來到西夏,索要玉插屏,並要求西夏派兵助戰,西夏已經不堪蒙古強加的重負,還沒等遵頊回答蒙古使者,他手下大臣阿沙敢不就直接拒絕了蒙古人的要求;使者回去復命後,成吉思汗果然大怒,率大軍前來,遵頊無力抵抗,只得乞和,成吉思汗當時正忙於西征,便同意了西夏的乞和,領兵退去。

    蒙古人的這次征討,嚴重打擊了遵頊,無奈之下,他只得讓位於次子嵬名德旺,德旺年輕氣盛,再次聯合金國,企圖對抗蒙古,這又引來了蒙古第五次征伐西夏,當時,成吉思汗還在西征途中,所以這次蒙古人的征伐只不過是教訓一下西夏,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面,西夏因此又得以殘喘度日,這時,整個帝國上下彌漫著末世的氛圍,誰也不敢再對那個茫茫大漠中的宓城抱希望,就在這樣的末世氛圍中,黨項人等來了最後的末日。”

    “那就是公元1227成吉思汗最後一次征伐西夏嘍?”唐風言道。

    “嗯,那是黨項民族歷史上最黑暗的一章,當蒙古使者來到興慶府宣布最後通牒時,阿沙敢不再次說出了大話,成吉思汗被完全激怒了,他抱病親征西夏,並發誓道︰‘以死之,以滅之,以絕之!自唐兀惕百姓之父母直至其子孫之子孫,盡殄無遺矣!’,白色帝國的最後一年初春,成吉思汗大軍包圍了興慶府,這時,年輕氣盛的德旺已經暴卒,他的佷子嵬名被國人擁立為西夏最後一任皇帝。此次都城被圍,不同以往,這次蒙古人已經攻下了除興慶府外,所有的西夏城鎮,帝國的力量已經損失殆盡,除非有神兵天降,否則,西夏亡國無疑,全城上下,婦孺老幼,他們知道不會再有救兵來救他們了,除非是昊王當年埋伏下的那支人馬…可是他們望眼欲穿,也沒能等來一兵一卒,嵬名拿出了那四塊玉插屏,他決計哪怕城破,也不讓這四塊玉插屏落入蒙古人手中,於是,嵬名命人尋遍全城,才找到城里僅剩的一位玉器工匠,他讓工匠抹去玉插屏正面原先刻下的漢字,重新用黨項文字,而且是用較少使用的黨項隸書刻上昊王原先那段話,再在每塊玉插屏上刻上另一塊玉插屏所藏的位置,秘密派了四批人,帶著四塊玉插屏沖出興慶府,去向那四個秘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

    “用黨項文字,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辨認出玉插屏上的內容?”唐風問。

    “是的,嵬名正是此意!”

    “那後來這四批人是否都按預定地點到達了呢?”韓江問道。

    “這就沒人知道了,因為從這之後,四塊玉插屏,便天各一方,再沒聚齊過,也再沒人知道四塊玉插屏都存放在何處?…就這樣,興慶府一直被圍到了盛夏。也是這年盛夏,在六盤山養病的成吉思汗身體每況愈下,最終死在六盤山,有傳言說,成吉思汗是被一個穿白衣的黨項少年刺死於大帳之中。”

    “什麼?穿白衣的黨項少年?”唐風忽然想起了在飛機上的那個奇怪的噩夢。

    “不論怎樣,成吉思汗,這位世界征服者,最終死在了西夏的土地上,這便是黨項人的噩運,成吉思汗死後,蒙古人遵照成吉思汗的遺命,秘不發喪,只等西夏君臣前來投降,再殺盡城內所有黨項人,那是興慶府歷史上最血腥的一夜,一個大屠城之夜!興慶府內,無論男女老幼,悉數被殺,僥幸活下來的黨項人寥寥無幾…”說到此處,大喇嘛停止了敘述,口中念起了一段晦澀難懂的經文。

    佛堂內忽然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皆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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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屠城之夜

    沉默了很長時間,唐風見大喇嘛停止了念經,才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那…那後來你們這支黨項人又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你們的祖先就是在西夏亡國之前,攜帶玉插屏逃出興慶府的那四支人馬中的一支?”韓江插話道。

    大喇嘛輕嘆一聲,道︰“不!我們的祖先並不是嵬名最後派出的那幾支人馬,我們家族的祖先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沒藏訛龐。”

    “啊!怪不得我們在柱廳內看到的那些靈匣上,很多都寫著‘沒藏’二字,原來你們就是沒藏氏的子孫。”唐風對這個驚人的發現吃驚不已。

    “不錯,我們都是沒藏家族的子孫,沒藏家族在沒藏訛龐死後,便已失勢,皇帝是不會再信任沒藏家的,為了避禍,沒藏族人遷到了賀蘭山中,直到帝國的最後時刻。這麼多年來,我們家族世代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就在興慶府被蒙古大軍攻破時,有一位白衣少年,背負著一個包袱逃到沒藏家族所住的村莊,族人這才從白衣少年口中得知,興慶府已經被蒙古人攻破,那是一場血腥的大屠殺,蒙古人一直就有屠城的傳統,不過,對於投降的城池,蒙古人一般會網開一面,但是,這次黨項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嵬名為了城中百姓能夠幸免於難,率眾打開城門,投降了蒙古人,他這時不知道成吉思汗已死的消息,當他率人到達蒙古大營時,才知道原來成吉思汗已死,但這時後悔為時已晚,蒙古人不會像以往那樣,饒恕投降之人,因為成吉思汗是死在了西夏,不管是不是被黨項人殺死的,蒙古人發誓要為成吉思汗報仇,因此,蒙古人首先殺了嵬名,然後便對黨項人大開殺戒,那天夜里,興慶府內,血流成河,慘不忍睹,白衣少年殺開重圍,這才逃了出來。”

    “少年的包袱里裝的是什麼?”韓江追問。

    “是一塊玉插屏!據白衣少年講,嵬名命人帶玉插屏出城的四支人馬,已被蒙古騎兵沖散,其中有一支人馬被迫返回城中,城破之時,有一婦人將一件包袱托付給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背著包袱逃到賀蘭山中時,背後身中數箭,後面還有蒙古騎兵追殺,好在沒藏家族所在的村莊隱蔽於賀蘭山峽谷之中,蒙古騎兵一時未能找到沒藏家族的村莊,當白衣少年打開那個包袱時,眾人才發現里面是一塊玉插屏。等到晚上,追殺的蒙古騎兵退去,族長便決定帶著這塊玉插屏舉族離開賀蘭山,離開美麗富饒的寧夏平原。”

    “從此,你們這支黨項人就踏上了回家之路。”唐風不禁唏噓。

    “不錯,回家!賀蘭山,寧夏平原是我們的家,但那里已不屬於我們,就像當年黨項人為了生存,離開故土,遷徙到這兒一樣,為了生存,我們這支黨項人再次踏上遷徙之路,這就是游牧民族的命運,黃河首曲,白河之源,這是我們黨項人最初的故鄉,回家的路遙遠而漫長,許多族人拋屍荒野,在翻越阿尼瑪卿雪山時,又遭遇了暴風雪,就在全族人要被凍僵之時,他們在冰川下的山坳中發現了一個山洞,不,準確地說,那是一個石室!”

    “‘黑頭石室’!”唐風和韓江都驚叫起來。

    大喇嘛似乎也難掩激動之情,明顯提高了嗓音,“黑頭石室,我們祖先的發祥之地,全族人都擁進了石室,外面冰天雪地,石室內卻是溫暖如春,石室救了全族人的性命,這時,族長和白衣少年才想起來那塊玉插屏,那塊玉插屏上寫的是什麼?白衣少年拿出玉插屏,大家仔細辨認,發現玉插屏上刻的是幾句晦澀難懂的詩句,族人都不明白,這幾句詩是什麼意思,只有白衣少年讀出了詩句的含意。”

    “這塊玉插屏的第一句詩是不是‘長彌藥人國在彼’?”唐風忽然想起羅教授之前做出的判斷。

    “玉插屏上究竟刻得是什麼詩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總之,白衣少年辨認出了玉插屏上詩句的含意,並聲稱︰‘這塊玉插屏本來就是應該存放在黑頭石室的,我們因為躲避暴風雪,來到了黑頭石室,這是長生天的召喚,神的旨意。’族人聽罷,皆伏地跪謝長生天的庇佑,從此,這塊玉插屏便安放於黑頭石室中。”

    “那後來呢?”馬卡羅夫問。

    “後來我們翻過阿尼瑪卿雪山,一路南下,回到了這里,也回到了川西北的大山中,隱姓埋名隱居下來,就這樣,過了一百多年,隱居在大山中的族人才聽說已經改朝換代,蒙元王朝早已滅亡,於是,族人陸續走出大山,和當地的羌、漢、藏各族雜居在一起,明朝皇帝還冊封我們這支黨項人為土司,一直延續到民國初年,後來,因為戰亂,再加上人口減少,我們放棄了經營多年的羌寨,全部來到這里,七色錦海,我們的世外桃源,黨項人最後的樂土。”

    “這樣一說,所有事就都對上了,我們在大山中見到的那座羌寨就是你們遺棄的,怪不得還保存那麼完好。”唐風道。

    “羌寨?你們去過那座羌寨?那座羌寨還好嗎?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兒度過的。”說著,大喇嘛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唐風欲言又止,他實在不忍心說出那座羌寨已經被追殺他們的人炸毀,大喇嘛一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只得搪塞道︰“哦!那座羌寨…還好!就是年久失修了。”唐風忽然又想起了羌寨中的那條地道,好奇心促使他向大喇嘛請教︰“您還記得羌寨底下的那條地道嗎?地道里面怎麼會有那麼多屍骨?”

    “地道?屍骨?我小時候曾聽長輩說過,那些屍骨是我們族人戰勝敵人後,收集的敵人屍骨,至於為什麼那樣做,我想也許是為了顯示戰功吧!”大喇嘛解釋道。

    “我們在地道中,看見那些屍骨堆積如山,堵住了地道,您知道地道的盡頭有什麼嗎?”唐風又問道。

    大喇嘛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聽族內的長者說地道的盡頭,和一個豎井相連,除此之外,我就再沒聽說什麼了。”

    “豎井?”唐風腦中馬上浮現出史蒂芬跌落豎井時的恐怖一幕。

    這時,大喇嘛對三人緩緩說道︰“我所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了你們,你們要發誓為我們保守這個秘密。”

    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聽完,互相看看,他們誰也無法保證,因為要去黑頭石室找到第二塊玉插屏,就難免會讓外人,特別是那些追殺他們的人知道這個秘密,說不定那些人很快就會找到他們,唐風心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唐風不知如何回答大喇嘛,韓江卻開口問道︰“可我們還有件事不太明白,我們在溶洞中見到了兩具白骨,根據他們留下的物品判斷,這兩具白骨似乎是上世紀四十年代進入洞中,然後發生了意外,死於洞中,關於這兩個人,您能提供一些線索嗎?”

    大喇嘛聽完韓江問題,冥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驚道︰“難道是他們陰魂不散!”

    “什麼陰魂不散?”韓江追問。

    大喇嘛極力保持著鎮定,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來,也有一些誤入七色錦海的外人,但他們大多是旅遊者,或是附近的獵人,在發誓替我們保守秘密後,我們都把他們安全地送出了這里,這些人也都遵守了他們的誓言,沒有說出我們的秘密,所以我們才能平靜地生活到今天。不過,幾十年前,曾經也有幾個人像你們一樣,為了玉插屏而來。”

    “什麼?您…您是說洞中那兩具白骨也是為玉插屏而來?”唐風驚訝萬分。

    “是的,如果我判斷不錯,洞中的白骨就應該是他們,但他們不是兩個人,而和你們一樣是四個人,四個男人。這四個不速之客,是在一天傍晚來到我們這里的,他們四人不像你們從洞中而來,而是翻山越嶺,歷經艱險才找到這里,四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舉止謹慎,對族長和我的師傅畢恭畢敬,他們自稱是旅行者,誤入此地,並向我們獻上了獸皮、人參、煙草等禮物,甚至還有兩根金條,於是,我們便留他們住了下來,打算過幾日,再送他們出去。可是,這幾人似乎並不急於離開這,他們每天吃飽了飯,便四處轉悠,還不停地找族人問這問那,打聽消息,其中,他們就提到了玉插屏…

    他們的舉動,引起了族人的懷疑,如果他們是不小心誤入的旅遊者,怎麼會隨身攜帶那麼多的禮物,更何況,當時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誰還有心思來這麼偏遠的地方遊山玩水,再加上他們在這里的種種反常舉動,族長便將幾人找了來,問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到底為何而來?這次,那四人也不隱瞞,直截了當說,他們是為西夏王朝的玉插屏而來,四人當中最年長的男人,還向族長出示了他的證件。”

    “證件?他是什麼人?”唐風問。

    “那個最年長的男人是四人的頭,約摸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歲的樣子,證件上顯示他的身份是保密局上校,另外三個男人,一個約摸三十多歲,另兩個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其中一個年輕人和年長的男人長得有幾分相像,這三人沒有出示證件,他們的身份我們並不知道,但我猜測,他們跟那個保密局上校應該是一伙的吧。”

    “保密局上校?您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嗎?”本來已經解開的疑團,又復雜起來,讓唐風大感意外。

    “時間過得太久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那上校表明身份後,立即變了一個腔調,不再像先前那樣文質彬彬,而是對我們下達了最後通牒,他聲稱自己是奉國民政府之命,前來搜尋玉插屏,要求我們交出那塊玉插屏,說完,他還給族長看了一份國民政府的公函。族長對公函真偽將信將疑,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公函是真是假,在此兵荒馬亂的歲月,決不能將祖宗傳下來的珍寶交出來,於是,族長斷然拒絕了他們的無理要求,並派人將四人先軟禁起來。”

    “後來那四人怎樣呢?”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這四人並未抵抗,老老實實被我們軟禁了起來。族長和頭人們商議如何處置這四人,有人建議送他們出去,也有人建議殺了他們,送他們出去,害怕他們卷土重來,到那時,後悔莫及;殺了他們,萬一他們真是政府的人,保密局追究起來,那…那也不保險;最後,還是我的師傅,出了個主意——師傅和族長假裝在關四人的屋外說話,言語中,透出玉插屏就藏在海子邊的那個山洞里…果然,第二天凌晨,四人全都逃走了,我們不知道他們最終去了哪里?總之,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用問,那四人肯定聽信了你們的話,到溶洞里去找玉插屏,結果在洞中遭遇了意外,把小命丟在了洞里。”唐風推測說。

    “可還有兩人呢?我們只看見兩具白骨。”韓江的話,讓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整個上午,唐風都在思索溶洞中未出現的那兩具白骨,韓江推測說︰“可能那兩人死在了別的地方,只不過我們沒看到,也可能他跑出去後,再也沒回來,那兵荒馬亂的歲月,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唐風思索一番,搖了搖頭,他不相信事情會那麼簡單。中午吃午飯時,梁媛終於甦醒過來,黑雲又給她喝了一碗藥,梁媛面色有了紅潤,看上去已與健康人無異,唐風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對梁媛簡要說了一遍,聽得梁媛一驚一乍,直呼不可思議。

    吃完午飯,眾人各自休息,可唐風躺在木屋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洞中的白骨究竟是誰?下一步該怎麼辦?唐風滿腦子都是問號,輾轉反側多時,也沒能入睡,索性起來,來到大平台上,他抬頭向遠處的雪山峰頂望去,早上還清晰可見的峰頂,此刻,再度被厚厚的烏雲籠罩,而且整個天空也都隨之黯淡下來,唐風心中瞬間被陰霾覆蓋。

    就在唐風詫異之時,大喇嘛又把眾人叫進了佛堂,大喇嘛像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對眾人言道︰“我已經考慮好了,現在就送你們離開這。”

    “現在?這麼快?”唐風有些詫異。

    大喇嘛道︰“其實,我上午便有此意,但看那位姑娘還沒甦醒,就沒…現在,你們的身體都已恢復,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這里不宜久留。”

    “為什麼呀?我還想多住幾天呢?”梁媛看著窗外的美景,戀戀不舍。

    大喇嘛並不回答梁媛,而是又默默念起了那段晦澀難懂的經文,那像是某種咒語,馬卡羅夫心中隨著大喇嘛的誦經聲,又升起了那種不祥的預感。這時,韓江開口了,打破了這莊嚴肅穆的誦經,“謝謝您的款待,並告訴了那麼多關於西夏玉插屏的事,但我還是有一件與玉插屏無關的事,需要向您請教,您為什麼反對黑雲她妹妹的婚事?”

    大喇嘛看了一眼韓江,然後輕輕嘆了口氣,解釋道︰“這是為了黨項,為了黨項人最後的淨土。我上午已經說過,西夏滅亡後,川西北,是許多黨項人逃亡的首選之地,不僅是因為對故土的感情,也是現實的選擇,這是一條最便捷的道路,所以,不光是我們這支黨項人來到了這里,還有許多黨項人逃到了川西,可以說,這里是西夏滅亡後,最大的一塊黨項人聚居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川西的黨項人越來越少,究其原因,除了戰亂,疾病,艱苦的生存環境,還有就是和異族通婚…”

    “可黑雲妹妹和那男的都是你們這兒的人啊?”唐風插話道。

    “請不要打斷我的話,你說得沒錯,他倆都是本地人,他倆血管里流的都是我們黨項人的血,所以他們才會選擇用那樣壯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們…他們這些年輕人已經厭倦了大山里的生活,厭倦了像我一樣苦行僧般的生活,所以不斷地有年輕人要求離開這里,走出大山,那小伙子幾年前,偷偷走出了大山,這次回來,就想和白雲結婚,然後帶著她去見識外面的世界,所以…”

    唐風總算弄明白了黑雲妹妹跳崖的原因,他不禁對大喇嘛的不通情理有些憤怒︰“怪不得你要反對他們的婚姻,而且還不讓族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世,可這是沒辦法的事,隨著歷史的發展,許多民族永遠消逝在歷史長河中了,其實,黨項人並沒有消亡,他們已經融進了漢、回、羌、蒙等各民族中,這是歷史的趨勢,不是你一個人能改變的。”

    大喇嘛聽了唐風的話,忽然激動起來,竟沖唐風吼道︰“不!我不能容忍你剛才的話,我畢生的精力和時間,都用在了保持黨項民族的延續上,這也是我的恩師畢生追求的,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你…你不能就憑幾句話否定我的一生!”

    眾人,包括黑雲都被大喇嘛失態的吼叫怔住了,唐風知道,他剛才的話,刺到了大喇嘛的痛處,他剛想向大喇嘛賠禮道歉,韓江卻理解錯誤,拉住他小聲耳語道︰“別整那沒用的,不要忘了我們的任務。”

    韓江拉住唐風,自己開口對大喇嘛說︰“對不起,我們無意干涉你們平靜的生活,我們接受您的忠告,盡快離開這里,不過,我還想向您打聽一些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

    恢復了鎮靜的大喇嘛,緩緩說道︰“關於‘黑頭石室’?你不用問我,因為我也從未去過‘黑頭石室’,我說過,那只是一個傳說,黑頭石室,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都是個問題,雖然我們黨項人對此深信不疑,並且我們這支黨項人還肩負著保衛黑頭石室的重任,但這麼多年來,誰也沒有找到過黑頭石室,誰也不知道黑頭石室究竟在哪?阿尼瑪卿,那也許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唐風聽了大喇嘛的話,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了懷里那幅在郎木寺破佛殿里得到的羊皮地圖,也許大喇嘛認識那張地圖,也許那張羊皮地圖上就標明了黑頭石室的位置,想到這,唐風掏出了懷中的那副羊皮地圖,遞給了大喇嘛,誰料,大喇嘛的回答更讓他泄氣,大喇嘛仔細端詳了羊皮地圖後,道︰“我認識一些古藏文,不過,這只是一幅普通的古地圖,年代並不十分久遠,上面既沒有標出黑頭石室,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唐風沒有從大喇嘛口中再得到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不免失望,他轉念一想,既然問不出什麼?不如早走,於是,唐風點點頭,問大喇嘛︰“那好,我們接受您的安排,什麼時候走?”

    “馬上!”大喇嘛斬釘截鐵。

    “馬上?為什麼不等明天一早。”唐風不解。

    “因為我感覺到了危險。”

    “危險?”

    “是的,我讓黑雲帶你們離開這,你們對她可以放心。”大喇嘛說到這,轉向身旁的黑雲又道︰“黑雲,咱們現在就開飯吧,你們吃完飯,可以早些上路。”

    屋里沉默下來,能干的黑雲很快準備了一桌飯菜,但大家似乎都沒了食欲,唐風硬逼著自己咽下幾口飯菜,抬頭看看大喇嘛,又看看默默吃飯的黑雲,有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唐風邊吃飯,邊整理起他隨身攜帶的物品,大喇嘛已經將三人的手槍放在了桌上,唐風拿起自己的九二式手槍,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只是——彈匣里的子彈只剩下四顆了,他又看了看韓江的手槍,比自己稍好!里面有七顆子彈,還是馬卡羅夫經驗豐富,他的瓦爾特P5式9mm手槍還有滿滿一匣子彈,唐風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唐風檢查完裝備,看看韓江,又看看沉默的大喇嘛,忽然反問道︰“您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麼得到這件西夏玉插屏的?”

    大喇嘛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不用問,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哦!您怎麼知道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唐風大感詫異。

    “因為可怕的血咒!每一件玉插屏都被附上了血咒!”大喇嘛的話讓眾人都停下了咀嚼。

    “您也知道血咒?”韓江驚奇地問。

    “當然,略微了解玉插屏的人,都會聽說過血咒,相傳太子寧令哥刺殺昊王時,一刀砍在了昊王的鼻子上,昊王雖受重傷,但威嚴不減,他瞪著寧令哥,質問他為何弒君殺父?寧令哥大駭,嚇得連再次舉刀的勇氣都沒了,只得倉皇逃出宮去,結果為沒藏訛龐所殺。昊王血流不止,但一時還沒咽氣,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深愛的沒藏氏,和襁褓中的諒祚!當然,更讓他放心不下的是帝國的未來!臨死時,陪伴他的只有沒藏氏和沒藏氏懷中的諒祚,還有他最信任的大臣沒藏訛龐和嵬名浪遇,昊王彌留之際,在交代了其他的事情後,最後強忍劇痛,對在場的幾人說出了關於玉插屏的全部秘密,說完,昊王口噴鮮血,這才龍御歸天!據說昊王那最後一口血正噴在了玉插屏上,於是,關於玉插屏被附上血咒的傳言不脛而走,所有知道玉插屏的人,都相信這幾塊玉插屏上沾上了昊王的鮮血,便附上了昊王的血咒。”

    “原來還有這麼一說!”唐風感嘆道。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什麼,問大喇嘛︰“您上午提到的那個白衣少年後來怎麼樣了呢?”

    大喇嘛解釋道︰“聽祖上的人說,那個白衣少年並沒有留下來,他後來又去尋找其余幾塊玉插屏,期盼有一天,可以找到沙漠中的宓城,能夠完成復國大業,重振昊王當年的雄風,從這之後,就再沒有關於他的消息了,也許他早就死在了尋寶的路上,也許他最後放棄了這條艱難的道路,隱居山林,總之,那個白衣少年,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消失了?”唐風嘴里喃喃自語,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夢見這個八百年前的西夏少年。

    大喇嘛說完這一切,似乎如釋重負,轉而對身旁的黑雲說道︰“黑雲,我思前想後,覺著對不住你,我沒什麼可以補償你的,就為你指一條明路吧!你如果願意離開這,這次出去後,就不用再回來了,他們幾個都是好人,相信我,我是不會看錯的,如果你出去後,有什麼困難,他們會幫助你的。”

    黑雲雙眼噙著淚花,哽咽起來︰“不!師傅,我不會離開您的。”

    “傻孩子,你也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大喇嘛安詳地說。

    “可…可我走了,誰來照顧你。”黑雲臉頰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

    大喇嘛擺擺手,道︰“你不需再照顧我了,我感到我的大限將至,最後的黨項人…從此,世上再不會有黨項人了!”

    大喇嘛說最後兩句話時,聲音明顯高亢起來,顫抖起來,眾人驚愕不已,就在眾人驚愕之時,一陣沉悶的槍聲,撞進了每個人的耳膜。

    槍聲,是刺耳駭人的槍聲!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都沒有聽錯,他們馬上意識到——真正的危險來了!

    “砰!砰!砰!…”一顆顆子彈穿透木屋的牆壁,射進了佛堂,佛堂內的陳設,桌上的盤子,沒吃完的飯菜,被密集的子彈打得七零八落,韓江和馬卡羅夫本能的趴在地板上,唐風也很快反應過來,他見身旁的黑雲怔在原地,一把將黑雲拉了下來,壓在自己身旁。

    而那頭,梁媛的驚叫聲,和大喇嘛的誦經聲響徹整個佛堂,唐風聽得出,大喇嘛此刻誦讀的經文,正是今天大喇嘛一再誦讀的那段晦澀難懂的經文。趴在地上的馬卡羅夫見身旁的梁媛驚慌失措,抱頭亂叫,一躍而起,將梁媛摁倒在地。

    槍聲更加猛烈,沒有一點停下來的跡象,韓江回頭望去,大喇嘛端坐榻上,鎮定自若,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韓江轉過身,匍匐著來到大喇嘛近前,沖他喊道︰“你不要命啦!趴下來!趴下來!”

    可大喇嘛回答他的,只有更加虔誠的誦經聲,韓江剛想伸手去拉大喇嘛,“砰!”一顆子彈擦韓江的手背而過,射進了大喇嘛的身體內,緊接著,“砰!——砰!”又是兩顆子彈,大喇嘛紅色的僧袍上浸透了鮮血,韓江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僧袍本來的顏色,哪些是大喇嘛的鮮血?

    大喇嘛身中數彈,仍誦經不止,韓江無奈,他一眼瞥見桌上的三把手槍,於是順勢拾起三把手槍,將兩把手槍拋給了唐風和馬卡羅夫,他握著自己的手槍,匍匐到佛堂的木窗前,此時,梁媛停止了尖叫,大喇嘛的誦經聲亦不再響亮,外面的槍聲似乎也逐漸停了下來。

    韓江向窗外瞄了一眼,五、六名帶著黑色頭套的黑衣人舉著槍,一步步逼近木屋,他沖唐風和馬卡羅夫做了個手勢,唐風和馬卡羅夫馬上明白了韓江的意思,韓江要求他們做好準備,慢慢向佛堂外撤離,唐風和馬卡羅夫沖韓江點點頭,馬卡羅夫拉著梁媛,唐風拉著黑雲,匍匐著向佛堂外退去,黑雲還想去拽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喇嘛,但被唐風強摁了下來,唐風捂住黑雲的嘴,黑雲使勁掙扎著,哭泣著…

    唐風硬把黑雲拉出了佛堂,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也撤了出來,佛堂外的走廊是一處射擊死角,幾人都站起身來,韓江小聲道︰“看來我們被包圍了。”然後,韓江轉而問黑雲︰“這里有別的出路嗎?”

    黑雲抽泣著答道︰“平台…平台下面,靠近懸…懸崖邊有條隱蔽的棧道,一般人不知道。”

    黑雲說話的當口,唐風還緊張地拽著黑雲的手,生怕她一激動,又跑回佛堂,梁媛見狀,一把抓過唐風的手,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盯著唐風,唐風知道,梁媛這個大小姐又吃醋了。

    這時,韓江小聲命令道︰“看來我們只有這條出路了。你們先呆在這,我去看看平台上有沒有敵人?”

    說完,韓江哈著腰快步來到木屋門前,朝門外的平台望去,懸崖邊的平台上沒有人!看來這伙黑衣人並不知道棧道的存在,沒有包抄過來,韓江沖身後的眾人揮揮手,大家齊聚到門後,韓江小聲命令道︰“唐風,你帶著梁媛和黑雲,先從棧道走,我和老馬掩護。”

    唐風還想說什麼,但韓江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唐風把話又咽了回去,他一手拉著梁媛,一手牽著黑雲,只等韓江破門而出。

    “咚——”一聲,韓江踹開屋門,一個飛躍,落在門前的平台上,他剛一落穩,密集的槍聲隨即再度響起,韓江順勢打了個滾,靠在一塊岩石後,還以顏色,與此同時,馬卡羅夫利用大門為掩護,向黑衣人射擊,唐風則拉著梁媛和黑雲,三人哈著腰快步沖出屋門…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驚得梁媛和黑雲尖叫不止,好在有韓江和老馬的掩護,唐風拉著梁媛和黑雲跑到了懸崖邊,跳下一塊岩石,子彈已經打不到這里,唐風直起腰大聲問黑雲︰“你說的棧道呢?”

    黑雲撥開懸崖邊的一叢灌木雜草,一條狹窄的棧道出現在懸崖邊,果然有條棧道!唐風心里暗自稱奇,只見這條棧道在懸崖峭壁間蜿蜒盤旋,直往懸崖下通去,“這條棧道通向哪里?”唐風又大聲問道。

    “通道懸崖下面,海子岸邊,那有條小船,你們跟我來。”黑雲說完,率先走上了棧道。

    黑雲的話,讓唐風眼前一亮,他回頭望望岩石上方的平台,槍聲漸漸停止了,他知道韓江和老馬的子彈都不多了,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他想沖上去,他僅僅攥著手里的槍,這里面只有四顆子彈了…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胸中的沖動,跟著黑雲和梁媛,奔上了只容一人通行的棧道。

    來到棧道盡頭,這里果然有一只木船,黑雲和梁媛跳上了船,唐風卻還站在岸邊,苦苦等待韓江和馬卡羅夫出現,突然,他又聽到一陣急促的槍聲,唐風心里“咯”一下,難道韓江…唐風拔出了自己的手槍…

    槍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唐風猛然看見棧道上跑下一人,是——韓江!沒看見馬卡羅夫!韓江跑到近前,唐風焦急地問道︰“老馬呢?”

    韓江回頭看看,氣喘吁吁地說道︰“老…老馬剛才還在後面,這會…我…我也不知道。”

    唐風讓韓江先上船,自己留在岸邊接應,不大一會兒,馬卡羅夫也出現在棧道上,馬卡羅夫看上去,已經跑不動了,畢竟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唐風疾走兩步,上前扶住馬卡羅夫,幾乎是連拉帶拖,終於把馬卡羅夫弄上了船。

    五個人上了船,那伙戴著黑頭套的黑衣人也趕到了岸邊,五、六支槍口同時沖著小船發起了掃射…

    這是一只沒有動力的小船,一切都要靠人力來推動,唐風、韓江、梁媛和黑雲四人,拼出渾身氣力,終於將船漸漸劃離岸邊,“噠!噠!噠!…”密集的子彈射在船舷邊的水面上,濺起陣陣水花。

    已經累得癱倒在船上的老馬,也都幫著一起劃槳,眾人冒著槍林彈雨,總算是把船劃到了海子中間。槍聲漸漸停息了,五個人都累得癱倒在小船上,任由小船順著水流緩緩向下游漂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癱倒在船上的唐風忽然喃喃自語起來︰“我現在總算知道,那天黑雲是怎麼消失在山崖上的了?原來是這條…”唐風話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坐了起來,驚叫一聲“不好!”這一叫,把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注視著唐風,唐風急問黑雲︰“村里的那些人呢?他們豈不是要遭殃了?”

    黑雲一聽韓江問的是這事,稍稍平靜了一下,答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昨天師傅就叫族人們撤離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走遠了吧。”

    黑雲的回答,讓眾人吃驚不小,唐風反問︰“大喇嘛昨天就預知了今天的災禍?難道他真能未卜先知?”

    提到師傅,黑雲的眼中又有些濕潤,抽泣道︰“昨天,師傅就知道你們包中裝著那件玉插屏,他對我和族人說,既然你們為了玉插屏已經來到這里,那麼,這里的寧靜就已經被打破,血咒…血咒必會靈驗,厄運將再次降臨在我們頭上,於是,師傅叫族人們趕快撤離這里。”

    唐風聽到這,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黑雲,我一直想問你,你們這出山的路,一共有幾條?你們那些族人撤離,不會是從我們來時的那個洞里走得吧?”

    “當然不是,我們這里進山的路有兩條,一條是你們來時的那個山洞,另一條要翻過數道大山,才能出去,兩條路都不好走,族人們撤離,是走的那條山路,不管哪條路,必須由熟識道路的人帶領,才能走出去,否則,稍一偏差,便會迷路,最後不是被狼群叼去,就是體力耗盡而死。你們能從洞里走出來,已是萬幸。”

    “聽起來這麼可怕!那我們現在應該走哪條路?”唐風問。

    “現在,我們走那條山路,已經不可能了,只有走山洞那條路。”黑雲答道。

    “什麼?還要進那個洞?”梁媛驚道。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雖沒驚叫,但一聽還要進洞,頭都大了一圈,那個可怕的洞,已經讓他們吃盡苦頭!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再次進洞,或有一線生機。

    說話間,小船已經漂到了下游的那個山洞前,望著黑漆漆的洞口,眾人的心里驟然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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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再入黑洞

    當最後一點亮光消失在身後,唐風知道他們再一次進入了這個幽深可怕的黑洞,木船逆水而上,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唐風左右看看,問黑雲︰“海子里的水是從山洞里流出來的嗎?”

    黑雲道︰“嗯,不過不光是這個山洞,還有周圍岩縫中的地下水,以及雪山上的融水匯聚而成。”

    “我們現在應該安全了吧?”梁媛看後面沒有追兵,長吁了一口氣。

    “不要掉以輕心,我們的對手可不簡單!你們想想,我們在一進洞的時候,就甩掉了他們,他們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韓江依然保持著高度的戒備。

    “是啊!這里只有兩條進山的路,他們…”唐風心中疑竇重重。

    沒有人再說話,山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流水的聲音。又往前艱難地劃行了十多分鐘,韓江發現水越來越淺,木船似乎擱淺了,他又使勁擺動了兩下船槳,船槳已經觸到了地下河河底的鵝卵石。

    “船擱淺了,我們該下船了。”還沒等韓江發話,黑雲率先對眾人說道。

    大家跳下了木船,整理好行裝,淌著水又向前走了五分鐘,那座氣勢恢宏的柱廳便展現在眾人面前,唐風一指柱廳內那幾十根大石柱,對黑雲道︰“這些就是你們祖先的傑作嘍?”

    黑雲仰視恢弘的柱廳,說︰“不!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我們祖先的事,以前師傅並沒有對我們說起關於黨項人的情況,他只是反覆地對我們說過‘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不一樣的人?我看沒什麼不一樣!大喇嘛為了延續黨項民族,這樣對你們是不公平的,你們也應該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唐風說道。

    黑雲聽了唐風的話,沉默不語,倒是韓江瞪了唐風一眼,“人都死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我們需要趕緊出去,搶在我們的對手前面找到黑頭石室,拿到第二塊玉插屏。”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大瀑布前面,唐風打著手電還想繼續去柱廳里看看,黑雲卻叫住了他,“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那些逝去的靈魂了。”

    黑雲的聲音忽然變得渾厚而威嚴,像是不可侵犯的女王,眾人一起朝黑雲投去詫異的目光,黑雲自己也感到了自己聲音的變化,滿臉驚異,唐風驚道︰“黑雲,你剛才聲音怎麼變了?”

    黑雲驚恐地搖搖頭,“不!我也不知道剛才怎麼會…”這會兒黑雲的聲音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好了,黑雲,我們現在該往哪走?”韓江問黑雲。

    黑雲一指瀑布,對眾人解釋道︰“我剛才說過,進山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山路,一條就是這個山洞…”

    “難道我們又要像來時那樣穿過那麼多洞?”梁媛想到這,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我不知道你們來時是從哪走的,不過,我帶你們走的這條路,比起那條山路,是一條近路,只是為了不打擾我們祖先的靈魂,平時基本上沒有人從這兒走!”說著,黑雲已經帶領眾人繞過了大瀑布,來到瀑布背後。

    唐風站在瀑布後面,瀑布發出的巨大聲響,猛烈撞擊著他的耳膜,他看著眼前的水簾,忽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時,繞過瀑布,他們走進了黨項人最後的淨土,現在,他們回到了瀑布後面,將要離開這里,唐風不禁感到一陣失落…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黑雲俯下身,摸到了身旁一棵看似普通的石筍,就見黑雲使勁扳動那棵石筍,奇跡發生了——“轟隆隆”一聲巨響,水簾之後,眾人面前,一道石門凸顯而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驚現在大家面前。

    眾人皆吃驚不小,梁媛驚得站在原地,傻呵呵地喃喃自語道︰“想不到這里竟有一道石門,看來我們不用再穿山洞了。”

    韓江將自己的手電遞給黑雲,黑雲拿著手電率先走進了狹窄的洞口,這是一條隧洞,唐風用手電照了照隧洞的洞壁,說道︰“洞壁上明顯有人工打磨的痕跡,看來這又是黨項人的傑作。”

    韓江聽了唐風的話,輕輕“哼”了一聲,心說這家伙的書生氣又犯了,這時候還不忘研究考證,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隧洞有多長?”

    黑雲回道︰“不長,但也不短,你們跟著我走就是。”

    大家跟在黑雲身後,魚貫而行,這條隧洞時寬時窄,腳下也是高低不平,沒見岔路,通風良好,這說明那頭一定有個大洞口,可是,眾人走了約摸半小時,還是沒看到那頭的洞口,倒是出現了一條岔路,黑雲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岔路,並對身後的眾人說道︰“大家跟緊我,我們就要出去了。”

    走上岔路,唐風明顯感到腳下的路再往上走,隧洞也越來越寬敞,又是一條岔路,黑雲領著大家再次走上岔路,這條岔路明顯比剛才的隧洞狹小,有的路段,大家需要哈腰前行,這條隧洞中,空氣流通也十分不好,大家都喘起了粗氣,感到呼吸困難,唐風疑惑地問黑雲︰“不對吧,剛才那條路,越走越寬,空氣流通也好,這條路怎麼越走越窄,空氣也很差!”

    黑雲答道︰“沒錯,剛才那條岔路是迷惑誤闖進來的陌生人,你知道那條岔路會通向什麼地方嗎?”

    唐風搖搖頭,黑雲很平靜地解釋道︰“那條岔路,如果一直走下去,就是吸血蝙蝠的老巢。”

    唐風、韓江、梁媛和馬卡羅夫腦中立即浮現出他們來時在一條隧洞中遭遇成千上萬蝙蝠的場景,唐風驚道︰“你是說那些蝙蝠是吸血蝙蝠?”

    “是的,他們是這山洞的精靈,成群結隊,成千上萬,凡是誤入山洞的人,幾乎都難逃他們的攻擊。”

    聽黑雲這麼一說,眾人一陣後怕,恐懼,疲勞,再加上呼吸困難,眾人的腳步都慢了下來,可黑雲所說的洞口還沒有出現,黑雲倒是速度不減,越走越快,大家也只好強打精神,跟緊黑雲。

    隧洞越走越狹小,唐風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他使勁拉著虛弱的梁媛,以免梁媛掉隊,他感到了窒息,是的,窒息的感覺!他覺著自己就要…,他回頭照了照梁媛,梁媛的臉因為缺氧,已經變了顏色。就在這時,一陣涼風襲來,夾雜著清新的空氣,送進了隧洞中…

    “洞口!是洞口!”唐風驚喜萬分,一個被枯木和雜草掩蓋的洞口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沖出了隧洞,癱倒在柔軟的松枝和苔蘚上,貪婪地大口吮吸著清新的空氣。

    外面已是滿天星斗,唐風躺在松軟的松枝和苔蘚上,看著松林縫隙偶爾露出的星斗,他想就這樣躺下去,一直躺下去,永遠躺下去,可是恢復供氧的大腦,告訴他——不行!這是哪里?有沒有危險?理智催促著他,唐風猛地坐起身,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森林,棵棵雪松,不知在這兒生長了多少年,遮天蔽日,粗壯的樹干,最小的也需三、四人才能合抱,昨夜下的雪,在這里並沒留下多少痕跡,這是哪里?這難道就是黑雲所說的出路嗎?為什麼這里沒有積雪?

    黑雲看出了唐風心中的疑惑,解釋道︰“我們現在應該已經翻過了海子邊的一道大山,看這里,昨夜並沒有下雪。”

    “可這原始森林里,哪有出去的路呢?”唐風問。

    “你們不用擔心,有路,只是現在天黑,你們看不見,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

    還很虛弱的梁媛正有此意,馬卡羅夫的身體也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走了,但唐風和韓江卻有些擔憂,唐風警覺地看看四周,不無憂慮地說︰“我看這里還是不安全啊,萬一…”

    “不用擔心,那伙人絕對找不到這來!這里應該是安全的。”黑雲的回答最終說服了唐風和韓江,雖然他倆的心里仍不踏實。

    黑雲又繼續解釋說︰“外面現在很冷了,我們不能生火,所以只能選擇這,選擇這個洞口休息,大家都進洞里睡覺,一定要休息好,明早出發後,就沒有機會再睡覺了。”

    大家聽黑雲說得在理,於是,沒人再說什麼,五個人又回到洞中,依次蜷縮在洞口,合衣而眠。

    韓江睡前又看了看自己的槍,下午的槍戰,已經耗盡了他僅有的七顆子彈,他知道,馬卡羅夫的槍里也沒子彈了,現在,只有唐風,只有唐風的槍里還有四發子彈,他要過了唐風的槍,放在自己身邊,唐風沒有任何異議,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這個危機的時刻,這僅有的四發子彈,掌握在韓江手中,應該是最合適的。

    連續的奔逃,讓所有人都感到疲憊,但是韓江強忍疲倦,對唐風說道︰“我們五個人不能都睡,萬一遇到危險,我們被人報銷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所以,唐風,我決定我們倆輪流負責警戒,誰值守,這把槍就放誰身上,前半夜,你,後半夜,我!有意見嗎?”

    “沒有!”唐風堅定地點點頭。

    “好!那就這樣安排…”韓江話還沒說完,馬卡羅夫就插話道︰“為什麼沒有我?韓!你難道還不信任我嗎?”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要是以往,他對面前這個俄國老頭還有幾分不信任,不過,現在這種不信任已經打消了,他擔心的是馬卡羅夫的身體!於是,韓江直言不諱地說︰“你的身體…行嗎?”

    “我的身體是不如你們了,不過請相信我的經驗和能力,如果我們三人輪流擔任警戒,每個人就都可以多睡一會兒,明天可再沒機會睡覺了!如果你對我的身體不放心,可以讓我值守前半夜,我想這會兒那些家伙還不會發現我們吧!”馬卡羅夫的牛脾氣又上來了。

    韓江想了想,覺得老馬說得也有道理,於是,重新分派道︰“那好,前半夜由老馬擔任警戒,後半夜,唐風,我值中間一段,大家沒意見吧!”

    大家互相看看,誰也沒說話,“那好,就這麼辦吧!”說著,韓江將那把僅剩四發子彈的九二式手槍遞給了馬卡羅夫。

    黑森林寂靜無聲,隧洞中,黑雲、梁媛已沉沉睡去,唐風和韓江似乎也已經睡著了,馬卡羅夫關了手電,因為手電里的電池已經快要耗盡,必須節約點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靜,突然,那久違的狼嚎再次傳來,而且…而且這次就在附近的森林中,這狼嚎是如此淒厲,如此駭人!由遠及近,讓人毛骨悚然。

    馬卡羅夫在黑暗中警覺地握著手中的鋼槍,只有這樣,他焦躁不安的心中,才能感到一絲安慰,這是軍人的本性,在殘酷的戰場上,往往堅強的戰士置身死地,孤身作戰,沒有補給,沒有方向,沒有戰友,沒有支援,只有自己,在那一刻,全世界,都已不值得信任,絕望、迷茫、孤立無助,只有手中的鋼槍,才是戰士最值得依靠的朋友,哪怕它只有四顆子彈。

    馬卡羅夫想著現在自己的處境,不覺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想起了當年的科考隊,那時,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科考隊的安全,經常在晚上擔任警戒任務,特別是在科考隊出事的那個夜晚,就是自己擔任警戒,那個可怕的夜晚…這麼多年了,每當馬卡羅夫一想到那個夜晚,渾身便會感到不寒而栗!沒想到過去了這麼多年,今天,早已退休的他,又一次在這離奇、恐怖、寒冷的夜晚,擔當起了警戒任務。

    可怖的狼嚎還是一陣陣傳來,馬卡羅夫凝望著洞外的黑森林,忽然,他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太冷了,我看今晚我是睡不著了。”

    這是唐風的聲音,馬卡羅夫一看,唐風揉了揉眼楮,從隧洞中爬了出來,馬卡羅夫也跟了出來,“怎麼,睡不著?”

    唐風點點頭,道︰“不如我來陪陪你,順便再請教你點問題。”

    “請教我問題?什麼問題?”馬卡羅夫大感詫異。

    “如果你方便能跟我講講你是怎麼加入克格勃的嗎?我聽你前日在七色錦海邊所說的話語中,似乎你加入克格勃,和這件玉插屏有莫大的關系,是這樣嗎?”唐風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聽唐風這一問,緩緩地靠在了一棵松樹下,長嘆了一口氣,才對唐風說道︰“是的,就是這件玉插屏改變了我的命運,我本來在貝加爾軍區的第39集團軍偵察營服役,軍餃只是個連軍官都算不上的小小準尉,我們駐扎的地方靠近中蘇邊境,一次,上級說要選拔三名身手好,野外生存能力強的軍官,執行一項特殊任務,那時我年輕氣盛,喜歡出風頭,便報名參加選拔,最後,我和另外兩名戰友被選中,參加了那次特殊任務。”

    “特殊任務?就是聯合科考隊?”不知何時,韓江也走出隧洞,出現在了馬卡羅夫身後。

    馬卡羅夫看了看韓江,道︰“是的,正是在那次任務中,我見到過這件西夏玉插屏的照片,也正是因為這次任務,我的人生發生了徹底改變,才加入克格勃。”說著說著,馬卡羅夫的思緒不覺又回到了半個世紀前的那次可怕的旅程!

    …

    從中蒙邊境被救起,馬卡羅夫在醫院里住了半個月,身體的傷痛雖然已經平復,但是,可怕的噩夢卻時時糾纏著他,一覺醒來,馬卡羅夫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自由,病房門口全部換成了克格勃的特工,原本經常來看望他的戰友,和滿臉笑容的首長,再也不見了,周圍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馬卡羅夫,這個當年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快要壓抑瘋了。

    難熬的一周後,馬卡羅夫被送到了莫斯科,他坐上一輛高級的“吉爾”轎車內,兩旁是穿著黑風衣,一臉嚴肅的克格勃軍官,“吉爾”載著他們穿過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馬卡羅夫心里惴惴不安,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犯人,這是要把我送到哪?監獄?軍事法庭?我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為什麼會是這樣?

    漸漸地,一棟黃色的大樓出現在馬卡羅夫視線中,這是哪里?…馬卡羅夫扭頭看了一眼路牌,前方是——盧比揚卡廣場,啊!恐怖的盧比揚卡廣場11號,克格勃總部,馬卡羅夫的心跳開始加速,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想起了貝利亞,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許多無辜的人被帶進這里,就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其中也包括貝利亞自己!盧比揚卡廣場上的那尊捷爾任斯基塑像,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高大,威嚴,對敵人毫不留情,這就是捷爾任斯基,這就是克格勃!馬卡羅夫忽然發現,身旁的克格勃軍官,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冷笑讓他毛骨悚然。

    “吉爾”從後門駛進了盧比揚卡,停在院內,讓馬卡羅夫詫異的是,自己並沒有被立即“押”下車,只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軍官,下車向大樓疾步走去,馬卡羅夫望著軍官的背影,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怎麼的命運?

    不大一會兒,那個軍官回到車上,對司機命令道︰“去克里姆林宮。”司機對軍官的命令感到詫異,反問道︰“克里姆林宮?”

    “是的,克里姆林宮。1號不在總部,他說過他要立即,馬上見到我們的客人。”說著,軍官回頭看了一眼馬卡羅夫。

    “吉爾”駛出盧比揚卡,向不遠處的克里姆林宮駛去,馬卡羅夫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克格勃的心臟轉了一圈,這麼快又出來了,但是,他卻沒有絕處逢生之感,因為下一個他要去的地方,更令他心跳加速,——克里姆林宮,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進入這里,1號是誰?他為什麼那麼急於見到我?

    揣著一肚子的疑問,馬卡羅夫他們在經過數道檢查後,來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後來馬卡羅夫才知道,這個大廳就是著名的喬治大廳,是經常舉行重要國事活動的地方。足有一千平米的大廳內,空空蕩蕩,只有馬卡羅夫和那三個克格勃軍官,三個軍官坐在椅子上,腰桿筆直,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著大人物的出現,馬卡羅夫則好奇地向大廳四周張望,大廳屋頂的九盞巨型水晶吊燈,讓馬卡羅夫嘆為觀止,再看大廳四面的牆壁上,金光燦燦,刻著許多文字,馬卡羅夫仔細觀瞧,好像是一些人的姓名,他好奇地問那個為首的軍官︰“這牆上刻得都是什麼人?”

    軍官瞥了一眼馬卡羅夫,沒動地方,坐在原位說道︰“喬治大廳牆上的姓名,是1812年俄軍擊敗拿破侖大軍入侵時,犧牲的將士姓名…”

    軍官沒說完,喬治大廳一側的門開了,三名軍官見到走進來的人,“唰”地一下,全部筆直地站了起來,馬卡羅夫知道——大人物出現了。

    馬卡羅夫也站了起來,對面走來的“大人物”,看上去似乎只有四十出頭,身材消瘦,但卻透著精干,這個“大人物”的形象,和馬卡羅夫腦中想得那些大腹便便,垂垂老矣的大人物,相去甚遠。

    馬卡羅夫覺著眼前的“大人物”有些眼熟,可能是在報紙上,或是畫像上見到過,可是卻想不起是誰?在部隊,馬卡羅夫並不是那種關注領袖,關注莫斯科動向的人,他只想把自己的事做好,對得起母親,不辜負在衛國戰爭中犧牲的父親。

    “大人物”走到了幾個人面前,面前的大人物似乎神聖不可侵犯,馬卡羅夫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抑,“你好,馬卡羅夫同志,我是謝列平。”大人物的話語平靜而和藹。

    謝列平!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面前的人是誰?全蘇聯最能干,最有權勢的一個人,他二十四歲便已步入政壇,四十歲成為克格勃的掌門人,他還是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不管是在斯大林時代,還是在赫魯曉夫時代,他始終平步青雲,在一次次權利交鋒中,謝列平至今保持著完勝的紀錄,人們私下送了一個“鐵腕人物舒里克”的綽號給他,許多人都相信他將是未來的最高領導人,這樣一個人物,卻要急著見我?

    馬卡羅夫有些不知所措,敬了一個不夠標準的軍禮,道︰“貝加爾軍區第39集團軍偵察營準尉伊凡‧彼得羅維奇‧馬卡羅夫前來報到。”

    謝列平擺擺手,“不用這樣,我並不是你的上級。”頓了一下,謝列平又說道︰“你跟我來。”說完,謝列平丟下那幾個克格勃軍官,領著馬卡羅夫,走出了金碧輝煌的喬治大廳。

    馬卡羅夫跟著謝列平穿過道道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謝列平示意馬卡羅夫坐下,待二人坐定,謝列平首先開口︰“不要怪我們的人,那都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保密,你的身體好了嗎?”

    “基本上已經康復了。”

    謝列平點點頭︰“你也許還不知道,這次‘黑城’行動,是我極力主導的,所以我特地把你請到莫斯科來,想讓你給我談談整個行動的過程,特別是最後出事時的情況。”

    “為什麼是您親自和我談?”馬卡羅夫大惑不解。

    “因為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次行動,下面請你談談吧。”

    “過程?其實,我只是一個軍人,我和我的兩個戰友被上級選中,任務只是去保護科考隊的安全,所以科考隊那些專家教授,這一路發現了什麼,做了什麼研究,我並不清楚,甚至我連這次行動的目的也不知道。”

    “那你總該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吧?”

    馬卡羅夫搖搖頭,“即便我聽到一些科學家在一起的交流,也聽不懂,一是我並不懂他們專業上的東西,二是我不懂中文,去之前我學了點中文,但只是一些簡單的用語,所以…”

    “你真是個老實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務。”謝列平無奈地露出一絲笑容。

    “是的,我在部隊接受的教育就是服從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務,和我無關的事,不要去隨便打聽。”

    “那這一路,除了最後一天發生的可怕事情,前面有沒有什麼異常?”

    “前面…”馬卡羅夫陷入了回憶,“前面那些天基本上都比較正常,但是…”馬卡羅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但是我個人感覺,只是我的個人感覺,從我們一出發,似乎就有雙眼楮時刻在注視著我們!”

    “一雙眼楮!那你沒發現什麼?”

    “我曾和另一個戰友,在科考隊後方埋伏,也曾在夜晚宿營地附近晝夜巡邏,按說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我一定可以發現,但是我卻什麼也沒發現。”

    “哦?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可疑的情況?”

    “還有就是出事前的那個晚上,那天晚上我們是在一片胡楊林里宿營的,因為白天很累,所以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下了,擔負那晚營地安全是三位中國軍官,睡到半夜,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那聲音開始並不大,我跑到帳篷外面,沒有看到執勤的中國軍官,卻發現卡佳,就是列寧格勒大學那位研究歷史的博士,我們都喊他‘卡佳’,他和兩個中國同志在離營地較遠的一棵胡楊樹下,爭論著什麼…”

    “他們說了什麼?”謝列平打斷馬卡羅夫的話追問道。

    “他們是用中文在爭論,卡佳好像沖那兩個中國同志說了句‘不!我不需要!’,我就聽明白這一句,其它的,我就聽不懂了。”

    “再後來呢?”

    “再後來,卡佳看到我來了,就回帳篷了,那兩個中國同志也回帳篷睡覺了,我不放心營地的安全,就在營地四周轉了轉,結果,我還是沒發現應該執勤的那三名中國軍官,而那個奇怪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了。”

    “那是什麼聲音?”

    “我無法形容,總之,非常奇特,像猛獸的吼叫,又像是從遙遠地方傳來的人喊馬鳴,第二天,我曾問卡佳,卡佳說他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但他卻說,那聲音只是大風吹過沙丘和胡楊林的風聲。我怕走遠了迷路,便返回營地,繼續睡覺,要在以往,我找不到那幾名中國軍官,一定會為營地的安全擔心,睡不好覺,可奇怪的是,那晚我回到帳篷後,竟然睡得很好,一覺已是第二天天明。”

    “那第二天,你見到那三名中國軍官了嗎?”謝列平問。

    馬卡羅夫皺著眉,搖搖頭︰“沒有,第二天醒來,其他人都在,就少了那三名中國軍官,但是,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一大早起來,大家發現用來裝水的兩個大桶,竟然同時漏了,等我們發現時,里面的水早流干了,本來,我們攜帶的水,已經消耗大半,這下整個科考隊都沒水了,在酷熱的沙漠戈壁中,失去了水,就意味著死亡,悲觀的氣氛,迅速在科考隊中散播開來。科考隊取消了當天原定的行程,派出五撥人出去,既為尋找水源,也為尋找失蹤的中國軍官,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所有出去尋找的隊員都配發了步槍和子彈,我還教了幾位科學家如何使用AK—47,大家約定不管找沒找到,太陽落山前,所有人都要返回營地。”

    “你那天一直留在營地?後來那五撥人都回來了嗎?”

    “是的,那天白天,我一直留在營地,擔負營地警衛任務,並沒發現什麼其它的異常,黃昏時分,所有出去尋找的五撥人都按時回來了,可令大家失望的是,五撥人既沒有找到失蹤的三名中國軍官,也沒有帶回水,有位中國的地質學家,直呼不可思議,他說他曾經到過這里,明明記得附近是有水源的,而且還不止一處,可是就是沒找到。大家都感到了絕望,但也沒有辦法,只好各自回帳篷睡覺,準備明天繼續出去尋找,我主動承擔了晚上營地的警戒任務,還有一位中國同志,也要求跟我一起執勤。”

    “一位中國同志?你認識他嗎?”

    “他算是我最熟識的一個中國人了,我記得他姓梁,是科考隊的俄語翻譯,他俄語說得很流利,所以我閑暇時經常和他聊天,我覺得他為人很不錯,所以,很樂意和他一起執勤。”

    “這天晚上科考隊就出事了?”謝列平壓低了聲音。

    馬卡羅夫沉吟半天,又回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幕︰“是的,就是那個恐怖的夜晚,那天晚上,當地時間大概十點多鐘,我正和梁在聊天,突然,我們再次聽到了前一天晚上聽到得那個奇怪聲音,而且這次聲音越來越大,似乎離我們也越來越近,科考隊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驚醒了,大家走出帳篷,直挺挺地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至今記得他們的眼楮,那是一雙雙充滿恐懼的眼楮,太可怕了!我極力使自己保持鎮定,我提起我的AK—47,招呼我的兩個戰友,跟我一起去聲音傳來的地方看看,可是他們已經嚇破了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奈之下,我只能只身冒險,這時,梁說願意跟我一起去,於是,我倆提著槍,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你們倆發現了什麼?”

    “我們倆跑出很遠,大概有四、五公里,卻什麼也沒發現,更奇怪的是,那個怪聲也聽不見了,梁說,說不定那只是風聲,根本沒什麼。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和梁掉頭回營地,可等我倆回到營地,更恐怖的事發生了!”

    馬卡羅夫繼續說道︰“等我和梁回到營地,我倆驚奇地發現,營地里竟然空無一人了!”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謝列平的眼楮也睜大了。

    “是的,營地里空無一人,但是駱駝,還有科考隊攜帶的各種裝備,甚至大部分人的私人物品都還在,只有少數私人物品,有匆匆翻動的跡象,一切都像是大家剛剛離開,那個剛才向營地襲來的恐怖聲響也消失了,就在我和梁驚恐萬分,不知所措之時,突然那個聲音又來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我無法形容當時我的心里感受,也無法說清那恐怖的聲音,如萬馬奔騰,又如猛獸咆哮,更像是鬼哭狼嚎,營地附近,伴隨著恐怖聲響,狂風驟起,掀起了巨大的沙丘,甚至將胡楊樹連根拔起,我和梁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拼命逃出營地,回頭再看,一股黑煙卷著黃沙,沖進營地,又向我們襲來,那聲音也越來越恐怖,像是——像是有無數人在哭泣。”

    “那是什麼?沙塵暴嗎?”

    “不!是魔鬼,可怕的惡魔!梁舉起了槍,絕望地沖著那股黑煙掃射,我也向著黑煙射擊,但我倆打完了彈匣里所有的子彈,也無濟於事,我們徹底絕望了,我當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

    “於是,你沿著邊境向東跑了幾十公里,直到暈倒。”

    “什麼?我跑了幾十公里!不!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方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我一直跑,想不到,我…竟然跑了幾十公里。”

    “是的,我們找到你時,醫生都認為你不可能有救了,但是你還是堅強地活了下來。”

    “請告訴我,卡佳,梁,我的戰友,還有科考隊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馬卡羅夫激動地站了起來。

    謝列平遺憾地攤開雙手︰“很不幸,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科考隊除了你和那個梁,其他人都失蹤了,他們應該都已經遇難了,我們失去了很多優秀的同志,包括你的戰友…”

    “不!——怎麼會這樣,那可怕的魔鬼,吞噬一切的魔鬼!”馬卡羅夫失態地叫道。他的叫喊,驚動了門外的警衛,兩名警衛闖進辦公室,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馬卡羅夫,謝列平沖警衛揮了揮手,警衛退出了辦公室。

    待馬卡羅夫平靜下來,謝列平平靜地說道︰“下面我們來談談你吧,你的前途和命運?”

    “我的前途和命運?”

    “嗯!伊凡‧彼得羅維奇,你應該知道,外面很多人,對我們克格勃有諸多非議,我不想完全否認,因為那確有很多是事實,作為我個人,是不願意來決定某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的,但是,你,很不幸,因為這次‘黑城’行動,我不得不來決定你的前途和命運,請你不要怪我,這都是為了國家,當然,你並不是完全沒有選擇的權利,我會給你指出兩條道路,供你選擇。”謝列平的眼中閃出一道寒光,咄咄逼人。

    “兩條道路?不!我只想返回原來的部隊。”

    謝列平搖搖頭︰“返回部隊,這不現實,你現在只有兩個選項,一,我們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比如送你去監獄或者某些醫院。”

    “為什麼?我犯了什麼罪?”馬卡羅夫絕望地叫道,他似乎又感到了那個恐怖夜晚的絕望,他盯著謝列平的眼楮,就聽謝列平繼續說道︰“你先不用這麼緊張,聽完下一個選項,再做選擇,二,你加入我們。”

    “什麼?加入克格勃!”馬卡羅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克格勃的一員,第一個選項是失去自由,加入克格勃,就會有自由嗎?他不知道,他的腦中陷入了一片混亂。

    “難道就沒有第三個選項了嗎?”馬卡羅夫沉吟半晌問道。

    謝列平搖了搖頭,說︰“這不是我個人的決定,是國家安全委員會開會討論,集體通過的。”馬卡羅夫面露驚異之色,謝列平又說道︰“不過,就我個人是很希望您能加入我們的。”

    “為什麼?”

    謝列平翻開辦公桌上一卷厚厚的檔案,說道︰“我們對你的情況,做了很詳細的了解,我認為你完全具備一個優秀特工的潛質——在偵察部隊服過役,身手好,反應敏銳,勇敢,有責任感,警惕性高,更重要的是你誠實可靠,服從命令,不該問的事不問,不該說的話不說,這很好!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對你的看法,很多人並不這麼看…”謝列平說到這停住了。

    馬卡羅夫不解地問︰“那些人怎麼看我?”

    謝列平盯著馬卡羅夫看了許久,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瓦西里大教堂上洋蔥頭模樣的屋頂說道︰“國家安全委員會里有些人對你能夠僥幸逃生,表示懷疑,他們認為科考隊的遇難,是遭到了國外敵對勢力的陷害,否則,那麼強大的一支科考隊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而你,馬卡羅夫同志,則成了他們懷疑的對象。”

    “懷疑我?懷疑我什麼?”馬卡羅夫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無法容忍對自己的污蔑。

    “別激動,伊凡‧彼得羅維奇,我從不相信他們的懷疑,我雖然還不知道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但是我絕對不懷疑你對國家的忠誠!”窗外天色已晚,瓦西里大教堂的洋蔥頭屋頂,在夕陽的余暉中,閃著奇異的光芒,謝列平轉過身來,又接著說道︰“你可以有一周的考慮時間,這一周,你把參加‘黑城’行動的全過程,完完整整地寫出來,越詳細越好,寫完之後交給我,並告訴我你最終的選擇,不過,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天不早了,我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你就坐我的車,回盧比揚卡吧。”

    暮色中,馬卡羅夫坐著謝列平的車,再次駛進盧比揚卡廣場11號的克格勃總部,從此,他日後全部的生活都和這個地方聯系起來。

    …

    馬卡羅夫回憶到這,感覺自己像是鑽進了一個黑洞,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怎麼也找不到出口,他太累了,馬卡羅夫眼前漸漸模 起來,他輕輕靠在樹下,竟昏睡了過去。

    唐風和韓江聽完馬卡羅夫的回憶,心里豁然開朗,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差不多都搞清楚了,馬卡羅夫所說的情況,和他們已經掌握的那七封克格勃絕密文件,正好可以互相印證。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馬卡羅夫驚醒過來,已是黎明時分,他驚坐起來,周圍是他熟悉的身影——唐風和韓江,馬卡羅夫努力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從隧洞出來,自己自告奮勇要求擔任前半夜的警戒任務,自己又回憶起了往事,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馬卡羅夫的大腦里一片空白,難道自己後來睡著了?執行任務時睡著,這…這可是不能原諒的錯誤,這是一個老特工的恥辱!更何況,昨晚還是自己主動要求的任務!馬卡羅夫不覺臉上發燒,他問韓江︰“我昨天夜里是不是睡著了?我記得我對你們說了我加入克格勃的往事,說著說著,我好像…”

    韓江還沒回答,唐風先回道︰“這沒什麼,畢竟您年紀大了嗎?”

    “不!不!這是不可原諒的錯誤。”馬卡羅夫懊惱不已。

    韓江瞪了一眼唐風,然後安慰馬卡羅夫說︰“其實,這沒什麼,我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韓,你不用再哄我了,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馬卡羅夫的倔脾氣上來了。

    韓江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說什麼,這時,梁媛和黑雲也醒了,韓江看看幽黑的隧洞口,又望望周圍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他知道這里不宜久留,追兵隨時可能出現,昨夜的休息,已是難得的奢侈。

    五個人都保持著沉默,各自收拾行囊,不需要更多的言語,每個人都清楚他們現在的處境,也知道下面他們將要做什麼。

    當清晨的晨曦透過厚厚的樹梢,刺進原始森林時,大家出發了,整整一天,除了山路,還是山路,黑雲帶著大家走了整整一天山路後,黃昏時分,大家終於看到了一片大草原,這是一片河網密布的草原,黑雲建議在森林邊緣過夜,第二天再趕路。

    韓江問黑雲︰“走過這片草原,要多長時間?”

    黑雲略思片刻,答道︰“至少要走半天。”

    “這條道你熟嗎?我的意思是晚上你能帶我們走夜路嗎?”韓江又問。

    黑雲聽韓江這麼問,吃了一驚,但隨即答道︰“可以走夜路,但要有你們的手電,而且速度會很慢。”

    韓江檢查了一下手電,還有兩節備用電池,至少可以保證一只電筒使用一夜,韓江對大家分析了他們的處境後,果斷地否決了黑雲在這兒過夜的建議,要求大家走夜路,在第二天黎明走出這片草原。

    唐風認為韓江這是瘋了,堅決不同意韓江的瘋狂舉動,但馬卡羅夫卻站在韓江一邊,唐風無可奈何地咒罵道︰“你們倆果然是一對瘋子!”

    天黑之前,大家再次上路,臨行前黑雲特別囑咐眾人︰“大家一定要小心,這片草原上有很多沼澤,大家一定要跟緊我,為了防止有人陷入沼澤,我們要手拉著手前進。”

    黑雲領著眾人在夜色中緩慢前行,不知是黑雲的功勞,還是幸運之神的眷顧,他們並沒有遭遇可怕的沼澤,當紅日再次躍出東方地平線時,他們在草原上看見了一條河流,一條清澈的河流,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饑渴難耐的眾人全都沖到河邊,跪在河邊,俯下身體,貪婪地飲下這清澈的河水,就像嬰兒在吮吸著母親的乳汁。

    大家喝夠了,全都癱倒在河邊,只有唐風還跪在河邊,痴痴地望著遠方,忽然,唐風舉起雙臂高聲喊道︰“黃河!這是偉大的黃河。”

    “黃河?”其他人都吃驚地看著唐風。

    “是的,如果我的判斷正確,這就是黃河,她是漢民族的母親河,也是黨項人的母親河,是中國歷史上許多民族的母親河,我們已經走出來啦!”唐風興奮地喊著。

    “那也就是說我們沿著黃河走,就會看到城鎮。”韓江依然保持著冷靜,他此時想著的是——方向。

    “是的,你看!”說著,唐風手指遠方,“九曲黃河在這里因為阿尼瑪卿雪山,拐了一個彎,一個大大的彎,這便是所謂的‘黃河首曲’。‘黃河首曲’,這里曾是黨項人向北遷徙的必經之路,我們只要向北走,就可以到達瑪曲縣城。”唐風為大家指明了方向。

    “向北走?就像歷史上的黨項人,這就是黨項人遷徙的道路?”梁媛雖然對唐風所說不甚明白,也似乎聽出了一些道道。

    黑雲點點頭,最後肯定了唐風所指的方向,五個人又上路了,這次他們沒走出多久,便看見了一條公路,公路邊一塊大大的路牌,箭頭指向北方,箭頭上寫的兩個漢字,正是——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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