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璐

第九章

　　「不……不要娶……」

　　田恬在睡夢中不停呢喃，眼角還滲出兩滴眼淚。

　　被她的呼喊聲驚醒，任行緊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一下，注視她的目光充滿憐愛。

　　沒想到隔兩年再見面，她雙眼失明，他對她的愛憐卻沒有減少，反而更深。

　　這是他找尋她時，始料未及的結果……

　　「對不起。」他充滿歉意地在她額上輕吻一下，而睡夢中的佳人似乎有感應，嘴角微勾。

　　看到她對自己仍有反應，不安的心稍稍安定。

　　那年率性地離開她後，他依舊被無限的懊悔淹沒。他想念她柔情似水的雙眸，想念她深情守候的身影……

　　在法國熬不過兩個月，他又藉機跑回台灣，沒想到一回來，就聽到她發生車禍離職的消息。

　　她人有沒有怎麼樣?她到底跑哪去了?他立誓要把佳人找出來。

　　兩年來，他幾乎快把整個台灣島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人；這可急壞了他。

　　這個小鎮，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只是那次他在法藍身邊暗暗觀察，並沒有看到田恬的身影……後來假期結束，月見夫人新的命令已指派下來，他只好無功而返。

　　這次捲土重來，他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無論如何非把小佳人找出來不可。

　　他手邊僅有的資料是服飾公司提供的——

　　田恬發生車禍後就辭職了，連辭職書都是用寄的，本人並沒有到公司說明，而奧立芙也因為她請假天數過長，爽快地批准了她的辭呈。

　　她在學校辦了休學，對家人則說她找到新工作，公司派她到海外見習、讀書，短期內不會回台灣。

　　但他去查出入境資料，並沒有田恬出境的紀錄，所以他確定她還在台灣這個小島上。

　　在翻天覆地的尋找中，他確定了自己對她的心——他絕對不能失去她!

　　他不但想念她，而且深愛著她……

　　其實他早就無可自拔地愛上她了，只是他刻意將愛情折損，絲毫不理會她對他的用心，也不顧慮任意傷人的結果。

　　他總以為她會等他、絕不會離棄他，便任由長年在心中累積的怨氣蔓延，依恃著她對他的愛，對無辜的她叫囂，要她負起父親奪愛毀家的責任。

　　其實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啊!

　　只是他自己不好過，便拖著她一起受苦受難，也不管公不公平……

　　任行對於自己的任意妄為，感到萬分愧疚。

　　他總是想著再見時，要好好跟她道歉，要她原諒他的愚昧、任性。如果她不生氣，他要向她求婚，問她願不願意跟他這個任性的男人共度一生。

　　沒想到，再見面時人事已非，舊日的甜蜜好似笑話……

　　她看不到他，也不在意他來尋她，只是要他走開。

　　看到被現實摧折、昔日盛開的花朵，他就忍不住心痛起來。

　　今天她會變成這樣，難道他沒有一點責任?

　　如果當時他不逕自離開，她會走路心神不寧，發生車禍嗎?

　　如果當年他不要那麼殘忍地放她一人憔悴，她會發生意外嗎?

　　所以，他不但要娶她，而且要照顧她……不管病重或殘疾，她都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新娘。

　　他今生，只愛她——

　　◎ ◎ ◎ ◎ ◎

　　「來，喝杯菊花茶。」

　　任行把煮好的菊花茶擺到田恬面前，要她乖乖喝下。從谷精草、枸杞子、菊花中攝取維他命A，這茶有明目的功效……他希望從內在調理佳人的體質，到時進手術房開刀，才會事半功倍。

　　這些清肝明目的茶，都是他查了好些書才找來的，希望對她的眼睛有幫助。

　　從美國請來的眼科及腦科權威也即將在下個禮拜抵達台北。

　　萬事皆備，只欠東風——只要佳人體能狀況好，醫生都說這手術很容易。

　　真的嗎?任行緊緊盯著佳人秀麗的容顏。

　　他並不在乎她的眼睛能不能好，但她在意，總認為她看不見會造成他的負擔，所以他將范柏笙在美國的恩師請來……算是欠范柏笙一個人情。

　　只要佳人以後不在夜半掉淚，他認為值得。

　　「謝謝。」田恬輕聲道謝，對任行體貼的舉動既開心又心喜。

　　沒想到他變這麼多……

　　他真的不計較之前的仇隙了?她總覺得還沒補償他，他就原諒一切了。

　　這樣會不會太便宜她的家人?她每每想起這些年來任行一個人在外奮鬥所受的苦，總是格外心疼。她想為他做更多事啊!但現在她反而變成他的負擔了……

　　唉!她怎麼會這樣沒用呢?

　　「在想什麼?」任行悄悄靠近佳人，聞到她發間的馨香，已是心滿意足。

　　就是這個香味，讓他不論置身世界哪個角落，都魂縈夢繫……只要她快樂健康地活著，就是他人生最大的願望。

　　「你對我這麼好……」田恬說著，又感動得想掉淚。

　　「不許哭。」任行緊緊抱住佳人瘦弱的肩膀，「除非你認為我虐待你，對你不好。」

　　「沒有……」奔流的淚水被男人的一句話堵住。

　　田恬拚命往任行懷裡鑽，怕淚水不小心流下來，被他認為她在控訴他對她不好。

　　「沒有什麼?」低啞的嗓音有著淡淡的笑意。

　　「你沒有虐待我，你對我最好。」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抱著她，不管她哭、她鬧，都不願放開她……

　　她知道他真的不嫌棄她雙眼失明，但就是這樣，她才更愧疚啊!

　　她怎能讓他的感情被誤會?

　　即使是他自己，她也不許。因為她最愛他了，見不得他受苦，她要保護他，要他快樂。

　　即使她的力量是如此微薄……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動不動就哭?」

　　記得以前交往時，小女人常背著他暗自哭泣，他明明知曉，卻對她浮腫的雙眼視而不見。但現在……他不會再讓她感到委屈了，他連一滴眼淚都不想讓她掉。

　　「我爸爸……讓你們全家不好受……」說著，她又想哭了。

　　在認識愛情、認識任行的日子裡，她無助的眼淚總比真心的歡笑多很多。

　　那些過往的愛恨把他折磨得斷情絕愛，遠走他鄉……

　　其實，她不怪他對她狠，因為她知道他的心有多苦。

　　「我知道。」男人緊緊擁抱著瘦小的身軀，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痕。

　　「我拿不出東西來賠你……」想到任行這幾年當模特兒、殺手賺的錢，她就忍不住要歎氣。

　　爸爸一時糊塗，害他家破人亡，可是她家那麼窮，根本抵不了他的損失……

　　「是啊，把你當了，也不值幾個錢。」男人幽幽歎氣。

　　「那怎麼辦?」田恬抬起頭，臉上流露著擔心。

　　仔細盯著這張清麗的容顏，任行心中歎氣。

　　之前，他怎麼捨得折磨這個純潔的小人兒?這小呆子，從沒想過自己已損兵折將，什麼都賠了，還在擔心對方虧太多?這樣可愛的小人兒，他怎麼捨得再欺負她?

　　「那就拿你抵債囉!」男人緊緊摟住她，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哦，這個香味他可以聞一輩子……

　　或許田重威欠他許多許多，但由於他生了這樣一個好女兒，他就不再計較了……

　　父母的冤情，就讓他們幾個老人在另一個世界自己盤算吧。

　　而他，必須把握眼前的幸福——

　　「啥?可是你明明就說我不值幾個錢啊……」還沒想透任行話中的含意，田恬愣愣地提醒。

　　「那就算我吃一點虧好了。」任行忍不住放聲大笑。

　　原來他在跟她開玩笑?!

　　田恬小臉被男人氣得白一陣、紅一陣，又拿他沒辦法。

　　「我是跟你說真的!」忍住氣惱，田恬嚴正聲明。

　　「我也是說真的啊。」昔日的吊兒郎當又回來了。

　　察覺熟悉的男人又回來了，田恬心中雀躍不已，嘴角微勾，卻又忍不住要刻薄擁抱著自己的男人，「那你還真是虧大了呢!」

　　「可不是!所以你要多替我做點事，讓我不要賠太多……」說著，還惡質地在她的耳畔輕咬一下。

　　「哦……」他真是……她全身一陣顫抖。

　　「你已經賠給我了，我不能對你做這種事嗎?」男人賴皮地趴在田恬身上，大手不規矩地伸入她的衣衫，撫摸她稍稍縮水的乳房——

　　嘖，連這裡都變小了。

　　任行撇撇嘴。他這下果然虧大了。

　　「別亂來……我們還沒談清楚……」田恬喘著氣，想掙開男人的懷抱，再想想他們還有什麼沒說清的。

　　「你要先付我一點利息，我才跟你談。」任行使勁捏揉著她的雙乳，不讓她集中注意力。

　　田恬不斷扭動身子，但怎麼掙扎都掙脫不了男人的控制。

　　「我……眼睛不好……別這樣……」她氣喘吁吁，只能祭出哀兵政策，盼望男人收手。

　　「醫生沒說眼睛不好的人不能這樣啊!」他兩手使勁挑弄她的身子，一定要把她的乳房捏回跟之前一樣大——才不過兩年沒碰，竟然縮了至少一個 cup以上，這讓他無法忍受!

　　田恬全身虛軟地趴在桌上，任她的男人對她收取利息。

　　一次付兩年的利息——

　　還真的有點累……

　　◎ ◎ ◎ ◎ ◎

　　「還算是有良心……」

　　站在窗邊看著恩愛的兩個人，法藍頻頻點頭。這樣的結局總算讓她鬆了一口氣。

　　原本她是擔心兩人會又鬧出什麼問題來，沒想到兩個人竟然談著談著，就談到床上去了……這樣也好，反正濃情蜜意下，眼睛有沒有問題應該不成問題才對。

　　那她還要不要去跟任行說美國那個腦科兼眼科權威，打電話來說沒空，要請他的徒弟，一個叫范柏笙的腦科天才來代工?

　　唔，看他玩得那麼高興，她還是晚點再來說好了……

　　註：文中引用「幸福」一曲的歌詞，作詞者為陳國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