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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惡魔遊戲
「回憶起昨天晚上最令妳感到困惑的事情吧……」劉雲看著洪鈴,輕柔地說。

洪鈴雙眼布滿了迷惘,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色。

劉雲柔聲說:「不用著急,慢慢來!鼓起勇氣,走進那段灰色的回憶之中!」

洪鈴緊皺著眉頭,夢囈般地說:「昨天……昨天晚上我吃錯了東西,整晚都要不斷往洗手間跑……」

劉雲微笑鼓勵著洪鈴:「拉肚子是件挺痛苦的事,公司這麼忙,其他人對妳有沒有意見呢?」

洪鈴牽動了一下嘴角,說:「因為公司開發的遊戲最近在線人數在不斷地攀升,大家都忙昏頭,反倒沒什麼人太過留意我。不過還是有位同事注意到了,他還拿了一些醫治腸胃的藥給我吃!」

劉雲看著洪鈴甜蜜的笑容,微笑問:「是哪位同事呢?」

「高俅先生。」洪鈴的眼神更朦朧,笑容也更甜蜜了。

劉雲笑了,說:「他的確是位不錯的先生,那妳後來感覺好點了嗎?」

洪鈴說:「後來我感覺好了很多,也不用這麼頻繁上廁所了,但怪事就開始發生了……」

她說話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臉上現出了恐懼之色,身軀也重新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房間的燈光也像是要應景似的,急速地一閃一閃起來,鍾馗低聲罵:「警局也是時候換一個優秀的電工了!」

秦贏政盯著螢屏,沉聲說:「不對,是洪鈴的精神影響著周圍的電磁場。」

鍾馗以唯物主義者的身分,沒好氣地看了秦贏政一眼。

劉雲平靜的看了看周圍的電燈,柔聲對洪鈴說:「不要激動,慢慢地說出來!」

洪鈴茫然地說:「我們發現遊戲中出現一個重大的BUG,遊戲中一個設定為無敵的NPC走出了屬於自己的神殿,在大街上瘋狂地屠殺著玩家,導致我們遊戲的在線人數急劇地下降。我們急忙使用緊急急救程序,想還原到三分鐘前,誰知道急救程序竟然失效了!這樣駭人的情景從未在遊戲史上出現過,看著遊戲中的玩家滿街的亂跑,那個恐怖的NPC一路在後面追殺他們,我們都驚呆了!」

在劉雲默默地注視下,四周的電燈恢復了正常,但房間內詭異的氣息漸漸蔓延開了。

洪鈴繼續夢囈般地說下去:「程序人員立即去改動那個NPC的數據,在線的GM也現身在網路中阻止那個NPC的屠殺。但那個NPC的數據竟然被鎖定了,無法改動!正當我們懷疑是否有駭客入侵時,那幾個當值的竟然也被那NPC殘忍地斬殺在大街上。要知道,GM在遊戲中同樣是被設定為無敵狀態的……最奇怪的是,GM們在遊戲人物死亡的同時,他們真人竟也暈迷了過去……」

劉雲看著洪鈴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便輕聲問:「那個NPC叫什麼名字?」

「赫迪斯!」

「那後來呢?慢慢回憶,放鬆自己!」劉雲用精神力量緩和著洪鈴緊張的神經,柔聲問。

洪鈴半瞇著眼睛,皺緊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了少許,她輕聲說:「遊戲場景變得更混亂了,遊戲中好幾個邪惡的NPC似乎都活了過來,他們在遊戲過程瘋狂地殺戮起來,玩家人數因此急速的減少,我們整個公司也隨之亂成了一團……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通投訴電話打來,換作是平常,只是出現一個小問題,玩家們早已轟爛我們的電話熱線了……真該死,在這個時候我的腸胃又不行了,只好急急忙忙地往洗手間跑去……」

「我進了一個較近的洗手間,因為那個洗手間的燈光照明比較好。就在急忙解決間,外面竟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我急忙問,誰?但沒人回答,腳步聲也忽然停了下來。我有點慌,畢竟公司剛剛才發生那種怪事,我不敢多作逗留,以最快速度走出洗手間,外面卻空無一人。我安慰自己剛才那腳步聲其實是幻覺。」

「可是就在我離開洗手間的時候,怪事便開始發生。當我走出洗手間的同時,在頭上的燈突然熄滅了,我猜可能是燈管壞了,沒有多理會,但當我繼續走時,便越走越心寒,因為我走到下一個燈的時候,原先熄了的那個便自動亮起來,相反的,在我頭頂上的燈便自動熄滅。當相同的情況多次出現時,我被恐慌包圍了,開始發足往前狂奔。那沉重的腳步聲又再次出現了,它不緊不慢地跟在我的身後。我向著公司的方向奔馳的同時,整條走廊的燈也開始亂閃起來。」

「當我好不容易跑到公司門外時,我驚呆了,我的公司竟然已經不存在了,那個位置化作了我們那個網路遊戲入口時候的畫面──一個巨大無匹的天堂之門外,數之不盡的惡魔在漫天飛舞著。」

「這時我才留意到,那腳步聲已經來到了我的跟前停下,我驚恐地轉過頭,竟然……竟然看到那個恐怖的NPC赫迪斯就站在我的旁邊。他渾身都是鮮血,衝我獰笑著……接著……接著我昏迷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來到這裡了!」

洪鈴這次不需要劉雲任何提示,一口氣將話說了下去,整張俏臉已變得如同白紙般蒼白。

劉雲看著呼吸急促的洪鈴,她的眼神變得更茫然,更沒有焦點了,暗暗嘆了口氣,柔聲說:「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妳最需要的是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以後,那段灰暗的記憶雖然仍在妳記憶中,但妳會察覺到世界已經開始美好起來,灰色已永久地退去。睡吧!安靜地睡吧……」

劉雲並不敢讓她忘掉這段記憶,因為秦贏政他們肯定還需要重新盤問一次的,如果這個女孩真是清白的,那她需要機會去證實自己。

洪鈴雙眼沉沉地合上,很快就伏在桌子上進入夢鄉,四周的燈光竟隨著她入睡的瞬間熄滅。

監控的鏡頭變成了一片黑幕,鍾馗慌忙喊:「電燈短路了!快點開門,小心劉醫生!」

當警員跑到短路的審訊室前時,發覺劉雲已站在門外,低頭沉思著,不時用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會議室中,鍾馗開門見山地說:「我們都聽到洪鈴所說的那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了,我想聽聽兩位的專業意見!」

李華佗沉吟道:「如果用我們的專業來分析,那個女孩應該是工作壓力太大了。當她任職的遊戲公司中出現重大的問題時,她因為精神太過緊張,所以產生出一系列的幻覺!」

接著他又苦笑了一下,說:「但我個人覺得事情好像不能完全用心理學來分析……」他看了看秦贏政和鍾馗,沉聲說:「第一眼看到那個女孩子,我就感覺到她很……很與眾不同,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秦贏政難得對李華佗的話點了點頭,轉向劉雲問:「劉雲,你的看法呢?」

劉雲淡淡一笑,說:「專業方面,我的意見和李醫生相同!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就實話實說吧!我覺得那個女孩她所說的、她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劉雲最後那句話將秦贏政他們給震住了。秦贏政和李華佗雖有懷疑,但卻沒有劉雲的判斷來得肯定。

片刻後,鍾馗才苦笑道:「劉醫生,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真有一個叫赫迪斯的惡魔跑出了遊戲世界,來到了我們這個現實世界中?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她們那個遊戲公司真的變成了一個網路遊戲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門,還有大群惡魔守衛在周圍?」

劉雲面不改色,微笑點點頭。

鍾馗苦笑:「事實證明,那間公司依然存在,沒變成一扇門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劉雲淡淡地說:「在昨晚深夜,那裡應該是一扇巨大的門!」

雖然鍾馗對劉雲的醫術大加讚賞,但這一次,他還是大搖其頭,表示不能同意劉雲的說法。

秦贏政忽然插入說:「洪鈴的回憶中曾經有這麼一段,在網上當值的幾個GM在遊戲中死亡的時候,他們真人也在現實中昏迷了過去,現在事實證明那幾個人也已經死亡了;還有一點就是,遊戲出現這樣的問題,竟連一個投訴電話也沒人打來,會不會是玩家也和GM那樣出現了同樣的情況,所以才沒人打電話來投訴?」

鍾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立即打電話吩咐外面的警員去調查這件事。

劉雲看了看錶,向李華佗打了個眼色。李華佗雖還很想參與這宗CASE,但己方的任務已經完成,實在不方便再逗留,只好向秦贏政、鍾馗告辭。

鍾馗等著兩人承諾隨時回來協助調查(其實主要是得到劉雲的承諾)後,才送走兩人。


一天後,秦贏政和鍾馗再次在鍾馗的辦公室碰頭,察覺到對方的臉上都帶上了疲憊和蒼白。

事情變得更撲朔迷離了。高俅仍不知所蹤,洪鈴的情緒雖安穩了下來,但無法從她口中問更多的內容出來,說來說去仍是那個恐怖的故事。互動世紀在全國的幾個辦事處同時受到了血腥的洗禮,有過半的員工死在那個詭異的夜晚。遊戲「末日天堂」暫時停止了營運。

最令兩人感到頭痛的是,根據暫時反饋回來的情報,在那個詭異的夜晚,所有末日天堂的在線玩家都已宣告失蹤或死亡,死亡的方式與互動世紀中員工大同小異,只是死時的模樣有點不同而已,死亡的方式都是同樣的殘忍和暴戾。而失蹤的方式就與高俅的失蹤一樣,人間蒸發似的,完全找不到半點蹤影。

敏感的媒體捕抓到了這一系列詭異信息的聯繫,在電視上、報紙上、網路上大肆報導此事,各種猜測隨著驚人的事實在全國散布開了。這在大災難剛剛才平息下來的時期,不穩定的人心迅速引發出新一輪的恐慌。「末日即將降臨,前奏曲已經奏響」、「恐怖即將從網路來到現實」、「人類的生命何等的脆弱」、「從這次詭異的網路事件看人類的將來」等驚慌失措的文章被炒得沸沸揚揚,連教育學家們都再次提出網路遊戲對青少年毒害的種種弊端,社會學家也認為政府該正視網路海洛因問題的時候到了,甚至種種擦邊球的理論也隨之升溫。

政府將受到的壓力卸了大半到警務處身上,個別官方媒體也將民怨引向了各地警局,「人民公僕辦事不力」的聲音越來越大,秦贏政等人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根據最新的命令,破案時間已由十天縮為七天。

秦贏政一屁股坐在鍾馗的對面,不客氣地點了根煙,苦笑:「操!才一天而已,全國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時勢不穩,人心不穩啊!」

這二十四小時裡,兩人同是不休不眠的工作,又是特別緊張時期,致使兩人的關係稍稍好轉了一點。

鍾馗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也陪秦贏政點了根煙,苦笑:「何止全國,現在全世界都在關注這件事了,其實……」

他本想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想想這案件種種詭異之處,也難怪別人關注。他乾咳兩聲,沒再把話說下去,拿起桌上的濃咖啡大大喝了一口。

「B市和S市警局他們那邊怎麼樣?」秦贏政翻著手上的資料問。

互動世紀在B市、S市等城市也開了辦事處,在那晚同樣遭到了血腥的襲擊。

「嘿嘿!他們比我們好過不了多少。剛剛才和B市的老黃通了電話,他忙得焦頭爛額的,該做的都做了,就是找不到任何相關線索。老黃還說,這樣的CASE堪稱大型完美犯罪啊……」鍾馗乾笑著。

「那個網路遊戲的程序恢復了嗎?」

「找幾個本市的IT高手看過,估計是恢復不了!」

秦贏政苦澀一笑,暗想著的確需要出動靈界力量去解決這個問題。他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淡淡地說:「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回來了,有事你先處理著!」

「去幹嘛?」鍾馗有點愕然地看向秦贏政,在這樣緊張的時期秦贏政竟離去,這不像是他的工作作風。

「上網打遊戲去!」秦贏政關門前拋下這麼一句。


「小寧嗎?我是贏政!」秦贏政撥通了寧采臣的手機。

「呵!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很忙的嗎?」寧采臣聽到竟是秦贏政的聲音,不禁笑了。

秦贏政說:「聽你這樣說,就該知道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吧?」

寧采臣說:「知道。整個網路世界都為這件事沸騰起來了。」

秦贏政不禁苦笑:「那我也不再多解釋了。不過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的,互動世紀有一個女倖存者剛好是你一年前所見的那位網友,你說巧不巧?」

「哦……聶小倩嗎?」寧采臣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

「對!」

「……的確挺巧的。」

「要見見她嗎?」

「……不用了,她好嗎?」

「哈!你想她會好嗎?她被那件遊戲詭異事件嚇昏了!我也正是為這件事要找你幫忙的!」秦贏政說。

「哦?」

「我們今晚一起到互動世紀的兇案現場,我想嘗試用我們的靈力來恢復那個遊戲的程序運行……」

「這CASE和靈界有關?」

「我想應該有點關係。你知道我洞察力爛的,所以請你們一起來!」

「我們?」寧采臣問。

「對,劉雲已經答應來了,老馬在嗎?他有沒有空?」

「在,他現在和我一樣閒!」寧采臣回答。

「那太好了,叫他也一起來,我們四個人,今晚就去將這個難題解決掉。今晚十一點,我在天河北的中信樓下等你……」

「等等,我好像還沒同意呢……」

「OK,OK,我知道,就這樣了!掛線了,電話費貴,今晚見!」秦贏政敏捷地掛掉了電話。

寧采臣苦笑一聲,也放下了手機。

身旁本是專心致志看電視的馬刻絲轉過身,疑惑地看向了寧采臣。

寧采臣淡淡一笑,說:「贏政約我們今晚去互動世紀探險,十一點,中信樓下等!」

「我們?等等,我好像還沒同意呢……」馬刻絲不滿地放下了電視遙控器。

「OK,OK,我知道了,就這樣了,掛線了,電話費貴,今晚見!」寧采臣學著秦贏政的聲音,唯妙唯肖。

「……」


經過風霜的洗禮,G市的夜生活早已輝煌不再。加上互動世紀的總部正在中信商務樓之中,沒到十一點,這條近期盛傳已被詛咒了的街道上人跡稀少,中信大樓傲立在夜空下,顯得分外的冷清和孤寂。

劉雲打的士來到中信樓下時,發覺秦贏政他們已在噴泉邊等候了。的士司機拿到錢後,立刻如獲大赦般飆車離去。劉雲不禁牽動了一下嘴角,往秦贏政他們走去。

「我說劉雲,現在你靈力大漲,就開始擺架子了,對嗎?」秦贏政遠遠就衝劉雲嚷。

劉雲看了看錶,笑道:「提前五分鐘到場也算擺架子,真是冤枉啊!」

秦贏政一把摟過劉雲的脖子,笑道:「算你這小子有點義氣!解決這事後,我好好的招待你,周末帶你去看脫衣舞,然後一起去誘惑未成年的青春少女……」

「秦贏政,你真的是個警察嗎?」

「……」


秦贏政出示了證件後,保安雖顯得有點疑惑和恐懼,但還是領著四人走進電梯,往五十四層升去。

「小寧,你平常不是挺喜歡玩網路遊戲的嗎?有接觸過『末日天堂』嗎?」秦贏政問。

「因為高俅的原因,有進去看過一下,不過不是太喜歡,沒怎麼玩!」寧采臣老實回答。

「嗯!等會兒我們要好好的研究研究!」秦贏政撫了撫下巴。

保安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秦贏政,因為他看不到寧采臣,也聽不到寧采臣說話,而劉雲和馬刻絲一聲不吭的,在他眼裡,秦贏政根本就是在自說自笑。他不禁拉了拉衣領,只希望能快點到達目的地。

剛下電梯,保安一句「恕不奉陪」,就急急忙忙地下去,電梯門臨關時還看到秦贏政忽然回頭衝他作了個鬼臉,估計他今晚是很難入眠了。

馬刻絲笑罵:「贏政,人家在這種非常時期還堅守崗位,你就別嚇人家了!」

秦贏政笑著聳聳肩,領著眾人往互動世紀工作的地方走去。

走廊上黑壓壓的,秦贏政打著手電筒找到牆壁上的總開關,打開後,走廊上的電燈並沒有像預想般亮了起來,而是急速地閃個不停,整個走廊忽明忽暗,感覺頓時陰森了起來。

馬刻絲等人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嚶嚶……嗚嗚嗚……」一陣陣節奏奇怪的哭聲若隱若無傳進眾人耳裡。走廊前方的景象變得如同水波蕩漾過那般飄飄忽忽的。

秦贏政從褲袋中掏出一枚硬幣,放到拇指和食指之間,拇指輕輕一彈,硬幣在空中翻滾,彈進了走廊前方那片虛幻的空間中,硬幣在半空中像是遇到了什麼障礙,翻滾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第二枚硬幣已從秦贏政的指間彈出,兩枚硬幣在半空中準確無誤地撞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叮」一聲,同時著地。奇怪的哭聲立即聽不到了,整條走廊瞬間恢復了正常光明。

「老馬,你怎麼看?」寧采臣問。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我不相信在一棟商務樓中竟有天然結界的存在,嘿嘿……」馬刻絲乾笑著回答。

「哈!」秦贏政的笑容依舊開朗,繼續大步走在前面領路:「我就是要帶你們來大開眼界的!」他小心翼翼地撕開互動世紀公司外的封條,喃喃地說:「等會還要貼回去的,大家小心點。」

互動世紀的OFFICE內瀰漫著陰森和壓抑的氣息,就算秦贏政將所有能開的燈都打亮後,這樣的氣息也未能減弱分毫。

兇案現場雖然已被清理過,但秦贏政還是很自然地聯想起不久前在這裡看到的血腥畫面,胃頓時一陣不舒服。

劉雲三人凝神打量著周圍,看得十分仔細,連絲毫的細節都沒有錯過,秦贏政沉著氣等待著他們的答案,他們三人擁有世界上最優秀的洞察力,如果他們看不出問題,那更不用指望別人了。

「看來我們還是嘗試用靈力回復『末日天堂』的遊戲程序吧!」劉雲將目光停留在互動世紀的主機上,平靜地說。

「我同意!」馬刻絲點了點頭,掏出紙巾擦了擦額上滲出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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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末日天堂

第一章 靈力遊戲
秦贏政看著三人凝重的神色沉聲問:「什麼問題?」

「這裡的空間曾發生過一次不可思議的扭曲!」馬刻絲上前細細觀察著末日天堂的遊戲主機。

「不可思議?喂!可以說具體點嗎?」秦贏政皺起了眉。

劉雲淡淡地笑了笑,說:「這樣的不可思議嘛!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與假設你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竟是你自己的手機號碼……」

手機無法打通本機號碼是常是但乍一聽卻與事情沒什麼實質性關連,寧采臣不禁笑了說:「劉雲,你真夠天馬行空的!」

「這個比喻不錯!」馬刻絲評價。

「看來應該是個不太恰當的比喻才對吧!」秦贏政瞪了一眼顯然還沒明白手機無法打通本機號碼與空間扭曲有什麼直接關係。

劉雲笑道:「如果出現我剛才所說的那種問題,你會怎麼做呢?」

秦贏政說:「當然是檢查自己的手機到底有沒有出問題!」

「呵!就是。對於出現這樣不可思議的現象,首先要檢查機器本身有沒有出問題啦!這正是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劉雲解釋。

「洞察力差真是矮人一等呀!」秦贏政似懂非懂地抓了抓頭,但茫然的神情很快就轉成了笑意,重重地拍了一下劉雲的背,笑道:「劉雲果然是成長了呀!我真有點感慨啊!就像成年的雄鷹看著雛鷹終於能翱翔起飛的那種感覺,嘖嘖……」

「一邊去!」劉雲笑了。

看著秦贏政仍一臉陶醉的神情,惹起了一陣輕輕的笑聲,笑意頓時將室內的詭異氣氛沖淡不少。

馬刻絲和秦贏政熟練地將那台主機卸了出來,寧采臣在周圍布了一層簡單的結界,說:「開始吧!」

四人隨意地站在機箱的四個角上,也不見如何動作,四道強大的精神力量已灌進主機之中,淡淡的藍光籠罩在眾人的周圍,但良久過後,眾人依然緊皺著眉頭,顯然事情並沒有任何進展。

劉雲首先停下了靈力的灌輸,捏了捏眉心,說:「我有個建議,我們將主機連回遊戲網絡,然後再灌進精神力量,會不會這樣才有效果?」

今天的劉雲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傢伙了,提議已有相當份量。

「如果我們恢復了這個遊戲的運行,萬一有玩家又恰好登入進去怎麼辦?要知道,現在這個遊戲可是出了名的邪門!」秦贏政撫摸著自己滿是鬍鬚渣子的下巴。

「有沒有辦法封住什麼端口之類的,玩家就無法登入的應用程序啊?」劉雲顯然也是外行,抓著頭問。

「我有辦法解決!」寧采臣淡淡、很有自信地說。

「不愧是常玩網遊的高手!」秦贏政讚道。

在毫無進展的情況下,既然最壞也不會出現什麼危害性,這個提議立即得到了全部人的通過。

劉雲看著他們擺弄著電腦,自己暫時又幫不上什麼忙,想起了洪鈴所說的那段回憶,便說:「我上一下洗手間,很快回來!」


陰森的長廊中迴盪著劉雲沉重的腳步聲,劉雲平靜地將雙手插進了褲兜裡,直直走向長廊的盡頭,據洪鈴的描述,那裡應該是洗手間的位置。

轉眼已到盡頭,一陣陰冷的寒風突然吹過,竟將男女廁所的門同時吹開,左右兩邊洗手間門後的鏡子同時照準了劉雲,劉雲用眼角的餘光瞥到兩邊的鏡子中同時出現無數個自己,鏡子在不可能映照出自己影像的位置映照出自己。

劉雲也不見任何慌亂,撥了一下額上劉海,緩緩地轉過了身,也不去細看那兩扇鏡子,迅速的判斷出陰風吹來的位置──互動世紀的辦公室,風竟是從那裡吹出來的?

正在劉雲思考之際,長廊兩旁驀然一閃,世界彷彿也輕輕的跳動了一下,千萬道水柱從長廊的中段憑空而出,傾瀉而下,恍若千瀑飛瀉,洶湧澎湃地直衝劉雲湧來。

劉雲微微皺了皺眉,漠然看著巨浪洶湧撲向自己,將自己淹沒在其中,水冰涼刺骨,強烈的窒息感告訴自己,這一切並不是幻覺!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後的劉雲,並沒有太多的驚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刺骨的冰涼和強烈的窒息感瞬間褪去。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長廊已經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只是周圍的水跡在提醒著自己,剛才那一切的確不是幻覺。

劉雲輕輕吐了口氣,苦笑看了看自己已經濕透了的衣衫,側頭吐出了一大口水,舌尖上還殘留著水的清甜。他若有所思地抹著自己的臉,轉身走進洗手間,鏡子也恢復了正常反射狀態。


「劉雲,怎麼去這麼久啊!就等你了!」秦贏政坐在一張電腦椅上抽著煙,椅子不停的旋轉著,當他看清了劉雲的樣子時,立即停了下來,笑道:「你真的是去洗手間?」

馬刻絲看著像隻落湯雞一般的劉雲,疑惑地問:「你不會是被沖進馬桶裡面了吧?」

劉雲神秘一笑,說:「在洗手間中有了新發現!」

「哦?」眾人關注地看向了劉雲,以劉雲今天的實力,弄成這副模樣,想必剛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

劉雲壓低聲音神秘道:「原來,洗手間的水龍頭是壞的……」

「靠!」

「一點都不好笑!」

「……」

「呵呵,開玩笑的!」劉雲笑道:「事實上,剛才我差點就被一道憑空出現的瀑布沖進廁所裡了……」

「哦?」

劉雲收起了笑意,神色凝重的將話說了下去:「我懷疑這裡已經成為可以進入另一個空間的入口,環境因為結界的存在,隨時發生變換。」

「可以說具體一點嗎?」寧采臣感興趣的向前探了探身體。

劉雲就將剛才遇見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在眾人思考之際,劉雲盯著遊戲公司牆上的海報,在一張辦公桌上拿起一本他們的宣傳手冊,隨手翻閱了起來,又說:「我很有理由相信,等會我們用靈力來恢復這個遊戲的正常運作,有相當高的危險性!」

秦贏政點頭道:「經你這麼一提,我又想起了那個洪鈴所說的那段話了……」秦贏政將當天洪鈴所講述的一切又對馬刻絲和寧采臣重新說了一遍。

「你們的意思是,『末日天堂』這個遊戲很可能已經成為了另一個空間的入口?」馬刻絲盯著電腦螢屏上的操作界面,沉聲問。

「對!」劉雲猶豫了一下,又補充說:「但又並不是完全這樣,我有一位朋友曾經說過,我身處的這個空間中是有無數個平衡的空間存在,但假如出現意外的空間變異,空間的總數將出現N+1的情況……」

「JACK說的?」寧采臣問。

「對!」劉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低咳一聲,將自己的負面情緒迅速趕退,才繼續說:「我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就有點像N+1空間,打破空間的規律,只為自己的存在而存在。」

馬刻絲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恢復遊戲正常運行的同時,將打開另一個空間的入口,而那個空間並不是我們原來的平衡空間,而是多出來的那個N+1空間?」

劉雲笑笑,說:「馬大叔的理解力就是強!」

秦贏政低罵:「操,這麼複雜的!」神色漸漸凝重,問:「那麼,以你們的專業意見,我們是否該恢復這該死的遊戲程序啊?」

「我認為有這個必要!不然我們永遠都不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馬刻絲沉聲說。

「那我們開始吧!」寧采臣的手放在鍵盤上,飛快的舞動了起來,指尖雖然沒有接觸鍵盤,但鍵盤發出了「嗒」、「嗒」的響聲。


隨著眾人將各自的靈力灌進遊戲,大量的數據充滿了整個螢屏,螢屏上的DOS操作界面飛速下滑!

不經意間,繽紛的彩色光華漸漸在空間中蔓延開了,本是辦公室所在的一切漸漸變得朦朧起來,一個個晶瑩亮麗的水泡從地面浮起,緩緩升到天花板上,令天花板變得越來越朦朧,彷彿變成虛無一片的天空。很快,點點水珠灑落到眾人的頭上,這裡像是正下著一場毛毛細雨,不時還有微風拂過,令雨勢飄搖不定。

秦贏政疑惑地看著周圍環境詭異的變化,不無憂慮的用眼神請示了一下馬刻絲,馬刻絲當然注意到了周圍的環境,他瞥了劉雲一眼,只見劉雲凝神看著螢屏,顯然正全神貫注地將靈力灌進其中,而負責主要操作部分的寧采臣盯著螢屏的神色時喜時憂,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彷彿螢屏上正上演著一齣驚心動魄的電影。

馬刻絲點了點頭,向秦贏政示意繼續下去。

細雨變作了暴雨,微風變成了狂風,潔淨的地板已變作一池烈雨中的湖水,天花板也成為了一片烏雲翻滾的夜空,四人彷彿正身處於暴風雨時的池塘中央。在環境變得越來越詭異的時候,螢屏上的數據終於到了盡頭,一行清晰的英文「COMPLETE」映進了眾人的眼簾。

寧采臣的神情變得更緊張,他在鍵盤上敲打的速度更快了,螢屏上黑白的畫面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迷幻的繽紛。這樣的色彩,眾人最熟悉不過了,正是一直分布在自己周圍的顏色。

螢屏中的色彩彷彿正在漸漸湧出,與外面的色彩無芥蒂的融合在一起,暴雨和狂風驟然停下,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彷彿身體也輕盈的飄蕩了起來,不過很快身體又重新恢復了重心,踏在實地上,周圍的事物立即變得無比清晰。

眼前一切,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烈日君臨天下的罩在眾人頭頂,閃耀出萬丈光芒,一道玉石砌成的巨大拱門佇立在眾人眼前,足有百米多高,氣勢磅礡、壯觀非凡,數之不清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惡魔飛舞在拱門的四周,令這震撼的一幕帶上了猙獰之氣。

漂浮在拱門正中的白雲緩緩飄過,眾人終於看清了拱門正中的文字,竟是「末日天堂」四字,字體飄逸有力,但文字本身的內容卻重重地敲打在眾人的心頭上。

雖然劉雲曾猜測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但當這一切真實的來到面前時,還是有點叫人無法適從。

當秦贏政感到仰頭的脖子有點酸痛時,才作聲:「我想,我們是不是真的進入到這個該死的遊戲中了!」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興奮,他的聲音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我想,應該是的!」劉雲的聲音也出現了些許波瀾,一隻擁有血紅色翅膀、綠色腦袋的巨大蝙蝠剛好在他的頭上掠過。

寧采臣牽動了一下嘴角,說:「在靈力界裡,我們常聽有人靈力出軌,但我看到了這一幕,我覺得……其實,靈力出軌這個詞不單可以適用於人,還可以適用於物,譬如這個遊戲……」

馬刻絲苦澀一笑,說:「還可以適用於一個空間,譬如現在這個空間……」

任誰看到這群魔亂舞的局面都會被嚇傻在當場,但伊甸園的眾住客在稍稍的驚慌失措後就漸漸恢復了正常。

「別回頭,贏政!」劉雲瞥到秦贏政想回頭看看,慌忙出言阻止。

秦贏政僵住了脖子,看了看劉雲,還是聽話地將目光投回正前方,但目光中不無疑惑。

劉雲解釋說:「如果這真是一個靈力出軌的空間,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裡回頭的好,因為這裡是一個遊戲的開端,後方應該是虛無一片的,萬一我們看到了什麼,我們很可能會靈力出軌!」

馬刻絲笑了,說:「劉雲竟然是我們當中最鎮定的,那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劉雲的笑容立即恢復了不少傻氣,想也不想就說:「如果大家沒有別的更好的意見,我建議進去看看!」

「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

「哪管得這麼多!哇塞!別人夢寐以求的奇遇給我們遇上了,不進去看看就太說不過去了。」劉雲一臉憧憬,充滿傻氣的憧憬。

眾人原地跌倒。

「劉雲,我還以為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我錯了……」秦贏政立即有了結論。

當一個人突然很有衝動想去做某件事,而理由又並不充分的話,那麼,這件事將很有可能改變那個人的一生。


我們看到一幅唯美的油畫,或玩到一款扣人心弦的遊戲時,是不是曾經有這樣想過,假如我們能身臨其境,那該多好啊!

但當你真的可以身臨其境時,那完全就是兩回事了!

身在局中的四人並沒有顧慮太多,昂首闊步便跨過了大門,眼前又是一花,視覺恢復正常時,前方已是一條整潔寬敞的街道,兩旁店舖林立,陽光透過白雲灑在眾人身上,感覺暖烘烘的。

秦贏政看到每個店舖中的NPC幾乎都是以略帶詫異的目光注視著他們,不禁低聲說:「遊戲中的NPC不是沒有靈魂的嗎?怎麼他們的眼光這麼人性化的?」

「不能以常規的觀點來衡量這裡了!」寧采臣常常玩各種各樣的網路遊戲,對於能身臨其境分外的有感觸。

「我覺得他們的目光基本上還是千篇一律的!」劉雲說。

秦贏政還想爭論,但很快又被新的東西吸引住了。遊戲中每棟建築都經過了精心設計,風格各異,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精美的風景,雲石鋪成的大道,更增添了這份藝術的氣息。

眾人談話間已來到大道的分岔處,右邊一條比正道稍窄的道路上竟是滿滿一地的屍體,空氣中也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些應該是末日天堂裡死亡的玩家吧!」秦贏政凝神分析。雖然這些只是遊戲中的人物,但這麼殘忍的屠殺場面,還是令他感到一陣噁心。

「很變態的手段嘛……這遊戲未免也做得太逼真了吧!」馬刻絲上前觀察屍體,雖然死態各異,但兇手殘忍變態的手段還是能從中窺見一斑,情況與當日互動世紀遊戲公司的兇案現場大同小異,不同的只是在遊戲中,那種真實的血腥感覺被打了折扣罷了。

「他們在現實中同樣是已經宣告死亡的人!」劉雲嘆了口氣,將目光的焦點轉移向四周,迎上了路邊一家旅館門前的侍應生的目光時,劉雲心中一寒,對方的目光布滿了血絲,血絲中洋溢出仇恨,與前一條街道上NPC茫然中帶著詫異的千篇一律的目光是大不一樣的。

明知對方只是一個NPC,劉雲還是直直地走向了那個侍應生,柔聲說:「你有自己的想法,對嗎?」可以明顯的看出無論他的目光還是神態,都與其他的NPC大不一樣的。

「……」侍應生盯著劉雲,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

「能聽懂我的話嗎?」劉雲又向前走進了一步。

「用不著你管!」那個侍應生的面目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朝面前的劉雲直直擊出一拳。

在馬刻絲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劉雲揮手一拍,兩人的手尚未接觸,那個侍應生已橫飛到了一邊。

秦贏政在一旁冷笑,說:「幸好我們的靈力都在,這個遊戲的NPC都失控了!」

那個侍應生剛跌落在地,身體像彈簧般一下又重新站直了,彷彿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操縱著他一般,他又被直直扯回到原來站立的位置──旅館的正前方。

劉雲漠然面對著侍應生的怒目而視,淡淡的笑了,說:「你還要再試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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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空間出軌
馬刻絲等人放棄了繼續觀察周圍的屍體鉼圍了過來,以異樣的目光盯著這明顯失常的NPC。

那侍應生終於不敵劉雲的目光綸忽然軟了下來,「哇!」一聲坐倒在地哭了出來。

這反倒令劉雲有點手足無措了,他抓了抓頭鬾聲音也放柔了,說:「你有什麼困難嗎?」

侍應生邊哭泣邊聲嘶力竭的喊:「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而且要一直在這裡,我想離開,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總是被扯回來這個地方,我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我想知道自己是誰?我不要再這樣繼續下去……」

眾人愕然地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駭然之色,一個遊戲裡的人物竟然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了,而且還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

劉雲的雙眼中難以掩飾地閃過憂鬱,他忽然從這個侍應生身上想到JACK,JACK不是也一直在苦苦地尋找著這個世界的真相嗎?那真相是否也像這個世界般,其實僅僅是一個更複雜、更高深的「遊戲」而已呢?

一陣莫名的哀傷忽然填滿了劉雲整個胸口,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嚎啕大哭的NPC,只有沉重的說了句:「一切都會過去的!」就領著眾人繞過屍體,繼續往前方走去。

馬刻絲注意到劉雲憂鬱的神色,低聲問:「劉雲,沒什麼問題吧?」

劉雲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假如我們現實世界也是一個遊戲,我們又該怎麼做?」

秦贏政不禁啞然失笑:「那我情願永遠做那些懵懵懂懂的NPC,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哈……」

「我同意!」馬刻絲贊成。

「全世界都瘋了的時候,作為極少數的正常人就是瘋子。我一向都嚮往著和極大多數人一樣。」寧采臣深沉一笑,神色黯然,似是想起了一些什麼往事。

劉雲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又回頭看了一眼。

秦贏政順著劉雲的目光回頭看去,那個NPC已重新站直了身體,不過仍微微的顫抖著,顯然並沒有停止哭泣,他暗暗嘆了口氣,目光又回到了那一地的屍體上面,便扯開這個無趣的話題,說:「根據洪鈴的口述,曾經出現過一個叫赫迪斯的惡魔,到處殘殺遊戲中的玩家,這些玩家都是他殺死的嗎?」

劉雲朦朧的眼神回復了清澈,說:「我們到那個惡魔居住的地方看看,應該可以得到線索的。」

「我們當中有人知道赫迪斯在遊戲中的哪個位置嗎?」秦贏政立即想到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寧采臣看到馬刻絲和秦贏政都期望地看向自己,忙搖頭說:「我雖然有玩過這個遊戲,但級別太低,還沒有資格去見那個惡魔。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劉雲從褲袋裡拿出先前他在遊戲公司裡拿在手上的遊戲攻略,淺淺笑了笑,說:「看這個不就知道了嘛!」

「哈!看來有點不良嗜好總是能占到便宜的!」

「……」


幸好遊戲世界裡的面積並不是太大,出城進城,進入叢林、渡過小溪等場景切換,常常是眼前一花就完成了。眾人走過了幾座城市、村莊,中途繞過了幾批被屠殺的玩家屍體,當然,不時有遊戲中的魔獸出現襲擊他們,不過對於人類世界最頂尖的幾個靈力者來說,往往都以秒殺的形式就將牠們解決掉了。

眾人走了大概有四個多小時,終於來到末日天堂中最恐怖的地方──惡魔神殿,神殿裡居住著末日天堂裡最凶殘的惡魔赫迪斯。

眾人踏過了上千級的樓梯後,終於來到惡魔神殿的面前。

遠看惡魔神殿時,已覺得它恢弘無比;當眾人走到近處,方覺自己從來沒理解好「恢弘」這個詞。整個神殿由類似水晶的材料構成,看上去半透明般,昂首也看不到神殿的頂端,其高度可見一般。整個神殿散發出大巧不工的王者風範,那璀璨奪目的光華彷彿能將眾人熔化其中,如果不是神殿頭頂的那片天空烏雲密布,偶有閃電從其中劃過,實在很難將其與惡魔之名聯繫在一起。

「雖然這只是遊戲中的建築,但我還是要感謝它帶給我的真實震撼感!」馬刻絲低低的感嘆了一句。

「呵呵!準備不足,我們該帶部相機進來拍照留念的!」秦贏政笑道。

由得眾人注視了一會,馬刻絲才說:「進去吧!」

走進神殿中,只見四壁皆是水晶打造而成,晶瑩光潔,令人感覺自己正置身於一片夢幻的世界當中。大殿空無一物,地面與天花板也不知相距多遠,天花板看上去僅僅只能看到模糊一片。眾人在大殿上一站,彷彿身處於巨人國中的幾個小矮人。

眾人還沒來得及感慨一番,眼前又是一花,看清周圍時,已多了八根巨大無匹的柱子,通體烏黑,聳立在四周,散發出妖異的光芒,一個熟悉的身影孤單地立在柱子群的中央。

「高俅?」秦贏政失聲叫道。

那身影似也感應到他們的到來,緩緩轉過身,臉上猶掛著淡淡的苦笑,正是失蹤多日的高俅!

「你們也來了!」高俅笑意中苦澀的味道更濃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傳說中的那隻惡魔赫迪斯哪去了?」秦贏政嘴裡機關槍掃射似的問出一大串問題。

高俅迎上眾人疑惑、關懷的目光,長長嘆了口氣,說:「此事說來話長啊……」

「不要緊,你慢慢說好了!」秦贏政走近了高俅,察覺他比過去瘦削了一點,精神略略有點憔悴。

高俅示意眾人圍成一個小圈坐下,昂起頭看了看那高不可攀的天花板,又嘆了口氣,說:「我還是長話短說算了。自從那一次伊甸園事件後,我就回到了遊戲公司專心工作,我負責的是人物的製作,本該在這裡發呆的那個傢伙就是我製作出來的……」

「赫迪斯?」

「對!看來事情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啊!連寧采臣都能記住遊戲中的人物了!」高俅衝寧采臣笑笑。

「少廢話,先說完你的,再說我們的!」秦贏政看到有離題的傾向,忙在一旁催促高俅。

高俅點點頭,繼續說:「人物製作到了後期階段時,我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妥了,怎麼說呢?我感到自己製作出來的這些角色都有點失控了,赫迪斯正是其中之一,舉個例子說,我本來是打算讓他拿一把巨斧的,但製作出來的效果他竟是赤手空拳的,是我自己編的程序,我記得十分清楚的,他是拿著武器的,就算出了點差錯,他也不該是兩手空空的……」

「但大家都說這樣子更好看,我也只好由得他了……還有一次,我明明記得將赫迪斯的性格設有善良的一面,那將是他的死穴,同時這樣設定人物才會更豐滿。但後來重新檢查時,發覺赫迪斯這個NPC的隱性設定中已經沒有這一項了,我大為驚奇,重新又將它改了回來,但下一次檢查時,那一項又消失了,如此多次,怪異得很……我那時候以為是同事間玩的惡作劇,暫時也不再改了,反正遊戲只是試玩階段,真出現什麼大問題,我天真的認為還是可以補救回來的……」

「但我錯了,還錯得很厲害!出現了這麼多的怪異事情,到了遊戲的試玩階段變得更頻繁了,但我仍舊沒有警惕,一直以為只是程序操作上的錯誤,沒想到,沒想到赫迪斯竟然失控,竟然從遊戲中活過來了……」

高俅痛心地閉上了眼睛,良久後才緩緩張開,說:「在前天晚上,遊戲中出現玩家被大量屠殺的事件,開始我懷疑是程序出錯,或者是駭客入侵什麼的,但沒想到竟然是赫迪斯從遊戲中活過來了。當時我正坐在遊戲主機前啟動後備急救程序,還沒搞懂怎麼回事,赫迪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體竟然活生生的站在我的旁邊…… 我根本來不及去做點什麼,眼前已經一花,腦袋昏昏沉沉一片,當再清醒過來時,我已經來到這個鬼地方了……」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嘆了口氣。

秦贏政說:「喂!高俅,我們不是來救你了嗎?你為什麼還老嘆氣啊!」

高俅眼中閃過了痛苦的悲哀,苦笑說:「知道嗎?我嘗試過無數次要走出這座鬼神殿,但都失敗了!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經來到了遊戲中,而且代替了赫迪斯的位置,守衛著這座神殿,我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這裡!」

眾人不禁都皺起了眉,路上所見到的那個侍應生的情形浮現在他們的腦海。

「我代替自己製作出來的惡魔,困在自己所製作的遊戲中,哈哈!想想其實也挺好笑的!」高俅無視秦贏政他們的愁眉苦臉,自己朗聲笑了起來,但笑聲中卻滿是苦澀之意。

「除了赫迪斯出現了這麼多問題,還有哪個人物在你製作過程中也出問題的?」劉雲忽然問了一句。

「赫迪斯在末日天堂中的最終敵人米雅絲,她是一個大天使。」高俅想也沒想就說出了答案,可見這個人物給他的印象也相當深刻:「我原本設定她是男人的,但出了幾次不可思議的錯,兜兜轉轉下她就設定為以女性形象來登場了,另外還有一些怪事就先不多說了,快說說你們吧……」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高俅強振了一下精神,向秦贏政問道。

秦贏政就將自己如何介入這個案件,這幾天外面如何世界大亂,如何和劉雲他們一同進入遊戲的事情說了一遍。

高俅認真的聽秦贏政說完,立即提出了一個十分尖銳到足夠引起他們重視的一個問題:「你們莫名其妙的進來了,有想過怎麼出去嗎?」

劉雲說:「這個問題一路走來時我也想過了,我們準備從原路退出去,入口的地方應該也是出口的地方。」

高俅思索了一下,略帶詫異地看了看劉雲,微笑說:「劉雲,幾個月不見,你與從前大不一樣啊!讓我來想,首先提出的大概也是這個辦法吧!畢竟遊戲登入畫面和登出畫面是一樣的……」

秦贏政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高俅,關切的問:「先別說我們了,你是這個遊戲的創造者,有想過自己怎麼逃出去嗎?」

高俅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冷靜的說:「我估計是我的生命磁場代替了赫迪斯的程序,所以我被困在這裡,而赫迪斯就逃出去了。如果能將赫迪斯抓回來這裡,我就可以離開了。」

馬刻絲皺眉說:「你說『逃出去』的意思是指赫迪斯已經來到外面的人類世界了?」

高俅搖頭說:「也未必是這樣,或許他仍在這個遊戲中,或許他逃到了另一個空間,可能性很多……」

他將頭轉向了寧采臣,又說:「到外面遊戲主機時,請幫我檢查一下遊戲的設定出現了什麼錯誤,尤其要檢查赫迪斯這個人物的資料在不在!關於追查他下落的事,就拜託你們了!」

秦贏政拍了拍高俅的肩膀,笑道:「把擔子都卸給我們,假如我們也出不去那怎麼辦?」

「那到惡魔神殿東面的『自由都市』買副麻將回來陪我好了!」


眾人的憂慮並沒有成真,竟沒花太大的功夫,他們就從原路回到了現實中,驚嘆這次遊戲旅行的神奇之餘,對劉雲的洞察力也不禁大為嘆服。

面對眾人的衷心誇獎,劉雲只有報以苦笑,他還是比較習慣過去由別人領著走的感覺,看著秦贏政對自己一副虛心討教的模樣,真令他有點哭笑不得。

互動世紀遊戲公司中,寧采臣坐在遊戲主機的前面,忙碌的尋找著高俅所說的那組程序,其餘三人姿態各異的坐在周圍,享受著現實世界的空氣,並等待著答案。

「天還沒亮?」秦贏政注意到窗外仍是黑漆漆的天色:「我們在裡面好像搞了很久了呀……」

「遊戲裡的時間與現實中的時間大概是不太一樣的吧!」馬刻絲懶洋洋的說。

「嘿!那兩者的時間比例大概是多少?」秦贏政推了推劉雲。

劉雲苦笑:「喂!我不是萬能的,贏政大叔!」

「嘿嘿……」

秦贏政的乾笑聲中,劉雲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說:「不過我猜大概是一比十吧!」

「哦?」

「牆上有個掛鐘給我們對比的嘛!」馬刻絲插了一句。

「什麼,老馬你也知道啊!那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你又沒有問我。」

「……」


在眾人沒有營養的對答中,時間已來到早晨八點,急促的鍵盤聲終於停止了下來,寧采臣緩緩抬起頭,眼光凝視著窗外的某處,像在思索著什麼難題。

秦贏政他們不禁露出關注的神色,緊緊盯著寧采臣,馬刻絲沉聲問:「什麼問題?」

寧采臣幽幽嘆了口氣,輕聲說:「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唉!我對時間真是越來越沒有概念了……」

「你要說的僅僅是這些?」

「嗯。」

「……」

「寧采臣大哥,如果你感慨完了,那快告訴我遊戲出什麼問題了。」秦贏政沒好氣。

寧采臣「哦!」一聲,像才想起正事是什麼,沉聲說:「高俅猜得沒錯,赫迪斯這個遊戲人物已經在遊戲中消失了,但他也不完全對,因為除了赫迪斯,還有一個遊戲人物也消失了!」

「誰?」秦贏政緊張的問,一個赫迪斯已經夠他頭痛了,現在還要多上一個。

「不知道,我還要繼續查。」寧采臣說完,也不去看秦贏政的臉色,低頭繼續工作。

「……」秦贏政忍了忍,那個「操」字最後也沒有吐出口。馬刻絲和劉雲在一旁已「呵呵!」的笑了起來,難得一向沉默的寧采臣也幽上一默。

笑了一會兒,劉雲看了看掛鐘,對眾人說:「我要到機場去接我妹妹了,有事再通知我吧!」

「哦!對呀!阿秀今天就來G市了呀!」馬刻絲拍拍自己的額頭。

「嗯!她說要來熟悉環境!」劉雲說。

馬刻絲點點頭,從他那個古香古色的掛囊中取出了一張粉紅色的卡片,遞給了劉雲,說:「這張是戊卡,伊甸園的第五把鑰匙,幫我交給阿秀吧!並替我說一聲,歡迎她的到來,馬大叔有事不能來接她,請她不要見怪。」

劉雲微笑接過卡片,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口袋裡,說:「阿秀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能諒解的!」

寧采臣肩膀動了一動,在劉雲轉身出門時,輕聲說:「劉雲,也替我向你妹妹說一聲,歡迎她的到來。」

劉雲微笑點頭時,秦贏政也趕緊說:「那不缺我一份了,俺也歡迎她的到來!對了,劉雲你那個阿秀長得怎麼樣,不過看劉雲你這副傻乎乎的德性,大概也能估計出你妹妹的容顏了,不過遺傳基因這玩意倒真是難說得很,也有美女的可能,對了,阿秀有多高啊……喂!劉雲,你什麼態度,我話沒說完你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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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見鍾情
G市機場。

看著周圍人來人往不知其中又上演了多少幕悲歡離合,劉雲心中不禁一陣感觸上一次接機是什麼時候了呢!該是去年的夏天吧!對啊!就是去年的夏天……堂妹 Apple那張清純的臉不禁再次從劉雲的腦海深處中浮現,Apple一個自己曾經深深相信的名字,一個曾經出賣自己的名字一個令自己無法忘懷的名字……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將那甜美的笑容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原來自己根本從未忘記,只是將它放到內心更深更隱蔽的地方,它就像自己丟失在沙發底下的鈕扣,不經意間,就會重現在自己眼前。

這時,機場大廳的播音傳出,B市到G市的航班即將達到。劉雲忙收拾情懷,振作了一下精神,穿過人流,往出口走廊迎去,希望能以一個良好的精神面貌來迎接自己的另一個妹妹。


隨著年歲的增長,劉秀的容貌變得更美麗、更有韻味了,猶如一朵綻放的百合,吸引著周圍的每一道目光。她彷彿感應不到周圍灼人的目光,淡然自若的走向了劉雲。

對於一場大災難過後,兄妹倆的重逢沒有任何感人畫面出現,劉秀甚至連半點笑容都吝於展現,劉雲含笑說一句:「阿秀,妳來了!」

她也僅是淡淡回應:「對,我來了。」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有值得她去歡笑的事情,但很抱歉,她懂事後就很少遇上了。

「好匹配的一對啊!」

「他們是明星嗎?」

「那個男孩這麼熱情,怎麼這個女孩的樣子卻是冷冰冰的呀?」

「……」機場中的人們對這對兄妹低聲評價著。

身為局中人的劉雲,並不太在乎別人的想法,也習慣了妹妹的冷漠,繼續熱情的向妹妹講著G市的風土人情和近期發生的一些趣事。

忽然,劉雲停下了腳步,目光緊緊地盯著出口的方向,腦海中「轟!」的一聲巨響,一陣從未試過的電擊般的感覺從他腦門迅速蔓延至全身。

一個身材苗條修長的女子亭亭玉立在出口的位置,靜靜的凝視著劉雲。她無論長相或體態,都優美典雅、動人心弦,她的鼻樑挺直分明,雙眼靈動有神,眸子深處透射出燃燒般的熱誠,一襲白色的套裙,款式十分奇特,迎風飄舞、綽約動人,那帶有無比誘惑力的紅唇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一見鍾情,人們的看法是見仁見智。相信的人,未必經歷過這種感覺,不相信的人,肯定未曾試過這樣的衝擊,劉雲在這一剎那由後者變為了前者,而且體會到了瞬間便是永恆的窒息感。當他揉揉眼睛想辨別是否自己幻覺時,出口處人潮一片,那白衣女子已芳蹤杳然。

劉秀也停下了腳步,盯著忽然變得失魂落魄的劉雲,輕聲問:「哥,怎麼了?」

「沒……沒什麼!」一陣悵然若失的茫然衝擊著劉雲,他緩慢的晃了一下腦袋,但那感覺仍揮之不去。

「神經兮兮的!」劉秀不再理劉雲,繼續往前走。

劉雲忙快步跟上劉秀,輕咳了一聲,問:「阿秀,妳看到剛才站在門口那個女子了嗎?」

「剛才?很多女人剛才都站在門口!」劉秀面無表情的回答。

劉雲嘆了口氣,知道劉秀並沒有注意到,像那樣出色的女子是不會被人當作是「很多女人」之一的。

劉秀忽然皺了皺眉,轉頭打量了劉雲一下,說:「哥,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

「沒,當然沒這麼一回事啦!」劉雲慌忙解釋。

「那你幹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拉著我的手啊?」劉秀冷冷地看著劉雲。

「啊!」劉雲趕緊縮手。

劉秀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了促狹,淺淺的笑了,柔聲說:「哥,走吧!很多人在看著我們呢!」

難得看到劉秀的笑容,就像看到被烏雲籠罩千年的大地終於迎來了陽光般,劉雲不禁也開心得傻乎乎笑了起來:「是。」但剛才那女子的倩影,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伊甸園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外圍添置上了乳白色的籬笆,籬笆後種滿了各種各樣亮麗的鮮花,據馬刻絲所說,整棟別墅的格調源於「回歸」二字,在「回歸」式建築保證高品質生活的同時,追求「自然」與「傳統」的回歸。在建築風格上,體現出了伊甸園依山而建的特色,平面中直線與弧線混用,使建築既有理性,又有柔情,天圓地方的布局使之形成一幅四維動感雕塑。

這麼有特色的別墅,載劉雲兄妹倆來的的士司機不禁也多看了兩眼。劉雲站在這片飽經風霜的土地上,暗暗的感觸了一句:「久違了,伊甸園!」

劉秀眼中閃過了滿意的神色,掏出劉雲慎重交給她的粉紅色戊卡,往大門走去。

劉雲拉著行李箱,跟在劉秀身後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啊!還以為這裡是什麼恐怖組織的總部呢!進門竟然是刷卡的,呵呵……」

劉秀隨意的「嗯!」一聲便將卡從大門側邊的插槽上刷了下去。

門後,伊甸園散發出一派煥然一新的氣息。

全新的傢俱以一種玄妙的方式擺設,顯然馬刻絲這位風水界赫赫有名的大師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大廳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個有擺的落地大座鐘和一座類似於印第安神殿教堂的雕塑,一看就知是上了檔次的藝術品,想必是馬刻絲用大價錢收購回來的古董。

劉秀看了看上二樓的樓梯,劉雲會意,說:「現在伊甸園過半的房間都是空的,阿秀,妳自己挑一個吧!」

說完這話,劉雲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已經消逝了的名字,心底一陣莫名的哀傷,忽然心念一動,頭皮微微發麻,有精神正窺探著自己?

劉雲立即有了反應,不對,那不該是精神力量,況且伊甸園的七重天然結界是可以將絕大多數的精神力量拒於門外的,那又是什麼呢!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嗯。」劉秀點點頭便往樓上走去,走到一半才發覺劉雲並沒有跟上來,仍一臉疑惑的站在原地。

「咳!」劉秀以自己的方式來向劉雲表達不滿。

「剛才好像有個女人在看我……」劉雲帶點傻氣的衝劉秀一笑,話一出口自己先愕然了一下,我怎麼會說是女人呢?

「神經兮兮的!哥,你想女人想瘋了!」劉秀冷冷的扔了一句,就繼續往上走了,邊走邊將外套扣了起來,還拉了拉衣領,明顯有自我保護的意圖在內。

劉雲這個明顯得不到信賴的哥哥,對此只能報以長嘆加苦笑了。

馬刻絲為了吸引伊甸園的舊住客回歸,每個房間都經過了精心設計,難得的是每個房間都擁有不同的風格,這令劉秀很快就挑選到一間滿意的冷色調房間。

剛把行李放好,劉雲就在這房間的落地玻璃前驚呼了出來:「啊!」

在機場看到的那位女子又出現了,她竟站在伊甸園背後那座山的山腰處,雖然隔了很遠,但劉雲仍能感應到她眼中射出的熱切光芒。這怎麼可能!難道她一直跟著我回來嗎?

「咳!」劉秀再次表達自己的不滿。

劉雲飛速回頭招呼妹妹:「阿秀,就是她,她又出現了!」

但當他再回過頭看那個位置時,那女子卻又再芳蹤杳然了。劉秀帶著不耐煩的神色走到劉雲身邊,四處眺望,放眼皆是青山綠樹,哪裡有半個人影。

劉秀不理一臉茫然、難受的劉雲,再次將衣領拉高,顯然警惕心提得更高了,冷冷的說:「你說的那個神秘女人在哪裡?」

劉雲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說:「不見了……又不見了。」心裡暗暗震驚,以自己今天的心靈修為,是不太可能出現幻覺的。但剛才看到那個女子,又該怎麼解釋呢!難道我真如阿秀所說,想女人想瘋了……

「……Hello!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啊?」劉秀目光變得越加冰冷的看著劉雲。

劉雲慌忙應道:「什麼?」

「我想到ZS大學去看看,你帶路!」

「哦!我今天本來還準備……」

「我決定了!」劉秀語氣堅定。

「OK!妳想提前去熟悉一下環境也是好的。」

「不對!」劉秀打斷劉雲:「是因為……」她沒將話說下去,只是又再往上拉了拉衣領,就大步往門外走去了。

是因為和我單獨相處太危險了嗎?天呀!阿秀!妳怎麼可以將妳哥哥想成是那種人呢!劉雲一臉無辜的嘆了口氣,不過他越想就越覺得奇怪,阿秀也擁有相當強大的精神力量啊!為什麼她完全感應不到的東西,我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呢……


ZS大學,神州上赫赫有名的重點大學。一年前劉雲曾和林黛玉到過這裡一次,想想那時因為JACK的靈力詛咒而變得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今天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就叫劉雲感觸上一陣子了。手機上始終沒有秦贏政他們的信息,看來事情比想像中的還要棘手啊。

校區內樹木蔥蘢、綠草如茵、景色秀麗,劉雲壓下情懷,向劉秀介紹著ZS大學的一些狀況,為了這些信息,他還專門去查過相關的網站。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一座古老的建築前,劉秀停下了腳步,說:「到了!」

劉雲才發覺自己在高談闊論中,一直是被劉秀領著走的。

「這裡是?」劉雲一臉疑惑的打量著眼前這棟古老建築,很快他的目光就停留在門口那塊牌子上,牌上寫著「超自然研究小組報名處」。

「哥,你說的那些,我在網路上早看過了。跟我去看些新鮮的吧!」劉秀說完,也不去看劉雲的表情,直直就走進了那棟古老建築的大門。

「看過了就早點說嘛!害我背得這麼辛苦……」劉雲喃喃了一句,跟上了劉秀:「喂!阿秀,妳好像用不著再去參加這樣的小組了吧!以妳這樣的……」

劉雲正想說「以妳這樣怪異的體質和個性,已經夠『超自然』的了」,誰知道劉秀猛的回頭,狠狠的盯了劉雲一眼,這樣的殺氣令劉雲這後半句話立即活生生的吞了回去。

大堂的會客室中早已坐了好些準備報名的學員,正興高采烈的交談著,劉雲兄妹的插入也未能影響這種熱烈的氣氛。

「我說阿秀啊!妳還沒到過ZS大學,怎麼知道這裡今天要招會員啊!還是個什麼超自然組織,妳又是在網路上看到的吧?還沒入學就參加社團,還是個這種類型的社團,爸爸知道會不會不高興呀……」

劉雲壓低聲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正要將妹妹引導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方向,劉秀轉過了冰冷的臉,對著喋喋不休的劉雲重重的哼了一聲,劉雲立即乖巧地閉上了嘴巴,無奈的聳了聳肩,自己這個哥哥當的真是毫無形象可言啊!

這時,周圍的議論聲傳進耳裡。

「我們說了這麼久法老王的詛咒,那你們到底相不相信有鬼呢?」其中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子說。

「就算有,其實鬼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我有一個朋友告訴我,她有一次電腦出現故障,於是她上網求助,然後有一位大蝦指點了她,非常盡心,一直到她擺平了她的愛機。她非常感激,後來她上網一直想找回那個大蝦,但從未再遇上過了。直到有一天,有熟悉那位大蝦的人告訴她,那位大蝦已經去世三個月了!所以嘛!鬼也有樂於助人的。」

另一個說:「這不算什麼,你那位朋友恐怕是碰上冒牌貨了。我有一個朋友告訴我一件真事,有一天深夜,她突然想起了李白的一句詩,怎麼也想不起下句,她想起她的好友正好喜歡詩詞,也是和她一樣一個人住,而且那個時間絕對不會睡覺,於是打電話去問。結果嚇了一跳,竟然是一個男人接的電話,一個聲音非常好聽的男人。她第一反應是自己打錯了電話,重撥,還是那個男人接,然後她突然就問他知不知道『泰山嵯峨夏雲在』的下句是什麼,他回答是『疑是白波漲東海』,結果兩人談了半天,以後還經常晚上通話。」

「後來有一天,她碰上了她那位朋友,她問她那間房間下任住的是誰,結果她朋友說,那間房間在她搬走後不久就死過一個男人,所以現在根本沒人住了,而且裡面電話早應該停機了。她不信,想盡辦法去那間房間看看,果然根本沒有人居住的痕跡;再撥那個電話號碼,提示的也是空號。從此,她再也沒有聽過那個男人的聲音了。」

另一個人嘆息說:「那也可能是別人的惡作劇啊!我有個朋友……」

「……」

劉雲聽得暗暗苦笑,這群閒來無事的大學生,竟去研究鬼魂,難得阿秀還聚精會神去聽呢!唉!和我同住就有一隻鬼魂叫寧采臣的,要不要帶給你們見識見識啊!看你們到時還會不會這麼興高采烈的……說起寧采臣,在伊甸園對逆十字軍那場靈力戰爭中,他好像還救了阿秀一命呢!難道說,阿秀因此對他有了意思,還特地來參加這種協會,惡補自己對鬼魂知識方面的不足,不會吧!阿秀喜歡上一個鬼魂了,是我想太多了嗎?

劉雲正暗自煩惱間,一個濃眉男孩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將劉雲從思緒中拉了出來,他大聲說:「想檢驗有沒有鬼魂多簡單啊!我們一起來玩碟仙,你們敢不敢啊?」

「玩碟仙可是出了名的邪門呀!」

「我還聽過幾個故事是關於碟仙的呢!每個都好可怕……」

「報名的時間也快到了,我看還是不要了吧……」

負責接待的禮儀人員正好這時走了進來,說:「各位,真是十分抱歉,負責人臨時有點事,報名時間要推遲一個小時。」

那濃眉男孩立即搶過話題,笑道:「哈哈!大家沒藉口了吧!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報名時間。怎麼樣,一起來玩吧!我連道具都準備好了。」

說著,他真從自己的包包裡拿出幾份廢棄的舊報紙和一只陳舊的碟子,目光灼灼的打量著周圍眾人。

「玩碟仙聽說最好要在陰氣最重的時辰進行吧?譬如說亥時……」

「對啊!對啊!玩碟仙還要在陰氣相當重的地方進行……」

「玩一下有什麼打緊,說不定就能請到呢!而且這棟樓是出了名的邪門,能請到的機率不低呢!嘿嘿……」濃眉男孩堅持。

「碟子上的箭頭必須用童女的血來畫,而且要在玩前及時畫哦?」一個眼鏡君說。

「我朋友就是!」濃眉男孩介紹自己身旁的朋友,那女孩子揮手向各位致意,看她那連不太起眼都算不上的長相,的確很容易令人相信她是個童女。

「咳咳!玩碟仙時人數不能超過十個,我還是不打攪各位了。」一個只愛談論不愛實際操作的女孩首先打退堂鼓。

「喂!喂!禮儀小姐,我們在你們的會議室進行這樣的活動,妳不介意嗎?」另一個是為了泡女孩子才想加入這個超自然組織的男孩仍想抵抗。

「本社團對這類活動十分支持,我也想一開眼界呢!」禮儀小姐含笑回答。

「既然一個小時後才開始報名,那我還是一小時後再來好了。」

「哦!我臨時想起有點事,先走一步了,各位再見。」

「我突然腳抽筋……」

「我拉肚子了……」

大家都表示不願錯過這麼精彩的靈異活動,無奈突然身體不適或身有要事,不得不先走一步,人人扼腕離去。

本來坐有差不多二十人的會議室不到一會兒,只剩下七人,濃眉男孩神秘一笑,問:「沒膽子的和只想來泡妞的人都走了,那麼,剩下來的,就是都願意玩的咯?」

「你們選拔新成員的測試是不是剛剛已經開始了?」劉秀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濃眉男孩。

濃眉男孩讚賞的看了劉秀一眼,淡淡地說:「好眼光!那妳還願意繼續嗎?」

「當然!我早就想玩玩碟仙了!」劉秀詭異的笑了。

濃眉男孩滿意的點點頭,又將剩餘的人一個一個看過來,看到劉雲時,劉雲無所謂的聳聳肩,他自問就算召喚來的是午夜凶靈裡的貞子,現在的他也有把握用一個小指頭就將她捏死。

「好,我們開始!」濃眉男孩招呼身旁的女孩:「阿梅,放血。」

那叫阿梅的女孩子輕輕割破了自己的一個指頭,奪目的鮮血滴在了那個舊碟子上,濃眉男孩熟練的用那鮮血畫成了一個箭頭,又衝站在門口的禮儀小姐說:「下窗簾,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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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誰是碟仙
整個房間瞬時陷進了一片漆黑當中禮儀人員點了兩根蠟燭,放到會議桌的角濃眉男孩一張陽剛的臉也被燭光映得陰森森的,沉聲說:「所有玩者必須起誓不將所知的答案透露墅否則會受詛咒。」

看著人人都凝重的立下誓言,劉雲默默嘆了口氣只好也跟著照做了。

濃眉男孩將碟子倒放在報紙上,會議桌周圍的七人一起放一根手指於碟背濃眉男孩沉聲說:「自報姓名,並恭請碟仙駕臨!」

還真夠煞有其事似的,劉雲看到自己的妹妹也報了,只好無奈的用那怪腔怪調朗聲說:「弟子劉雲,恭請碟仙出壇!」

「碟仙、碟仙請出壇!」

怪事發生了,碟子滑出了舊報紙正中的圓圈,劃出了一個渾圓。在座人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他們大多有玩過碟仙的經驗,就算沒有,也聽過看過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故事。這麼快就能請到碟仙,真是聽都沒聽過,況且現在還是白天。

濃眉男孩按捺住震驚,不禁多看了新加入的幾個成員幾眼,尤其是劉雲兄妹,靈力高的人是特別容易請到碟仙的,口中問:「碟仙,碟仙,我們這裡一共有幾個人?」

碟子又飛快的劃了一圈,指在了「八」字上面,連沒參與的那個禮儀人員在內,房間裡正好是八個人。

劉秀眼中閃過詫異,所謂的請碟仙,一般請來的都是附近的孤魂野鬼,這點她是非常清楚的,但她絲毫感覺不到周圍有靈界的磁場,換而言之,四周並沒有鬼魂的存在,那碟子怎麼會動了呢?難道……

「你是神還是鬼?」那個叫阿梅的女孩不要命的問,剛好問中了劉秀想問的問題。

碟子飛快的在那個「神」字上面停了下來。

眾人同時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既驚嘆這個答案,也驚嘆這個「碟仙」的搜字速度,要知道,一般請來的碟仙找字都要找半天的。

與此同時,劉雲大大的打了個噴嚏,手差點就離開碟子,被濃眉男孩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劉雲心裡暗暗打了個突兀,他除了跟劉秀有同樣的問題外,他還感覺到一種無形的精神力量正分布在周圍,但一點都不感壓抑,反倒有點親切感在裡面。

劉雲心神恍惚之間,那濃眉男孩又問了幾個問題,劉雲都沒聽清楚,但看周圍的人的神情,這個「碟仙」該是十分靈驗了。

「你是不是就在我們周圍?」劉秀忽然問。

周圍幾人都感到這個問題問得奇怪,碟仙不在周圍又怎麼可以回答問題呢!但看劉秀神情冷峻,也無人敢去打斷她。

碟子飛快的指向了「是」字。

劉秀立刻又問:「那為何我感覺不到你?」

如果不是中指要按住碟子,那肯定有大半人已經栽倒在地了,碟仙哪有這麼容易就給你感應到的?卻不知劉秀是靈界中屈指一數的感應高手。

那碟子飛快的轉了一圈,卻沒有指向任何字,不知是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還是不懂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劉秀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劉雲看到那個紅色的箭頭正正的指向自己,心中一動,問:「可以讓我看到你嗎?」

四周眾人大眼瞪小眼,怎麼這對兄妹問的問題都不太合常理,同時心裡也緊張了起來,萬一碟仙說可以,那怎麼辦啊……

碟子又飛快的轉了一圈,指向了「可」字。

周圍眾人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暫時停止了,尤其在劉雲凝重的看向了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濃眉男孩的後面時,眾人都屏住呼吸看向了那個方向。

濃眉男孩看到劉雲眼中流露出疑惑、震驚、不信的神情,聲音不禁也有點顫抖了:「喂!這位同學,你在看什麼呀?」

「沒什麼……」劉雲緩緩的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手指猛的離開了碟子:「我要自己一個人靜一下!」說罷就大步離開了房間。

屋內眾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劉雲出去後才炸開了。

「他,他沒請碟仙回壇就擅自離開了……」

「天!怎麼辦……」

「這位碟仙還是位神呢!」

「碟仙,碟仙,請原諒他吧!」

「碟仙,碟仙……」

但那碟子卻一動也不動,不知是生氣還是已經離開了。劉秀環視了一下周圍眾人的神態:頹喪、無奈、僥倖(碟仙或許是不存在的,剛才是他們串謀玩的小把戲)、低落,但那濃眉男孩似乎並沒有放棄努力,仍在喃喃的招呼碟仙不要生氣,重新出壇。劉秀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似乎能透過那厚厚的窗簾看到劉雲漸漸遠去的身影,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綠湖邊的一張椅子上,劉雲將頭深深的埋進了雙手之間,用力的作著深呼吸。身旁傳來了一把溫柔且帶磁性的女聲:「你看到我了?」

劉雲默然不語。

那聲音重複:「你看到我了!」

劉雲緩緩的將頭從雙手間探了出來,轉向了聲音的方向,迎向了對方熾熱的目光,沉聲說:「對,我看到妳了。」

劉雲身旁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子,一身白色的套裙更將她出塵的容貌帶上了聖潔之氣,她見劉雲看向自己,不禁展顏一笑,天地頓時為之失色,凝聚在頭上的烏雲彷彿也在瞬間就被衝開了。

劉雲卻面無表情,問:「妳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說出來你會相信嗎?」那女子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那令人心疼的神情可叫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為她上刀山下油鍋。

劉雲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他默默嘆了口氣,輕聲說:「只要妳說,我就相信。」

這時,剛好一對情侶從他們身後走過,那女的低聲說:「這人怎麼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啊?」

那男的低聲回應:「大概是失戀吧!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

「得了,你少來吧!」

「……」那對情侶在劉雲身後匆匆而過,顯然已將劉雲當作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物,卻不知劉雲恰好是這方面的醫生。

當然,在周圍人們的眼中,劉雲那張椅子上,只坐著他一個人。

那女子深深地看進了劉雲雙眼,彷彿看到了他的靈魂深處,輕柔而緩慢的說:「我叫米雅絲……」

劉雲身軀微微一顫,但他迅速令自己鎮定了下來,他聽過這個名字,而且曾作最壞打算,這個女子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沒想到最壞打算真的跟現實重合了。

他屏住呼吸,靜靜地凝視著米雅絲,米雅絲緩緩的將話說下去:「我並不是你們世界的一員,我來自一個名叫『末日天堂』的遊戲……」

她彷彿擔心劉雲消化不了,始終將語調放得很慢、很慢:「我本來並不存在任何意識,但有一天,我甦醒了,並洞察到周圍存在的一切,但我並沒有行動的自由,且困在一個名字叫『天堂』的大牢籠,正當我感到最無助和悲哀的時候,你和你的同伴們用力量摧毀了那個牢籠,我終於能脫離了束縛,來到了這個世界中……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劉雲,眼神中流露出期盼和希望。

劉雲不自覺地又嘆了一口氣,苦笑說:「我可以不相信嗎?」

其實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失落什麼;或者,對於他這樣一個刻意追求平凡生命的人來說,第一次一見鍾情的對象竟是個遊戲中的人物,是一種難以承受的打擊吧!

「你竟然這麼快就相信了,真好!真是太好了!」米雅絲像個小女孩那樣拍了幾下手掌,顯然沒料到劉雲這麼容易就接受這個事實了。

劉雲看著她這麼歡欣的神態,不禁淡淡的笑了,輕聲問:「那妳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呢?」

米雅絲看的劉雲更深了,眼中難以抑制的深刻情感洶湧澎湃地湧向了劉雲,迅速將他淹沒在其中,她一字一句的說:「自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

劉雲對於這句突然而來且直率的表白,不禁一陣窒息,自心底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狂喜,同時還夾雜著自己也說不清的痛苦矛盾心情,令他腦海瞬間變作了一片空白,手足無措是他唯一能表達出來的肢體語言。

米雅絲對於劉雲這種反應,淺淺的笑了,臉頰上現出兩個醉人的酒渦,也不作任何言語,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劉雲。

這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劉雲從尷尬的泥潭中拉了出來:「喂!」

「喂!劉雲嗎?我是贏政!」

「事情有什麼進展了嗎?」

「寧采臣基本上已經將末日天堂的程序理清了,遊戲中有兩個人物的資料消失了,一個是赫迪斯,另一個是米雅絲……」

劉雲不禁側過頭看了看米雅絲,正考慮是否將失蹤人員之一的米雅絲就在自己身旁這事告訴秦贏政,秦贏政已經在電話的另一端將話快速說下去了:「我和老馬他們猜測這兩個人應該都逃到現實世界了,不久前我接到同事打來的電話印證了這個事實,今天上午又發生了一宗詭異的大型殺人事件……」

「大型?!」劉雲對此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只想瞭解「大型」的意思。

「死者全部死於網吧!那個叫赫迪斯的傢伙已經血洗了三間大型網吧了!死者的情況和上幾次死者的情況並無兩樣,嘿!總的來說就是慘不忍睹吧!」秦贏政苦澀地笑著。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太多了!」秦贏政不客氣的說:「晚點我再約時間和你們出來談一談,現在我急著趕回警局,先這樣了!照顧好阿秀!」

「等等……」劉雲正想將米雅絲就在身旁一事告訴秦贏政,但電話的另一端已經掛線了。

劉雲緩緩的將電話放回口袋裡,神色凝重地看向了米雅絲,沉聲問:「米雅絲小姐,妳認識赫迪斯的,對嗎?」

米雅絲說:「對!我和他是宿敵!」語氣斬釘截鐵。

劉雲想了想,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和米雅絲說了一遍,才問:「妳可以找到他嗎?」

米雅絲點點頭,但很快又茫然地搖了搖頭。

面對劉雲疑惑的眼神,她輕聲說:「在遊戲中,只要他在我方圓百裡之內,我就能感應到他,但這裡是真實世界,能不能感應到他就難說了。」但她的神色很快便轉作了堅決,說:「不過只要讓我找到他,我一定要致他於死地的!」

劉雲愕然了一下,沒想到這麼秀氣的女孩子能這麼咬牙切齒的說話。但一想到赫迪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而米雅絲卻是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就不禁替米雅絲捏一把汗了。

劉雲嘆了口氣,淡淡地問:「你們在遊戲中是死敵,但這裡是現實,妳還是這麼恨他嗎?」

米雅絲對於劉雲這個問題稍稍愕然了一下,略帶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恨他,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

不知為何,這句話給劉雲帶來了一陣寒意,宿命!?

JACK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也常常用這種態度來說明自己為何非做不可的……

「妳剛才對我說,第一次看到我就什麼,是不是真的?」劉雲不敢也不想將這個問題深入地思考下去,慌忙找個話題來分散自己的思考點。

米雅絲優雅地微笑著說:「真的!你身體上有一種力量吸引著我,令我情不自禁地喜歡跟著你,嗯!就像蜜蜂喜歡花粉那樣,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嘻嘻……」

「啊?這個,只是喜歡我身上的味道而已嗎……」這令本來自我感覺極佳的劉雲一下掉進了深淵。

單純的米雅絲顯然沒注意到劉雲的表情變化,輕聲在他耳邊說:「沒到必要的時候,不要將我存在的秘密告訴別人好嗎?你妹妹來找你了。」

劉雲低聲答應,轉過頭,果然看到遠處的湖邊出現了劉秀的身影,再將頭轉回來時,米雅絲已消失了蹤影。劉雲正感若有所失,耳邊又聽到了米雅絲的聲音:「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沒人的時候我就會現身見你!」

「你在幹嘛?」劉秀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身邊。

「欣賞美麗的校園景色。」劉雲心不在焉地回答,說完覺得自己說得很狗腿,又補充:「順便想點事情。」

「你走得瀟灑,那個研究會在你走後炸翻了。」劉秀瞪了哥哥一眼,倒沒特別在意。

「哦?」劉雲依然心不在焉,一想到米雅絲還在身邊就心不在焉。

「用最惡毒的言語將你咒罵死了,當然,都是各地的方言,恕我不一一複述了。」劉秀罕見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劉雲不禁淡淡地笑了,說:「那不是連累妳了?」

「無所謂了。那個什麼協會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劉秀定神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忽然壓低聲音問:「剛才,你到底看到什麼了?」

「沒……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劉秀躬下了腰,將身子探前,嬌俏的臉龐靠近劉雲,盯著哥哥英俊的臉,詭異一笑:「我還以為你看到了那個神秘女子呢!」

劉雲有點受不了的將臉轉開,一想起米雅絲正在旁邊看著,忙板起臉用哥哥的尊嚴說話:「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啊!妳下午還想去哪?到市區到處走走怎麼樣?」

劉秀大有深意地點點頭,說:「到市中心走走也好,熟悉一下環境嘛!」

劉雲飛快眨了下眼睛,莫非劉秀感覺到什麼了?不禁對本來米雅絲坐著的地方飛快地瞥了一眼,耳邊立即聽到米雅絲說:「你妹妹感覺不到我的,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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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JACK的歸來
晚飯時間的餐桌前,對於走了大半天的劉雲來說,是難得的休息時間。他身體並不疲倦,疲倦的是他的心靈,一想起米雅絲就在身邊,尤其上洗手間的時候都在身邊時,他就心不在焉,更何況對面還坐著個一臉凝重的秦贏政。寧采臣與馬大叔的神色也好嚴肅,看來本次事件真的挺嚴重的,不過他們三個的神情實在酷得有點過火就是了。看看自己這張餐桌的食客也挺有意思的,有人、有鬼、還有遊戲中跑出來的美女……

劉雲的心神很恍惚,雖然他在盡力壓制,但米雅絲說起她與赫迪斯宿命的對決時那堅決而不容動搖的眼神,卻仍不時在他腦海中回放,不知為何,這個眼神總讓他想起JACK,JACK告訴自己不要被自己的潛意識所左右,那他自己這樣的話是否也是宿命下的一種語言呢!一歷半年,他破解出時空的秘密了嗎……

自從劉雲獲得與JACK足以對抗的力量後,他一直都在蓄意壓制住自己的迷惘和失落,但不知為何,今天米雅絲的一個眼神,竟將這些負面情緒都引爆了出來,就像決堤的洪水……

這一切令他感到十分茫然。

「……劉雲,你到底覺得怎麼樣?」秦贏政有點不耐煩地注視著劉雲。

此時的劉雲正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奇思幻想中,忽然發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忙說:「什麼?」

「喂!劉雲,我察覺到你很不給面子啊!完全當我說的話是放屁,現在是國難當頭,你,你還在想什麼髒東西啊!口水都流出來了……」秦贏政臉色不善,一臉氣不過來的樣子。

「我哪有啊!」劉雲不無委屈地說。

「算了,你再說一次給他聽吧!」馬刻絲觀察入微,他早就發現劉雲一直心不在焉了。

秦贏政沒好氣的喝了口茶,說:「簡單概括起來就是,G市在一天裡就發生了三宗大型血案,全部發生在公眾場所!平均每三個半小時一宗,我和老馬他們已經去看過血案現場了,初步判斷屬於靈界的殺人事件!這次我們伊甸園要全體出動,計劃今晚去巡夜,你看如何?」說到最後那句,便神色不善地盯著劉雲。

「巡夜,好啊!」劉雲自覺走神走得實在離譜,忙爽快地回答。

「那就這樣定了!」秦贏政臉色稍緩,說:「老馬和我一組,寧采臣和阿秀一組,劉雲你自己一組!」

「哦?阿秀和寧采臣一組嗎?」劉雲不禁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劉秀難得地對自己微笑了一下,看來這小妮子在前面已經欣然答應了啊!不禁大有深意地看了寧采臣一眼,寧采臣坦然迎上劉雲的目光,淡淡一笑。

唉!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竟然他們前面說了這麼多話都沒聽清楚,劉雲忽然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等等,為什麼我只有自己一個人一組啊?」

「雛鷹始終要離開雄鷹的庇護才能真正翱翔。」秦贏政理直氣壯地告訴劉雲。

「……」

反倒是馬刻絲在一旁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劉雲的肩膀,說:「經過我們的分析,阿雲,你也不用謙虛了,你已經是我們當中最強的一個了,可以單獨行動了。」

「唉!強大就代表孤單嗎……」這是一個令劉雲煩惱的問題,他也不想多爭論了,只是今天已經逛了大半天街,今晚還要逛,實在有點乏味就是了,不過還好有米雅絲在身邊陪著。

想到這裡,劉雲不禁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空氣,希望能感應到米雅絲的一絲氣息,但米雅絲卻始終不作一言。

秦贏政轉向房外喚來侍應上菜,又轉回面向眾人,不無感觸地說:「好,下面是吃飯時間!唉!說不定今晚就是最後一頓飯了。來,大家先乾一杯!」

「贏政你就是烏鴉嘴,不就是個遊戲裡的傢伙嘛!」

「對,對,對,我影響軍心,自罰三杯!」

「你該不會是想著灌醉自己然後逃避責任吧?」

「Horse,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


月半彎,都市中心四處是淡淡的霧氣,將白天都市中的煩囂與浮躁也掩蓋在其中,整個世界在霧氣中看起來是如此的迷幻和不真實。在這大劫難過後的初春裡,人變得比從前更冷漠、無情和現實了,其實這也是人性的發展趨勢,不過是大災難大大加速了這個進程罷了。劉雲走在無人的大街上,回想起半年來所經歷的點點滴滴,默默地感嘆。

今天發生的三宗大型血案轟動了G市,這令街道上的行人絕跡。劉雲與米雅絲無言地走在清冷而迷濛的大街上,三個小時就快過去了,但整個都市仍是一片平靜,靜得十分異樣,靜得令劉雲感到有點煩躁,這令他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說:「妳在想什麼?」

「呵!還以為你變成啞巴了呢!」米雅絲哀怨地橫了劉雲一眼,接著又淺淺地笑了。

劉雲苦笑,他很清楚自己沉默的原因,他害怕思考世界的真相,他感到自己正在出軌,走向JACK曾經走過的道路,不同的是JACK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而自己卻總是在懷疑,總是在逃避,無奈事與願違,宿命冤魂不散地纏繞著他,到了今夜,這樣的感覺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了。

米雅絲彷彿也在害怕沉默,輕聲尋找著話題:「我已經告訴你我怎麼想了,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想呢?」

劉雲說:「我在想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唉!很難說出口呢……」

米雅絲說:「我不是在問這個。我的意思是,我曾經表達了我對你的感覺,那你,你喜歡我嗎?」

劉雲稍稍愕了一下,遊戲中的人物比現實中的人還要直接啊!他很清楚自己對米雅絲的感覺,那是一見鍾情,稍稍發展就會演變成刻骨銘心的烈火,這樣的感情與林黛玉和他相處時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與林黛玉一起是風清雲淡,濃烈和平淡之間並不能比較優劣,只能看個人更適合哪一種吧……

「你又在發呆了,回答啊!」被比較的一方顯然不耐煩了。

劉雲不禁一陣自責,為自己竟將林黛玉擺上天平而自責,口中答道:「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妳身上的味道!」劉雲決定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

米雅絲甜甜地笑了,說:「呵!真是個小氣的傢伙!我說喜歡你身上的氣味,原來你一直耿耿於懷呀!」

看起來,她好像還挺滿意這個答案嘛!劉雲正待說話,米雅絲神色忽然變得無比的凝重,舉手阻止了他,側耳傾聽,似是聽到了什麼。

劉雲的神色一變,是赫迪斯出現了嗎?他的靈力向四處擴散,希望能尋找到令她不安的事物,但周圍寧靜依舊,連遠在一角的寧采臣他們也相當平靜,顯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但米雅絲卻變得不安和煩躁起來,拉起劉雲的手,離開他們本來巡邏的軌道,繞向了另一條小巷。

劉雲正為她忽然而來的親暱行為而感到不知所措,她卻低聲說:「我感覺到他了,他的凶性又要發作了!」

「哦?在哪?」劉雲知道她口中那個「他」就是遊戲惡魔赫迪斯,不無緊張地問。

「不知道!」答案字字有力。

倒!

「跟著我感覺走!」


秦贏政和馬刻絲都是害怕寂寞的人,所以他們走在一起永遠有說不盡的話題。

但他們天南地北的話題終於被一聲巨響中斷了,整個大地彷彿也跳動了一下,兩人對望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駭之色,這樣的實力就算放到靈界裡,也是鶴立雞群,是赫迪斯出現了嗎?

兩人的身形已往前迅速閃動。

「是你們警局的位置!」馬刻絲給出準確的坐標。


警局內入目的情景慘烈至極,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將人熏得無比難受,難堪的寂靜令馬刻絲兩人知道他們已經來遲一步了。

秦贏政雙眼迅速布上了血絲,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粗喘起大氣,小心翼翼地跨過同僚們的身體,緩緩向前走去,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泣血,這些全是自己合作多年的伙伴啊!竟全部被這樣凶殘的手法殺死!在互動世紀看到受害人的死狀時,他還有思考的能力,但當看到這樣恐怖的死狀出現在自己同僚、朋友身上時,秦贏政的腦海陷進了一片半空白狀態當中。

走在他後面的馬刻絲檢查著一個警員的屍體,沉聲問:「我們從聽到聲音後再趕來這裡用了多長時間?」

秦贏政並沒有回頭,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用嘶啞的嗓子回答:「絕對不超過五分鐘!」

「五分鐘就造成這樣的戰果……」馬刻絲喃喃地說:「五分鐘就製作出這麼多樣化的花式殺人手法,這實在……」

「老馬,拜託你認真點!」秦贏政怒道。

「我很認真啊!」馬刻絲一臉冤枉的苦笑。

「等等,還有人沒死!」馬刻絲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往右側的長廊閃去,秦贏政忙緊隨其後。

一個熟悉的辦公室前,輕微的呼吸聲從裡面傳出。秦贏政搶在馬刻絲身前推門而進,馬刻絲還待提醒他小心,耳邊已聽到秦贏政淒厲的呼聲:「鍾馗,你支持住啊!」

眼前所見,鍾馗倒在一片血泊當中,從他不平衡的呼吸聲可判斷出他即將來到生命的盡頭,秦贏政搶前將他扶起,吼:「鍾馗,你支持住!」手上就要撥打救護車的號碼。

鍾馗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按住了他拿手機的手,沉聲說:「贏政,我快不行了!有怪物襲擊我們……」

「是赫迪斯那個混蛋……」秦贏政咬牙切齒。

「赫迪斯是誰?就是襲擊我們的那個怪物嗎?」鍾馗的生命氣息變得越來越弱了。

「你先別想這麼多了,現在叫救護車還來得及的……」秦贏政極力地安慰著鍾馗,眼睛在不知不覺間已濕潤了,也沒空閒計較鍾馗在稱謂上的變化。

鍾馗打斷了秦贏政:「贏政,你靜下來聽我說,有些話,我想說很久了……我一直很內疚,八年前那件事是我的錯,我錯手殺死了靜兒,這些年來我一直很自責,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了。

八年前,秦贏政、鍾馗和李靜兒一起出去執行任務,結果在忽然而來的黑暗中,鍾馗失手開槍打死了李靜兒,也就是秦贏政當年的女朋友。為了此事,秦贏政與鍾馗反目,一歷八年。

如煙往事瞬間湧上秦贏政心頭,他失聲痛哭,使勁搖晃著鍾馗:「我原諒你了,早就原諒你了!你快點給我醒來啊!」

眼看鍾馗的雙眼就要永遠的閉上,從此與世界告別時,奇蹟竟發生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從他胸口的傷處綻放,刺得秦贏政與馬刻絲也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光芒過後,鍾馗胸口的血洞竟慢慢癒合,如同神蹟一般。

馬刻絲驚疑不定地目睹著這一切,這樣恐怖的力量!熟悉卻有點陌生的感覺令他立即想起了一個人,鍾馗與那個人不正是好朋友嗎?口中不禁低聲道:「他回來了,JACK他又回來了!」

粗神經的秦贏政卻沒有疑惑太多,他看到鍾馗瞬間復原,呼吸由停止變回急促,又再漸漸平和,不禁喜極而泣,接著又聲嘶力竭地罵道:「赫迪斯,你這個混蛋竟這樣傷害我的兄弟,我要扒開你的皮,然後灑上蜜糖,再高價從非洲收購回數十萬隻軍蟻,全部扔到你身上去……」

馬刻絲咕噥:「到底誰不認真啊!」


米雅絲緊緊地拉著劉雲往前疾奔,劉雲感到她的手越握越緊,手心上更滲出了汗水,到遠方響起一聲巨響時,劉雲感到她的心靈還傳來一陣劇烈的顫抖,興奮中夾雜著駭然、緊張。一陣莫名的哀傷也同時充斥著劉雲的心頭,宿命的哀傷,也不知是為了米雅絲還是為了自己。

疾奔中的米雅絲猛的停下了腳步,沉聲說:「他也感覺到我了!」

劉雲默然站在她身旁,他知道她說什麼,赫迪斯正向這個方向趕來。

天上的彎月也被黑雲遮擋住了,霧變得更濃,大街上車輛、行人完全絕了跡,彷彿也感覺到了這裡的不安和煩躁。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劉雲的心靈忽然一陣劇烈的顫抖,他感到遠方閃過一道他無比熟悉的氣息,那是JACK!他回來了!是錯覺嗎?不會!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人是他完全瞭解的,那只有JACK,絕對不會錯的!

劉雲當時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想法,就是要過去看看,無奈米雅絲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了。強烈的宿命感再次催促著劉雲,冥冥之中彷彿有一把聲音告訴他,快到那邊看看,JACK他回來了,他終於洞察這個世界的真相了!

劉雲近乎粗暴地甩脫了米雅絲的手,也不去理會米雅絲臉上的愕然,身形一閃,已往遠方疾馳而去。

或許多年以後,他依然不能理解自己此刻為何如此的衝動;或許多年以後,他會為自己突然的衝動捨米雅絲離去而感到無盡的愧疚,但這一刻,劉雲絲毫不懷疑自己行動的正確性,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宿命,也或許是因為米雅絲的宿命。

更何況劉雲內心還隱隱存在這樣的想法,他前往的方向正是赫迪斯前來的方向,如果能早一步將他截住,那就可避免米雅絲受到傷害了,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米雅絲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時,他是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米雅絲存在的。赫迪斯與米雅絲來自同一個世界,赫迪斯同樣可以做到。


看著劉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濃霧深處,米雅絲並沒有跟上去,同樣濃而強烈的宿命感令她留在了原地,等待夙敵的到來。

一道黑影破開濃霧,自遠方席捲而來,轉眼即至,立在米雅絲十步前。黑暗的死亡氣息自他身上散發出,瞬間布滿了整條大街,沾滿了周圍每一寸空間,令人窒息。

「米雅絲,沒想到妳竟然也逃出來了!哈哈哈……」說著一點都不好笑的內容,赫迪斯狂笑了起來。

令米雅絲意外的是,他的聲音一點也不難聽,與米雅絲想像中的惡魔猙獰、沙啞、像是在刮著銅鑼的聲音大不一樣,相反的,竟十分悅耳動聽。

米雅絲靜靜地盯著面前的敵人,一個首次相遇卻是終生夙敵的惡魔,冷冷說:「赫迪斯,讓我們為這段恩怨做個了斷吧!」

濃霧在長街中破開,兩道身影疾射,相撞在一起。


劉雲感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屏住了呼吸,以超出常人所能想像的速度疾衝進秦贏政所在的警察局中,滿地的屍體也不能令他停留片刻,他直直奔到鍾馗所在的辦公室,迎來了馬刻絲和秦贏政回頭的目光。

劉雲並沒有理會他們,逕直走到鍾馗身前,JACK驚鴻一現的氣息就從他身上發出的。劉雲認得鍾馗,他是JACK靈力出軌前最好的朋友,那份靈異文件中的「小鍾」。劉雲很快便注意到鍾馗胸前的血跡,那是重傷留下的痕跡,但看鍾馗此刻呼吸平穩,顯然已無生命的危險。

JACK就是為了他才重回這個世界的嗎?但他的氣息呢?為何一現即逝了?劉雲過去一直都在躲避JACK,害怕JACK,但不知為何,當JACK消失在這個世界時,他卻無比懷念著JACK,希望能與他重逢,問一些困擾他多時的問題。

「劉雲,怎麼了?」馬刻絲看出劉雲神色上的失常。

「劉雲?」秦贏政用力地推了推他,劉雲看起來十分的失魂落魄。

劉雲一抬手,幾乎於粗暴地就將秦贏政推到了一邊,面對兩人的愕然,好一會後才醒覺自己的失態,苦笑一聲,說:「我感覺到了JACK!」

馬刻絲點頭說:「我也感覺到了,不過僅僅是一瞬間,他就消失了!」他指了指地上的鍾馗說:「本來鍾警官眼看就要死了,但現在又活過來了,我猜應該是JACK出手的。」

劉雲默然點了一下頭,忽然一拍額頭,叫道:「不好!」就往外疾衝而去,到這一刻他才想起米雅絲正一個人面對著赫迪斯。

馬刻絲與秦贏政覺得劉雲今晚十分失常,慌忙緊隨劉雲身後,急問:「怎麼了?」

劉雲邊跑邊答:「米雅絲此刻正與赫迪斯作宿命對決,我要去幫她!」

「米雅絲是誰?」秦贏政一臉茫然地跟在劉雲身後。

還是馬刻絲首先反應了過來,說:「你說的米雅絲是遊戲中的女主角米雅絲?」

「對,沒時間和你們解釋這麼多了,快跟我來!」劉雲加快腳步,心中暗暗詫異,從剛才不顧一切也要離開米雅絲到現在瘋狂地惦記著她的安危,自己今夜的心境到底怎麼了,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啊!難道有外來的力量影響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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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界真相
同一條大街,濃霧依舊,但已經沒有任何生靈的氣息在此了。

劉雲茫然地站在大街的中央,無比悵然的情緒正衝擊著他的每一道神經,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米雅絲已經不復存在了,赫迪斯也一樣,他們正如遊戲劇情所安排的那樣,同歸於盡!傷感、失落、愧疚……數之不盡的複雜情緒湧上腦海,久違的困惑再次將他包圍,伴隨著濃霧漸漸將他吞沒在其中。

心靈的顫抖慢慢傳達到雙肩,傳達到全身任何一個地方。

正當劉雲靈魂已徘徊到出軌的邊緣時,心靈深處猛的打了個冷顫,令他的意志重新回到現實之中,令他感到無比詫異的是,一切彷彿也停止了下來,周圍的濃霧不再緩緩飄移,整個世界頓然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

他駭然回頭,本跟在他身後的馬刻絲和秦贏政面目癡呆,像是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四肢僵硬,恍若雕塑,整個世界都凝固在此刻了嗎?

時間停止?

還是我靈力出軌了?

以為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的恐懼猛然襲進劉雲腦海,頭皮上彷彿被千萬根小針同時刺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叫自己冷靜下來,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秦贏政,秦贏政依然一動不動,但劉雲卻已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贏政身上確實再無半點生機。

他拚命按捺住內心的悲傷和恐懼,又再向馬刻絲戳去,但窒息般的寒意已無法抑制地從他內心深處擴散開了。

自己的摯愛和摯友難道就在同一刻都消逝了?

但他的手指尚未接觸到馬刻絲,身後的遠處已響起了一把柔和、極富磁性的聲音:「不用試了,時間已停止在此刻!」

JACK!是JACK的聲音!劉雲猛的回頭,聽聲音判斷以為尚在遠方的JACK竟已站在自己身後,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JACK換了一身衣服,像是古人的長袍,卻又不太一樣,以劉雲的洞察力也無法判斷出到底是用什麼料子做成。不但如此,JACK彷彿也變了不少,比起從前,他少了一點詭異的張揚,多了一份恬靜的平和,整個人變得更深不可測了。

劉雲粗喘著氣,千言萬語,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

JACK洞察到了劉雲此刻的窘境,親切地笑了笑,說:「我用了無窮無盡的時間,終於破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了,特地回來找你的!」

「真相是什麼?你怎麼破解的?」劉雲儘量讓自己沉住氣。

「每一扇門都是出口,然而每一扇門都不是出口!很矛盾,對嗎?但事實就是這樣!」JACK淡淡地說著:「我帶你脫離這個空間後,你才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為何你會說無窮無盡的時間,你是指在靈魂之門裡面使用的時間和這裡並不一樣嗎?」劉雲問。

JACK回答:「的確是不一樣的!但事實是,我破解了真相後,專門跨越時空,回到這個時間找你的!」

「哦?」那種茫然的疲憊,恐懼真相的乏力感湧現在劉雲的心頭。

他察覺到了劉雲內心的失落,將話題忽然一轉,微笑說:「因為米雅絲的死,你感到很悲傷,對嗎?」

「她真的已經死了?」雖然已有預感,但劉雲還是無法接受。

「真的!」JACK點頭:「三分鐘前,我目睹著她和赫迪斯同歸於盡的!」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劉雲衝JACK吼,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

「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們?」JACK竟笑了。

劉雲無言,和米雅絲相處的時間連二十四小時都沒到,自己有傷心的理由嗎?頂多只能用失落來形容吧!不過,這種微妙情緒似乎也不能用時間來衡量的吧……

JACK淡淡地說:「其實本來你的故事並不是這樣發展的,但我用力量影響了你的精神,改變了這一切,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劉雲不解地盯著JACK。

JACK臉上親切的笑容慢慢變得詭異起來,說:「我這就帶你去看看,你本來故事的發展如何,好嗎?」

也不容劉雲回答,JACK的雙眼迅速變得矇矓迷離,以壓倒性的精神力量迅速將劉雲捲入其中。

矇矓退去後,劉雲發覺自己的精神已在JACK的引領下,回到了同一條大街上,他看到自己正站在米雅絲的身旁,周圍詭異的力量越來越大了。

劉雲心中暗叫:我回到幾分鐘前了,JACK怎麼做到的,時間逆流?那已經超出靈力者的極限了啊!

自己此刻的視覺更是無比的神奇,以第三者的角色全方位地審視著周圍,幾分鐘前的自己與米雅絲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等待強敵來臨。

他聽到米雅絲正對自己說:「無論如何,請不要干擾我和赫迪斯的對決,好嗎?」

他看到自己點點頭,米雅絲投來充滿複雜情緒的一瞥,絕色容顏在濃霧中染上了淒美。

接著,赫迪斯和米雅絲的力量撞在了一起,眼看兩人就要同歸於盡之際,他看到自己終於忍不住出手了,拚著本體的受傷阻止了兩人同歸於盡,重傷的赫迪斯拋下一句十分老土的「我還會再回來的」,就消失在黑暗的深處。

而劉雲自己拚命將靈力灌輸進米雅絲的體內,但米雅絲仍奄奄一息的模樣,不禁暗暗焦急,耳邊就響起了JACK的聲音:「以你的精神用旁觀者的身分去觀察,儘量不要動任何感情!」

劉雲只好盡力令自己的心情變平靜,他看到自己終於將米雅絲從死亡的邊緣上拉了回來,並扶著她蹣跚地離開了大街。

在JACK的引導下,精神仍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劉雲發覺到是遊戲裡的宿命觀影響到兩人要不死不休,便帶著米雅絲找上洪鈴,希望能得到洪鈴的幫助,修改遊戲「末日天堂」的進程。

但洪鈴能力有限,只能修改程序的其中一部分,最終還是需要高俅來完成,於是劉雲找齊了馬刻絲、秦贏政等人再一次打開末日天堂,進入其中,詢問高俅解決問題的辦法,高俅詳細地說出了整個遊戲該如何修改的辦法。

眾人按照這個辦法,用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終於將遊戲修改完成,將米雅絲和赫迪斯的關係不再定死在不死不休上。

他看到自己問米雅絲有什麼感覺,米雅絲甜甜地笑著說:「好像已經沒那麼恨赫迪斯了!」

眾人以為危機已過,劉雲更與米雅絲過上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故事發展如同許多愛情故事裡的男女主人翁般,水到渠成的發生了一切。當兩人的愛情來到巔峰狀態時,惡夢卻發生了!

劉雲在某天清晨醒來,發覺米雅絲已不在身邊。因為有了時間的醞釀,他對米雅絲的愛已到了瘋狂的地步,他驚慌失措地找尋米雅絲的身影,聲嘶力竭地叫喊著米雅絲的名字。

終於,他遠遠地看到米雅絲正在屋外的沙灘上,同時,那裡還有赫迪斯,他看到兩人再次以自身作為力量相撞在一起。這一次,因為距離太遠,劉雲無法出手來阻止他們,眼看著他們同時消失在天地間,劉雲感到自己來到了瘋狂的邊緣,遊戲的結局,最終還是沒有改變!他哭泣、他嚎啕、他愧疚、他無奈,但已經無法改變最終的結果,珠江上出現了一道艷麗的彩虹,米雅絲美麗的身影正在彩虹上與他作最後的道別。

他的心完全粉碎了!

時光流逝!

他已忘記了該如何正確生存了,他已經遺棄了生活本來的夢想,只懂待在自己在伊甸園的小房間裡,每天用思念來折磨自己,每天都在折磨中度過。每個人都來看過他,馬刻絲、秦贏政、寧采臣、林黛玉、妹妹劉秀、哥哥劉邦、父親劉備……但每個人最後都嘆息離去,林黛玉還抱著他哭了好幾次,但他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身邊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已經不再重要,生存只為思念,生存只為折磨……

終於有一天,一個全身裹著黑衣的女子瞞著伊甸園眾人,偷偷將他帶走,帶到了一個無人地方,滿懷傷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告訴他,她就是他的母親!但他的目光空洞洞的,裡面什麼也沒有。

終於,那黑衣女子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了句:「你失敗了,繼續墮入輪迴吧!」

刀光一閃,他感到眼前一黑,自己的生命已不復存在。

這些故事如同畫面,飛速而逝,又飛速而回,一切彷彿是如此的朦朧,但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實。

當周圍一切重新恢復正常的感覺時,劉雲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自己身前站著的仍是JACK,身後仍是一動不動的秦贏政和馬刻絲,剛才的一切,彷彿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JACK注視著劉雲的神情中也不無傷感,口中淡淡說:「如果我沒有改變你的生命程序,剛才你所看到的一切,將成為你本來要經歷的事實!」

JACK的語言中充滿了誠懇,但劉雲卻用力地晃了晃頭,聲音中仍帶著抽咽:「都是你灌輸給我的幻覺,是幻覺!」

「這一切都是真的!」JACK平靜地注視著劉雲。

「我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一生的!剛才她死了,我現在不是什麼事也沒有!」劉雲忽然爆發了,整個人的情感都爆發,無法抑制的憤怒噴湧了出來,也不知到底是針對JACK,還是針對自己。

「你會的!」JACK的眼中再次湧現出哀傷:「我不出手改變的話,你會的!」

此刻,整個世界的時間是停頓的,但這並不能將劉雲的哀傷和無奈也停頓下來,剛才JACK將自己引領進另一個時空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他內心深處更有一把聲音在暗暗地告訴自己:「他說的是真的,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幫助你的話,前面你所經歷的一切將成為現實!」

劉雲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萎縮,連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去:「就算這一切是真的,你已經幫我扭轉過來了,我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JACK像是鬆了口氣地親切一笑,說:「你無須擔心什麼了,我引領你去目睹這一切,只為了我能方便去說出真相,這個世界的真相!」

「說吧!」劉雲靜靜地嘆了口氣:「我想以我此刻的心理承受能力,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我都能接受的!」

JACK說:「好!因為真實的世界現在對於你來說,是一種你完全不能理解的概念,我只能用這個世界的概念來向你解釋了!劉雲,不要一副看破紅塵、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來聆聽,好嗎?」

劉雲稍稍一振精神,抬頭凝視著JACK,待他講下去。

「這個世界的真面目是一個監獄!這個空間,這個空間中的所有無限空間、折疊空間,都是監獄!每一個人,每一個生物都是囚犯!」JACK充滿磁性的聲音迴響在這個靜止的空間裡,內容更是無比的驚世駭俗,每句話都有平地春雷的效果。

劉雲有點想笑的衝動,卻笑不出來,因為JACK的神情無比認真,而且JACK也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劉雲說:「監獄與刑罰是並存的!那麼這個監獄的刑罰是什麼?」

JACK說:「輪迴!輪迴就是最大刑罰,每個生命體每一次生命的歷程都是刑罰的過程!」

劉雲問:「生命體指的就是人嗎?」

JACK說:「生命體是指所有的生物,所有空間中所有存在的生命,就以地球舉例,上到人,下到蟻,再到任一植物,他們都是生命!」

劉雲笑了,說:「那為何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貧窮;有的可以當人,有的卻要當螞蟻;有的可以成為動物,有的卻要當植物呢?」

JACK淡淡地回答:「有可能是刑罰的不同,造成了他們輪迴的待遇,也有可能是他們在真實世界收買了獄卒,所以得到高人一等的待遇!」

劉雲奇道:「獄卒?」

JACK說:「獄卒就是真實世界派到這個世界監督輪迴得以正常運行的人,他們,也就是在我們這個世界裡稱之為神的傢伙!我也是借助了他們的力量,才能得以順利改變了你的生命程式!」

劉雲無法置信地用力搖搖頭,茫然說:「這實在太荒謬了!」

JACK苦澀一笑,說:「但這一切偏偏都是真的!其實,你一直以來渴望當一個平常人,你所謂的宿命感,這一切一切,都是屬於你的刑罰之一!」

劉雲再次被JACK帶進了他的思路當中,不自禁問:「那刑罰什麼時候才終結啊?」

JACK苦笑:「那就要看你在真實世界所犯下的是什麼罪行了!短的幾度輪迴就可以超脫,長的就遙遙無期了,但如果是罪犯滔天的話,刑罰將會是永墮輪迴!」

「永墮輪迴……」劉雲默默地將這四個字念了一遍,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

JACK平靜地說:「你身邊就有這樣一個例子,寧采臣!寧采臣就是被判罰永墮輪迴!因為他曾經試圖逃獄,卻失敗了!」

劉雲心頭猛的一震,說:「逃獄?」

JACK解釋:「逃獄就是想逃離出輪迴之外,回到真實世界的人!很多空間裡的生物都正這麼幹著!地球上也有許多人研究如何逃獄的,逃獄的思考方式不同,形成了許多流派,譬如佛教、道教、基督教……」

劉雲說:「有人成功過嗎?」

「有,但很少很少!」JACK說:「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逃獄成功了,其實只是跑到上一重空間而已,一旦被發現了,還要加長刑期;假如你一再逃獄,又一再被發現的話,那麼刑期將會變成永墮輪迴!」

劉雲深吸一口氣,他已開始相信JACK所說的一切了,沉聲問:「那麼我的刑期什麼時候到期?」

JACK深深注視著劉雲的雙眼一下,閃耀出了光彩,沉聲說:「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馬上帶你脫離輪迴之苦,回到現實的世界中去!那是一個你無法想像的世界,一個全新概念的世界!一個真實的世界!」

JACK的聲音帶著令人瘋狂的煽動力,但劉雲依然冷靜,他輕輕地問:「你的意思是,要帶我逃獄,對嗎?」

「對!」JACK很有感情地笑了:「一切將會很順利的,獄卒,也就是所謂的神,已經被我收買了!只要你點頭,我們馬上可以離開!」

「最後一個問題。」劉雲變得越來越冷靜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既然已經逃出去了,還要回到這個空間,回到這個時間來找我?」

JACK的神情一下變得怪異起來,悲傷、無奈、激動……都有一點,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因為,我們在真實世界裡是同一個人!」

劉雲心裡猛的一個激靈,說:「我不明白!」

JACK耐心地解釋說:「真實的世界是一個你無法理解的概念系統所在,通俗點解釋就是,在真實世界裡,我是左半身,你是右半身,如果只有我逃出去了,你還在這裡,那麼我在真實世界裡只是一個只有半身的可悲的畸形人!我這樣說,你能理解一二了嗎?」

劉雲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想消化JACK所說的話,無奈腦海卻越來越亂了。他低下了頭,可以憶起的往事在他腦海中紛亂地回放,人的可悲、人的可笑、人的無奈、人的快樂、人的種種情感……漸漸變成秩序,匯聚在一起,劉雲迷茫的眼睛慢慢又再回復清澈。

JACK在一旁沉聲催促:「井底之蛙以為井中一切便是整個世界,劉雲,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你看到真正廣闊的世界,你還在猶豫什麼呢!時間就快要重新運行,到那時我們就沒機會了……」

劉雲終於抬起了頭,神色毅然,緩緩地說:「JACK,不管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我們在那個所謂的真實世界是否真的是同一個人!我要對你說,我更願意當一個人,做人的過程對於我來說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就算這是一種刑罰,我也甘願承受!」

JACK眼中閃過不信,但很快又轉化成了悲哀,他從劉雲眼中看到了堅決,但他仍奮力爭取:「難道你甘願承受輪迴之苦?」

劉雲說:「如果真的是我犯過的錯誤,我想,我還是要去面對的!況且,這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就像現在我做人一樣!我想通了,JACK!就算你沒出現,沒改變我的生命程式,我的生命就像你前面展示給我看的那樣,我也絕不後悔!畢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本來的真實體驗啊!我想,就算在那個所謂的真實世界中,也是無法體驗到這一切的吧!」

JACK注視著劉雲的雙眼緩緩變作了悲哀和無奈,他的身體慢慢變淡,彷彿要與那靜止了的霧氣融在一起,嘆氣說:「我明白了,經過了百度輪迴後,我們雖是同一個人,但再度重遇後,已經無法再瞭解對方了。你保重了,劉雲……」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JACK!」劉雲看著JACK變得越來越淡的身體,輕輕地說。

JACK的身體終於完全融進了霧氣之中,消逝不見。劉雲湧起了一陣莫名的哀傷,他知道,終此一生,他是再也不可能看到JACK了。

正在他嘆息之時,濃霧瞬間退盡,整個世界恢復清明一片,天際的盡頭正迎來黎明前的第一線曙光,在晨光的沐浴下,整條大街被染成了淡淡的金黃色,恍如童話世界一般。

劉雲心念一動,回頭便看見馬刻絲二人正愕然地看著自己,顯然已清醒過來,劉雲知道時間又再正常運行了。

馬刻絲謹慎地看著周圍,小心翼翼地問:「劉雲,前面是不是發生什麼了?」

「發生了點事!但現在一切都不那麼重要啦!」劉雲瀟灑一笑,大步往前方走去。

「看你一副洞察世情的模樣,是不是發現什麼了?」秦贏政明顯在試探劉雲是否處於正常狀態。

「還能做人,真好!」劉雲感慨地說。

「嗯!可以列入年度十大警句了!」馬刻絲評價。

「劉雲好像每年都有這麼一兩句警句的……」秦贏政嘀咕了一句。

黑夜已盡,新的一天又將開始。對於劉雲而言,這同樣是他生命的一個全新開始。


人物後記:

劉雲……以備受推崇的醫術和有口皆碑的醫德,在三年後成為新一任深藍精神病院院長,同時也是深藍歷史上最年輕的院長。五年後,馬刻絲退位讓賢,劉雲推辭不下,成為新一任伊甸園園長,也是伊甸園歷史上最年輕的園長。

林黛玉……從國外歸來後,與劉雲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在一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大膽向劉雲表白,劉雲終於重新敞開心胸,接受了這段愛情,有情人終成眷屬。

馬刻絲……卸任後離開了伊甸園,開始了他的環球風水探索之旅,直到多年以後才重新回國。

秦贏政……始終堅守著伊甸園。兩年後結束了單身漢的生活,與陳夢娜正式結婚。五年後,積功升至警局的副局長,但因他吊兒郎當的性格,卻再也沒有在官場攀上更高的位置,但他本人表示無所謂。

寧采臣……依舊無所事事的在網路上閒逛,曾一度被劉秀瘋狂的追求,但他自知自己的悲哀,一直無法接受劉秀,他與秦贏政一樣,始終堅守著伊甸園。

鍾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四年後升至警局局長,七年後調進中央,人生之路一直平坦暢通。

李華佗……五年後升至副院長,但天生有受虐傾向的他,還時常跑去問劉雲最近有沒有什麼詭異的事情發生。

劉備……依舊是一副老人癡呆的模樣,但偶爾也會十分正常地打電話給劉雲噓寒問暖。

劉秀……曾一度苦戀寧采臣,遭寧采臣婉言拒絕後,消沉一時,不過很快又再振作起來,畢業後留在G市工作,始終堅守伊甸園。

高俅……在劉雲等人的幫助下,終於順利地走出了遊戲,但此事並沒有在他心中留下陰影,他仍繼續從事遊戲創作設計工作。

劉邦……繼任了逆十字會長一職,一反父親低調處事的傳統,向靈界的各大協會宣戰,遭靈界的協會聯合反擊,八年後在最後戰役中慘敗,攜同妻子虞姬躲進伊甸園,得到劉雲庇護,心灰意冷下,一直沒有東山再起。

司徒先生……兩年後康復出院,擔任深藍的技術顧問,成為劉雲在專業領域上的一個導師。

JACK……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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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刻絲
伊甸園──G市近郊的一棟獨立別墅全國凶宅排行榜第一位。


爛尾樓,也就是已經建好了框架卻沒有完工的大盤。

G市裡就有這樣的一棟爛尾樓──銀座它位於G市黃金路段,高六十三層此樓前後已多次易主,原因很簡單它的投資商不是吃飯被噎死,就是莫名其妙的自殺承建商的施工隊更是多次發生意外事件,已有上百名工人死於非命。

經過多次這樣的巧合事件後,沒有投資商敢再接手;在地產界裡,銀座成為了最著名,同時也是最邪門的風景。

銀座多年無人接手,在黃金路段裡有這麼一棟破破爛爛的東西,實在不雅,政府最後忍不住出面干預了,將那個接手的價錢壓到不可能再低,終於有人心動了,譬如:某大型地產商的陳老闆。

陳老闆是一個相當精明的人,他很信邪,所以他在接手之前,請了一位風水師前來勘察風水,看看銀座到底是哪裡不妥,竟令這麼多人前後死於非命,最重要是若真有問題,該怎樣去解決。


馬刻絲一襲唐裝,站在銀座六十二層的邊緣上,一動也不動,任由衣衫隨風飄擺,已經很久了。

在他身後不遠處,陳老闆一臉的不耐煩,對身旁的一個助手問道:「他到底站多久了?」

助手看了看錶,恭敬地答道:「已經三小時零六分了,老闆!」

陳老闆重重地哼了一聲,問道:「誰找來的風水佬啊?」

另一個助手忙答:「是李老闆介紹的,他叫馬刻絲,行內很有名氣的!」

「什麼?!馬克思?」陳老闆側過頭。

「對!馬刻絲!」助手誠惶誠恐。

「靠,馬克思看風水!」陳老闆罵了句粗話,對前面的助手說:「你再過去催催他!」

助手只好無奈地向馬刻絲走去。

「大師,好了嗎?」助手沒指望他會回答自己,前兩次來詢問,馬刻絲都沒作聲。

這次卻令助手感到意外了,馬刻絲答非所問地低吟:「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繫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助手大驚,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馬刻絲卻是一副低迴不已的神情,輕嘆著說:「很久沒站到這樣的高度來看蒼生了,如此意境,我已經多年沒體會到了!小兄弟,你覺得如何?」

助手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儘量不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太怪,他嚥了一下口水,沉聲地說道:「大師,我們老闆在那邊等了三個多小時了,這棟大廈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馬刻絲愕了一下,說道:「呀!竟然這麼久了,我顧著看風景,差點忘了我是來看風水的!」

助手差點從六十二層摔了下去。

馬刻絲走近陳老闆,說道:「陳老闆,這棟大廈很有問題,我勸你還是別接手了!」

陳老闆低罵一聲,沒問題找你來幹嘛?

助手見老闆面色不善,忙圓場問道:「大師,有沒有得化解啊?」

馬刻絲像是聽到很好笑的事情那樣,哈哈笑了一輪,才說:「化解?跟我上頂層,給你們看些東西!」說罷,帶頭就往頂層走去。

「他到底在笑什麼?真不懂!」尾隨在後的一個助手說道。

「對於一個看風水,卻從頭到尾都不用看羅盤的人來說,我們不需要懂的!」另一個助手嘆道。

此時,陳老闆的臉部色彩正逐漸轉作鐵青。

頂層,整個G市的夜色盡收眼底,馬刻絲走到未建好的直升機降落點旁,從容地面對身後那幾個隨時會將他從頂層推下去的人,從自己古香古色的背囊中,取出幾副孩童的玩具眼鏡,遞給眾人。

他說道:「我在眼鏡裡注入了靈力,你們戴上就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眾人的感覺就像被人帶回了孩童時代,陳老闆的神情終於由鐵青轉作了淤黑,烏雲密佈的淤黑,低吼:「大師,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馬刻絲微笑著,用鼓勵的眼神看著眾人,鼓勵著他們將眼鏡帶上,誠懇地說:「無論你們看到什麼,切記,一定要鎮定!」

終有人忍不住將眼鏡戴上了,一聲驚叫頓時劃破了夜空,另外幾人發覺不妥,忙立刻也將眼鏡戴上,慘嚎聲響不絕於耳,彷彿看到了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陳老闆看著自己見慣了大場面的助手如此失態,終於緩緩抬起手,慢慢地要將這副孩童眼鏡戴上,眼前助手扭曲的臉與馬刻絲的從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終於戴上了眼鏡,眼前駭人的景象幾乎令他停止了呼吸。

夜空中有一道血紅色的巨大光芒,正正地罩在銀座上,低頭一看銀座,那景象也令他忍不住驚吼了。腳下哪裡還有什麼銀座?那明明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血紅色心臟,且正有節奏地跳動著,而自己正站在心臟的頂部。它凸現的青筋與殷紅的血管,和周圍美麗的都市夜景是如此的不協調!

「各位,容許我介紹一下。現在,我們正站在惡魔的心臟上!」馬刻絲用導遊的語氣向眾人介紹著。

林黛玉
如果你擁有靈力,你將可以接觸靈體;如果你的靈力足夠強,那麼你可以將靈體踩在腳下,哪怕對方是最可怕的怨靈。

G市一所有名的高校鬧鬼了!著名的紅馬甲事件重現人世。每當夜深人靜,在宿捨樓梯的轉角,就會出現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她低著頭,托著一件紅馬甲,輕輕問你:「你要紅馬甲嗎?」如果你回答「要」的話,那麼第二天,你將慘死在自己的床上,全身的皮都會被剝了下來,活脫脫穿了一件紅馬甲……

林黛玉,一個來自「紅樓夢」的美麗名字,她也人如其名,天生麗質,身上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忘懷的朦朧氣質。這別具一格的韻味,就像一朵乍開的的白玫瑰,猶帶著清晨露珠。

深夜,她正漫步於鬧鬼鬧得最凶的第三宿捨,神態漫不經心,彷彿根本沒聽過關於這裡的恐怖傳說。

樓梯轉角處,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攔住了她的前進,紅衣女子低著頭,托著一件深紅色的旗袍,輕輕問道:「妳要紅……」

「請等等!有電話!」林黛玉舉手阻止紅衣女子繼續說下去,從褲袋中掏出手機說道:「喂……知道了……好!先這樣啦!我還要去收保護費呢!」

紅衣女子一動也不動地等待著。如果細心留意的話,就會發覺,她的腳跟是不著地的。

「好了!」林黛玉衝著紅衣女子笑了笑,將手機放回褲袋,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問我要不要紅馬甲對嗎?」

「我要了!」她從容地從紅衣女子手上接過那件紅色的旗袍,猛的一腳就踹在那紅衣女子的肚子上,緊接著衝上前,揪起那女子的頭髮,將她的頭狠狠地撞到牆上,發出「彭」、「彭」的響聲。

林黛玉在瞬間變得無比的暴躁,面目因為太過憤怒,變得有點猙獰,實在很難將她與前面那個文雅美麗的女子聯繫在一起,她惡狠狠地說:「妳這婊子是誰?敢到我的場子來鬧事?」

「什麼?妳為情自殺,不得超生?真他媽的活該!」林黛玉抓起紅衣女子前襟,兩張面孔湊得近無可近。那紅衣女子面目腐爛,一顆眼珠已經掉了下來,空洞的眼眶中,蠕蟲正慢慢地爬出來!

「還想害人,找替死鬼?賤貨!」林黛玉一把將那紅衣女子甩倒在地,衝上前沒命地亂踹。

因為聲音實在太大,附近宿捨一個大膽的女生終於忍不住探頭出來窺看,只見林黛玉對著一團空氣又叫又踢,不禁失聲說道:「大姐頭,妳怎麼了?」

林黛玉回頭嫣然一笑:「到期了!我是來收這個月保護費的!」

秦贏政
陳夢娜是林黛玉的同學,她有著一個非常美麗的綽號,叫「夢娜麗莎」。她自問對得起這個綽號,因為她笑起來很甜,外貌更是酷似某個港台的玉女明星。

但因為她與林黛玉是好朋友的關係,很少人敢接近她,原因很簡單,林黛玉是有名的惡女,校園裡大姐級的人物,與外面黑社會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在大一時,曾有數之不盡的男生追求過她們,但當林黛玉將一個追求行為過激的男生,打進醫院躺了三個月後,追求者便迅速減少。當時,陳夢娜真的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好朋友,為自己減少了這麼多煩惱。

但到了今天,已經大三了,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女人就是這樣,多人追時就高不可攀,沒人追時就自怨自憐。她想,她必須要避開林黛玉,因為這樣才有男生敢上前搭訕,但林黛玉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子,一旦被她發現那些「狂蜂浪蝶」,她都會很夠朋友地幫助陳夢娜清除這些「煩惱」。

唉!大三了,大學還沒戀愛過呢!這能叫大學生活嗎?畢竟是女孩子,到了想戀愛時,都是非常大膽的。像今天,陳夢娜就瞞著林黛玉去參加了一個G市的網路聯誼活動。

聯誼會的地點是一片美麗的沙灘,她的美貌震動了所有的男生,但她暫時無法從這群男生中,找出一個稍稍滿意的對象,雖然很想談戀愛,但總不能飢不擇食嘛!她是多麼渴望擁有一段浪漫的愛情啊!當她陷入一個極其危險的險地時,白馬王子忽然出現,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將她救出險境,然後他富有陽剛線條的嘴唇慢慢靠近自己……想著想著,陳夢娜不禁有點醉了!

「小姐,小心著涼!」一位男士將襯衫披到她的肩膀上,用他認為最有風度的姿勢,坐在她身旁。

「神經病!現在是夏天啊!」陳夢娜暗罵,牽強一笑,將衣服還給那個人。

「小姐,我們可以聊聊嗎?」另一個男子坐到她的另一邊。

陳夢娜忽然發覺,她四周都坐滿了人,這個問道:「小姐,妳家住哪?」

「妳媽貴姓?」那個也問。

「妳親戚朋友多嗎?」另一個又問。

「……」

陳夢娜發覺有很多隻蒼蠅飛進了自己的耳朵裡,幸好不遠處有一部MD機,忙一把拿過來帶上,用音樂聲來阻隔噪音,從包圍圈中了逃出來,說道:「我要上洗手間,請不要跟來,謝謝!」終於擺脫了那群蒼蠅,她輕輕鬆了口氣,順步而行,長嘆:「神啊!我是想戀愛,可是擇偶的前提條件是人,而不是蒼蠅啊!」

她想著走著,一個陰森森的隧道出現在不遠處的前方,她想起那是舊鐵路的遺址,因為這裡出過一次重大事故,幹線重修後就移位了。她忽然湧起強烈的好奇心,想要到裡面去看看。

但她走進隧道沒十來步,就完全漆黑了,彷彿陽光根本照不進來,她生出怯意,正想慢慢退出去。回頭時,隧道忽然間完全陷入一片漆黑當中,她驚恐得想叫喊,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想動,黑暗中彷彿有幾雙無形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全身。

突然,前方射來一束極其耀眼的光芒,緊接著,她就聽到了那熟悉的火車鳴笛聲「嗚……」,火車前進的「卡……嚓,卡……嚓」聲清晰地傳入耳中。她湧起極為荒謬的恐懼,這個隧道的鐵路不是荒廢了嗎?

火車飛速向她靠近,那「卡……嚓,卡……嚓」聲,就如同死亡的音符般,一下重過一下地敲擊在她的心頭,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法動彈分毫。

「它要將我輾成肉醬了!」她絕望地哭泣。

一道高大男子的身影猛的從一旁閃出,一下就將她拉離了鐵路,他將她拉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陳夢娜心靈深處一陣顫動,扭頭一看,那火車已經不見了,四周的光線也恢復了正常,彷彿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但她知道不是這樣的,那恐怖的「卡……嚓,卡……嚓」火車前進聲的餘韻仍在她耳邊迴響著。

那高大男子溫柔地扶著她走出隧道,沉聲道:「小姐,妳有看到隧道外有個牌子寫著『請勿靠近』嗎?這個世界很神奇,有些事情是完全在妳理解之外的!」

陳夢娜這時才發覺自己正緊緊地靠在那男子的懷裡,陣陣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她不禁有點陶醉了。側過臉去看那男子,只見他一頭直直的短髮,古銅色的皮膚,炯炯有神的雙眼,結實有力的肌肉,她要醉倒了,這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小姐,妳在傻笑什麼啊?妳知不知道,妳剛才很危險?」男子說道。

陳夢娜迷醉地點點頭。

「妳以後一個人就別亂跑到危險的地方去了……尤其是帶著別人名貴的MD機的時候。妳看,機子背面可是刻著我名字『秦贏政』的,搞得我到處去找妳,幸好沒弄壞啊……喂!妳怎麼暈過去了?!」

寧采臣
寧采臣最近很閒所以常在網路上流連,但他幾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不發郵件,不愛閱讀也不熱衷網戀,滑鼠就是亂點著什麼都看一下,以此來打發著時間。

直到有一天他因為一個網路遊戲認識了她,他的網路生涯便悄悄地開始了變化。

寧采臣在這個遊戲不愛練功,也不愛聊天,只是喜歡坐在繁忙的大都市中,看著各式各樣的玩家來來往往的熱鬧場面。

她就在那時候走近了寧采臣,她說:「你看起來很落寞!」

寧采臣笑,遊戲裡的人物個個都大同小異,像他這樣坐到大路邊的玩家不在少數,她又怎能看出自己落寞呢?所以他並沒有回答她。

她在寧采臣身邊坐下,說道:「我在這裡見過你很多次了,你總是鬱鬱寡歡地坐著,你很孤單?」

螢幕前的寧采臣淡淡地笑了,我孤單?或許吧……

她又說:「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其實就是心靈上的距離,你的心靈就是離別人太遠了,所以才孤單的,對嗎?」

寧采臣愕然了一下,不禁看了看她的名字──「聶小倩,相當高的級別,他終於點頭,說道:「對!!」為了表示他十分贊同,他還破例多打了一個嘆號。

聶小倩笑了:「哈,你老不說話,還以為你不會打字呢。」

於是,寧采臣上網不再是無所事事了,他會第一時間進入這個遊戲,然後和聶小倩一起練功,一起PK,一起聊天。奇怪的是,聶小倩從不在白天出現,她上網時間一般都在十二點以後。

他們在網路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談話的內容也從孤單的人性,來到了遊戲裡,又從遊戲的生命,延伸到地球每一個角落發生的事情。

有一晚,聶小倩對寧采臣說:「你有沒有想過,在我ID的背後,其實我是一隻恐龍,甚至會是一個鬚眉男子呢?」

寧采臣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就算妳只是一個幽靈,我也不會介意的!」

她回話:「真的嗎?唉……」

寧采臣彷彿真能聽到她的嘆息聲,不禁無言,她今晚怎麼了?

她說:「要看我的照片嗎?」

「好的!」其實寧采臣對這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好奇心,但不忍掃她的興。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個鬼魂,你也要看嗎?」她說。

「要!」寧采臣淡淡地笑了,遊戲中的人物更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傳過去給你!」她說。

看著文件一點點的傳送過來,寧采臣的心跳速度莫名地加快了。

圖像慢慢地顯示出來,寧采臣不禁將臉湊近了螢幕,一個女人的臉佔領了整個螢幕,長長的黑髮將她整張臉都蓋住了,根本看不到她的五官,活脫脫像一個貞子。

寧采臣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心裡也似被這龐大的人臉給堵塞住了一般,背脊漸漸涼了起來。

正想向她發話,這時畫面卻發生了變化,她的頭略動了一下,詭異的黑髮掀起一點點,露出的白皙皙下巴上有一張紅艷艷的嘴,咧開向寧采臣笑了。

「啪」的一聲,屋裡的燈突然間滅了,寧采臣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該死的,又停電了嗎?

不是徹底的黑暗,還有一絲電腦的熒光,如同鬼火一般。寧采臣靠在椅背上,看著她尖尖利利的碎牙,白森森地躺在暗紅的嘴裡,襯著黑洞洞的背景,笑得那麼誇張,那麼奇怪。

這種恐怖的笑容在這片寂靜無聲中更顯得詭異。

他想離開桌子,可是身子彷彿被釘住了一樣。直愣愣地看著她的臉,感覺無盡的冰涼都湧到各個神經末稍,正滲透到頭皮裡,從髮尖流淌出去。

「現在你還想見我嗎?」女子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她發了話,寧采臣很快從恍惚中明白過來,說道:「當然,要是那就是妳真面目的話,我更要見妳。」

她過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即使我是個令人懼怕的鬼?」

寧采臣看到那個「鬼」字,答道:「對,即使妳是個鬼!」

於是,他們定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約會當天,烏雲遮住了毒辣的太陽,天空灰濛濛的,這在夏日來說,是個相當罕見的下午。寧采臣穿了一身素色的休閒服,靠在路邊的小樹上,靜靜地等待著聶小倩的到來。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未曾有人對他斜視一下。寧采臣注視著一個小孩手中的雪糕,怔怔地打量著。哦!又是夏季了呀!

口袋的手機響了。

「我到了,你在哪?」她問道。

寧采臣很快注意到了對面街道上的一個女孩,她留著一頭清爽的短髮,這是一個清純美麗的女孩,她亮麗的大眼睛很快便發現了他。

寧采臣注意到她身後淡淡的影子,笑了:「鬼白天也能出來嗎?」

「為了見你,小倩作好見光死的準備啦!」她笑了,很美麗地笑了。

寧采臣也淡淡地笑:「妳不是鬼!妳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

「你的樣子我也很喜歡,為何還不放下手機過來呢?」她說。

「你為何每晚都是十二點以後才上網呢?」寧采臣問道。

「我是做通訊業的,這是我的工作啊!」她說道。

「我明白了!」寧采臣說道。

就在寧采臣關了手機的同時,一道亮光閃來,刺了他的眼。

「該死!」他連忙轉過頭,卻見她拿著相機。

「嗨!」她搖著「拍立得」的照片對著寧采臣喊:「我忍不住要給你留個影。快過來我這邊吧!」

寧采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走了過去。

她的臉上帶著美麗的笑,與網上的她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但寧采臣仍然能憑直覺將兩人聯繫在一起。

就在這時,她突然尖叫一聲,一輛巨型貨車拐了個彎向寧采臣衝來,速度快得像飛一樣。

她用手掩住了嘴,而寧采臣一動也沒動,就看著大貨車從他身上駛過去。

寧采臣沒有倒下,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那輛車是從他身體中穿透過去的,就像是穿透一層霧、一陣風,或任何一件透明、不存在的事物一樣。

她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臉上從呆滯慢慢變成了難以置信,她緊緊盯著他,再緩緩把目光從他身上移下來,盯著手中已顯影的照片,臉上猛的露出了驚恐萬分的表情。

照片上空無一人,除了他身後那個花壇外,他並沒有被拍下來。

寧采臣當然不會被拍下,他連影子也沒有。

寧采臣很清楚這個答案,所以臉上還是帶著那深沉又愉悅的笑意。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中已全然沒有了甜蜜,取而代之的是懼怕、恐慌。

她微微顫抖著,恍如置身寒冬;手指絕望地鬆開,照片飄落下去。

然後,她抱著頭慢慢蹲了下去,接著小聲地啜泣起來。

寧采臣的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這種感覺漸漸遍襲全身。

他悲哀地看了她一眼。

她還在那兒低頭哭泣,而寧采臣已轉身離去,消失在逐漸浮躁的空氣裡。

離去時,寧采臣想起了她曾說過的話: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其實就是心靈上的距離。

而他還想再加上一句,那就是:真正的人鬼殊途,同樣是來自心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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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一 報復
人生轉折點的那一天往往看起來,是與平常任何一天並沒有什麼兩樣的。對於阿當而言也是如此。

踢球歸來的阿當風風火火地衝出了電梯,一手抱著足球另一手掏出鑰匙飛速將房門打開,跳過門檻也不回看,反腳踢在門上「啪!」一聲,門便大力關上了。

他從冰箱拿出可樂,一屁股就坐到豪華的沙發上,也不管自己一身髒兮兮的。今天家人全部外出,僕人回鄉,自己現在就是一家之主了,哈哈!阿當想起剛才自己在球場上的精彩表現,便直接在沙發上用腳墊起球來,嘴上更哼起了周傑倫的新歌。

這時,門鈴響了!改變阿當一生命運的門鈴響了。

當時的阿當並沒有意識到厄運之神正在對他揮手,他身子一彈,便從沙發上彈射了起來,往大門跑去。

門外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青年人,手裡拿著一個包裹,對著阿當燦爛一笑。

「我沒叫外賣!」阿當看了他一眼,立刻要把門關上。

「等等,我是聯邦快遞員,請簽收郵件!」門外的年青人急了。

「哦!原來是送快件的,那麼別笑得像個送外賣的嘛!」阿當大咧咧地說,他終於也留意到年輕人是一身快遞員的裝束了:「誰的郵件啊?」

青年人苦笑:「歐陽當在家嗎?請簽收!」往前便遞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我的?」阿當疑惑地轉了轉眼睛,他只是個高中生,他的朋友全在本市,誰會這麼無聊發個包裹給他啊?

他龍飛鳳舞的在簽收單上塗上自己的名字,拿過包裹便把門關上,在門快要合上的那一剎那,阿當沒來由的心中一寒,不知是否錯覺,快遞員燦爛的笑容在那一剎那忽然變得十分的詭異。

阿當重新坐回沙發上,將那小盒子拋了拋,輕得很,聽聲音聽不出到底有什麼東西放在裡面,他自言自語:「是什麼東西啊?」單子上寄件人的名字陌生得很。「劉溫」?聽都沒聽過。

為防是損友的暗算,他小心翼翼地用上「巧妙」的手法,遠遠將盒子打開,良久後不見有任何不良反應,他才緩緩走近盒子,發現裡面只有一張影碟,影碟沒有任何包裝,恰好卡在盒子中間,所以前面他拋動的時候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竟然沒有任何圈套,也沒有任何特殊物品在裡面。他不禁微感失望,要知道,他剛才還胡思亂想著會不會有可能是老天終於體會到他渴望一段奇遇的苦心,賜給他什麼寶物之類的東西,再或者放出個時空黑洞,令他可以回到古代或者什麼異世界之類的,然後展開一段稱王稱霸、蕩氣迴腸、可歌可泣的故事。

阿當將影碟從盒子中取出,串進食指中轉了幾圈,碟片上竟然沒有任何的文字,難道是A片?

「誰會專門寄張A片來毒害像我這樣清純的男孩?祖國未來五十年還要靠我呢……」他喃喃自語,拿著碟片走向了VCD機,暗暗祈禱:「內容可一定要精彩,馬賽克也不能有……」

阿當當然不會知道,這張影碟將改變他的一生,其內容,已經不能用精彩去形容了。

雪花,整個屏幕都是雪花,這已經整整持續三十秒了。

阿當不耐煩地喝了口可樂,自言自語:「再給你十秒鐘,再沒有內容就將你人道毀滅!」他的手已放到了VCD的遙控器上。

就在阿當要說到做到的時候,螢屏上的雪花刷一下消失了,一個面色紅潤的老頭出現在螢屏的正中央,微微笑著。

「這麼老了還演A片啊!很多動作都做不出來了……」阿當失望地評價著。

「阿當,你好!」螢屏中的老頭衝阿當微笑。

「搞什麼鬼!」阿當坐直了一下身體,盯著螢屏,但一想到這影碟的收件人就是自己,立刻就釋然了。哼!肯定哪個混蛋同學連自己的爺爺也叫上來作弄自己。

老頭微笑著繼續說:「你叫歐陽當,大家都叫你阿當,就讀於市二中二年級,今年十七歲,父親是商人,母親是大學導師,姐姐正就讀大學一年級,你愛好冒險,總渴望有不平凡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是CS『V』戰隊的頭號殺手……」

「還調查得挺仔細的嘛!」阿當冷笑,心裡已經在暗暗思索著到底是哪個仇家所為了。

老頭仍在繼續說:「你三歲那年曾發過一場高燒,因為治療得不夠及時,你差點就送掉了小命;你七歲那年曾從樹上掉下來,屁股剛好磕在尖石上,縫了三針;你十歲那年到郊外果園偷荔枝,結果被看果園的老頭放狗咬你,將你咬得遍體鱗傷……」

這老頭竟將阿當十七年來的往事一一道出,阿當由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完全坐直了身體,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神貫注盯著螢屏,眼中的不屑漸漸轉變成了不可思議,這老頭說的內容,已經超出他所能理解的極限了,因為有些事情,連自己的父母也未必知道啊!

雖是炎夏時節,但阿當感到室內的溫度忽然下降了不少。

「阿當,此刻你心裡一定寫滿了驚嘆號,同時腦海中又存在著無數個問號了,對嗎?」老頭得意地笑了起來。

「老頭,你到底是誰?」阿當盯著螢屏的臉扭曲了一下,明知螢屏中的影像不可能給他任何答案,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

但螢屏中的老頭竟然立刻有了回答:「阿當,我叫劉溫,一個注定要改變你一生命運的人!」

「你唬我啊!老頭?」阿當不屑地牽了一下嘴角,身體不自禁地縮了縮,周圍的溫度似乎下降得更厲害了。

老頭慢慢收起了笑容,肅容說:「你聽好了,阿當!其實,你周圍的每一個人都並不如你想像中的單純。你的父親,你心目中的偶像,其實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奸商,他為了賺錢,不擇手段、殺人掠奪、販賣國寶。在愛情上,他也並不專一,他背著你母親在外面有三個小老婆;你母親,你心目中的模範母親,表面上是個溫柔賢淑的家庭主婦,出色的大學導師!實際上,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幾乎與所有大學中的男教授都有過一腿,甚至還常去勾搭英俊的男學生;你姐姐,大方動人的美麗大學生,其實是個雙性戀的變態者,她吸毒,她曾與你父親發生亂倫關係,不過她心裡愛的卻是你母親……」

老頭的話越說越快,整張臉也湊到了螢屏前,本是慈祥的面目變得十分猙獰恐怖。

「住嘴!」阿當衝老頭吼道:「夠了,你他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給我住嘴!」

阿當按向遙控的停止鍵,但遙控像是失靈了一樣,無論怎麼用力按也無法令畫面停止下來。

老頭仍在說:「還有,你苦苦追求了五年才追到的女友小雯,其實是個婊子,每個男人都可以得到她,但她偏偏就不讓你碰她一根頭髮;還有你最好的朋友阿龍,其實他一直在出賣你,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出賣你,他還多次與小雯發生性關係!」

「你住嘴!你他媽住嘴……」阿當想衝向VCD機將機器關掉,無奈全身突然像是虛脫了一樣,竟使不出半點力氣,冰冷至極的感覺一陣一陣的透體而過,一浪接一浪地將他淹沒。

老頭猙獰的臉色緩緩離開了螢屏,回到原來的距離上,語調漸漸又變回了緩慢,說:「阿當,你冷靜下來聽我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殘酷,你要勇敢地去面對現實!我知道你現在還不相信我的話,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因為,我可以洞察未來!明天,你們戰隊的CS比賽,你將會看到前所未見的怪象,對手戰隊會多出一個人與你們拚殺;後天,那個不斷出賣你的阿龍將會以最殘酷的方式在你面前死去;大後天,你將親手殺死小雯這人盡可夫的婊子。然後,你的人生從此與眾不同!哈哈……」

刺耳的笑聲配合老頭詭異的笑容,阿當感覺到自己的神經要崩潰了,全身上下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彷彿被這樣詭異的氣氛制約住了。

螢幕慢慢又再度布滿雪花,雪花漸漸將老頭詭異的笑容淹沒在其中。

遙控終於又能使用了!阿當第一時間憤然關掉畫面,全身力氣也悄悄回來了,他奮力衝到VCD機前,粗暴地取出影碟,正要將它一分為二,再毀它個死無全屍!忽然轉念一想,這個老頭這麼可惡,竟然這樣誣蔑我的家人朋友,這已經觸犯法律了,這張影碟正好是罪證,要把它交到警方手裡,控告那賤老頭。

當阿當盛怒的神經漸漸冷靜下來後,心裡卻又忐忑不安起來,因為老頭將阿當本人的事情說得太準了,準得已經到了離譜的地步,連他很多不為人知的齷齪事情也瞭如指掌,萬一,假如有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那我交給警方豈不是自毀家門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有萬一。不過我還是和父母商量一下,再交到警方手裡吧!但……但給他們看的話,會引起他們互相猜疑,那可怎麼辦啊?阿當年紀雖輕,但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他苦惱地將影碟放進了自己房間最隱蔽的抽屜裡,心中暗想,老頭說我明天CS大賽中會多出一個對手,那是不可能,N個公正人在場,誰能作弊,假如明天並沒有出現什麼怪異現象,那證明老頭根本是一派胡言,我就可以放心拿影碟出來控告那混蛋,好!一切等過了明天再說!


但阿當的精神狀態在看完那詭異的影碟後,就變得恍惚起來。

晚上全家圍在一起吃飯時,阿當看到自己每一個家庭成員的樣子,或者聽到他們說話的時候,腦海中就會不自禁又響起那老頭的話。

「阿當,最近功課怎麼樣啊?」他父親邊吃邊問。

「你的父親,你心目中的偶像,其實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奸商,他為了賺錢,不擇手段、殺人掠奪、販賣國寶……」

「……」

「阿當你怎麼了,今天你好像怪怪的!」母親為阿當夾了一些菜。

「你母親,你心目中的模範母親,表面上是個溫柔賢淑的家庭主婦,出色的大學導師!實際上,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幾乎與所有大學中的男教授導師都有過一腿……」

「……」

「阿當,是不是和小雯鬧矛盾啦?」姐姐笑嘻嘻地看著阿當。

「你姐姐,大方動人的美麗大學生,其實是個雙性戀的變態者,她吸毒,她曾與你父親發生亂倫關係……」

阿當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老頭的話彷彿烙印到了他的神經裡,家裡每一個人一旦說話,在阿當腦海裡就立即響起相應的評語。

阿當在內心狂吼:「你有完沒完啊!不要再說了!」

他猛一下放下碗筷,也不管親人愕然相望,拋下一句:「我不舒服,你們慢慢吃!」就迅速衝回了自己的房間裡。

飯桌上的三人不禁面面相覷。

「阿當有點問題啊!」阿當的姐姐下了這個結論。

「青春期的男孩子都這樣,十七歲嘛!生命的雨季,人生必經階段!」阿當的父親如是說。

母親擔憂地向阿當的房間看了一眼,說:「找個時間我要和這孩子好好談談了!」


第二天,阿當帶著兩個黑眼圈走進了網吧!昨晚他睡得並不好,老頭那詭異的笑容和他那段駭人的話整晚都冤魂不息地纏繞著他。

「阿當,你這麼遲才來啊?比賽就要開始了!」網咖的工作人員衝阿當友善一笑。

阿當是該網咖CS戰隊的主力成員,今天與別的戰隊有一場友誼賽在這裡舉行。

阿當沒作任何回應,失魂落魄地從那個工作人員身邊擦過。

阿當的隊友遠遠看到阿當來了,笑說:「這麼遲呀!阿當!不像你啊!」

「昨晚是不是和小雯幹那事了?」另一隊友觀察到阿當臉色蒼白。

「看他心神不定,肯定是了……」

「情緒還蠻低落的……」

「表現得很差?該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我介紹個好醫生給你……」

「吃偉哥……」

「……」

阿當面無表情地來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其實他聽清了每個人對他說的話,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和他們笑鬧一番,但今天,他一點興致也提不起來。

「阿當,你今天行不行啊?」戰隊的隊長看了看面無人色的阿當,不無擔憂地問。

「行!」阿當終於說了句話,他要在遊戲中證實老頭說的話全部是謊言。

CS1.5熟悉的操作界面,阿當深吸一口氣,熟練地設置一些參數。

不久後,比賽正式開始。

剛開始的五分鐘十分平靜,阿當雖不在狀態,但仍保持著相當的水準,他所在的V戰隊遙遙領先對手,終於,在第八局開局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阿當購買完武器,習慣性地按了一下「TAB」鍵,觀察一下雙方的戰績和殺人數字時,他的手指就愕在那裡,對方竟然多了一個人,那個人的殺人數字和死亡數字都是0,顯然是剛剛加入遊戲。

但那個人使用的竟然是中文名字,遊戲中的名字什麼時候開始支援中文系統了?但這還不是最令阿當震驚的,最令他震驚的是,那個中文名字竟是「劉溫」!劉溫?豈不是寄影碟給自己的那個人!

強烈的窒息感猛烈地將阿當吞噬在其中,他的手指開始顫抖,戰慄的感覺漸漸擴散到全身,思維瞬間變得一片空白,終於,耳塞中傳來了腳步聲,在遊戲中從後方有人來了?阿當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猛的轉過了身,良好的競技水平令他的鼠標指準了來人的頭部,電腦上立刻顯示出了來人的名字,是「劉溫」!

阿當感到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手指因為太過顫抖,竟無法點下鼠標上的射擊鍵。

那個多出來叫「劉溫」的人迅速向他走近,服裝與遊戲中普通的「terrorist」的服裝並無兩樣,但他的樣子,他的樣子……竟就是昨天所看那張影碟中老頭的模樣!在遊戲中,阿當竟然看到了那個可怕的老頭,而且還穿著和遊戲裡的人物一模一樣的衣服,阿當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在他眼裡,那張臉真是比魔鬼還要猙獰!

阿當看著那張恐怖的臉在遊戲中慢慢湊近自己,他想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退後,身體彷彿被禁錮住了,靈魂更是突然身陷於冰窟的深處之中。最可怕的是,那張臉忽然咧嘴一笑,陰森森的牙齒似乎透出了電腦螢屏,狠狠地咬上了阿當,他手裡的AK終於瞄準了阿當的頭部,「啪!」的一聲巨響!從耳塞傳來音波攻進了阿當的大腦,阿當感到自己的腦部一陣劇烈的疼痛,他的嗓子終於發出了一聲慘叫,身體向後一傾,連人帶椅倒翻了下去,立即昏迷了過去。


當阿當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中。

他揉了揉矇矓的眼睛,發覺自己的死黨阿龍和女友小雯都在身邊,兩人察覺到阿當醒了,關注地看了過來。

「水!」他艱辛地吐了一個字出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十分沙啞無力。

小雯忙倒了杯水給他,阿當喝了一大口水後,臉上才恢復少許生氣,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恐怖畫面,低聲問:「我怎麼了?」

阿龍說:「你中暑了,我和小雯剛好來到網咖!本來是準備捧你場的,誰知道變成送你來醫院了!」

小雯橫了阿當一眼,說:「你這人都不知道怎麼搞,一點都不愛護自己身體,這麼虛弱還要去參加什麼遊戲比賽!」

阿龍看著有一點失魂落魄的阿當,就逗他說:「唉!在開著空調的網咖裡中暑,你倒是第一人呀!呵呵……」

小雯也笑了,然而阿當只是牽了牽嘴角,因為此刻的他,腦海中又再迴響起那老頭的話。

「你苦苦追求了五年才追到的女友小雯,其實是個婊子,每個男人都可以得到她,但她偏偏就不讓你碰她一根頭髮;還有你最好的朋友阿龍,其實他一直在出賣你,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出賣你,他還多次與小雯發生性關係……」

阿當心裡暗想:老頭預言的怪事,已經實現第一件了,難道他說的話是真的嗎?如果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怎麼辦啊……

其實阿當心裡已隱隱開始相信老頭所說的每一句話,但一想到阿龍其實一直在出賣自己,小雯一直在背叛自己,心裡就沒來由一痛,實在無法接受老頭的話。

「喂!你在想什麼啊?」小雯在一旁推了推阿當。

阿當木然問:「你們是一起來網咖的嗎?」

阿龍與小雯不禁對望一眼,顯然奇怪阿當忽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不是啊!剛好在網咖門口碰到的!」阿龍有點奇怪地看著阿當。

「哦!是剛好嗎……」阿當喃喃地低聲說。

阿龍與小雯不禁又再對望了一下,均看出了對方眼裡的擔憂:阿當好像不太正常啊!

阿當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小雯說:「你只是輕度中暑,休息一個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阿當點點頭,說:「今天我中暑的事,不要告訴我家人,我不想他們擔心。」

兩人答應:「這個當然!」


晚飯,同樣愛好遊戲的姐姐問阿當今天戰績如何,阿當支支吾吾,不習慣說謊的他正想著如何將這個話題混過去,忽然聽到母親說:「阿華,明天是劉教授的二十周年忌辰,大學裡辦了個紀念活動,你也一起來參加吧!好歹他都是我們當年的證婚人。」

阿華是阿當父親的名字。

歐陽華說:「哦?是劉溫教授的二十周年忌辰?那我明天推掉事務也要去一趟啊……」

劉溫?

劉溫!

對於阿當而言,猶如平地響起了一聲驚雷!

這個名字對於阿當來說具有無與倫比的殺傷力,就是這個名字令他在這兩天失魂落魄,神不守捨。

等等,二十周年忌辰?劉溫竟是個死人?還是個死了二十年的死人!那……那影碟是誰寄給我的?難道是個死人寄給我的嗎?

「阿當,反正你在放暑假,明天就和我們一同去吧!」母親對阿當說。

駭然下的阿當根本聽不到周圍的聲音,手腳陣陣發麻,時間彷彿也停頓了下來。心裡不斷地暗念著:他是個死人?他竟然是個死人!

直到他姐姐在桌下踢了他兩腳,他才反應過來,說:「什麼?媽,妳和我說什麼?」

「我說阿當,你這兩天到底怎麼了?神經兮兮的……」母親不滿地橫了阿當一眼。

父親圓場說:「阿當,明天劉溫教授的紀念活動,你也一起來吧!」

「哦!好的……」阿當腦海中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何況是劉溫這麼普通的名字,一定是同名同姓,怎麼可能是死人寄東西給自己呢?而且,他死的時候自己還沒出生,怎麼可能知道關於自己的一切呢!

至於今天我在遊戲中看到的一切,那都是幻覺,那是因為我睡眠不足,加上那老頭昨天的話實在太嚇人,還有……

阿當不斷地為自己找出科學的理由,但他知道,到了明天就能見出分曉了,什麼什麼人物的多少多少周年的忌辰活動,一般都有此人生前照片的!


第二天,阿當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隨著父母來到紀念活動的會場。

他能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他要靠默數自己的心跳次數來讓自己鎮靜。

在大門外簽了名,三人走進大堂。在大堂的門口,阿當就被震在了當場,大堂盡頭的正中央,掛著一張尺寸不小的相片,相片中的人面色紅潤,栩栩如生,相貌正是阿當所恐懼的那個老頭的樣子!

他就是劉溫,是同一個劉溫!他已經死了二十年了!那影碟是怎麼回事?那影碟又是怎麼回事!他在二十年前就錄好給我,然後吩咐他的後代寄給我嗎?但他怎麼可能知道我的事情,我的所有事情!一向唯物主義的阿當再次站立在精神崩潰的懸崖上,鬼神報應之說瘋狂地纏繞上他的心頭。

他在喉嚨中發出一聲尖銳的狂吼,這聲已經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吼叫驚動了周圍的所有人,阿當雙手緊緊地抱住了頭,瘋狂地晃動,飛速轉過身往館外衝去。

他失控了,整個世界的一切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片空白,難以接受的事實令他只懂得往前疾奔,他也只能用奔跑來發洩出他神經裡過度的熱量。

也不知跑了多久,當他感到要虛脫時,終於停頓了下來,然後蹲在路邊狂吐了起來。

隨著腦神經的慢慢冷卻,隨著他漸漸接受了鬼神之說,接受了劉溫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發覺自己必須要面對現實!然後,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的虛偽!

報復!我要報復他們!

他的視覺系統漸漸從空白變回矇矓,又從矇矓變得清晰,他看清了自己的所在,這是一條平凡的小巷,他馬上記起了小巷裡正住著他一個很熟悉的人──阿龍。

阿龍就住在這裡,這個從小就不斷出賣自己的混蛋就住在這裡,這個背著自己玩弄自己女朋友的混蛋就住在這裡!老天保佑,讓我跑來這裡了!

他低沉地吼了一聲,從懷中掏出電話,撥通了阿龍的電話。

「喂!」

「阿龍嗎?我是阿當!」阿當的聲音竟變得十分冷靜。

「呵!是阿當呀!有什麼事?」阿龍絲毫不知死神正向自己一步步走近。

「我正在你家樓下,下來一會好嗎?我有事跟你說!」阿當的語氣中竟還有笑意。

「好!我馬上下來!」阿龍不疑有它,爽快答應。

阿當再次蹲了下來,臉部的肌肉在不斷地抽動著,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時,他轉過了身,猙獰的臉一下變得溫和而爽朗,笑道:「臭小子,來得真快!」

阿龍也笑,說:「臭小子,找我有什麼好事?」

「跟我來!」阿當神秘地衝阿龍眨眨眼。

「不會又是A片那麼沒新意吧……」阿龍仍是笑。

公路上,車來人往,這是一個交通事故頻繁發生的十字路口。

兩人一同走過馬路,阿當故意落後了一點,忽然問:「阿龍,你出賣過我多少次?」

「什麼?」阿龍愕然轉身。

「我問你,你上過小雯多少次啊?」阿當不理會紅綠燈已經轉換,仍在問。

阿龍不禁停下了腳步,雙眼滿是疑惑,盯著阿當,說:「你到底在說什麼呀!阿當?」

這時,阿當注意到阿龍身後有一輛中型麵包車飛速而近,面目慢慢變得猙獰,默默倒數著,準備要給阿龍致命一擊。但全神貫注盯著那輛麵包車的阿當卻沒留意到,一輛巨型貨車拐個彎正向他衝來,速度快得像飛一樣。

「小心!」阿龍猛的注意到了貨車的存在,重重一把推開了阿當,巨型貨車猛的撞飛了阿龍,並就這樣從阿龍的身體上輾過。

貨車這時才急的剎停,頓時與十字路口中好幾輛車撞在了一起,巨響中,坐倒在路邊的阿當,神經卻停頓了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地上的阿龍,被貨車輾得四分五裂,不似人形的阿龍,是他救了我?是他救了我!

阿當腦海中像是響起了影碟中最後老頭刺耳的笑聲:「哈哈……」

不知不覺中,阿當的眼淚怔怔地掉了下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一片。

那輛巨型貨車上跳下了一個滿臉通紅的年輕司機,酒氣熏天,他看著地上的阿龍,滿臉是不可思議的震驚神情,嘴裡喃喃地說:「不可能!剛才那裡明明是沒人的!不可能……」

周圍的吵鬧聲,過路者的驚叫聲,到後來的警笛聲,救護車聲,彷彿都與阿當無關,他整個人都呆住了,與阿龍童年時相交的情形,如同畫面般一幕幕地回放,到他們一同成長,到今天,就算阿龍背叛過自己,那也罪不至死,何況他還捨身救己……

阿當在路旁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路人為之側目,哭到他終於失去了意志,暈倒過去,被當時還在場的救護車順手將他抬了上車。


倒霉的阿當二十四時內第二次進醫院了。

當他醒來時,全家人都來了。

看著周圍一道道擔憂的目光,想起阿龍的慘死,阿當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再次痛哭起來。

父親拍了拍阿當的肩膀,沉聲安慰:「人死不能復生,阿當,你不要這麼傷心!」

「是我害死阿龍的,是我害死他的!」阿當整個人的情感都崩潰了。

「阿當,阿龍捨身救你,我們都很感激他!」母親坐到阿當的身旁:「但阿龍的死不能怪你,你不要太過自責了!」

「不,不!是我害死他的!」阿當將自己整個頭都埋進了枕頭,依然無法停止自己的眼淚。

阿當的姐姐看著父母溫然相勸,阿當卻充耳不聞,便柔聲說:「阿當的情緒不太穩定,我們還是讓他先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句話,影碟中老頭的話竟突然在阿當腦海中回放,阿當整個人立刻暴躁起來,他從床上彈起,面目變得無比猙獰可怖,衝家人吼道:「誰要你們帶著假面具來對我假惺惺啊!給我滾啊!因為阿龍,我不要報復你們了,你們也不要來給我假惺惺的!」

三人都愕住了,阿當又再匍下身子,哭了起來。

阿當的父母仍不死心,又再勸說了一會,才無奈地退出了病房。

剛掩好房門,病房外的姐姐第一句話就說:「阿當這幾天都不太妥當,我們得想想辦法!」

母親嘆了口氣,說:「你爸爸的病已經到了這個階段了,還發生這樣的事情,真叫人擔憂啊!」

看著兩老黯然的神情,姐姐接著說:「我大學同學的叔叔正好是個心理醫生,聽說在行內小有名氣,我們請他來看看吧!」

「好吧!希望能幫到阿當吧!」


深夜,阿當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也不亮燈,整個房間漆黑一片,護士被他吼出來兩次後,暫時也不敢踏足他房間了。

他雖然停住了哭聲,但喉嚨中不時還發出低低的抽咽聲。

窗外忽然出現一個黑影,慢慢越過了窗台。

阿龍木然看著黑影的出現,當他藉著昏暗的月色看清來人的面目時,臉色刷一下變白,不禁低吼了出來:「不要,不要過來!」

「阿當,不要這麼大聲,我是偷偷從家裡跑出來見你的!」來人竟是小雯,她走近阿當,坐在阿當身旁,輕輕地撫摸著阿當的臉,滿是憐惜。

「不要,不要過來!」

阿當雙眼僅餘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老頭所預言的事已經一件件實現,他說的第三件事正是:「大後天,你將親手殺死小雯這人盡可夫的婊子!」!

你將親手殺死小雯這人盡可夫的婊子……

小雯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了,阿當情不自禁地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剛好跨過十二點,已經是老頭所說的大後天了,他不禁一陣顫慄。

小雯一點也沒發現危險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柔聲說:「剛剛接到你姐姐的電話,我才知道這件事,整個人都嚇呆了,雖然已經過了探病時間,但我還是趁著爸爸媽媽睡著後,偷偷跑出來看你!不知道你怎麼樣,擔心死我了!」

阿當的意識卻是漸漸地變得模糊,喉嚨裡發出「嗷──嗷──」的低吼聲,小雯並沒有注意到阿當的不正常,仍在輕聲說:「剛才從地下爬著水管上來,腳都刮破了,真疼,亮燈給我看看,好嗎?」

燈亮了,一聲女子的慘厲叫聲驚破了夜空,妖異的色彩染紅了阿當的病房。


「癡情女深夜探情郎卻遭凌遲!」

「中學生深夜病房肢解女友,震驚中外!」

「本市頭號富商歐陽華心臟病突發,英年早逝!」

「歐陽華原配夫人傷心過度,自殺身亡!」

「歐陽姍姍將繼承歐陽家族產業,成為國內最富有的女人!」

這些都是G市近日盛傳的話題。

失去理智的阿當在深夜肢解了小雯,被警方逮捕,歐陽華本就是心臟病的晚期,乍聞噩訊,一口氣緩不過來,就撒手而去。緊接著阿當的母親在家中獨處時,心神恍惚地打開了煤氣,卻將周圍所有的窗戶都關閉起來,追隨了丈夫的腳步。歐陽當的姐姐歐陽姍姍是唯一的倖存者,將繼承億萬家產。但她臉上悲戚的神情卻令所有人都感到,她同樣是不幸的。

審訊室中,阿當神色頹然,呆滯地盯著對面的牆壁。

劉雲和李華佗一同在阿當對面坐下。他們今天來,是來鑒定阿當心理狀況的,如果阿當並沒有精神病的話,法律的死亡之門,將為阿當敞開。

劉雲衝阿當友善一笑,李華佗沉聲說:「歐陽當同學,放輕鬆一點,我們要和你做幾項測試。這直接關係到你是否有罪,希望你能夠配合!」

阿當漠然不語,甚至連一眼也沒看劉雲他們。

李華佗加重了語氣:「歐陽當,希望你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如果你沒有通過我們的測試,你的人生將會在後天的審判後走到盡頭!」

阿當自嘲地牽了牽嘴角,沙啞的嗓子哼出了一句話:「我的人生早已經走到盡頭了!」

李華佗把筆往桌上一放,手指不規則地敲打了幾下桌子,語調稍稍放溫和,說:「不要太悲觀了,歐陽當同學。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人生!」

阿當的臉部肌肉抽動了起來,雙眼陷進了無盡的痛苦之中,哼道:「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親手殺死了自己最喜歡的女人,現在還間接害死了自己最愛的父母,我活著是對周圍所有人的一種負累,或者說,我本來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

李華佗目光閃爍,身體微微前傾了少許,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歐陽當,你身體內有靈力詛咒的氣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被人陷害的!告訴我,在最近這段時間裡,有什麼異樣的事情曾經發生在你身上了?」

阿當愕然了一下,終於轉頭看向了李華佗他們,目光中不無詫異,顯然沒料到這個精神病醫生竟能說出這麼不科學的話。

阿當目光閃動,身體不安地移動了幾下,終於還是慢慢地安靜了下來,眼中剛燃亮的幾點光芒熄滅,又恢復成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裡的攝像頭全部關掉了,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大可以放膽說出來!」李華佗手指指了指房間四角。

阿當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你們不會相信我的,你們還是走吧!」說完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膝蓋裡,彷彿再也不願意看到眼前這兩個人。

李華佗仍不死心,柔聲說:「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們不相信呢?」

但阿當無聲無息,任李華佗怎麼說,頭始終沒再抬起來。

一直默不作聲觀察著阿當的劉雲終於低低地咳嗽了一聲,說:「李醫生,請你出去一會,我想和歐陽當單獨談談!」

李華佗雖然是劉雲的上司,但他深知劉雲的能力,也不多說什麼,衝劉雲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阿當,抬起頭,面對我,面對現實!」劉雲充滿磁性的聲音迴響在房間中。

阿當緊鎖住的心靈一陣激靈,茫茫然地抬起頭,迎上了劉雲的眼睛,只覺得這雙眼睛深邃無比,彷彿有無數的夢想和希望隱藏其中。

劉雲目光變幻,阿當感到自己的情感瞬間崩潰了,哇一聲哭了出來。

劉雲柔聲問:「阿當,將你心裡所有的困惑都告訴我吧!我一定能為你解決的!」

「……」


阿當的家門前,李華佗不太「專業」地用兩根鐵絲開著鎖,口中低聲問:「劉醫生,我們一定要用這種手段才能幫助歐陽當嗎?」

劉雲說:「對!」

李華佗抹了抹額上的汗:「被人發現這可是竊盜罪啊?」

劉雲說:「不要緊,開鎖的是你,我只是幫兇。」

李華佗:「……」


阿當的房間。

兩人毫不費勁便找出了那張影碟,李華佗頂了頂眼鏡,沉聲說:「果然有詛咒的力量在裡面!」

「看過再說吧!」劉雲的臉上閃過了凝重。

雪花,整個螢幕都是雪花。

劉雲正默默地辨認著隱藏在影碟中的靈力種類時,李華佗的身體卻顫抖了起來,彷彿能在螢屏中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物,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劉雲一下捏住了李華佗的中指,李華佗慘哼一聲,人卻立刻清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電視中依然是滿屏的雪花,他前面看到的那個恐怖的老頭已經不知所蹤了。

迎上劉雲疑惑的目光,李華佗心有餘悸地說:「剛才螢屏中出現一個怪老頭,他竟能將我的生平一一清楚地說出,然後還預言我明天會……」

劉雲打斷他說:「不用擔心,不會發生的,那個詛咒烙印我剛剛幫你解除了。」

李華佗鬆了口氣,說:「謝謝!但除了JACK,誰還有這麼強大的心靈力量啊?」

劉雲苦笑,如果是JACK出手的話,那樣的烙印,自己是無法解除的!口中淡淡地說:「能人異士多的是啊!又何需太過驚訝呢。閣下在外面飄了這麼久,不累嗎?進來吧!」

大廳中的落地玻璃的簾子不需借助任何外力,「刷」一下往兩邊滑開,一個清麗的女子輕輕的漂浮在落地玻璃外的虛空中,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她直直穿過了玻璃,就像穿過一件不存在的事物那樣,踏著輕盈的步伐,來到劉雲身旁的沙發上坐下來。

李華佗潛意識地往一側移了一移,劉雲深深地注視著這個美麗的女子,問:「歐陽姍姍小姐?」

「你好,劉醫生。」美麗女子落落大方地說。

「什麼,歐陽姍姍,歐陽當的姐姐?」李華佗盯著眼前這位可怕的靈力者,失聲道。

「對,很驚訝嗎?」歐陽姍姍深深地看了李華佗一眼,李華佗自內心深處升起一股涼意,整個世界彷彿也旋轉了起來。

劉雲用肩膀輕輕推了一下李華佗的肩膀,李華佗的精神頓時恢復了平靜,歐陽姍姍眼中立時閃過訝異,盯著劉雲沉吟道:「本來我以為你僅有洞察力高明,沒想到精神力量也這麼強大。」

劉雲微笑說:「後悔現身了?」

歐陽姍姍笑道:「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呢?這裡是我的家,我回家有什麼不對呢?反倒是你們私闖民宅,還大模大樣地在這裡看影碟,這可是違法行為哦!」

劉雲聳聳肩,淡淡地笑道:「歐陽姍姍小姐,我們還是說回正題吧!妳為什麼要害歐陽當,他不是妳弟弟嗎?」

「劉醫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歐陽姍姍笑容依舊優雅。

李華佗在一旁道:「妳將靈力灌進影碟中,不同人觀看此影碟都會產生不同的幻覺,最後導致崩潰,妳就是藉此手段來陷害歐陽當的!」李華佗感到劉雲的精神力量能游刃有餘的對抗著歐陽姍姍,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想起自己前面看那影碟差點也著了道,不禁出言斥責。

歐陽姍姍冷冷地橫了一眼李華佗,她剛剛被劉雲揭破現身,本是決定要不惜大量耗損靈力,也要以靈力戰將這兩人滅口的,但沒想到劉雲的精神力量竟強大如斯,立時就換了種戰術,口中淡淡道:「我身體內的確存在有靈力,但那影碟中的精神力量,你憑什麼說是我灌入的呢?」

「就憑這個!」劉雲指向了滿是雪花的螢屏。

歐陽姍姍冷哼一聲,看向螢屏,臉色刷的變作一片慘白,全身也顫抖了起來,彷彿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事物。

素有自虐傾向的李華佗慌忙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螢屏上仍是雪花滿屏,絲毫無異樣之處,不解地望向了劉雲。

劉雲解釋:「她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我將催眠的力量灌進了影碟中,因為心靈的啟示作用,她將看到她內心最黑暗的一面,在她眼中,她的所作所為會在螢屏上一幕幕地播放出來!」

歐陽姍姍發出一聲尖叫,整個人也蜷縮了起來,夢囈般地說:「像他這樣的賤種,不該擁有遺產,我沒做錯,我沒做錯……」

劉雲輕聲道:「到底怎麼回事?詳細告訴我!」

李華佗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知道劉雲正在催眠歐陽姍姍,靈力者之間的催眠是十分危險的,除非兩人的靈力等級差十分懸殊,不然催眠者將會被黑暗的力量反噬。

但出乎李華佗意料的是,歐陽姍姍竟輕易就被催眠,她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歐陽當名義上是我弟弟,但在血緣上,他並不是,他只是父親在街上撿回來養的野孩子,他沒有繼承歐陽家族遺產的資格!」說到最後那句,她的聲音大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夢囈般聲調:「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他的心臟病已經晚期了。不久前,他叫陳律師來辦理遺囑,他們的對話剛好被我偷聽到了,父親竟要將全部家產都給那個野孩子,而我這個親生女兒卻一分錢也沒有。我憤怒了,我要出手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

歐陽姍姍的臉變得猙獰起來,陷進了自己編織的仇恨當中:「我在舊照片中找到了劉溫的樣子,很合心意,於是我就拿他外貌作為介體,放到靈力影碟當中,寄給了阿當,將這野種逼瘋,他就沒有繼承的資格了……」

劉雲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那也沒必要將他的朋友和女友都害死啊!」

歐陽姍姍冷笑,說:「我製作的靈力影碟只負責挖掘人內心的黑暗面,誰想到會牽涉到他們。」

劉雲不屑地盯著歐陽姍姍,目光漸漸冰冷,說:「那妳的父母呢?」

歐陽姍姍身軀頓時一陣劇烈的顫抖,眼睛迅速濕潤了:「我沒想到會連累到他們,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他們會為了一個撿回來的野孩子這麼傷心的……」說著說著,她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顯然在這一點上,她的確充滿了愧疚之情。

「姍姍,我來告訴妳原因吧!因為歐陽當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而妳,是他們在妳很小的時候從孤兒院裡領回來的養女啊!」一個中年男子不知何時竟站在了歐陽姍姍的身後,悲傷地注視著歐陽姍姍。

「陳律師?」歐陽姍姍猛的轉過頭,發覺陳律師已經來了。兩人本是約好今天來這裡帶齊相關證件,然後到律師行正式公開遺囑的。

「你說謊!」歐陽姍姍聲嘶力竭地吼。

「我沒說謊,我和歐陽華幾十年朋友,他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們當年因為一宗意外,暫時與阿當失散了,這是千真萬確的,後來找回阿當後,還做過DNA鑒定呢!姍姍啊!其實在本來的遺囑中,妳也佔有近兩成遺產的,姍姍,是妳太貪心了!」陳律師痛心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小侄女。

「你胡說八道!你是怎麼進來的?」隨著劉雲漸漸收回了施加在她身上的精神力量,歐陽姍姍慢慢變得清醒,意識到形勢將變得不可收拾。

「我見他在門口站得這麼近,就請他一起進來聽妳懺悔了。」劉雲坦言。

「你……你們全部該死!」歐陽姍姍目光數次變動,終於化為凶芒,靈力突然往外爆發,如驚濤駭浪般向周圍三人湧去。

可惜的是,她的對手是劉雲,這場靈力戰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尾聲

深藍精神病院的一個病房中。

「謝謝你,劉雲醫生!」阿當穿著病人的衣服,他的精神已經比一個月前好上許多了。

劉雲拿著手中的病歷表,低頭裝作正記錄著什麼,微笑說:「不用謝我,你只是個無辜者,好好在這裡休養一年半載,當好一個『瘋子』,時間差不多就可以出去了!你還要管理龐大的歐陽家族呢!」

「不,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告知我真相,不然我就算沒死,這一輩子也完了。」阿當注視著劉雲,感激之情洋溢於表。

劉雲淡淡地笑了笑,正準備轉身離去。

阿當忽然問:「她好嗎?」

劉雲知道阿當指的是歐陽姍姍,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本子,緩緩回頭,微笑注視著這個善良的男孩,說:「她現在在深藍的Z院裡,情況比一個月前好多了,已經肯自己吃飯了。」

「她真的瘋了嗎?」阿當輕聲問。

「真的假的有什麼關係呢!做一個瘋子其實並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劉雲淡淡一笑,掩門離去。剩下阿當一個人靜靜回味著這句話。

TOP

外傳二 入夢
「小強你……你將那杯東西喝下去了?」一身白褂的父親驚慌失措盯著我。

我愕然看著父親,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不就是一杯鮮橙多嘛!我晃了晃手中的空杯,說:「是啊!一口氣喝完酲酺酹酸,慺慘慚慬味道還不錯呢!不過有點酸,不會是過期的吧!」

「主──啊──」父親痛心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天地不仁蜚以萬物為芻狗!」

「不會是有什麼不妥吧?」面對父親語無倫次的激動,我也有點慌了:「難道這不是一杯普通的鮮橙多?」

看著一大瓶鮮橙多放在桌面上旁邊放著一杯同樣顏色的飲料,我想十個人裡面有九個人都會判斷這是一杯鮮橙多。

「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亂碰我實驗室裡面的東西嗎?」父親衝著我咆哮。

「剛進來時口渴得要命,又找不到你,就拿來喝啦!別這麼小氣,不就一杯飲料嘛!」我辯駁,口感告訴我,剛才那杯應該是飲料,頂多放了什麼珍貴補品進去,所以口感有點怪。

父親一把就抓住了我的雙肩,然後用力地搖動了起來,說:「笨蛋,老子不是小氣啊!剛才那杯東西叫HR2,是前天才研製出來的,今天已經初步鑒定是失敗品了!」

聽到「失敗品」三個字,我的心一下就往深淵裡沉,父親是專門研究人體潛能開發的,他手下試驗失敗的犧牲品無一生還,我想起過去在這裡看到那些白老鼠慘死的模樣,不禁一陣心寒,怯怯地問:「那……那喝過HR2的白老鼠現在怎麼樣了?」

「喝了沒多久就昏睡過去,到現在還沒醒,不過牠們的身體機能倒是一切正常!」父親沉重地說。

那我豈不是也……

我掉進了深淵,並在下沉的過程中不斷地翻滾哀號。

父親悲涼地注視著我:「小強,小強啊!沒想到我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我吼:「都是你的錯啊!為什麼要把鮮橙多和失敗品放在一起呢?明知道我今天來看你,不是擺明要害我嗎?你怎麼當人家老爸的……」

父親神色黯然,似是十分諒解我的情緒,還拍拍我的肩膀,不過被我一把推開了,他一副懶得和死人爭論什麼的神態,沉重地說:「小強,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快去辦吧!」

未了的心願?太多了!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擁有自己的寶馬,還沒有自己的微軟,還沒有得到糖糖的愛情,我還是個處男,嗚……

正在我越想越悲涼之際,聽到父親在默默地低聲計算:「最近殯儀館在搞八折促銷活動,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實在是太冷血了!我急怒攻心,招呼也不打,就疾步奔出了父親那間破爛的試驗室。

「小強,死前記得給我個電話,讓我好回市區為你辦理身後事!」父親遠遠在身後叫。

「……」


從近郊走回市區,心潮起伏,想起自己要英年早逝,就情難自已,但一時間又想到會不會是父親的玩笑,心中立即又放下千斤大石,但我知道後者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因為父親從不說謊!看來,我死定了……

我越想情緒就越低落,不禁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

「喂!你好!」

「糖糖嗎?我是小強啊!妳現在有空嗎?」

「唉!今天是我們一個星期裡最繁忙的一天啦!你不是不知道的,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我當然知道,房地產的經紀人一般都是在星期天出單的,可是我就要死了,很想見到妳啊……

「小強?」糖糖終於聽完那個電話。

「在!」

「怎麼了?你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樣子,算了,我出來陪你吧!」糖糖關心地說。

「……不用了,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再聯絡吧!」我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這一天,我走了許多我人生中充滿回憶的地方,幼兒園、小學、中學、文化公園、遊樂場……能在死前將人生再回味一次,看來我雖是英年早逝,但還是死得比較有準備的。

晚上,家徒四壁的簡陋房子裡坐著孤單的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剩下父親將我帶大,但他醉心於研究人體的潛能開發,基本上是放任我自由成長的,我是個不爭氣的傢伙,連中專都沒念完就跑到社會上去了,然後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九個月前還加入到失業大軍當中,到了今天,依然沒有解除「軍籍」。

回想自己的人生,實在可以用「失敗」這兩個字來概括,只有一個神經兮兮的父親,一個叫螳螂的好哥們,和一個叫糖糖的女孩。想起糖糖,不禁心中一熱,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財富恐怕就是她了,從十年前開始,她就對自己不離不棄,直到今天,但願我死後,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吧……

我越想越悲涼,越想越痛心,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我的意識漸漸也矇矓了下去……


天在下著雨,一切都是矇矇矓矓的,地上十分的潮濕。我在屋後通向山上的小道上走著,腳底頗有些濕漉漉的感覺。我的情緒很低落,連周圍有什麼東西都沒有注意。

如此走了不知多久,忽然發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如此的陌生,才停下了腳步,我心裡打了個突兀,難道這是夢!

這個念頭剛起,四周的景物全變了,我的意識又是一陣矇矓。

我已經站在一片很空曠的土地上,似乎是在一座高山的山頂,遠處還有隱隱的海潮聲。

這時,四周起了一層輕霧。在不遠處的山崖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後面有幾道人影追趕。我忙上前一看,發現竟是我的死黨螳螂,不過他的相貌彷彿年輕了不少,而他也正好回過頭來,嘴角似乎掛上了淒然的笑意,忽然擰過頭就向山崖下跳去!我連忙衝上前去,一把拉住他,一時間霧陡然濃了幾倍!將本是追趕螳螂的幾道人影隔在了身後……

「鈴──鈴──」

手機的鈴聲終於將我從這個異夢中拉了出來,我粗喘了幾口大氣,夢中的情節又再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這麼清晰的夢,真是第一次作啊!醒過來後依然能清楚地記得夢中的每一個細節。

「鈴──鈴──」電話鈴聲催促著我該接聽了。

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恰好就是螳螂!

「喂!」

「小強嗎?」

「廢話!」

「出來聊聊,老地方!」


螳螂所說的老地方,其實也就是一家老字號的大排檔,檔次很低,正適合我和螳螂這種無業遊民。

我和他縮在一個角落裡,下了些酒菜到肚後,螳螂忽然說:「小強,你還記得三年前那件事嗎?」

我當然記得那件事,螳螂在三年前欠了一大筆貴利,被債主的打手們追到他要跳崖,但沒想到他從這麼高的懸崖上跳下來也沒死,不過一條腿倒是廢了,從此他為了躲避債主,便隱姓埋名,躲在都市骯髒的角落中偷生。他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是屁話,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都死不去,但卻沒有什麼「後福」可言,由此可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是人在自我安慰時想出來的廢話而已。

「怎麼了?」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傷疤,沒想到他今天自己說出來了。

「我又夢到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好痛苦啊……」螳螂灌了一大口白酒。

我無言,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他又說:「不過這次的夢與以往的有點不同,夢中竟然有你出現了,你在懸崖邊拉了我一把,讓我不用再體會一次那跳崖的痛苦!所以我醒來就馬上給你打電話了!謝謝你,兄弟!」

什麼?!我不禁一陣劇烈的顫抖,難道我真的走進他夢中去了?無論時間、人物、地點都這麼的吻合……

看著他向我邀杯,我茫茫然地與他碰了一杯,口中卻說:「這只是你的夢,其實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螳螂傻傻一笑,又聊了一會,才岔開了話題:「糖糖你要看緊一點,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挺親熱的,那男的也長得不錯……」

我心裡立時湧起一陣怒火,糖糖跟我說沒空,結果又和別的男人去逛街,但怒火很快便轉為酸楚,自己都快要死了,不就是希望她能找到個好歸宿嗎……

心裡始終不能釋然,心神恍惚地敷衍了螳螂一會,就以不舒服為理由回家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次想打電話問問糖糖到底怎麼回事,但一看時間已經是半夜,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一想起愛情的失意,一想起生命快來到盡頭,意識再次消沉,漸漸矇矓,進入了夢的深處。


一個熟悉的課室中,十分安靜。

一對年輕的男女穿著校服,在課室中的一角低聲細語,不時還傳出陣陣愉快的輕笑聲。

我心中一片甜蜜,他們正是年輕時的自己和糖糖,那時候,自己總愛和糖糖在放學後留下,號稱是一起溫習功課,唉!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藉口而已,明明就是為了能和對方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嘛……沒想到自己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中去了,忽然一驚,我怎麼可能回到過去呢?難道這是夢……

四周的事物彷彿晃動了一下。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從外面闖了進來,闖進了這片寧靜的小天地中,我遠遠看到年輕時的自己擋在糖糖身前,和那幾個高年級的爭論著什麼,然後動起手來,自己很快就被揍得趴在了地上。

哦!我想起來了,那是中學一年級的時候,幾個自稱是紀律部的男生問我們為何還留在學校,其中有個男生調戲了糖糖幾句,還想摸糖糖的臉,自己擋在糖糖身前,結果被他們揍得很慘,手臂還被桌子上一根突出來的釘子劃了一道長長的破口,那道傷疤到現在還留在自己的手臂上。那些高年級還是看到自己流血,才肯離去的。

眼看著年輕時的自己要歷史重演,撞到那根釘子上了,我再也忍不住,從課室外衝了進來,一把扶住了自己,回頭就是給他們一巴掌,那幾個高年級哪裡是成年後的我的對手,幾下就將他們全揍跑。

我追出課室,不禁又再回頭看了看當年的自己,發覺當年的自己和糖糖都感激地看著我,自豪感油然而出,衝他們做了個鬼臉,輕鬆離去……

「鈴──鈴──」

「鈴──鈴──」該死的電話將我從美妙的夢境中拉了出來。

我拿起電話一看,是糖糖!人立即醒了大半。

「喂!」

「喂!小強嗎?我是糖糖啊!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見你!」

「有,有,時間大把的有!」

「那好,老地方見!」

我和糖糖的老地方是一間中檔的咖啡廳,氣氛不錯,陪伴著我們走過了十年的戀愛時光。

糖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深深地注視著我,目光甜蜜蜜的,她已經有好幾年沒這樣看過我了,搞得我有點手足無措的。

糖糖說:「小強,還記得我們中學時的那段戀愛時光嗎?」

我說:「記得,我化成灰都還記得!」

「沒正經的。」糖糖的眼中閃耀出憧憬:「記得那時啊!我們放學常常留在課室中溫習,好懷念啊……」

我心中一動,說:「對啊!記得其中有一次,有幾個高年級的進來騷擾我們,還把我的手打傷了!」

「哈!你還記得那事啊!」糖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昨晚我還夢到這件事呢……不過又不太一樣,你竟然闖了進來將那幾個壞蛋揍跑了,我是說現在的你哦!」

我的身軀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我真的可以進入別人的夢!我真的可以進入別人的夢!

糖糖倒是沒留意到我的激動,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夢囈般地說:「唉!一晃數載,夢中的你又能幾度停留呢……」

「鈴──鈴──」電話鈴聲將我從激烈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喂!」

「喂!小強!我的腳好了,我的腳竟然好了,奇蹟啊!神蹟啊!」是螳螂的聲音,不過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什麼?你再說一次!」我懷疑螳螂宿醉未醒。

「小強,我是說,我的腳好了!完全好了!」螳螂激動地大嚷:「還記得昨晚我跟你說那個夢嗎?夢醒之後我就覺得腳怪怪的,走起路來好像不太瘸了,今天就到醫院去檢查了一下,竟然好了,突然間好了,哈哈……」他越說越大聲,隱約中聽到有一把女聲在旁邊責怪他,想必那傢伙還在醫院裡就向我報喜了。

「哈哈!恭喜你啊!死螳螂!」判斷出他不是宿醉未醒,而是真有其事,我不禁也替他真心高興。

「現在我腳好了,對人生重新充滿信心啦!我先去跑跑步發洩一下,晚點再找你喝酒!」螳螂興奮地掛斷了。

「怎麼了?」糖糖看出了我臉上的喜色。

我便和她說了螳螂的事情,她也為螳螂高興,還特地叫了瓶香檳來慶祝。

就在我們舉杯的時候,我忽然愕住了。

「小強?」糖糖拿杯子頂頂我的杯子。

我將杯子放下,道了聲「失陪一陣」,就急匆匆地往洗手間走去。螳螂的腳忽然間好了,難道是與我在夢中拉了他一把有關,如果按這個假設推論,昨晚我在夢中及時揍走了那幾個高年級的,當時我手上並沒有留下傷疤,那豈不是說,我現在的手上也沒有傷疤了。

假如是真的,我不但可以進入別人的夢境,還可以從夢境中改變事實,這實在太天方夜譚了!

我站在洗手間的大鏡子前面,屏住了呼吸,慢慢將我右手的衣袖捲起,我的心跳加速到了極點,那道傷疤還在不在呢?

沒有!

真的沒有傷疤!

陪伴我十年的傷疤不見了,我在夢中改變現實了!

我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來,嚇壞了一個剛推門而進的中年禿頂男子。


我春光滿面地重新走回餐桌,糖糖打量了我一番,笑問:「在洗手間揀到寶了,笑得這麼開心?」

「哈哈!比揀到寶還要開心!」我得意洋洋。

忽然又轉念一想,我喝父親那藥水,他幫我在殯儀館的位置都訂好了,看樣子我是死定了,人都死了,就算有這種入夢的能力,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我要是沒喝那特殊藥水,又哪來這樣的能力呢……對了,要是我能進入父親的夢境中,重回當天那個情境,我阻止自己去喝那杯藥水,那豈不是不用死了。心中一喜,但立即又黯淡下去,要是我還沒有機會進入父親的夢境就掛掉了呢?還有,就算我能進入父親的夢,也未必能撞上那天那件事啊……

一時間,我時喜時憂,興奮的心情也漸漸退卻了。

糖糖看到我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事,便柔聲說:「小強,昨天我陪一個客戶去看樓盤,湊巧碰到了螳螂,他是不是告訴你了?你可別誤會什麼哦!」

我就知道糖糖不會背叛我的,心中大喜,將那些惱人的情緒都壓了下去,一時間也不懂說什麼,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

糖糖溫柔地注視著我,語重心長地說:「小強,你游手好閒了差不多大半年了,該好好去找份工作了,知道嗎?」

我唯唯諾諾,這個話題糖糖在四個月前提過一次,當時我和她大吵了一番,雖然後來和好了,但感情卻大不如前,她從此也不勸說我找工作了,沒想到今天她又舊事重提了。

我心裡暗暗許諾:糖糖,假如我僥倖不死,我一定會好好地重新做人。

時間飛速流淌,和糖糖相處的時間,永遠都是過得特別快的。

午餐後,送完糖糖去上班,我踏進了久違的購書中心,翻了好些關於做夢方面的書籍,當然,都是站在原地看的,像我這樣的窮人,沒什麼必要是不會去買書的,況且還是個就要死的窮人。

當晚,我又做了一個夢。

糖糖那個鉤鼻子上司給糖糖小鞋穿,當場毫不留情面訓斥著她,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著她,我在一旁聽得忍無可忍,衝到糖糖上司面前,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頓。

第二天和糖糖吃飯的時候,就聽到她說,她那個鉤鼻子上司住院了,聽說是昨晚被仇家上門尋仇,揍得他很慘,他夫人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非但安然無恙,還對此事渾然不覺,實在怪得很。

糖糖還說,最奇怪的是,昨晚她也夢到上司被揍的情節,而且行兇者就是我。

我乾咳兩聲,掩飾一下自己內心的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這件突破時空,穿越了真實和夢幻的事情逗得哈哈大笑。

在此後的兩個多星期裡,我每晚都進入到糖糖的夢中,或是過去某段相戀的回憶,或是糖糖某段尷尬的往事,又或是在某個虛構的故事裡,我是男主角,她是女主角,愛得可歌可泣,愛得轟轟烈烈。

我也漸漸掌握了許多做夢的技巧,譬如說控制夢中時間的流逝,情景變化的節奏,如何影響對方的思想,還有就是,原來是可以攜帶道具進入夢中的,譬如說,睡前我手裡拿著一個扳手,那麼這個扳手將伴隨著我進入到夢中。

我很想找機會進入到父親的夢中,改變當天那件事情的發生,可是怎麼夢也夢不到父親,唉!夢中主角的位置,已經被糖糖牢牢占據了。

在這兩個星期
我和糖糖天天見面,關係直追當年熱戀時幾乎每隔兩個小時就要互通一次電話,向對方問一聲好漃感覺旖旎而溫馨,溫馨而浪漫。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段那該多好啊!可惜時間他老人家太客觀了,每一秒都在流逝中。我患得患失害怕自己隨時會死去,就再也看不到糖糖!不敢打電話去問父親,害怕他告訴我準確的死亡時間,反倒是他打了幾次電話給我,但我都不敢去接聽,害怕父親告訴我死期已到,自己走去殯儀館吧!免得叫車浪費錢。或者正是這種害怕面對現實的懦弱,造成了我人生的失敗吧!

螳螂這邊也捷報頻頻,他的腿神奇康復後,信心大增,找到了一份電信方面的工作,業務蒸蒸日上,屢受上司誇獎。

看來最徬徨的還是我啊!因為每一分鐘都有可能是我的死亡時間,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後一秒。

今天,剛和糖糖通完電話,又要走進購書中心看白書的我,被外面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吸引住了。

這是一塊新換上去的廣告牌,上面的廣告語是:

「橘黃色的甜夢,無副作用的安眠藥成功開發!」

這樣的廣告每天都在身邊穿梭,本來我不可能在意它的,吸引我的是,那句廣告標語下面,有一個熟悉的頭像,可真將我震懾住了!那是父親的樣子,可是,那真的是父親嗎?

他終於研製出一樣成功的產品了嗎?

正當我在激動、喜悅、疑惑的情感中游移時,附件報攤上一張報紙的兩個大標題吸引了我,「無副作用的安眠藥『小強』,劉以達博士成功開發」、「小強,拍賣會上的頭號熱門,專利權最終以五千萬美金拍出」。

我大步走前,一把拿起報紙,飛速閱讀了一次這兩篇報導,再也難以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之情,父親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而且產品還以他的獨生子我的名字來命名呢!

我的眼淚難以抑制地湧了出來,飛快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號碼。

「喂──」父親特有的拉長語調接聽方式。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聲音儘量放平靜:「爸爸,恭喜你!」

「哈哈!臭小子,終於肯打老爸的電話了嗎?」聽聲音,父親該是正情緒高漲。

「爸爸,恭喜你!我很替你高興。」我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臭小子,我也恭喜你啊!」

「什麼?」

父親說:「恭喜你不用死了!那幾隻喝了藥水的白老鼠在當晚就醒過來了,而且身體健康得很,並沒有什麼異狀……」

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我又喜又氣,聲音也大了起來:「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擔心到現在!」

「我一直都在打你的電話啊!是你自己不聽罷了!」

我語塞,父親又接著說:「我開發的無副作用安眠藥,正是用那種藥水作為主要成分的,哈!讓我小賺了一筆。」

這個……五千萬都算是小賺一筆嗎?

父親又說:「對了,小強,我過了兩千萬美金到你的銀行帳號上,你看看該如何合理使用吧……」

什麼,兩千萬!我銀行帳戶上現在有兩千萬!還是美金,天啊……

正當我激動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父親仍在說著:「……唉!這幾天我計算了一下,原來你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幾年前你不是帶了個叫什麼糖糖的女孩來見我嗎?挺不錯的,看機會合適就結婚吧!父親在背後無限支持你……」

對啊!我不用死了,又有錢,可以考慮這個問題的實施性了。

「錢不夠不用擔心,老爸有個新項目快要完成了,預計可以賣到八千萬……」

我的天,倒霉了一輩子的父親終於轉運了!不過兩千萬美金,我想我結十次婚都夠了吧!

「小強,不和你說這麼多了,我忙著呢!結婚那天再給我電話吧!」

掛斷了電話,我還疑為夢中,走路一晃一晃的,但那巨大的廣告牌和每一張報紙的頭條,都在提醒著我,一切都是真的!

銀行提款機前,面對著那密密麻麻的零,我數了一次又一次,又狠狠地捏了自己幾下,終於確認自己的帳戶上有兩千萬美金時,我舉臂狂呼,聲音直衝雲霄。

激動平伏少許時,才發覺整條街的人都在看著我,我這才想起這裡是市中心,忙收起噪音污染,低頭離去,但臉上還是收不住的笑容。


「喂!糖糖?」

「小強嗎?這麼快就想我啦!」

「嘿嘿!下班我來接妳,給妳一大籮驚喜!」

「神秘兮兮的,好,我等你的驚喜!」


這輩子長這麼大了,還沒試過在一天裡就花這麼多錢的。

車,是最新款的寶馬。

房子,是市內頂級豪宅。

求婚戒指,是首飾店裡最昂貴那枚。

訂了九十九朵鮮艷的玫瑰,包下了檔次最高的西餐廳一晚。

我煥然一新地站在糖糖公司樓下,等待著糖糖的到來。

路上不少白領麗人頻頻向我注目,令我信心大增,人靠衣裝,況且我本來就長得相當不錯。

糖糖看到我一身嶄新的西服站在她面前,首先是抿著嘴笑了,走近我低聲說:「喂!哪個賣場清倉大減價啊?」

「什麼嘛?」我抗議:「這是法國名牌,兩萬多一套的!」

「得了吧!你!哈哈!」糖糖又笑了,看起來她今天心情也不錯啊!

我懶得再去爭辯什麼,笑問:「寶貝,今天有什麼喜事臨門啊?」

糖糖喜滋滋地在我耳邊說:「我升部門經理了!」

「哈!真的嗎?恭喜恭喜啊!」今天真是好消息接踵而來,雖然那個什麼部門經理的職位對於我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但看到糖糖這麼開心,也真心替她高興。況且她這麼開心,正為我今晚可以成功求婚作一個良好的鋪墊。

我領著她來到我最新款的寶馬前,正要拉開車門,她慌忙將我拉開,輕聲說:「小強,開心歸開心,別胡鬧,弄壞了人家的車,我們可賠不起!」

我壞壞地一笑,衝糖糖眨眨眼,忽然一腳就踢在車門,「嘟──嘟──」的警報聲立即響不絕耳,糖糖立刻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哈哈一笑,不再逗她,打開了車門,將她請了進去。

「天啊!我沒坐過這麼豪華的車子呢!小強,你向別人借的嗎?」糖糖用她的小鼻子嗅了嗅:「還是新的呢!」

「哈哈!我在兩個小時前買的!」我得意之情洋溢於表。

「沒正經的!」糖糖橫了我一眼。


我將車子停在最高級的西餐廳前,彬彬有禮地將糖糖請下車,將鑰匙拋給了侍應,讓他去幫我泊車。

糖糖在身邊輕輕地拉了拉我,低聲說:「小強,這裡很貴的,我們還是到別家吧!」

我又是哈哈一笑,用力拉著糖糖的手,走向那餐廳,早有侍應將門拉開。

糖糖,高品質的生活,未來我們將共同擁有,妳慢慢習慣吧!

「我還曾在對面馬路看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大明星在這裡進出呢!沒想到今天竟然能進來!」糖糖的表情又喜又憂。

「糖糖,不要擔心我給不起錢。」我笑:「我將整間餐廳都包起來了!」

「你越來越會吹牛了!」糖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一時間還沒習慣這裡的氣氛。

整個大廳一個客人也沒有,整潔的侍應在前面領路,琴師用小提琴拉起了世界名曲。燈光的亮度恰到好處,溫馨而不失格調,樸素無華但極上檔次的裝修,氣氛一流,這個餐廳果然名不虛傳。我心中暗喜,這裡的環境將為我的求婚作最好的鋪墊。

悠揚的音樂聲中,糖糖偷偷地注視著周圍,不禁開始有點相信我的話了,怯怯地問:「小強,你真的將這裡全包起來了?」

「當然!」我顧盼自豪:「嘿嘿……」

糖糖眼圈一紅,說:「小強,沒想到你還記得……」

記得什麼?我心中一驚,腦裡急速轉動,有什麼是自己遺忘掉的。表面上不動聲色,深情地注視著糖糖。

糖糖擦了擦眼角,含情脈脈地回望我,說:「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們相識十周年的紀念日啊!」

天啊!她還記得我們的相識紀念日,幸好她沒問我,不然鬼曉得是哪天呀!不過真是天助我也,在相識十周年那天求婚,真是浪漫到了極點啊!哇哈哈……

我從侍應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九十九朵玫瑰,真的好大一捆,早知道買少一點,搞得有點狼狽。

我遞給了糖糖,柔聲說:「我們相識到相知,相知到相愛,每一片段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這特別的日子裡,小強為妳獻上九十九朵玫瑰,願糖糖能永遠像玫瑰般美麗動人,願我們的愛情天長地久!」

糖糖接過玫瑰,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哇!」的哭了起來,令我歡喜之餘又有點緊張。

八二年的紅酒、名廚精心料理的餐點、樂師動人的樂曲,我們相擁而舞的步子……這一切,將成為我們最美好的共同回憶,也將成為我求婚成功的前奏曲。

飯後,我重重地打賞了為我們賣力彈奏的琴手們。開著寶馬,帶著糖糖,向我們未來的住宅邁進,那裡將是我求婚的終極地點。

她一定會答應的,她沒有拒絕的理由,我窮的時候,她就對我這麼好,何況我現在這麼有錢,越想越得意,我不禁哼起了小曲。

「小強,你哪來這麼多錢啊?」糖糖終於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看樣子,她這個問題醞釀很久了。

我神秘一笑,說:「等會兒就告訴妳!」

打開車上的音響,廣播中響起了懷舊的歌聲。

「為何緣未了,為何情盡了,隔世見面時也苦笑……」

真是不吉利,我忙換了個台,誰知糖糖又將那個台調了回來,悠悠地說:「這歌我愛聽!」

我升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但立即又釋然,糖糖是個感性得一塌糊塗的傢伙,愛聽這麼傷感的歌是很正常的。


臨海的頂級豪宅。

看著電梯一格格地往上跳,我注意到糖糖漲紅了臉。

「怎麼了,寶貝?不舒服嗎?」我關切地問。

糖糖橫了我一眼,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壞傢伙,想帶我到哪裡啊?」

壞傢伙?我立即反應了過來。我的天,糖糖,妳誤會我了,雖然我也很想那個妳,不過,今晚的重點可不是做那事呀!

我一臉無辜的表情,還聳聳肩表達自己純潔的思想。

頂樓。

複式套間。

按總統套房的要求來設計的室內裝修,窗外的無敵大海景,頂級音響播放的柔情經典,糖糖有點像愛麗絲闖進了仙境,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站在落地玻璃前,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輕輕感嘆:「做了房地產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豪華的房子呢……」

她忽然轉過頭,盯著我問:「小強,你問誰借的呀?」

「買的!」我微笑注視著她。

「你、你不會是去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她的眼眶忽然就紅了。

我慌忙擺手,急道:「當然不是了!」

我不再賣關子,將父親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高興地跳了起來,嚷道:「前兩天在報紙上看到這條報導,我就覺得照片上的老人有點像伯父,沒想到真是他啊!」

「呵呵!妳幾年沒見他啦!不敢確定是很正常的!」

「真替伯父高興呢……」

「……」

糖糖的情緒漸漸平伏了下來,我們默默地對望,慢慢相擁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

我輕輕地脫離了她的擁抱,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盒,單膝在糖糖面前跪下,打開盒子,盒中戒指上的那枚鑽石閃耀出奪目的光芒,亮麗無比,我想,這樣的光芒,可以輕易俘虜任何一個女子的心。

我抬頭凝視著糖糖,深情地說:「糖糖,嫁給我吧!我願意照顧妳一生一世!」

糖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她凝望著我,眼淚輕輕地滑過臉龐。

我覺得我離成功越來越近了,將情感灌進了每字每句中:「在我們相識十周年這特別的日子,糖糖,嫁給我吧!」

糖糖的眼淚滑落速度更快了,我注視著她,等她說「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十年了!」;或者矜持地接過戒指,我就幫她戴上,然後高高躍起,衝大海吼一聲「萬歲」;或者學電影中的男主角般,抱著她原地轉上這麼幾圈,然後,然後就抱著她進主人房,十年磨一劍,嘿嘿!今天也是我摘掉處男帽子的時候了……

可是,我預料中的一切並沒有發生,我依舊單膝跪著,她依舊怔怔地看著我,怔怔的落淚,我甚至將怎樣抱著她轉的這個細節溫習三次了,一切還是維持原狀。

終於,我厚著面皮,打破這陣難堪的沉默,又說了一次:「糖糖,嫁給我吧!」

糖糖用力擦了擦眼睛,矇矓的眼睛漸漸變回清晰,她凝視著我,慢慢地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我不能嫁給你!」

不是吧?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隨便一陣輕柔的風吹過,就能將我吹到天涯海角……

糖糖緩緩地走回大廳,坐在沙發上,默然不語,像在思索著什麼,又像在回憶著什麼。

我終於從昏眩中恢復了過來,追著糖糖回到大廳,在她身旁坐下,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為什麼?」

糖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她輕輕地說:「小強,還記得十年前,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記得,那時候妳被一群流氓調戲,我剛好在附近打工,便衝上去救妳……」我回憶著,茫然地說。

糖糖甜甜地笑了,也陷進了回憶中,輕輕地說:「雖然你被那群流氓揍得很慘,但那時卻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哦!那時啊!幸好警察來的快,不然我可能已經掛掉了……

想起那時候也真夠遜的,常常打架,總是輸多贏少……

糖糖說:「那時候,你除了唸書,中午、晚上還要到雜貨店打工,在空隙的時間裡,你總是捧著本書在埋頭苦讀……」

是啊!那時候是父親最潦倒的日子,我常常靠打一些散工來幫補家裡,不過,那時候我好像沒有這麼勤奮啊!哦!想起來了,那時候老闆不在,我就會捧起漫畫偷偷地看,天,落在糖糖眼裡,就變成好學了。

「知道嗎?那時候你好學、勤奮、勇敢,在你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缺點……可是,現在呢?小強,你還有什麼優點?」糖糖痛心地看著我。

「我……我……」我努力地想著我有什麼優點,但我竟然失敗,連一個優點也想不出來,我只有努力辯駁:「勇敢這個優點,我還是有保留的。」

「你現在所謂的勇敢,不過是好勇鬥狠罷了!」糖糖嘆息了一聲。

「可是,糖糖!我愛妳,妳也愛我,這不是足夠了嗎?況且,現在我有錢,我很有錢了!為什麼我們不能結婚呢?」我在拚命掙扎。

「不,小強,你沒有錢,你的錢是你父親的!」糖糖深沉地看著我:「還有,小強,我愛你,這是不容懷疑的,但在我心裡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你要勝過他,我才會考慮你的!」

看著糖糖決斷的眼神,我的心碎了,心裡不斷地迴響著糖糖那句「但在我心裡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它彷彿化成了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我心裡。我全身上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在地。

螳螂早就對我說過,糖糖和一個男子親熱地走在一起,糖糖還騙我是客戶,原來是真的,她在外面早就交有另一個男朋友了,嗚嗚……「但在我心裡面,早已經有了一個更愛的人」。

當我的神智慢慢恢復清醒,糖糖已經不在了,我看著這豪華卻是空蕩蕩的房子,再次悲從心生,老天啊!我現在有錢了,但糖糖卻離開我,這算什麼玩意啊!

我砸了好幾件東西,還是發洩不完心中的無奈和悲涼。

忽然,一個恐怖而殘忍的念頭湧上了我的心頭:只要我進入糖糖的夢中,將她的夢中情人殺死,那她心裡面沒有那個人,就只能選擇我了!

對!就這麼幹!

我取下了掛在牆上拿來裝飾的短匕首,拔出鞘看了看,雖不算太鋒銳,但殺人我想還是足夠的。

我拿著匕首,躺在床上,卻心潮起伏,怎麼樣也睡不著,只好吞了幾粒安眠藥,才漸漸昏睡過去。

矇矓,周圍是無邊無際的矇矓。

難道是我今天狀態不好,夢也變得不清晰了?

我沉住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仍然看不清前方,但周圍的一切不時散發出熟悉的感覺。

前方的矇矓忽然褪去了少許,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是糖糖,是青春靚麗的糖糖,我果然進入到糖糖的夢中了!

天,她正深情地抱著一個男子,臉上的神情就算是我倆熱戀中也未曾有過的,這就是她的夢中情人嗎?

我不禁悲從心生,惡向膽邊生,狂怒著衝了上去,一刀就捅進了那個男子的背心,也不理會周圍仍是矇矓一片,也沒注意到糖糖的臉起碼比現在年輕了十年,更沒注意到那男子熟悉的身影。

匕首狠狠地進入了那男子的身體,一陣快感升起,滾燙著我的全身!糖糖,將他殺死,妳將不會再有什麼夢中情人,妳就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我將匕首拔出,準備再補上一刀時,那個男子痛苦地轉過了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什麼?那個男子竟然就是我,十年前的我!

矇矓瞬間褪盡,整個世界變得無比的清晰,周圍是熟悉的街道,不遠處正是我十年前打工的那家雜貨鋪。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瞬間明白了一切,糖糖的夢中情人不是別人,正就是我自己,是十年前的自己,是十年前那個上進、富有正義感的自己。

糖糖滿臉是痛心的神情,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鐺──」匕首從我手中滑落,我一步一步往後倒退,四周慢慢變得矇矓,悔恨吞噬著我的靈魂,錐心的痛苦刺激著我的神經,並迅速到達頂點。

我的力量終於無法再支撐我的身體,往後跌去,跌進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糖糖,我殺死了妳的夢中情人,同時,也殺死了自己。

糖糖,我就這樣失去妳了嗎?


尾聲

十年後。

父親已經成為了舉世聞名的科學巨匠。

螳螂也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家頗具規模的電信公司的副總裁。

我?我當然沒死!

十年前那個晚上,糖糖做完那樣可怕的夢後,就立即打電話給我,當時的我已經血流成河了,哪有力氣接電話啊!糖糖擔心我有什麼意外,慌忙衝上了我的新家,及時挽救了我的小命。

她當然不相信夢中的情節會變成現實的鬼話了,還以為我因為被拒絕後感到生無可戀而自殺的,她竟深受感動,真是汗顏!不久後,她就接受了我的第二次求婚,不過要求我從此要努力上進,振作做人!

從那以後,我奮發圖強,雖然父親常常幾千萬幾千萬的給我,但我還是加入了螳螂那家電信公司,由低層做起。

七年前,我和螳螂辭掉工作,創辦了自己的電信公司,幾經風雨,到了今天,已經成為了行內一面亮麗的旗幟。

糖糖?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現在正在房間裡哄小兒子睡覺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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