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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代]鄭媛 - 殘酷情郎【單】(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貓咪依 於 2013-9-23 13:43 編輯

文案

邵風——一個邪佞浪蕩,
專為復仇而生的神秘王爺如果可以選擇,
柳湘柔情願不曾遇見他他先以治病為由,
邪惡地占染了她的身子復以情愛為誘餌,
霸道地奪取她的真心當她陷溺在愛河中時,
他再狠狠地將她踹開!
她不明白呵,這個反覆無常,
教她失陷身心的伴侶難道真是世人眼中殘酷似魔的大惡人?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楔子

  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伫立在原本和樂安康,現在卻已殘破不堪的大宅中,僵硬無表情的臉和因恐懼而呆滯的大眼,正對著遍地的死屍。

  「風兒,快來!你四叔尚有鼻息,仍然有救!」呼喊者是一位白發然,但精神奕奕的老者。

  小男孩迅速奔向兩人所在處,聽見老者對四叔說:「朱四爺,請快快閉目養息,護佐體內真氣!」

  清嘯莊邵莊主早已預知將會遭遇不測,於是命朱四臣去保護唯一的骨血,前往好友---神醫李廣冀處托孤。

  「少爺┅┅」

  朱四臣睜開眼,見到邵風平安無事,全中安慰之情溢於言表。

  想到清嘯莊慘遭滅門的血海深仇,今後將系於少爺身上,而知道真相的人只剩自己,也唯有他才能輔佐少爺復仇┅┅朱四臣立刻依李廣冀之言,閉目養息。心中已開始計劃如何教養少爺,勿忘血洗清嘯莊之仇。

  看著莊內四處令人不忍卒睹的死屍,李廣冀低歎一聲:「風兒,現在師父所說的話,不論你是否聽得懂,都要強記在心裡,逝者已矣,來者猶可追,今後無論你的際遇如何、宿命如何,都要選擇為自己而堅強的活下去。」

  邵風對著不遠處爹爹破碎的屍身默默不語,不滿十歲的稚齡,豈能承受這許多殘酷的事實,又怎能明白人當為自己而活的真義┅┅小男孩的沉默讓李廣冀恻然,但由他的眼神中,李廣冀驟然明白,邵風在經歷這一事件後:全智的成熟度已超乎他的年齡。

  朱四臣聽見李廣冀之言,心中暗下決定,今後當不時提醒少爺復仇之事,否則年幼的少爺跟著李廣冀越久,只怕會淡忘了這不共戴天之仇,而輕易饒過那該殺千刀的女魔頭。

  

  二十年後。

  「有消息嗎?四叔?」

  「已查到那女魔頭雲蓁下嫁江南柳家莊,千數年前已死:不過她生有一女,年已雙十,名叫柳湘柔。」朱四臣回答。

  凝睇著眼前冷峻嚴肅的少主,朱四臣彷佛能感受到一股復仇的欲望正在蟄伏、蔓延,只待伺機而動,他不由得甚感安慰,自己的苦心終究沒有白費。

  「確定、消息來源及結果無誤?」

  邵風無表情的俊臉上,只有那雙沉瞳裡一掠即逝的漠光,洩露他幽阖的心思。

  那是二十年來以仇恨堆積、粹煉出來的冷酷。

  「錯不了的,少爺。」

  二十年來,他朱四臣念念不忘的便是復仇一事,所布下的密探之多,簡直可以織成一張密網。

  「那柳家的情況如何?柳湘柔的性格又如何?」

  「雲蓁死後,柳莊主已再續弦,繼室產下一女,目前柳莊主重病在身,性命垂危。至於柳湘柔,人如其名,是個柔順乖巧的大美人,由於柳莊主臥病在床及繼母的惡意漠視,以致她雙十年華仍未出閣。」雖不明白少爺為何問起柳家小姐的性格,但朱四臣仍據實以告。

  朱四臣越來越難捉摸少主詭變的心思。

  「雲蓁的女兒柔順乖巧?真諷刺!」邵風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深沉的眸子迸射出一股奇詭的幽光。

  「是┅┅是啊。」朱四臣看著少爺的眼神,不由得打起寒顫。

  「母債女償,是必然的道理。」台上眼,邵風雲淡風輕地說出冷酷的話,腦中不停想著復仇的方法。

  這些年來,邵風憑著師父神醫李廣冀所傳授之卓絕醫術,四處行醫救人,加上他專門鏟除江湖上無惡不做的敗類,使得他俠義之名遠播。

  皇太後纏身多年的腰風病,令群醫束手無策,邵風經人引薦後,只略施幾針,皇太後的痛疾便完全康復,因此賜他「妙手神醫」的封號。

  

  時光匆匆又過了三年,邵風站在一處斷垣殘壁前冥想。

  「我以為你這輩子再也不願意踏上此地了,沒想到你這回還肯陪我下江南。」德聿甩開扇子,斜睇摯友。

  邵風起眼審視對面坍塌的石牆。再度重臨舊地,已是人事全非。柳府當真如王總管三年前所回報,在一夜之間全毀。「更想不到我竟會故地重游。」

  德聿挑高劍眉。「怎麽?莫非----」

  「此處是柳府舊址,三年前柔兒┅┅」邵風目光投向遠處一潭綠黝黝的池水。

  他的思緒隨著湖面的漣漪擴散,想起那盲目仇恨的過去┅┅。

  第一章

  浙江杭州居錢塘江下游北岸,南倚吳山,西臨西湖,俗雲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風景靈秀,水木明瑟天下聞名。

  杭州地處浙江,三國時稱吳,為孫權所建,故而人稱江南一帶姑娘說起話來吳侬軟語,便有越女多情之說,可知杭州姑娘撫媚嬌枭,扣人心弦。

  其時杭州柳家莊,為蘇杭一帶眾所周知的富家大家,柳子尉無子,只得兩個女兒:大女兒柳湘柔為前妻所出,小女兒柳湘毓為現任夫人薛寶寶親生兩女的容貌皆傳有人上之姿,其中柳湘柔之美稱為花中之魁。

  柳湘柔艷名遠播,蘇杭一帶的貴公子無人不想與之聯為秦晉,卻不知何故,柳湘柔如今芳齡已屆雙十,柳子尉卻遲遲未替女兒訂下任何一門親事。

  這日正逢十五之期,清早天未亮,湘柔即命隨侍丫只喜菊備妥香燭素果,侍天剛剛大明時刻,才又吩咐另一名丫發喜棠安排轎子,預備上曉雲寺禮佛拜纖,以回向往生的亡母,及為久病不愈的爹爹祈福。

  曉雲寺建在西湖側,小小一座尼寺優閒清淨,雖非名山大寺,喜合清修即可。

  到達曉雲寺後,喜菊並退了轎夫,掀起轎簾和喜棠兩人扶湘柔下轎。

  待喜菊、喜棠備妥香燭供品,湘柔便在菩薩跟前拜了一本三昧水忏;禮拜完畢已近午時,三人便在寺內用了午齋。用餐後,湘柔一如往常步行至曉雲寺後院的紫竹林,林內有一所專供靜修的竹捨,拜完忏後,湘柔通常在竹合內靜坐一、兩個時辰。

  「你們兩個不必陪我了,四處走走吧。」湘柔知兩個小丫頭怕悶,她要圖清靜,索性放兩人去玩。

  喜棠、喜菊果然歡喜得很,皆想反正小姐在這竹林裡靜修,也不上哪兒去,便高高興興的找寺裡的心師父們聊沆去。

  湘柔待兩人走遠,便在竹合內浦團上安坐,取出無量壽經,誦讀起來。

  坐了約半個時辰左右,忽聞竹捨外傳來聲響,由微入密,不一會兒便擾得人再難清靜。

  湘柔便自蒲團上起身,步出門外四面探看。

  門外四周仍與半個時辰前一般,並無異樣。她心底正感到奇怪之時,忽聽得一男子清亮的嗓音正在吟詩。

  湘柔心一慌,竟僵住了身子動彈不得。平日她見過的男子唯有爹爹,如今四下只有她孤身一名女子,而那男子所吟雖是離騷┅┅但顯他斷章取義的結果,分明暗含輕薄戲侮之意。

  只聽得男子反覆吟誦,低沉的嗓音微含幾分笑意,似是讪諷她著意聆聽,不思離去。

  意及自身的窘境,湘柔趕緊低頭轉身奔回竹合內,密密栓緊小門。她倚在門上閉起眼,試圖平息心中那般沒來由的騷亂┅┅再睜眼時,卻凝入一雙幽遂沉瞳底。

  她忘了驚嚇,只疑惑是怎麽的心思,才能造就出那麽一雙邪魅的眼┅┅彷佛是深不可測的漩渦,要將她吸納吞噬一般!

  他蓦然逼近,一抹勾魅人心的笑展開在他酷冷的唇角。

  湘柔意識到處境的不當,她一驚,惶退之際不留神撞上門角,竟暈了過去┅┅

  悠悠忽忽醒轉後的第一眼,凝入的仍是先前那對令她迷惑的沉瞳┅┅她驚喘一聲,蓦地察覺他正將自己樓在懷裡---

  「放開我!」她驚呼!

  深眸的主人忽爾一笑,似乎對它的反應饒富興味,他傭懶地徐言:「在下無意間唐突了姑娘,不知姑娘現在是否覺得好多了?「唇邊勾現的笑,隱隱透著邪意。

  「放┅┅放開我!」她顫著聲低斥;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是人悖禮法,更何況他雙臂緊緊勾摟著自己!

  男子笑意漸濃,俊淨的臉上那抹邪意更熾。「此時姑娘身子虛軟無力,只怕在下一放手,姑娘便要軟倒在地,如此豈非在下不仁,見危不救?」所說的話雖是一派堂皇,目光卻分明是故意調戲。

  「你┅┅」既明白他有戲侮之意,卻又不能斥他放手,湘柔羞怒之下以手推拒,卻是半分也奈何他不得,反叫他一手擒住雙腕,湊至鼻前細細嗅聞。

  「好香哪!姑娘用的是何種花髓研煉的香露?如此懾魄之香再聞得半晌,只怕在下就要銷魂。」

  「你┅┅下流!」

  「下流?」男人挑眉低笑,將湘柔雙腕扳至額頂,頓時袖口下滑露出兩條白腴柔膩的柔臂,他目光溜上湘柔裸露的雙臂。「在下對姑娘敬慕有加,何以竟致下流之名?」

  湘柔急得眼眶泛淚,又見他雙眼放肆地直瞧自己的裸臂,一時憂念交攻,直覺得心脈竟似要痛斷。

  「你快放手,否則我要張口呼救了,就算毀了我的名節,也不讓你逃脫非禮之罪!」

  男子聞言大笑。「在下乃籍籍無名之輩,卻最是懂得憐香惜玉,姑娘若有意令在下出名,在下自當欣然接受,姑娘一番體貼之意。」眼底盡是挪愉狂浪。

  一番話叫湘柔睜大了眼,逍一見他唇角那抹諷笑,羞惱之馀,已顧不得其他,張口便喊:「救┅┅」不知為何突然聲音盡失,兩瓣朱唇停在微啟狀態。

  「姑娘怎麽不叫了?」他佯做詫異狀,甚是不解地攢緊眉頭。「在下行醫多年,若姑娘不嫌棄,在下願為姑娘『義診』!」沉吟半晌,男子展眉邪笑。「姑娘以沉默表贊同嗎?」說罷以極快手法在她穴道上拂上一指。

  湘柔的雙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擁緊男子的腰身,而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緊貼著他。

  「姑娘,你┅┅」男子目光一閃。「在下僅盡棉薄之力,未料姑娘如此盛情感謝,在下實感受寵若驚。」男子冷酷的臉益發深沉。

  至此湘柔才明白,自己之所以突然失聲,定是他做的手腳;如今自己又被迫如此違反禮教┅┅她情急之下,兩顆淚珠已在眼眶內打轉,卻苦於有口難言。

  「姑娘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淚珠悄悄滑下湘柔慘無血色的面頰,今日之事縱然無人撞見,她清白的身子也已叫這名狂徒玷污!雖說她早有覺悟,爹爹長久臥病在床,二娘又對它的終身大事不聞不問,今生她或許就這麽孤身終老,可是眼前這男人卻狂肆妄為,非但滿嘴胡言亂語,更是動手動腳占盡便宜,這段屈辱叫她如何承受┅┅淚,終究不爭氣地流下┅┅男人感覺到胸前的衣襟似被濡濕!全中升起一股他極力抗拒的情緒,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卻依舊。

  他手指輕拂,解開它的啞穴。「姑娘還不願意放開在下嗎?」

  湘柔眼見自己身不由己的抱住男人,無奈又心急之下,她閉緊只眼用力咬緊下唇。

  男子主動退開一步,發現湘柔咬緊的下唇已泛出血絲,他急忙又上前一步。

  湘柔忽覺待雙唇被一濕熱之物攫覆,驚駭之下她猛地睜開兩眼,他近在眼前深潭似的黑眸映照出自己驚嚇的眼---他的嘴正覆住她的唇┅┅原來想怒斥他的,卻料不到他的舌頭竟乘機滑入她嘴內,刹那間一道電流撼住了她,他碩健的身軀占盡優勢地壓縛她,熾熱的沐溫竟穿透衣衫,灼痛她的身子,淡淡的男性麝香密密縛裹住她脆弱的感官┅┅他阒沉的眸勾魅著她無措的眼┅┅湘柔意識到自己體內隨著他呼吸的節奏而陣陣火熱┅┅被自己體內陌生的異樣感所驚嚇,她奮咬他的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已能自由活動,湘柔掙脫開他的懷抱,沒命的奔向竹林深處。

  男子吞下喉問的血腥味,嘴角泛起一抹笑;柔順?還好她並不,否則這游戲就不好玩了。他邁開步伐追上她!

  他雙眼竟那般輕而易舉地迷惑了她!

  她定了定神:心中打定主意,若他再進一步放肆侵犯,她立即咬舌自盡!

  似已看透她心中決定,他不再冒近,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嘴角依舊擒著輕挑淡笑,緩緩說道:「令尊久病不愈已有五年,每日子、午二時,身上兩處穴道便會感到膨大、脹痛,發病之時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多年來雖遍訪名醫卻徒勞無功,非但病體不曾稍愈,近來發病時,更感到連百會大穴也漸有膨大發酸之感,恐怕離死期已不遠┅┅」

  她倏然回睜凝住他:他怎會如此清楚爹爹的病症?且能明白指出正確穴位,以及發病時種種症狀?還有,他說爹爹離死期已不遠,是真的嗎?

  「想問我如何得知?」他雙睜灼灼逼視。「如果我說令尊的病有救,你信是不信?」

  「你願意介紹良醫為我爹爹治病?」她急問,一顆心只放在爹爹重病得治一事上,再不做他想。

  他端凝她半晌,方才徐徐說道:「良醫難覓;若他要求一命換一命,你可願以自己的性命,換得令尊痊愈?」

  湘柔一怔,愕然以對。

  「不願意?」

  「不我只是不明白---」

  「你只須回答願意或不願意。」

  「若真有良醫能治爹爹沉病,湘柔的性命本是爹爹所與,即便捨身,亦難報答爹爹深恩於萬一,能以湖柔之命換得爹爹痊愈,湘柔當然欣然從命。」她回答時無絲毫猶豫。

  「那麽,」他眯起雙眼。「從今而後,你的性命便不再屬於你自己;記住,令尊的性命操在你手上,千萬珍重,再也別輕言輕生。」跟著轉步出竹林。

  湘柔跟在他之後奔出竹林。

  「公子留步┅┅請明示湘柔該至何處延請良醫┅┅」竹林裡,卻已找不著他的蹤影他究竟是誰?

  

  這年菊花開得早,未至菊花盛開的季節,詠菊小閣的後園子已是一片橙黃橘綠。湘柔自幼便喜愛菊花,大抵是因為性格雅淡,故而不喜諸多濃艷,獨鐘情於清雅的阏菊。

  向來安於寂寞,雖獨居於詠菊小閣,平時除了每日固定去看爹爹,大多時候只有喜棠、喜菊陪伴,她卻不以孤獨為苦,素心一如靜水,從來是平淡無波的。

  但這份平靜,卻在十日前於曉雲寺拜忏的午後,被叨擾了!原以為藉著撫琴能調和胸口那股郁悒愁悶,卻奈何一曲原該平和雅正的「清涼普施」,叫她給彈得思思切切,殊多牽絆窒礙┅┅她擱下彈了一半的曲子,睜光越過園子裡的菊花,投向無定點的空虛。

  「小姐,你是不是又在耽心老爺的痛了?」陪侍在一旁的喜棠見湘柔悶悶不樂,忍不住多嘴。

  湘柔收回目光,輕颦眉尖,同喜棠、喜菊道:「爹爹病了這麽多年,我們也已訪遍了天下名醫,竟無一人能治愈爹爹病疾,近來爹爹的病情更加沉重,只怕┅┅」說時眼眶泛紅,幾欲垂淚。

  「小姐,老爺多福多壽,不多久就會遇到貴人,這病究竟會好的。」喜菊見湘柔垂淚,連忙安慰。

  掏出素帕拭淨眼淚,湘柔勉強笑了笑。「但願如你所言,爹爹的痛能快些有起色。」

  「肯定的。」喜菊向來活潑樂觀。「昨兒個我到廚房端晚膳的時候,遇見在老爺的憶梅園裡侍候的冬侮。聽她夫人最近特別從長安城延聘了一名大夫。冬梅說這位大夫連皇太後多年的腰風病也給治好,遂對了個「妙手神醫」呢!過兩天他到咱們府裡來,肯定老爺的痛就要全好啦。」

  湘柔聽喜菊這麽一說,心頭果然稍覺安慰,只盼爹爹的病情不再惡化,便是菩薩慈悲了。

  「是啊!小姐,再過幾天老爺的痛就要好了,你該歡歡喜喜的,別再成日皺著眉頭了。」喜棠也加入安慰。

  湘柔淡淡一笑。「你見我時時皺著眉頭嗎」

  喜棠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從前倒還好,但是打十天前從曉雲寺回來後,我們就不常看見你笑了!」

  湘柔一征,雙頰染上暈紅。

  湘柔向來放縱這兩個小丫頭,待她們如自己姊妹一般,因此兩人說話就無啥顧忌了。

  「小姐自那日從曉雲寺回來後,真是不太一樣了呢!」喜菊亦贊同的說。

  說著,兩個丫頭齊望著湘柔。

  「別┅┅胡說。」湘柔口裡輕斥著,酡紅的雙頰卻悄悄洩露了心事。「怎麽今天的話題全繞著我?」

  「咦?小姐臉紅啦,那肯定咱們不是胡說啦!」喜菊笑嘻嘻地,她可是很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謊話是絕對說不來的,光是想著說謊便能叫她臉紅了。

  「你這丫頭!」湘柔輕嗔著,忍不住蹂腳苦笑。「居然拿我來說笑!」

  喜棠、喜菊對瞧一眼掩嘴偷笑。喜棠道:「前幾天,我瞧見二小姐同表少爺說話時,便是這種臉紅的表情,不過二小姐紅起臉來可沒小姐一半好看呢!」

  「喜棠!」湘柔一雙盈盈似水的美胖,登時了住喜棠這調皮的丫頭。「好啊,你竟敢調侃起我來了,瞧我怎麽整治你!」說著,便追著喜棠要打。

  「啊,小姐饒了喜棠哪!喜棠再也不說小姐臉紅起來就像二小姐見著表少爺一般就是了!」

  「你還說---」

  兩人就這麽繞著小花廳團團轉,喜菊在旁笑得捧肚子。

  混亂持續到一名容貌甚美的中年人跨入詠菊三閣,這才宣告和戰。

  「怎麽?今日這裡這麽熱鬧?」美婦冷冷地道,一雙妙目冷厲無比的掃過主婢三人。

  喜棠、喜菊嚇得收了嘻笑,趕緊站好,福了個身。

  「姨姑娘好。」

  原來這中年美婦是湘柔的生母雲蓁之妹,閨名雲菀。

  「菀姨。」悄悄攏妥頰上幾絡因追鬧而散落的發絲,低垂著臉欠身為禮,巧妙掩過了唇上微綻的笑靥。

  雲苑容貌雖甚美,脾氣卻古怪,終年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別說喜棠、喜菊見了她會害怕,就連湘柔亦是小心翼翼,怕一句話說的不對,就可能得罪了雲苑。

  雲苑示意湘柔坐到椅子上。

  「明天起我會離開杭州一段時間,我不在這裡的日子,你得好好的汜防薛寶寶。」說到此,她臉上有不豫之色。「當初你娘不讓你習武根本是個錯誤!你只要學到你娘一成的功夫,今日那薛寶寶又怎敢欺凌你是孤女?幼時你娘不教你練赤血掌還罷,就連我想教你冰玄掌,你娘也不肯。」言及此,她冷笑一聲。「姊姊可想不到柳子尉再娶的賤人是個潑辣角色,陰毒得很,若非這幾年我人在杭州,那賤人有顧忌,還不知她要使什麽陰狠手段害你!」

  雲苑自來極恨男子負心,對柳子尉續弦一事十分惱怒,時時當著湘柔的面出言罵他「苑姨離開杭州有要事?」湘柔淡淡地支開話題。

  雲苑「嗯」了一聲。「日前我得到消息,江湖上傳說已失傳的武學至寶『無生誦經』,近日在開封一帶竟有人使用經上的內功以法傷人,我要親自去瞧瞧是否當真有這一回事!」跟著住聲半晌,兩眼冷冷揪著湘柔。「方才我說你爹娶那賤人陰毒,你不想我罵及你爹,所以引我岔開話題,是不是?」

  湘柔如雲苑至恨人欺騙,是以也不避談。「湘柔為人子女,爹爹縱有不是,亦非湘柔能皆議。」

  雲苑冷笑兩聲。「薛寶寶明裡雖不敢對你如何,暗裡卻有心耽誤你的終身,讓你錯過適婚之齡,就軌這麽孤老一生!哼,她當真以為我瞧不出她居心叵測,安著什麽心眼!」

  雲苑頓了一頓,喝口喜棠瑞來的菊花茶才又續道:「我本意便是主張你不必嫁人;這世上的男人好的沒有,壞的倒不少,咱們不必看他們臉色做人亡活得更好,省得葬送自己一生在那辨臭男手上!」

  雲菀這番話並非頭一回論及,以往湘柔只覺得任緣自在,可為何今日再聽時,卻感到心中失卻往日寧靜,反而注入莫名約的憂悒?

  看著與姊姊面貌相像的湘柔,雲苑不禁心生憐惜,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更是令她痛不欲生。

  雲蓁與雲菀長像酷似,自小習武行走江湖,在江湖上自然不必受限於一般禮法,男女老少皆自由交游,因此兩姊妹也都遇上了心儀的人。

  某夜,二人促膝長談,卻發現她們愛上的竟是同一人,而這個男人在明知她們是姊妹的情況下,依然分別給予承諾,最可惡的是後來他居然娶了別人!

  雲蓁從此抑郁寡歡,後來嫁給愛她至深的柳子尉,而性格激烈的雲菀,則決定不善罷干休┅┅不過,一切復仇的計劃她皆瞞著個性溫柔的姊姊。

  雲菀痛苦的閉上眼,怎麽又回想起這段錐心刺骨的往事?此時,耳邊傳來湘柔叫喚:「菀姨,您不舒服嗎?」

  不,柔兒,我沒事,你別忘了我說過的話,好好照顧自己,懂嗎!語畢她便起身離開。

  看著菀姨的背影,想著自己的未來,湘柔不禁歎了口氣。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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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這日午後乍雨還晴,一陣倏來即去的驟雨,打落詠菊小閣後園子不少嬌綻的新菊。

  趕著在雨水浸失香氣之前拾完滿園子落花,湘柔掙起衣袖,同喜棠、喜菊兩人,將拾起的菊花分類妥當,剔除掉殘糜的,剩下的便散置在手編的阗架上,擱在小閣前的走廊下風乾,這三日內若不下雨,就可順利陰乾菊花,制成的菊乾,便可沏出一壺壺清例甘醇的菊花茶。

  「呼,總算忙完啦!」喜菊一抹額上的汗珠,兩手插在腰肢上,喜顏逐開地瞧著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

  「這些菊花若陰得乾,夠咱們喝上大半年啦。」喜棠眉開眼笑地。「小姐,這會兒咱們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快進房裡去,我給你換件衣棠,剩下的我跟喜菊收拾就可以啦!」

  湘柔正要轉身進房,春菊眼尖的瞧見一人站在小閣前,探頭探腦的朝裡頭張望。「咦?那不是夫人房裡的春蘭姐嗎?」她手指著前頭那名著綠衫的丫頭。

  「是呀,是春蘭沒錯。」湘柔有些訝異,在芝蘭苑侍候的婢女向來不到詠菊小閣的;莫非二娘有急事?「春菊,你過去間間她有什麽事?」

  「春蘭姐,你找咱們小姐有事?」春菊問。

  春蘭點點頭,沒什麽笑臉的道:「夫人吩咐我來請大小姐今晚西時過見性軒用膳。」

  喜棠聞言對湘柔道:「咱們一向都在小閣裡自個兒吃飯的,怎麽今晚夫人心血來潮,要請小姐上見性軒?」

  春蘭沒搭理喜棠,兩眼盯著湘柔道:「夫人請大小姐務必准時。」

  「可有特別的事?」湘柔面帶微笑的問。

  既是湘柔問問題,春蘭便說:「今日從長安請來了大夫,據說有很大來頭,夫人怕怠慢了,便要大小姐、二小姐和在莊裡做客的表少爺都出晚膳。」

  「連女眷也出席?」湘柔略感驚訝。

  柳府的當家夫人出席宴客,自是理所當然,但讓未出嫁的閨女出席陪客,於禮似乎不妥。

  「是啊!」春蘭神色有些不以為然。「聽夫人說,這其實是那位大夫特別要求的除了老爺臥病在床有所不便外,其馀家眷都得出席見面。」要見人,便一個也不許漏。

  「原來如此。」湘柔也不再問,大夫既是來救爹爹性命的,無論是否又是另一次失望,對方小小要求,她自然配合。「二娘還有其他交代嗎?」

  「沒有,就是這些了。」春蘭道。

  「那謝謝你了,有勞你回覆,我會准時出席的。」

  春蘭點頭,福個身便往回走。

  喜棠咋舌。「這大夫果然了不得呢,才來咱們莊裡半天,便急著展現威風,希望它的醫術也同他的脾氣一般威風。」

  湘柔同兩個小丫頭相視而笑,真心盼望爹爹早日康復,那狂妄的大夫,倒令人想起了那個無禮的家伙,湘柔訝異自己居然想起他,同時心中也升起怆然之感。

  「小姐,咱們快回房裡去吧!」喜棠道:「時候也不早啦,今晚既是要赴宴陪客,可得快生打扮呢!」

  湘柔笑道:「換套衣服,梳梳頭發就是了,在自家裡還須打扮嗎?」她壓根兒不把這事掛在心上。

  「這可不成!」喜棠嚷嚷。「春蘭方才說了,今晚表少爺也會出席,這麽一來小姐更得好好打扮,說不定表少爺一見了小姐,趕明兒個便來提親了,夫人看在姑老爺的面子上,可不能再拒絕啦。」

  「你這丫頭!」湘柔紅著臉嗔道:「沒個正經,胡說八道些什麽。」

  「小姐,喜棠可沒胡說喲,依我看也是這麽著。」喜棠滿臉認真;私底下她和喜棠兩個時常替湘柔著急,總覺得小姐就是太過無所謂,才會任人擺布。不容湘柔分辯,兩人便簇擁著她回小閣內梳妝打扮。

  

  酉時未至,湘柔就喜棠、喜菊催著到見性軒,忸不過那兩個雞婆丫頭的「好意」,她早到了半個時辰;礙於柳府裡的規榘,喜棠、喜菊跟到見軒前便留在軒外,讓湘柔獨自進軒。

  湘柔沒料到有人比她更早到,只見一西背影颀偉的男子伫立在軒內栽植的成排梅樹下,雙手負背,似正陷入沉思。

  這人看來是個年輕公子,而今晚晚宴會的主客既是個名醫,稱名醫者大多年邁老成,應該不會是眼前這位青年公子,那麽這人┅┅大概是表哥薛子平了?

  事實上,薛子平是薛寶寶的兄長薛成兆之子,與湘柔沒有血緣關系,湘柔只在幼年時見過他一面,如今多年不見,薛子平的容貌早已不復記憶。

  正當湘柔覺得二人獨處氣氛尴尬,思量著是否該退出迥避之時,男子似乎覺察了背後的動靜,驟然旋過身來---

  「啊---」

  驚呼逸出湘柔之口,眼前這張俊俏中帶著三分邪氣的臉,她並不陌生,甚至已深深镌刻在她的心版上,他┅┅是那日在曉雲寺輕薄她的男子!

  「姑娘,你我又見面了。」一抹淡笑噙在他唇色。幽邃凝斂的沉瞳,定定地盯住湘柔清如秋水的澄眸。

  她微張著杏紅色的唇,彷佛見了鬼魅般,失了魂似地揪定他。

  「你┅┅」雙手按住胸口,湘柔仍不能壓抑心頭洶湧的駭然。「你怎麽會在這兒?」湘柔踉跄地倒退數步,他那目的侵犯,仍令她猶有馀悸。

  看透它的心思,它的笑容抹上調侃,任碩長的身軀倚在梅干上,以傭懶的音調述道:「姑娘倒是說說看,為何在下不該在此?」

  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當然不該在這兒出現,除非---

  「你是二娘從長安請來的名醫?」會是他嗎?

  「姑娘果然聰慧。」他挑了挑眉,幽遂的眸光別有深意。「不過,在下並非應柳夫人所請,而是姑娘允諾以身相許,在下這才答應為令尊治病。」

  「以身相許!?」

  她幾時曾答應以身相許了?

  駭然地望住他,卻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盡了她驚慌無措的狼狽,不肯給她一個解釋。

  「姑娘莫非忘了?」僵持半晌,他終於徐徐言道:「那日在曉雲寺竹捨,在下曾說過良醫難覓,若他要求一命換一命,姑娘可願拿自己的性命相捨?」

  「我┅┅」

  「在下若記得不錯,姑娘當時親口承說,願以身相捨。」輕佻的恣態,以真意、似調戲。

  「你---」

  「姑娘若因愛惜性命,故而出爾反爾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在下行醫向來比照買賣,俗言道『有買有賣,無賒無債』;姑娘現下既不能滿足在下所求,買賣不成,在下已無義務替令尊治病。」說罷欲轉身雖去。

  湘柔一急---

  「公子請留步!」那日在竹捨既已明白他醫術非常,而且爹爹的痛已不能再拖,無論如何,是不能讓他就此離去的。

  他緩緩回過身,黑眸內盡是輕佻笑意。「姑娘改變心意,願與在下做買賈?」

  「醫者本當以仁心行仁術,何以┅┅公子竟將救人危亡一事比做買賈?」更何況是要買她,這未免┅┅況是要買她,這未免┅┅「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乃無行浪子,這『仁心仁術』四字委實擔當不起,所以退而求其次,比照一般商人販賣醫理技術,不敢以醫技妄自尊大,自抬名望。」

  又是這般似是而非的論調,但她似乎難以就此與他申論。

  「可┅┅公子,湘柔所承諾的是以性命相捨,卻非┅┅以身相許。」回避他逼視的深眸,這話宣之於口┅┅畢竟是羞人的。

  他輕笑,一臉饒富興味。「在下真正欲求索的是姑娘以身相許,而非姑娘的性命。」

  「公子!?」

  「在下不假道德谀詞相欺,姑娘如果不願意,此刻拒絕還來得及。」雲淡風輕之態,卻是饒攻心計。

  凝視著他詭異莫測的神情,她的心不禁忡忡直跳。「公子┅┅要湘柔如何以身相許?」

  「姑娘可是同意了?」他挑眉,瞳底有詭谲的笑意。

  湘柔隱隱約約覺得「以身相許」四字似有不妥,只能垂下了臉,不敢再瞧他。

  他噙笑。「稍安勿躁。」語音出奇的溫柔。「你既然已同意此樁交易,從此你已是我的人,往後該如何做,我自有交代。」笑裡有陰性的阒黯。

  她已是他的人了嗎?「他的人」又代表什麽意思呢?莫非┅┅湘柔一驚,猛地抬首,恰對住他墨沉的眸光。

  「後悔?」他笑容古怪,含著淡淡的嘲弄。

  湘柔睜大了雙眸,無言地瞅視。

  他---要她的身子嗎?

  要解讀她的心思,對他而言非常容易。如此幽居深閨,對他企圖全然無知的女子,不是位得斂藏心機、賣弄嬌娆媚惑男人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要什麽?」她無力地問,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盡管如此,他依舊聽見了。

  他走近她身前,近得幾乎衣角厮磨。「你的身子,以及┅┅這裡。」手指輕點她胸上,唇色邪揚。

  霎時間,一道電流經由他手指貫穿她體內他還要┅┅她的心?

  不,她只能給他自己的身子,這是她唯一給得起的┅┅「不許抗拒。我既然都要,便不許你不給。」霸道的言辭,聲音卻是個嗄溫存的。「記住,你是屬於我的。」勾情的黑瞳點火肆掠。

  她讓他給迷惑了,他的霸道,他的放肆,他點在她胸上的手┅┅「這兒┅┅不是說給就給得起的。」她揪緊自己心窩的衣襟。

  「的確。」他挑眉,嗄聲低笑。「那就當是考驗我的魅力,如何?」

  「公子┅┅」他是玩笑?抑或認真的?

  「不問我的名字嗎?」他柔聲低問。

  是啊,她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卻已經是他的人了┅┅「你┅┅」湘柔羞紅著臉,悄悄退了一步,遠離他那點在自己胸上的手指。「公子貴姓大名?」縱是此情此景,她仍不忘以禮相待,畢竟受了十多年的禮法教養,地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矜持。

  他但笑不語,握過她的心手,在柔膩滑嫩的掌心上寫下兩個字。

  「邵風┅┅」她吟哦出口,毫無知覺他眸光一濃。

  「邵┅┅公子,你─」

  「現在還稱我邵公子豈不太見外了?」他打斷湘柔的話,手握著它的柔發,有意無意在柔膩的掌心撩晝。

  湘柔脹紅了臉,欲收回手;可他不許,反牢牢執鎖在大手中。

  邵風看著著急搶救自己小手的湘柔,瞧她紅著臉奮力掙扎的模樣,甚是可愛,他不由得淺淺的笑了。

  笑?邵風倏地收懾心神,他是來報仇的,怎可有依恨之外的情緒?但心中那股不尋常的感覺又是什麽?邵風百思不解,決定忽略它,同時放過自己。

  湘柔想要擺脫那雙大手的箝制,無奈力不從心,而她所想努力救回的,難道不包括日漸陷落的芳心?

  湘柔心想,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把她的真心捧在手心的,一旦失落了心,她還能回頭過原來的生活嗎?她暗笑自己傻:抬起頭卻見到同樣陷入沉思的邵風。

  邵風見她抬頭,立即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麽?」

  「你不相信我?」他挑眉,低笑。

  「不,只是┅┅爹爹已病了數載,藥石罔效,公子是唯一能明確斷出爹爹病症的大夫,可是湘柔仍不免擔心┅┅」她急著解釋,不懂自己為何怕他誤會!

  「你對治愈爹爹的痛,有幾分把握呢?」湘柔深吸口氣,盯著他問爹爹病症。

  「無須掛懷,邵風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

  買賣?

  湘柔眸光微微黯淡。是啊,他們之間只是買賈!他以不凡的醫術,買下自個兒的身子和心┅┅可是現在聽到這二字,卻有些刺痛了她┅┅軒外忽有腳步聲移近,湘柔一驚,忙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他放開她,一笑,主動朝後退了兩步。

  只見二一人走進見性軒前園,其中一名男子長得爾雅斯文,應該是薛子平了。另兩名女眷中,衣著稜羅綢緞,滿身是翡翠金鈾,便是薛寶寶;另一名妝扮得端雅雍容的年輕女子即是柳湘毓,它的神情高傲冷淡,與薛寶寶的活跳熱絡大不相同。

  薛寶寶乍見兩人伫立花園:全下雖有些疑惑,但是城府極深的她,自是不會開口去問邵風;見到湘柔更是理也不理,只當作沒瞧見,迳自堆了笑臉同邵風道:「邵大夫,怎麽在這園子裡站著呢?顯得主人怠慢了貴客,來來來,咱們快進屋子裡去,這會兒晚膳已預備妥了,我特命廚子燒了數十道好菜,您快進來嘗嘗看入不入您口┅┅」一迭聲往屋裡讓,殷勤周到之至。

  薛寶寶既賣力招呼,邵風也不多讓,微微含笑,邁步潇灑,往屋內走去。

  凝視邵風雜碩偉健的背影,湘柔竟有些癡了,想到自己剛才與他的對話,臉兒不禁燒得通紅,全沒發現薛子平已來到她身前。

  「是柔表妹嗎?」薛子平目不轉精地盯著湘柔的臉,震懾於如此清麗絕塵的容顏,連聲音也不禁微微顫抖。原以為毓表妹的美已是人間絕色,豈知┅┅柔表妹之美竟是筆墨難以形容,清艷之中,更雅致。湘柔卻不知薛子平心中所轉的念頭,直為方寸的失神而羞怯;她竟有些眷戀那男人的身影。

  薛子平自然不知湘柔心事,見她面有赧色,靥生紅霞下不禁看直了兩眼。

  「子平表哥?」湘柔終於注意到他的存在,趕緊定下心頭秤然的紛亂。

  「好久不見。」佳人的豐姿令他呆愣。

  湘柔款款欠身為禮,微微一笑,便也轉身往屋內而去。從小她便被教導不可同男子多言口,即便親如表哥亦同,可是現在她卻在不知不覺中已認定,除了「他」自己是不該再讓其他男子瞧見的。這個念頭雖然有些荒闫,但湘柔心中卻莫名其妙的執著。

  薛子平征征望著湘柔的背影出神。柳湘毓冷眼瞧著這一幕,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出言相譏。

  「人都走遠了,表哥還兀自桿在這兒盼些什麽,難不成等人家回頭來理你嗎?」語氣好不冰冷。

  薛子平一某,隨即脹紅了臉,尴尬的笑了笑,也敢去瞧柳湘毓,只垂下眼,呐呐道:「毓表妹┅┅咱們也進屋裡去吧。」

  柳湘毓停了一聲,冷笑道:「要去你自個兒去,這頭飯咱們全是陪客,不吃也罷:」說完便拂袖走出見性軒。

  「毓表妹----」

  任憑薛子平在後頭叫喚,柳湘毓卻頭也不回。他可不知哪裡得罪表妹,心中猜想柳湘毓向來心高氣傲,也許真知她所言不甘為陪客。呆了半晌,腦海裡又浮現湘柔的倩影,全頭一甜,便急忙往屋裡趕去。

  

  「子平,毓兒呢?」

  薛不見柳湘毓進屋,便起疑問;她了解女兒的心事,毓兒雖然心高氣傲,但自小愛慕表哥,這為日子平住在柳府,毓兒常常伴著他讀書、下棋,難得離開他身邊。

  「毓表妹她┅┅她┅┅」躊躇之然結結巴巴,語不成句。

  薛寶寶柳眉一皺,心想這兒真上不得台通,但深知他性情耿直,不懂說謊,定是毓兒任性,叫他為難了。當下又堆起笑臉,向邵風陪道:「邵大夫請別見怪,小女年紀尚小,不懂事,我這就差人去找她過來,跟您賠不是。」說罷,便要喚見性軒外的婢女。

  「夫人不忙,二小姐既然有事,在下不便強求。」邵風眼神改凝湘柔,引得她心兒一跳「邵某素聞柳府大小姐琴藝超卓,是否可請大小姐撫琴一曲,以娛邵某酒性。」要柳府全員做陪,只為了要引湘柔見面,目的既已達成,其他人出不出席,壓根無干緊要。

  薛寶寶一聽此言立即見風轉舵,拋個眼色叫薛子平坐下。「邵大夫若不嫌棄,縱是多彈幾曲也是應當。」繼而轉頭對湘柔冷道:「柔兒,你盡力為邵大夫彈上幾曲,以助雅興。」

  「是。」

  湘柔自席座起身,盈盈邁步往窗下的瑤琴,當當調了數音,彈起一曲「清平樂」,跟著又彈了「昭君怨」、「寒鴉夜啼」┅┅薛寶寶始終沒喊停,湘柔便餓著肚子,一曲跟著一曲彈奏下去。

  至此,邵風已完全看清湘柔在柳府的處境。她並非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過是個看晚娘面孔委屈求全的孤女。薛寶寶分明未善待她,竟要教她餓著肚子撫琴一整晚!

  他一口飲盡杯中酒,藉以沖淡心中對它的憐惜。他對她應該只有仇恨與殘酷,他的良心絕不浪費在她身上。

  邵風迳與主人談笑風生,飲酒自若,撤下那一聲聲綿纏的琴音,他的心冷漠若寒冰。

  倒是薛子平兀自為湘柔憂憐,明知無他置喙的馀地,卻按捺不住疼惜的脫口道:「姑母,你讓柔表妹停手吧!瞧她如此纖弱,怎堪整晚空腹撫琴┅」憐惜溢於言辭。

  「子平,你退下,替我去瞧瞧毓兒用了晚膳沒有。」

  「姑母┅┅」

  薛寶寶冷眉一擰。「怎麽,姑母的話你沒聽見嗎?還不退下去!」

  「是┅┅」

  薛子平臨去之前朝湘柔依依不捨地瞧了數眼,才憂心忡忡地離去。

  「邵大夫,兒無狀,叫您見笑了。」薛寶寶隨即面色一抹,換上笑臉。

  邵風一口飲盡杯中醇津,熱辣辣的酒氣一路灼下他的胃腑,他不動聲色地面向薛寶寶,淡笑道:「夫人言重了。大小姐的琴藝果然不凡,邵某沉醉其中,忘了大小姐尚未進膳:請小姐移座席上,在下有事相商。」矜冷的辭令掩蔽他諱莫如深的心思。

  薛寶寶心底兀自疑惑----他有何事要同雲蓁那賤婦的孽種商量?當下換了湘柔過來席上坐下。

  湘柔在席上坐定,卻不舉箸。這晚她餓過了頭,早已沒了食欲,況且與他對席而生,距離如此相近,她心泺如擂鼓,壓根忘了空腹這件事。

  「今日我為柳老爺診了一回,照脈象來看,柳老爺的痛起因於內息散亂,濕燥不調所致。我斟酌過治愈的方法,應是將柳老爺紊亂的內息導聚,進而髒腑受益,濕燥自調。」他對著薛寶寶而言,不瞧湘柔一眼。機緣正巧,今晚在下恭聆大小姐撫琴,憶起業師所著。『醫經』中有琴韻調息之法,上載「醫譜」一阕,大小姐若能習奏此閱「醫譜」,並放在下替柳老爺治療之時在一旁演奏,則病者可大受其益。故而與夫人、小姐相商,望成全此事。」

  「那大夫未免也太客氣,小事罷了,何需商量,為了老爺柔兒怎可有異議!」薛寶寶睨了湘柔一眼,已然定奪。

  邵風詭異一笑。「不過此舉事關業師不外傳之『醫經』內秘,欲演習『醫譜』亦須由在下口授心法,故而大小姐習譜時只能與在下秘密演練,不得有外人在場聆聽,且大小姐須立誓不得將演習內情外洩與第三人知。在下限於業師嚴令必須如此,還請夫人見諒,若不能為,自不勉強。」

  「邵大夫言重了,令師尊既有嚴令,咱們自當尊從,方才大夫的汜議他無不妥之處,大夫怎麽說,咱們便怎麽配合。」

  薛寶寶此言無異是昧著良心說瞎話,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根本大大不妥,即使兩人始終相執以禮,無損清白,旁人的臆測已可壞湘柔的名節。

  「未知柳小姐意下如何?」直至此時,邵風力將目光落於湘柔臉上。

  「我┅┅」她斂下雙眸,避開他別具深意的凝視。

  「柔兒,你爹的姓命可比啥事都要緊,你可別自私不孝!」撩撥幾句不信她不屈。

  即使薛寶寶不冷言相激,湘柔也已無退路,她已「賣」出了自身,還有選擇?

  「是┅┅湘柔明白。一切全照二娘和邵大夫吩咐。」

  本以為要多費一番唇舌的,卻不想湘柔竟一口答應了,薛寶寶喜道:「這事便這麽說定!柔兒,還不快敬邵大夫一杯,多謝他肯傳你『醫譜』治你爹爹的痛。」

  「是。」

  湘柔依言相敬,勉強啜盡林內甚熱的江南紹興,雖僅一杯,她已搶得嗽喘連連,桃靥泛紅:那醇熱的濃酒滑下她空無一物的胃,更激起胃疼,她只得咬住下唇忍著,嚙紅了因疼痛而泛白的菱瓣。

  滿室輝煌的燭光下,湘柔堪憐的嬌怯盡入邵風眼底:纖纖弱質,猶如臨風微顫的柳枝┅┅小巧直挺的鼻梁上,清亮的變瞳潋著盈盈水光,芙靥染紅霞,艷勝二月燦開的阋花┅┅她,果真不負蘇杭第一美人之稱,柔潤似水、溫軟如玉,美得醉人┅┅邵風黑胖沉似一湖深潭他,便是折下這朵蘇杭第一名花的男子。

  是的┅┅折下。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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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靜夜幽幽,皎月寂照,詠菊小閣內卻慌成一團。

  「小姐,藥拿來啦!快,快生服下。」喜菊皺著眉頭服侍湘柔服下一小瓶腸胃散。

  湘柔乖乖地吃藥,已胃疼得無力多言一句。

  喜業氣嘟嘟的,好似受了很大冤屈。「雖說咱們做下人的不該批評主子,可喜棠真不知夫人是怎麽想的:小姐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怎可同那個江湖郎中孤男寡女的在房裡練琴:這事若傳出去,將來小姐怎麽嫁入呀?」

  之前喜棠口口聲聲誇贊的「名醫」這時已成了「江湖郎中」湘柔嘴裡雖不說,全裡可是很明白二娘的盤算。但她既然決心回報爹爹,使再也無一絲為自己打算的想法了。

  湘柔數了一聲,抬眼望向窗外一輪皎白明月,幽幽喃語。「咱們生為女子,終生能企盼的便只有嫁入了嗎?嫁得好還罷了,若所嫁非人,豈止贻誤終身?」眉的麗顏上有一絲落寞。

  喜棠、喜菊對瞧一眼,皆面有憂色。

  喜菊道:「小姐,你又說些咱們聽了不懂的話啦,可別是受了姨姑娘影響,淨往些古裡古怪的念頭上鑽!」

  湘柔微微一笑,也不爭論,伸了伸懶腰。「啊,好困哪;你們兩女也累了一天,快些回房休息去吧。」不等兩人回話,已面朝裡側躺下。

  喜棠、喜菊面面相觑,無可奈何地咕侬兩聲,也只得閉上嘴巴乖乖離去。

  

  睡夢中仍隱隱感到胃部作疼┅呻吟了聲翻過身子,不適的感覺非但不減反倒加劇。

  湘柔迷迷糊糊地,抱著肚子痛苦地睜開眼┃她在作夢嗎?

  不然,為什麽會看到----

  邵風!?

  湘柔猛地自床上坐起,一驚之下,險些尖叫出聲!幸而他有先見之明,早一步

  住她的嘴。

  「噤聲!不然我又得點你啞穴。」他靠近湘柔耳畔,呼出熱息。她十分厭惡地搖頭,卻心悸於他迫近的男性氣味。

  「保證不叫喊?」

  她肯定地猛點頭,肌膚上已鼓起一粒粒的疙痞。

  他低笑,隨即放手。

  「我┅┅我在作夢嗎?」湘柔睜圓了尚且迷蒙的眸子,茫然地揪住他。雖早知他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但夜半闖入她的閨房畢竟匪夷所思。

  他擒笑。「你說是夢,也成。」

  這自然不是夢了。可三更半夜的,難道他是來向她道晚安的?

  「你在想,我深更夜探所為何來,是不?」他眸底斂著詭笑。

  湘柔心神恍惚的說了傻話:「難不成,你是來同我道晚安的?」

  他忍不住仰首無聲而笑這未曉人事的黃花閨女!

  「你----不怕我?」他低垂眼臉,戲谑似地諷笑她的青澀。

  「怕你?」她眨眨眼,水漾隨瞳眸閃呀閃地。「嗯┅┅某些時候┅┅是有些怕的!」微微紅了臉,她垂首,呐呐說道。

  「某些時候?」他一指托高她的下颚,不容她閃躲。「例如?」

  湘柔小臉條地刷紅,連裸出的一小截粉白頸子霎時間也染成粉紅色澤。「好似┅,好似那日在┅┅在竹捨。」她兩手揪著自個兒胸口的衣棠,不懂何以每回同他說話,總像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好好的一句話總說得結結巴巴。

  他唇色邪揚。「是嗎?」

  他眸光轉深,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瞬間脹紅的白皙肌膚,幾绺松散的烏絲垂落在艷紅的頰畔,這模樣兒┅┅是撩人的。

  「胃還疼嗎?」他啞著嗓子低問。

  她睜圓眼。「你怎知我胃疼?」

  他低笑。「我是個大夫。」

  若非她臉兒已紅得不能再紅,相信還會再添上一層羞赧的顏色;她真是問了傻話!

  「如何?當真還疼?」

  「睡前吃了藥,比起稍早好些了。」羞怯的眸子,泛著水靈靈清光。

  他動情地伸手為她拂開頰邊的亂發。「那麽,方才我聽見的呻吟聲是怎反回出忑?」動作細拭溫柔。

  「啊?」她迷惑於他輕柔的指,逗惹地摩挲耳後那片敏感的嫩膚┅┅她有些心神蕩漾。「什麽┅┅什麽呻吟?」

  他低笑,雙唇押近她耳迸道:「你睡著時還喊疼,忘了嗎?」醇厚的嗓音融揉魅惑。

  「是┅┅是嗎?我不記得了┅┅」她有些想笑:只覺得他熱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耳後好癢,惹得她直往裡縮,忙著躲開他,以免當真笑出聲來。

  邵風不悅地伸手按住她的小腹,考慮著是否要用強硬點的手段。

  她一愣,兩眼瞪住他擱在自個兒小腹上的大手。「沒關系┅┅老毛病罷了┅┅忍一忍就過去┅┅」

  雖說在交易之時,她便早有,「覺悟」,但這「覺悟」的方法,她可是半點兒也不懂的。通常也只有即將出閣的閨女,才會被授以這方面的常識,因此她對男女之事的「認識」,便只有一直停留在那日兩人於竹捨的接觸。

  「手伸出來。」他命令。

  「啊?」雖不知他是何用意,她還是乖乖伸出雙手。

  握住她冰涼的心手,他眉頭微皺,一言不發地分別搭了她兩腕的脈搏。

  「不必為我費神了,我時常胃疼的,只要忍一忍便沒事┅┅」湘柔因他握著自己的手而有些緊張。

  「脫下衣棠。」邵風頭也不抬地說著。

  「啊?」她再次瞪大眼。

  「我說----脫下衣棠。」他邪笑,懶懶地說道。

  「脫┅┅脫下衣棠?」

  「啊?」她再次瞪大眼。

  「脫┅脫下衣裳」

  「沒錯。」見她默默地愣住,他嘲弄地撇撇唇。「還不動手?莫非要我代勞嗎?」

  湘柔一臉驚懼的欲往床角縮,雙手掙脫他的掌握而死命的拉緊自己的衣襟。無論如何她是沒有勇氣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的,現在他瞧見自己只著薄衫的模樣,只是不合禮數了,她只覺得兩頰燒得火熱,心泺劇烈幾乎要突出胸口。

  瞧著她羞怯的模樣兒,他眸光忽爾深濃,猿臂一伸,將她扯入懷裡。

  三、兩下褪下她的衣肢;一片雪白的扮背映著苦皎亮的月色呈現在他的眼前。懷裡的人兒哆嗦的厲害。邵風黑眸轉濃,狠心的漠視湘柔楚楚可憐的凝眸┅┅湘柔腦子裡早打然亂成一團,緊咬著唇,任眼淚在眼眶中凝聚。

  他伸手探向她心窩的穴道上。

  果然不對勁!

  他擱在她胸上的手撫得更緊,另一手則往下移至湘柔腹部的穴道上。

  她喘息著,邵風兩手不住在她身上兩處捺按,她隱隱覺得有兩股暖流分別自兩處注入她體內;除了因他灼熱的大掌碰觸她裸裎的身子,令她因羞怯而顫抖外,尚有┅┅痛楚!

  邵風額上的汗凝成水珠集結淌落,他雙眉凝斂----

  「撐著點!」扶住她癱軟的身子,他凝眉低語。

  再也承受不住真氣灌輸體內的痛楚,湘柔嘤咛出聲,邵風立刻以嘴堵住她的唇,吞下她帶著輕泣的吟哦┅┅

  天剛蒙蒙亮,鳥兒便吱喳啁揪個不停,小鳥們快樂唱和的結果足以吵醒死人,可她卻是疼醒的!

  胸口與小腹傳來的悶痛,挾著徹入內肺的酸疲疼醒了湘柔。她悠悠睜開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身子何以會酸疼至此有一霎時的茫然┅┅昨晚!?

  她完全清醒了!記起昨晚邵風夜探小閣的事:昨兒個自己┅┅臉上一紅,她慌慌張張的掀開被褥,卻發現自個兒衣棠穿得好好的,並沒有裸著身子。

  怎會這樣呢?莫非昨晚她作了場夢?

  但也未免太真實了吧!她記得他要自己脫掉衣棠,按著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揉撫,弄熱了她┅┅然後她便覺的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難道真的是作夢?

  可是自己身上由他兩手揉按的地方卻又好疼!

  面朝床內側散開中衣和裡衣前襟,松解抹胸的帶子,檢查自個兒的身子┅┅昨夜她果然不是作夢!只見自個兒胸前和小腹,依稀烙著兩道手印子的瘀痕!奇怪的是兩道手印的中間有兩枚殷紅如血的小圓點。

  瞧著那兩道手印覆蓋的面積,她連耳根子也燒紅了。原來失身」便是這麽回事事嗎?那麽往後每回都要這麽疼了?

  思及此,她立刻輕斥自己;但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她昨夜暈過去,一時惹惱了他,所以他也不喚醒她便離去┅┅兀自發著呆,忽聽得喜棠、喜菊兩個丫頭的說話聲由遠至近,一路朝她房裡來,慌得她亂手亂腳的胡亂拉攏衣裝,閉緊了眼,假做酣睡。

  「小姐,該醒啦!快生起來梳洗、用早膳,還得同老爺請安去呢!」喜菊走近床榻來喚她,喜棠則忙著推開小閣的窗子。

  湘柔應聲睜開眼,小伸一下懶腰,徐徐自床上坐起,正要下床,忽聽得喜棠「噫」了一聲。「怪了,我明明記得昨兒個這窗是我給虛掩上的,怎地今早卻掩得實了?」

  湘柔的心「怦」地跳了一下,連忙道:「是昨兒個夜裡我給冷醒了,便起來把窗戶掩實。」

  喜棠哦了聲,不疑有它。湘柔暗暗吁了口氣。

  想來昨夜他定是自這窗子進出了。

  

  往憶梅軒的路上,須經過明心閣,湘柔知道邵風是家裡的上賓,定是安排住在明心閣內,是以經過時不免瞧上兩眼:全頭撲跳得厲害,臉兒已先紅了。不知他昨晚是否當真惱她暈過去?他氣自個兒是不要緊的,可別因此後悔同地做了這筆「買賣」,誤了爹爹的痛┅┅湘柔正胡思亂想,不覺已到了憶梅軒,自椰子尉房裡傳出極濃的煎藥味。

  「爹爹,今兒個覺得怎樣?」進了柳子尉房裡,湘柔接過冬梅手裡的藥湯,坐在塌下親手喂服。柳子尉今日氣色不錯,因病而給折騰得焦黃憔悴的臉甚至露出一絲笑容。

  「昨日那位新來的邵大夫果然高明,不同以往那幫庸醫,昨兒個也不過在我身上扎了幾針,夜裡這病發作時的阚痛竟減了大半。」

  「真是如此?」湘柔好生安慰,自己總算不是白白犧牲。「若爹爹再讓邵大夫施幾回針,病體便要全好了!」

  柳子尉呵呵笑,甚是慰懷。邵大夫真是神醫,爹這病若當真全好,咱們可得好好答謝他,邵大夫有何要求,即便是難如登天,老夫也得給他排妥!」

  這話說中湘柔的心病,她臉上又是一紅,垂下了臉,嗯了一扛,卻答不上話。

  柳子尉病況稍有起色,忽然想到一事。「柔兒,你今年也已有十七、八歲了吧?」

  湘柔抬起臉,不明白爹爹此間是何用意。「柔兒今年二十了。」

  「二十了?」柳子尉一某,臉上一片茫然。

  湘柔無語,知道爹爹已病得糊塗了!心裡不禁有些哀傷。

  「你已經二十了!」柳子尉仍是滿臉震驚。「你二娘想必替你許了人家了。」

  「二娘,她┅┅她自爹爹病後一肩挑起家裡的生意,多虧二娘把爹爹的生意經營得好生興旺。可二娘終歸是女子,成日打理商號已是分身乏術,自是┅┅自是無暇顧及柔兒的婚嫁。「這番話說得再婉轉不過,盡將自己的委屈都掩藏不提,反倒誇薛寶寶的好處。湘柔的用意是希望柳子尉寬心。

  「原來是這樣┅┅」柳子尉自是相信了。沉吟片刻道:「等我這病再好些,便親自作主,替你挑一門親事。只怕到時登門來求親的人要擠壞咱們柳家大門了!」

  湘柔聞言不語,只是淺笑,可心裡卻是憂慮的。她自然希望爹爹的痛早日康復,但今生她卻是不能嫁入了。

  就算不提,她已將自己「賣」給邵風的事,經過了昨夜她已非清白之身,如何還能嫁入?況且如今在她心裡,再也容不下另一名男子,即便是讓其他男人瞧自己一眼都覺得不淨。

  思及此,湘柔愈是憂挹了。

  他已在自個兒心底有了這般影響力了嗎?如此一來,就算自己不能嫁他,也要如此為他牽掛羁絆一生嗎?

  莫怪菀姨要她不可理睬,下可信任,甚至終生也別見男子;或者菀姨此言確是有道理的┅┅離開憶梅軒,一路上湘柔眉輕颦。有了「惦念」,已然不能再同以往一般心如止水。這,是因何而生的呢?

  想起自己與邵風之間的「交易」┅┅清楚他對自己並無憐愛,待他厭膩了,她的命運又將如何?

  「小姐,方才你在爺房裡真不該替夫人掩飾的!幸而老爺舟應要替你作主挑二門親事,否則你的終身大專又要被耽誤了。」喜菊隨湘柔回往詠菊小閣的路上,嘀嘀咕咕的抱怨。

  湘柔淡淡微笑,不置一言地任喜菊喳呼個沒完沒了,只管想著自己的心事。

  「柔表妹┅┅」

  一名模樣兒斯文,身著寶藍色緞袍的男子立在小徑旁喚住湘柔。

  喜菊低呼:「是表少爺。」當下跟薛子平福個身,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表少爺好。」

  薛子平颔首,見湘柔正要欠身,忙上前一步意欲扶住她,湘柔一驚,猛地往後踉跄了幾步。

  這一來,薛子平自是甚為尴尬,全底限起自個兒唐突,深怕表妹就此瞧不起自己。「柔表妹┅┅我┅┅」卻是不知如何開口解圍,頓時又惱又悔,甚是狼狽卜他方才乍見柔表妹,如此巧遇令他又驚又喜,尾隨躊躇了良久,才鼓足勇氣上前同表妹說話,誰知一見到表妹便出丑失態,教他怎能不恨自己無用!

  湘柔低低斂下雙眸,輕問道:「表哥┅┅有事嗎?」未料到曾在此遇見薛子平,更不想他竟會伸手扶自己,她一驚之下明顯的退拒定是教他難堪了。

  「我┅┅我┅┅」

  薛子平嗫嚅了半天,連喜菊也瞧不下去了。喜菊心底是希望這位表少爺能中意小姐的!想走這小徑左右四下無人,又是野外空曠地方,留下表少爺和小姐二人想是無妨的,說不准表少爺有啥悄悄話要同小姐說理!她眼珠子一轉,當下便有了計謀。

  「小姐,你和衷少爺說話,我可得先回小閣去了;喜棠還等著我回去幫忙打掃屋子呢!」說罷便開溜了,沒給湘柔回答的機會。

  「喜菊┅┅」

  湘柔徒勞叫喚,又不能無禮地撇下薛子平離去,只得勉為其難地留下,一時卻又找不出話題,場面好生尴尬。

  「柔表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千萬不要見怪,我平常不是這樣的!」總算教他找回一點理智,想到該先解釋。

  「不要緊的,方才湘柔也有不對┅┅」

  「不不,總之是我不好,與你是沒有關系的!」

  湘柔不再和他爭不好之名。「表哥,您喚住湘柔是否有事吩咐?」

  「我┅┅」薛子平脹紅心。「今早,我聽姑母說,那新來的邵大夫诘表妹相助為姑爹治病;當真┅┅有其事嗎?」

  「二娘說的是事實。」

  薛子平聽湘柔親口印證果有此事,霎時間憂急如焚。「那邵大夫是個輕浮浪子!他要求你配合之事違害禮法,分明是圖謀輕薄,表妹你的名節要緊,此事不妥,萬萬不可答應!」他言語激動。

  「昨晚我已答應邵大夫,二娘也允許了。」湘柔一臉平靜。若非不願失禮,她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薛子平一愣,繼而愁惱得連聲音也顫抖了。

  「表妹┅┅你怎可答應此事!這事┅┅這攸關你的清白名節哪!」

  湘柔抬起清亮雙眸,淡然而笑。

  「表表費心了;湘柔答應此事,早已將名節二字置之度外,一心以爸爹的安危為系,他人若要試毀,湘柔不無怨言。」

  薛子平難以相信外表如此纖弱的女子,竟有勇氣無視世俗的禮教批判,率心而為。

  「可是┅┅表妹┅┅你這麽做┅┅對你將來出閣,會有很大的阻礙┅┅」

  「婚姻之事乃緣分,強求不得;別人若要介意,那也是無法可施的事」不需要告訴薛子平,她原無嫁人的打算。

  「我┅┅我不介意!!」薛子平突然喊道。

  話一出口,薛子平便知道自己又唐突了:但這本就是他自昨晚見到湘柔後,心中輾轉醞釀的情思,此時雖貿然說出口,而他卻是不後悔的。

  湘柔卻教他這番表白弄得不知所措,別開了眼輕蹙起秀眉。「時候不早了,喜棠、喜菊已等著我用午膳,湘柔得告辭。」微一颔首,她加快腳步離去。

  薛子平不敢邁步去追,只是凝凝望湘柔的倩影出神,思及方才的沖動,心底又是不安,又是甜蜜;待想到邵風蓄意輕薄的要求,又覺得可惱、可恨,不由得苦苦尋思,該如何解救純良的表妹,不致教那狂徒給欺侮了。

  呆呆杵在原地苦思了許久,終於讓他想出一備兩全其美的法子,薛子平不由得臉上露出笑容,糾擰的眉頭總算松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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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午後,詠菊小閣內只剩湘柔一人獨守:午時過後不久,薛寶寶即差來春菊支走棠、菊兩丫頭,吩咐她們兩人上菊苑幫忙。

  湘柔獨坐案前撫琴,她在等「他」到來。

  邵風無聲無息地潛近她身畔,撈起她肩上一縷長發,湊近鼻端嗅聞。

  「在等我嗎?」

  蓦然止住了琴聲,她臉兒又紅了。

  她知道他會來,也確是在等他,可一見了他,湘柔不由得思及昨夜,連忙低低垂下臉。

  她不敢瞧他。

  他附在她耳畔低語,瞧見她垂下臉後袒露出的一截白後頸竟也染上霞澤。

  她悄悄悃眼偷觑他┅┅這樣近的距離瞧他┅┅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她這輩子雖沒見過幾個男子,可是他俊得教她移不開目光,但是他最吸引人的還是他那滿滿的自信┅┅或者該說是任為吧!特別是兩人獨處時他那任意而為的狂態更形放肆。

  「如何?滿意嗎?」邵風唇角勾出邪笑,知道她正在偷瞧自己。

  她羞怯地垂下眼,卻教他扣住下颚,強抬起它的小臉迫使她面對他。

  「現在只有我們兩人獨處,不必避嫌與害羞。」他刻意提醒她,深瞳裡帶著邪魅。

  「你是來傳授我醫譜口訣的吧?」湘柔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顧左右而言它了。

  他微眯起眼。「你不好奇昨夜發生何事?」

  他的直言令湘柔大為羞窘。

  她該好奇嗎?不就是「那回事」?

  「昨夜┅┅我暈了過去,你┅┅」她怯怯地問,羞弱的氣質如水般嬌憐。

  「你身子纖弱,又不懂武藝,會疼暈過去是理所當然。」他幽邪的瞳眸潋出詭光。

  「這麽說┅┅你不生氣?」她聲若蚊蚋沒敢瞧他。

  他挑眉。「我為何要生氣。」慵懶的語調隱雜不易辨識的撩戲。

  湘柔輕吁口氣,算是安心了,可及昨夜那疼痛-------

  「既然你不生我的氣。那麽,我可否┅┅可否你一個問題?」粉嫩的阋腮泛成一片媚人的绯色。

  他探手撫她紅徹的嬌顏。「說。」

  湘柔斂下眼睫,實在覺得難以啟齒。「是不是┅┅是不是每回┅┅都是那麽疼┅┅」好好一句話又讓她說得七零八落。

  邵風的反應是仰首大笑。

  湘柔羞窘得無地自容,別過了臉,眼圈兒都泛紅了!他可是笑她不知恥?

  好不容易他終於止住笑,唇角猶掛著一抹興味。

  「小傻瓜,昨晚並非你的初夜。」他使壞的阖意將重音放在「初夜」二字上。

  湘柔呆呆地揪住他,為他的話一時傻住了。「可┅┅我們┅┅你┅┅昨晚你分明要我脫了衣棠┅┅」

  邵風唇角邪揚。「過幾日,你便會明白。」回答得頗為不純良,意在暗示她住嘴。總之這回事「說」不明白。

  果然湘柔聽懂他言下之意,條地又脹紅臉,不好再問。

  「昨夜我察覺你脈象有異,之所以要你脫下衣棠,是為了印證猜測。之後我以自身內力導引你的內息,果見你身上兩處穴道上浮現出兩枚殷紅的血點。」他道。

  原來如此。而她竟誤以為他┅┅真是羞死人了!

  聲音痛啞的說:「這樣容易臉紅┅┅可知昨夜你連身子也霞紅,我險些要分辨不出那兩枚血點了。」他兀自撩戲她,似乎以此為趣。

  「我┅┅當真病了嗎?」她笨拙地顧左右而言它。

  「是病,」他語調傭懶地略略謎緊星眸。「也可說不是病。」

  「我不懂?」

  「你身中劇毒。」他深深端凝她,黝黑的眸光凝斂深沉。

  湘柔驚訝地失了言語。

  「不相信我的話?」

  「不,只是不明白┅┅怎會有人對我下毒?」她心中的詫異遠勝於不信。

  「你所中劇毒是『碧凝香』。」他淡淡道出,凝視她的眸光卻無比犀利。

  「『碧凝香』?」輕蹙黛眉,確定自機壓根兒未聽說過這三個字。「這毒┅┅十分狠險嗎?」

  「確是極險,」他笑容抹上邪味。「只不過要引出『碧凝香』之毒尚需一味毒引。」放沉的語調釋放出幽深的情色。

  「毒引?」藥引倒是聽過的,可毒引就教她不明白了。「這毒需以何物為引?」單純如她,是分辨不出他語谛中的危險的。

  他笑得有深意,卻不直接作答。「我倆老是離題,所談皆非正事。」

  這話提醒了湘柔,她竟忘了他上詠菊小閣來,主要是為了傳授她醫譜口訣好替爹爹治病。

  「我真該死,咱們要開始練琴了嗎?」他既不欲談,想來必有把握解自己身上之毒,故而也毋需追根究柢了。畢竟爹爹之事才是首要的。

  他自懷中取出一卷琴譜遞給湘柔。「你先練習數遍,待熟稔後我再傳你口訣。」他回復淡冷,瞬間已斂去撩戲的狂態。

  接過琴譜,湘柔凝心演練起來。這琴譜用韻極險,往往在極高之處忽轉低調,若非湘柔在琴藝上有超人的修為只怕絕不能彈奏。饒是如此,費盡一下午的時光竟是一遍也不能練成┅┅

  夜色深沉,還天星辰亦隱蔽無光。

  杭州城外十裡處,一片雜樹林裡兩道阒黑的影子「少爺。」蒼老的聲音發自一身形粗壯的黑衣人之口;此人毛發灰白叁羞,一張臉生得悲郁滄桑,說話中氣不足與體形甚不相配。

  另一名颀長偉岸的黑衣人雙手負背道:「你以千裡香喚我,師父有事吩咐?」

  「是。」老者對年輕的黑衣人態度甚為恭敬。「李先生要我轉告少爺,毒手藥仙已重出江湖,日前曾在開封一帶現身。」

  「師父的意思是?」

  「待咱們完成復仇大事───」提及仇恨,老者面孔忿然扭曲,使得原已不善的面色更形丑怪。「李先生希望少爺立即上開封查明此事。」

  年青的黑衣人-----邵風沉吟半晌。「我明白了。」

  「少爺----」老者欲言又止,似有猶豫。

  「有話直說無妨。」

  「是。老奴以為┅┅」躊躇片刻,老者終於道出;「少爺何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當仇家先下毒戕害,後又上門殺人;少爺┅┅」

  「你認為我處置的方式不當?」邵風淡淡說道。

  「老奴只是以為,少爺對待仇敵的方式┅┅太仁慈了些。」恭謹的語調,透出他決心出言進谏時,心懷的畏懼。

  「四叔,咱們如今要對付的,是怎樣的敵人?」邵風面無表情,代表活是他最冷血無情的時刻。

  朱四臣雖不知邵風此間有何用意,仍然回答:「是一名年輕姑娘。」

  「嗯。她可懂武藝,可會用毒?」

  朱四臣呐呐說道。「是個平凡姑娘。不懂武藝,不會用毒。」

  邵風唇角勾出殘冷酷笑。「那麽,對付這樣一名閨閣弱女,以毒殘戕、手刃其身,難道會比押亵玩弄,誘其失節,更能深創對方嗎?」無波的音調冷得不帶一絲人味。

  朱四臣張大了口,難以反駁,卻真正明白少爺復仇之心切,只在自己之上;少爺報復仇人的手段確是比自己殘酷十倍。

  「可是少爺,這似乎┅┅似乎┅┅」

  「四叔,方才你說,不該對敵人心懷仁慈的。」邵風冷言堵住朱四臣的嘴。

  朱四臣一時顯得局促不安。「是啊,對付敵人是不該仁慈,可是┅┅少爺您這麽做似乎┅┅不妥┅┅」揣著志忑,他勉力壓抑憂懼硬著頭皮冒犯森冷的少主。

  邵風驟然狂笑。「四叔,你是想說──邵風如此行迳形同采花淫徒吧!」

  朱四臣垂首,讪讪無話。盡管畏懼主子的氣勢,卻是一心護主的,不則他大可選擇沉默明哲保身。

  邵風狂態未去,俊冷的側面復添三分邪谑。「當年我眼見爹娘橫死於眼前,清嘯莊十馀條人命死無全屍,遍地血流成河便已明白所謂禮教道德不過是用來粉飾鄙意劣謀的面具!邵風在報仇這件事上不耐煩做偽君子,寧願當真小人,拂逆我性隨天下人同流合污!」說罷仰首對月狂笑,瘦削的俊顏一變狂佞的嗜血。

  「少爺┅┅」

  朱四臣駭然啞口,已不知該當何言,內心惶惶不安。

  

  睡夢中,湘柔直覺地睜開眼來,凝入一雙黑子夜的漆眸。

  「你┅┅」掙扎著自床榻上坐起「噤聲。」

  邵風示意湘柔側臥於床榻上,面向裡側,他亦盤坐於床上,一手橫置於湘柔背心的穴道上方,一股至暖的內力立時源源不絕地注入湘柔桓內。

  約莫半盞茶時分過去,直蒸得湘柔佬熱難當,通體發紅,香汗淋漓,邵風方才收掌,舒了口氣調勻內息。

  「脫下衣棠。」他命令,並探手人懷中掏出一方紫金檀盒,「嗤」的一聲彈開盒蓋。

  這回湘柔不再驚惶失措,知道他今夜再來必是為自己治病。可饒是明白,還是萬分尴尬地背向他自床上坐起,面朝床裡側,顫著手羞赧地除下衣衫。

  邵風自盒中拈出一枚銀針,手法俐落地彈入湘柔的穴道內,不多久,便見銀針露在體外的另一端徐徐流出青碧色的稠液。

  原來這銀針是專為導毒而特制,外表與一般銀針無異,針心卻是中空的。

  直至青碧色稠液流盡,而流出紅色鮮血,邵風方收針並在穴位處塗上一層淡藍色藥膏,不多時藥便滲入體內,淡藍色已化去無蹤。

  邵風將一團吸飽了青碧稠液的棉團以銀針挑起,謹慎地放入另一方銀盒內。

  湘柔半側過身,瞧見了那團吸飽青碧稠液的棉絮。

  「這是從我體內流出來的?」有些好奇地睜大眼瞧著那棉絮,不敢相信那碧油油的液體幾刻前還在自個兒體內隨著血氣流轉。

  他微一領首。「以銀針導出,須經七七四十九天,七進七出身中七處大穴方能淨清馀毒。」

  七七四十九天?伸伸粉紅色的小舌尖,她是有些駭住了。原來這毒如此費事,想來她還須再受四十八回熱苦了。而這也意味──她還得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四十八次。

  「原來──還得再熱過四十八天呐!」她有些無奈地喃道。

  他唇角擬出一抹古怪笑意。你若是個男子,所須忍受的便是四十九回苦寒,不過到時替你行功旋針的,卻必須是一名通曉醫術,且能以內力逼毒的女子。」

  「咦?為什麽?」

  「『碧凝香』奇特之處便在於能分辨陰陽,對於被下毒之人並無危害,反倒是──他」突然住口,凝睇她的瞳眸熠熠閃爍,她心泺一促。

  「反倒是┅┅什麽?」怔怔的任由他門光勾住自己凝眸,傻傻的問了出口。

  唇角徐揚,他伸臂一扯將她身子帶入懷裡,雙手環住她纖袅腰肢,舌尖親密地舔她耳後柔軟處,沙啞的低語。

  「反倒是同你交歡的男子,在合歡的那一刻,你體內的『碧凝香』便會悉數進入對方體內,且立即在他身上毒發。」他吭吸著她白膩的頸子。「你明白了嗎?『碧凝香』的『毒引』是男女交體合歡。而這種毒藥通常是下在娼婦身上,再利用她狐媚的功夫魅惑男人,讓對方疏於防患,在欲仙欲死的那一刻,果真如願毒死成仙!」

  湘柔羞紅了臉,驚訝得不能言語,側首征征的凝住了他,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淫穢的毒藥。

  「現在,你明白昨夜為何非你的初夜了吧?」黑眸灼灼地鎖住她,綿纏。一手攫住她小巧的下颚,俯首吻住她,狂情蹂躏她粉嫩的唇瓣,舌尖滑入她咽喉深處狠狠吮吸她口中的蜜津。另一只扣在她腰上的大手,往上掬起她高聳的凝脂,拇指輕殿搓旋初綻的嫩豐。舌轉攻她腴白頸背,埋首於她柔膩的頸肩。

  他任意施為的手與逗惹的唇舌一再挑起她小腹間狂竄的熾火。湘柔懵懂於那股狂囂的燥熱,有一段時間只能任由他在自己頸項及胸上吮吃揉撫,茫然無措於他熾狂的掠奪,在驚愕與欲焚中沉浮於歡快的波浪┅┅邵風明顯的硬如熱鐵,欲火中燒了。

  這是他頭一回瀕於失控的邊緣,淪溺於自己撩起的欲火中。她抖顫著瑩白如玉的嬌軀,天真熱烈的迎合┅┅蟲惑了他。

  翻個身將她壓伏在身下,他俯首含吭頭動的玫瑰色粉蕾狂情吭吸,一手褪下她薄綢緞兒亵褲,探向煥熱的花心,誘哄的輕攏慢捻┅┅「風──」

  湘柔條然睜大明眸,望進他氨氫著欲望,正灼灼盯視著自己的黑眸。

  「別抗拒。」他啞聲哄著,加深手上的索取。

  閉上眼,尖細的呻吟逸出湘柔的喉際,體內火撩的燥熱與下腹狂竄的熱流陌生得令她害怕,身子也佛已非自己的,盲目的依從他每一回舔咬吮洗,手指的揉捏輕捻┅┅她已不是自己┅┅邵風咬著牙,任淋漓的汗水淌下額際,長指邪惡的憬入她窒的小穴,自私的棲占那濕暖的小巢──他,不能說是無動於衷的。

  她或者因是處子之身而不懂得妖娆承歡,卻正因為如此,拱身相迎時沒有欲迎還拒的做作,只有天真的急切渴求他憐惜疼愛,全無保留的交付出她玉潔冰清的身子┅┅他定是教她尚且清澀羞赧的處子之身一時迷惑,待她嘗得數回雲雨知曉了妖媚婉娈,失去了處子的純真!屆時他必定不復如今的蠢動,渾身幾要欲焚,滿腦子充斥了一舉沖入她體內的沖動。

  他粗重的喘息著,闵黑的胖子黯沉如濃墨。不能再延宕了!他堅挺的勃起已屆爆發邊緣!他加快手上的撤送,殘酷的玩亵她的身子與天真。

  湘柔吟喚著他的名字,歡快的震撼沖擊著她的身子,將她扯向無邊的瑰麗霓彩,高高的繃懸在某一點上抽乾她所有的意識,之後狂墜入耀眼的璀璨┅┅邵風撤出手,口乾舌燥的注視著她達到滿足而汗濕的身子。

  他誘惑了她。雖非進占她的沐內,也已教會她嗜歡的第一課,讓她初次嘗到禁果的沭味,此後尚有數個夜晚,他要教她沉淪其中不能自撥,之後┅┅胯下的阚痛讓他皺起眉頭。咽下喉頭的乾澀,他翻身下床。

  「你要走了?」湘柔疲乏地臥伏在床上,芙白的面頰上染著歡愛的潮紅,美麗得猶如出水的仙子。

  「抱歉不能陪你到天亮,否則明日我倆怕要被當作奸夫淫婦,五花大綁游街示眾了。」他凝聚意志忽略下腹的阚痛,氣息粗重的說笑。他不得不走,再待下去他------

  該死!她不該以那雙水澄的大眼柔柔地凝娣他日他眸光幽沉,黑瞳澈出冷光,眉宇間流洩出陰郁的冷酷。「乖乖歇息,咱們還有無數個夜晚。」

  湘柔柔順的微笑,她累得無暇再多想,更意會不到他眉宇間悠忽的陰沉。

  邵風走了。房裡頭又只剩湘柔一人及冷清清的夜。

  湘柔知道,方才地對自己做的是她得償付的「代價」。可雖名之為「代價」,她卻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快。他,可也如她方才一般得到快樂了?如果是,何以他要急著離去?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這不過是場交易罷了!但┅┅她道自己方才心中壓根兒未想到「交易」二字,是自然而然的想將自己給他┅┅天,她心窩兒燒著的是什麽?明知道自己有法是不知恥的,可┅┅不----她不能再多想了。

  不該再多想了呵┃他要的不過是幾晌歡快,一開始他使說明了的。

  霎時間,兩顆淚珠兒滾下湘柔的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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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月兒由盈轉虧,眨眼菊月將逝,天候逐漸轉冷。

  「小姐,你也不必再練琴了。眼看著老爺一日好過一日,再不多久便要復原了,你不同邵大夫練琴也不妨礙了。」喜菊手上摺著幾件冬衣,是預備天再冷些便可讓湘柔穿上的。

  「不成,這琴還是得練下去的。就算爹爹現下病好了,我練成了醫譜,也可日日演奏給爹爹聽,為爹爹延年益壽,這功夫是不能擱下的。」喝口甘潤的菊茶,湘柔揮毫臨帖。這時有菊丫頭在,她是不能撫琴的。

  喜菊軟口氣,也不多費唇舌了。這個把月來她和喜棠早說破了嘴,就是不能勸得小姐罷手不練那勞什子醫譜。現下一日日過去,就是此刻能勸得小姐放手,也已無甚作用了。

  如今這府裡眾人早已知道小姐日日同那大夫關在房中練琴,大夥兒雖然明裡不說,暗裡卻是不乾不淨的說些謠言中傷,也許這事兒也早傳出府外,或者現在杭州城裡人人都知道。

  她暗自又軟了口氣,隨即將摺好的大衣一件件收入次箱。「小姐,我到後頭瞧瞧喜棠去,順道施些花肥。」

  「去吧,別理我,自管忙你的。」說話時也不抬首,專心臨帖。

  喜菊去了沒多久,門前叉有動靜。

  「怎麽啦,忘了什麽事又轉回屋裡來了?」湘柔不經意地抬眼一旁,卻見到門外站著的是一臉尴尬的薛子平。「表哥?」

  「柔表妹。」薛子平臉上有些微紅,起初尚有忸怩,但旋即現出一股決心。「表妹,我有些話想同你說,可不可以┅┅進你的屋裡談?」

  微一冷吟,湘柔攔下手中毫筆。「咱們到前院談吧,那兒有個小亭子,也涼爽些。」說著起身步田屋外。

  薛子平亦步亦趨地跟在湘柔身邊。對於表妹提議到亭子裡談話,雖覺得於禮當然,哥心下不免有些黯然。心想若是毓表妹,定不等他開口早已請他入屋內,可見柔表妹對自己客氣疏遠得多。

  兩人沒走沒幾步已到一所青竹搭的小亭,亭子雖然簡陋了些樸素中倒很有清涼之味,讓人身心舒暢。亭子的欄桿上釘了一竹牌,上面刻著「問心」二字。

  「表妹┅┅」薛子平遲疑耍如何開口。「近日以來姑爺的痛漸有起色,我想┅┅你應該不須再跟邵大夫練琴,我┅┅」

  「表哥,這事莫再提。只要對爹爹有益,不管用不用得上,湘柔都要試試。」

  「可是表妹,你終究是要嫁人的──」

  「表哥,記得我們上回已就這事討論過了,不是嗎?」湘柔淡淡一笑。「婚姻乃緣分,同我練不練琴是無相干的。」

  薛子平磨攏眉頭。「表妹,你似乎不甚在意自己的婚事?」

  「亦非不在意,而是在意不得。」目光遠眺遠處一池碧波,湘柔輕輕的說:「做人便是這樣,在意太多亦不一定能盡如己意,何苦招惹煩惱?」

  「話是不錯┅┅」薛子平眉頭皺得更深。表妹的思想遠不同一般女子,雖情逸高卓,但一個姑娘家有這樣的見地似非善兆。

  「表哥既然也同意,就不須再為湘柔多費心了。」收回眸光,她朝薛子平淺淺微笑。

  「不,只要有關表妹的事,我是不可能不關心的。」他頑固道。

  湘柔輕歎了一口氣。「您這又是何苦呢?方才我已說過了,做人實無須多惹煩惱┅┅」

  「但表妹你並非我的煩惱-----將來你可是子平的妻室啊!」他激動的說道。

  這話一口,驚訝的非懂湘柔,連薛子平自己也呆住了,不知自個兒哪來的勇氣。畢竟這事尚未告知姑母就光教表妹知道,是太過魯莽輕浮了,更別說於禮不合。

  湘柔瞪大了美眸望住薛子平。「表哥,我不懂您的意思。」

  「前些日子我曾修書差人帶到京城呈給家父,家書上秉明了我欲向姑母提親,請姑母將表妹你許配給我。至今已過了月馀,算算這兩日該有回音,料想此等親上加親的事,父親大人定是欣然允可的。況且我在信上還提到了表妹知書達禮及種種好處,如此一來,父親更無反對之理了,是以找才會說表妹你┅┅將會是子平的結發妻┅┅」

  「莫非二娘她答應了?」湘柔慌亂了,她對邵風已┅┅如今教她如何還能嫁與他人?她的身與心已是不完整了呵!

  薛微有些尴尬。「只因爹爹的回函未至,故而我尚未告知姑母,只要爹爹答應了,姑母當無不贊同之理。」

  「不,表哥,湘柔早已決定此生不論婚嫁!」揪住了心,她低喊出口。

  「表妹!」料想不到竟會聽到拒絕的言語薛子平的驚訝多過困窘。「你┅┅婚姻大事自古以來皆是奉父母之命,表妹你怎可自行主張,更遑論你居然不嫁?這又是為何?」

  沒有立即回答,湘柔移目望向遠處的碧波池,半晌,她恢復了冷靜。「方才表哥一開口便要湘柔放棄習琴,湘柔不知──表哥是何用意?」

  薛子平一愕,不知湘柔何以突然岔開話題,言及此事。可他性格向來迂直,雖不明所以,仍是有問便答:「那是──記得我上回便說過,表妹之所以習琴是為盡孝道,可是孤男寡女同虛一室,於表妹的名節有損,是以子平才三番兩次提醒表姊三思。」

  「表哥可聽說了任何毀我名節之語?」

  「是┅┅曾有聽聞。」他向來說下得謊,即便是為了善意。「不過找是絕對不信的!那些謠言只要入我耳裡,我必定痛加駁斥,維護表妹的清譽!」

  「表哥也聽說過了,可想而知,這事已傳遍大街小巷了┅┅而且怕是不堪入耳得很。」

  薛子平面色一僵,想起柳府下人背地裡嚼舌的閒話。「可是那畢竟只是謠傳。表妹玉潔冰清,何須在意那等混帳話!」

  湘柔平靜的神色叫人瞧不出端倪。「謠言向來可殺人於無形,湘柔自可不在意,只是──表哥若真娶了湘柔,當真也可全然不在意他人的譏嘲諷謗,輩短流長?來日有人識論湘柔貞節時,當真分毫不覺得難堪嗎?」

  「我──」薛子平蓦然住了口,一口絕不在意便在喉頭,硬是逼不出聲。

  他確實是在意的。

  現下他一心羨慕表妹,或可一時置旁人的譏诮於不理。但往後呢?即便是現在,每聽得有人說些不堪的閒話,他心底已有莫大的疙瘩。

  「你在意的,表哥。」湘柔淡淡一笑,絕艷的容顏中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哀愁。

  薛子平呐呐無語,無疑是默認了。

  輕喟一聲,她接受了意料中的答案。「既然在意,若當真娶了湘柔,會快樂嗎?」

  薛子平身子一震。「婚後你會離開杭州,隨子平定居京城祖宅。」聲音裡充滿執拗。

  「這會有什麽不同嗎?」湘柔輕聲道:「即使換了環境,摒棄不中聽的話;以往曾經入耳的閒語,表哥仍是記得的。」

  「我可以遺忘!只要給我時間!」他固執的辯駁。

  「多久?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更有可能窮盡生在遺忘、否中度日,不苦嗎?」她眉間鎖上輕愁。

  「我┅┅」薛子平懊惱的撇開了臉。」子平只知若娶不到表妹,當下便是痛苦!表妹無須多言,子平┅┅不會放棄的!」如何能放棄?他的心早已淪墜了。

  湘柔果然不再多說,她定定凝住薛子平別開的臉半晌,淡淡的說:「表哥請回吧,湘柔已無話好說了。」

  「我絕對不會放棄的!」他激烈的重申一遍。

  湘柔不再作答,輕移蓮步出亭而去。

  

  「人家話都已經說得這麽明白了,表哥還是執迷不悟嗎?」

  清脆的女聲蓦然自身後響起,薛子平心驚的回首。立在問心亭外數步之遙的,是柳湘毓。

  「毓表妹!?你──你來多久了?」

  「你來了有多久,我便來多久。」柳湘毓冷言。實則她是一路暗隨薛子平而來的。

  薛子平睜大眼,滿臉是羞惶之色。「那麽┅┅方才我跟柔表妹說的話──你全聽見了?」

  「怎麽?瞧表哥念成這樣,你們方才說過些什麽話,是旁人聽不得的嗎?」柳湘毓掩不住譏剌之意。

  薛子平面色一變。「表妹說笑了。」

  「說笑?」柳湘毓朱唇勾出一朵冷笑。「表哥或者可當我是說笑,可你心上那個人呢?人家的拒絕可不是同你說笑吧?」抑不住的忿懑,出言即尖酸刻薄。

  聞言,薛子平的身體整個僵直了,他側首,回避柳湘毓直勾勾的利眸。「婚姻大事由父母安排。柔表妹不過一時糊塗,待姑母允可了婚事,柔表妹終究會想明白的!」

  柳湘毓冷哼。「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表哥是一廂情願,到頭來白費心機!誰知人有沒有把你的一腔真情放在心上。當真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愛與怨致使她一再口出傷人之語。

  「毓表妹你──你為何句句出言譏刺!?」他擰眉。

  「我所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柳湘毓轉而激動。「我是在點醒你啊,表哥!你瞧不出來嗎?人家壓根兒沒把你放在心上啊!」為何他對自己因何無狀譏刺不能用心明白?她愛他啊!

  「這是我的事!你毋須多管。」薛子平背過身,口氣執拗。

  柳湘毓搖頭,不信且氣忿。「表哥,你是怎麽了?你不是一向最重禮法、操守的嗎?現下不止府裡傳得蜚言蜚語,不堪入耳,恐怕整個杭州城內也早傳遍了咱們家那大小姐的丑事!這樣一個名節早破敗的女子,表哥你也要嗎?」氣白了臉,她捧住心,以惡毒的言語诋毀情敵。

  「住口!」薛子平蓦然旋過身。柔表妹┅她好歹是你的姊姊,你不該聽信外人之言而輕鄙她!」

  「無須我輕鄙!她的所作所為早已辱測了她自己!」

  「柔表妹是為了姑爹!」他已顧不斯文,出口咆哮。

  「說得好聽!爹要知道了這事,就算病好了也要活活給氣死!你當真以為她孝順,豈知她骨子裡是否淫蕩,無恥!」他竟為了別的女人吼她!她恨!

  「你-------」

  「我錯了嗎?是表哥你肯面對現實!」心已傷,她要見他也如她一般痛苦。

  薛子平抱住頭。柳湘毓揭開了他一直不願去想,不樣面對的恐懼。

  柔表妹為什麽一味拒絕他?又為什麽暗示了不願接受父母之命?難道她不知自作主張、違背禮法是大逆不道,人皆鄙夷的丑事嗎?

  思及這些,薛子平內心經過一番掙扎,末了,他仍然不能捨下已然交出的真情。

  「無論眾人說些什麽,無憑無據,我終究是不信的。只當它是些平空杜撰的廢話!毓表妹若顧念姊妹情分,也當作如是想才厚道。」薛子平一字一句表明立場。

  「表哥,你連面子也不顧了!?竟要一個早已不清不白的女人」

  「不許你再侮辱她!柔表妹不久將是子平的妻子!誰要侮辱了她,便是侮辱了我薛子平!」

  柳湘毓慘笑著搖頭。「你果然┅┅果然叫那弧狸給迷了心魂┅┅」傷心之馀,仍不忘出擊傷人。

  薛子平咬著牙,強自忍住到口的怒言,掉頭拂袖而報留下柳湘毓一人兀立在原地,叫他的執迷不悔傷透了心。

  

  「怎麽了?有心事?」

  是夜邵風一如以往,夜半時分至湘柔閨房為她祛毒,如今四十九日之期將屆,湘柔體內的馀毒已很排清。

  「沒有┅┅」湘柔輕殿的答。

  他撫起她低垂的螓首,審視她的眼精。「別說謊。你瞞不過我的。」

  湘柔低低斂下眉睫,回開他閃著銳芒的眼。「真的┅┅沒有。」

  即使已被他看穿了,她仍然不能道出自己的心事。他要的是歡快,而非心煩,更何況是攸關自己的婚事,他┅┅會在乎嗎?

  不,她說不出口,她怕┅┅怕見到的是令她心碎的回應。

  「是嗎?」邵風俯首吮吻它的頸子,吻痛了她,刻意在她白的胸前吼出一道道瘀痕,如同烙印。記住,你的身子,你的心智,一切都是我的,永遠┅┅不許騙我。」

  「嗯。」

  他充滿占有欲的吮吸弄痛它的身子,但最痛的┅┅還是心。她知道,他不會要她一輩子的。

  「你身上的毒已快祛清,屆時我會讓你真正成為我的女人。」他眼臉微合,大手占有性地揉撫她的身子,早已熟悉了她身上柔軟敏感的每一處。

  湘柔因他雙手的肆虐而輕喘、嬌吟;┅她知道自己會是他的女人,但┅┅難道還不算是嗎?這幾十個夜裡他對她所做過的,還有他早已奪去的,她的心┅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怎麽不說話了?在想什麽?」他吮著她柔軟的耳墜,輕輕嚙咬,俊美臉上交揉望與純男性的霸氣。

  「我┅┅我在想爹爹的病┅┅不知還需多時日才能痊愈?」他挑逗的吮吻讓她連說話也顫抖了。

  他眸中掠過一抹詭谲的芒光。「快了。」唇舌與手加重了撩火的力道。

  「嗯。」湘柔的意識漸趨暈然。「那┅┅我┅┅我就放心了┅┅」句子已成破碎的嬌吟。

  邵風的大手溜下湘柔的嬌軀,尋到最熾熱的柔軟點。

  「今晚,」嬌喘著,小手按住他恣意撫愛的手。「別┅┅」

  他未撤的手不滿足地貫徹需索的動作,無視於她小手微不足道的氣力。他要,誰也阻止不了他。

  本已混濁的意識在他入侵的一瞬間渲成腥紅。

  他沙啞的低笑。「不想要嗎?」貪戀的指更深的侵占她。閃沉的黑眸緊緊盯著她軟若無骨,此刻僅能任憑他擺布的嬌軀,在掠奪之中滲入嗜血的快感,卻不自覺的傾其專注、沉溺┅┅「你┅┅可願擁著我┅┅一整晚?」湘柔雪淨的美頰逼上霞紅,輾轉漫至化成火的嬌軀,意識已瀕臨虛渺,浮蕩在半醒半醉間,若非心頭那股愁郁因愛而深刻,怕早已淪溺於他構織的欲網裡。

  「好小的要求。」他淡淡的道,炯黑的眸卻為冷淡的語調,燃了兩把狂熱的熾火。

  「你肯嗎?」她抬起因欲望而迷離的以水柔眸,凝入他阒如子夜難以捉摸的深眸,氣息已淺促┅┅沉靜片刻,他蓦然綻出淺淡如鬼魅的笑。「有何不可。」慢慢撒手,依她所求,有力的雙臂將她纖弱的身子圈縛在懷裡,收緊,熨貼兩具交纏的裸體。

  湘柔阖上眼,感受他健碩的身軀傳來的熾熱。身子是暖了,可心┅┅

  薄涼的秋意在這幾日染上早冬的寒涼,這時節已近呵氣成霧。

  薛寶寶一派貴夫人的姿態,悠閒地坐在柳家大廳的紫檀木雕花椅上,小口啜著春蘭剛奉上的一盎叁茶,呵著叁茶上熱騰騰的氤氲白霧,等著家僕請來邵風。

  這個把月來爺的病已痊愈了大半,邵風高明的醫術自然是救點的關鍵,功不可沒。

  可據她了解,名滿京師的妙手醫,向來要止不定,逗留與否全憑他一己高興,即使許以萬金,亦不見得能多留他一日。總而言之,此人行事狂放率性,當時能請得功做來府裡治老爺的痛,連薛玟賈自個兒都覺得意外。

  聽說邵風那時正在京城裡替一位頗有權勢的老王爺治病,沒想到他竟撤下治了一半的王爺,即刻南下至柳府為老爺治病,至今薛寶寶仍不能理解他為何會如此?

  因此,邵風自是薛寶寶奉承有加,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老爺的生死危亡全系於他妙手神術不說,傳說中他的身分特殊,連當今聖上亦忌憚他三分,無怪乎那教他隨便撤下的王爺大氣也不敢喘哼一聲。

  因此,雖說邵風早已明白提點了不耐煩客套應酬──意即謝絕主人的「打擾」,但她既是做主子的,個把月對客人不聞不問畢竟心有不安,亦不成體統,故而今日才厚著臉皮,讓柳府的總管事柳江上明心閣去請來邵風,至少微表她這做主人的關懷之意。

  「邵大夫,您這邊請,夫人正在廳上等您。」廳門口傳來總管事柳江蒼老的聲音。

  薛寶寶聞聲趕緊自座上站起,迎至廳門。她可半點不敢怠慢這名貴客。

  「邵大夫,請上座。」薛寶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笑臉迎客。

  邵風淡淡一笑,也不多讓,對方既請他上座,他便不客氣地迳坐上上位。

  「柳夫人邀邵某至此有要事?」口氣亦是一迳淡然的,相對於薛寶寶的熱絡,不由得令薛寶寶好生尴尬,分明是拿自個兒的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

  「是啊!」對於邵風明顯的冷淡她倒也不在意。「我今日請大夫來是想請教,咱們家老爺的病不知還得多少時日方得痊愈?」這確也是薛賈寶數日來掛心之事。

  邵風端起桌上一盅剛奉上的熱茶,慢條斯理地吁了幾日,方才徐言道:「柳老爺這病已拖了數載,若想一舉株撥病根,於柳老爺孱弱的身子恐有贻害,簡而言之,欲治此症,切忌躁進。」

  「邵大夫所言甚是,只不過──不知咱們家老爺的痛,這會兒好了幾分?」說歸說,事關自個兒丈夫,她終究心急。

  邵風擱下手中茶盅,這才抬眼正視柳府的女主子。「柳老爺的病近來已不需日日灸治,估量已好了五、六成,往後只需定時下針,再日以悉心調養,數月之後此病當可痊愈。」

  「邵大夫果真神醫!」薛寶寶這才眉開眼笑。「我們家老爺自從犯了這怪病,打南至北也不知請遍了多少大夫,都沒能治得半分,幸而有得邵大夫仁心仁術,回春妙手,老爺這病今日方能得救。」少不得又是奉承一番。

  「聽夫人口音,似非江浙人士。」邵風似不經忘提及。

  「邵大夫好耳力,妾身原籍確非江浙,而是冀州石門。」

  「冀州石門。」他黑瞳掠過星芒,一縱即逝。「不知夫人與冀州薛氏『鬼蠱門』可有關系?」

  刹那間薛寶寶面色一窒,傾刻隨即掩去。

  邵風已將這瞬微變化瞧入眼底。

  「邵大夫真是會說笑。」薛寶寶揚手拍撫心口,一臉的莫名之色。「什麽鬼、又是什麽蠱的┅┅怪嚇人的!妾身是來自北地不錯,但並不識得邵大夫您提的那鬼什麽門的┅┅」雙眼有意無意避開邵風清冷的拌光。

  唇角微扯,他淡淡領首。「邵某隨口提起,夫人不識得也是自然。」

  「是呀!咱們是清白人家,怎會去取那等詭怪名號,就是聽也不曾聽過哩!」

  「是邵風唐突了,夫人莫怪。」他唇角一撇淡笑,暗喻諷意。他有此一問自有用意,「碧凝香」即出自「鬼蟲門」。

  「我不是這意思,邵大夫您別多心。」薛寶寶眼珠一轉,撇清之後,便軟兼施,此時又是滿臉堆笑了。

  邵風略移坐姿,偉岸的身形勾勒出懾人的氣魄,狂傲的俊容上多了三分叫人捉摸不定的神采。

  「今日即便夫人不邀邵某,邵某也要請夫人移駕廳上,有事相商。」他語鋒一轉。

  「邵大夫有事?說什麽商量,您吩咐便是。」他會有事同自個兒商量?這倒挑起了薛寶寶的好奇心。

  「過幾日是家叔六十壽辰。邵某有意為家叔設宴熱鬧一番,想邀夫人同二位小姐,到邵某位於蘇州城一處別業做客三日。」

  「原來如此,邵大夫開口邀請,咱們榮幸之至,說商量便太客氣了,咱們可是求之不得呐!」

  薛寶寶確實求之不得,掩不住洋洋得意之色。邵風可非一般豪富官紳,他不僅名氣響亮且身分特殊,雖無人確知其來歷,卻肯定是極不簡單的人物。

  「只是,」薛寶寶尚有一問。「邵大夫不在府裡,那麽老爺的病┅┅」

  「夫人盡管放心。柳老爺如今每隔十日下針即可,來回蘇州一趟至多不超過五日光景,於柳老爺病情無妨。」

  「既是這樣那就太好了,這器酒咱們非喝不可了!」她笑得無比欣悅自得。

  薛寶寶正得意,廳外忽然傳來喧鬧聲,打斷她愉悅的心情。

  「柳江,去瞧瞧外頭啥事。」使個眼色,她支出柳江瞧個究竟。

  柳江領命欲至外頭了解情況,豈知前腳未踏出廳門,已迎面奔入一人。來人,是薛子平。

  「表少爺,您──」柳江可沒瞧見過薛子平這等莽撞模樣,一時也呆了眼。怪不得他,向來薛子平給人的印象是極拘謹的斯文人。

  邵風默坐一旁,袖手旁觀。

  「柳江,退一退去。」薛寶寶檸著眉頭發語。這兒可愈來愈不成體統,怎地今日這等無禮,竟挑她招呼貴客時似頭蠻牛般闖入。「子平,你倒說說,這麽失禮的闖進來,你可還把我這姑母放在眼底?」話中多有不悅。

  薛子平面有赧色,脖子卻撐得梗直。「姑母,您別怪我,我明白自己失禮,我之所以闖進來──」他瞧了一旁凝如止水的男子一眼。「實是因為有要事,必須當著您和邵大夫的面說明白。」

  「薛公子但說無妨。」邵風不冷不熱的音調介入,堂而皇之反客為主。

  薛子平不再看向邵風,大有不領情之意。「兒於個把月前曾托人攜家書一封呈予父親大人,內容攸關兒婚姻大事。子平懇求父親作主,請姑母將表妹──柔表妹許予子平──」薛子平言至此,薛寶寶已然神色大變。「如今兒已收到父親親筆回函。父親回信在此,請姑母過目。」薛子平將薛成兆的親筆書函呈遞給薛寶寶。

  薛成兆信上所書,乃是樂成美事,極贊成兒子親上加親之舉。他自是不知道,薛寶寶對湘柔的憎厭。

  親眼目睹胞兄的信,薛寶寶臉色鐵青,地想不到這一向拘謹迂腐的子,今日會出此一招,分明是看准了她難以拒絕。

  「姑母,父親信上已言明了欲與姑母親上加親,姑母您┅┅」

  「子平!」薛寶寶冷著僵凝的笑臉,犀利的目光似把刀子般直射在薛子平臉上。「你父親就然同意了,你想姑母能拒絕嗎?」

  「這麽說──姑母您同意我跟柔表妹的婚事了?」薛子平喜出望外,掩不住的亢然欣喜。

  薛打打咬牙領領首,她是不得不同意。一來她極要面子,況且在邵風面前,她可去不起臉。一二者她有秘密握在胞兄薛成兆手上┅┅與其說是看在手足情義上,不如說她同薛成兆是利害相關,豈可為此事翻臉。三者她在那賤丫頭身上所種的毒,薛成兆並沒有解藥,屆時他寶貝兒子若有問題必會來求她,正可牽制,到那時可別怪她不顧手足之情了曰「當然。」薛寶寶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這事還得等你姑爹病好些時再說。」

  「這個自然。等姑爹身子好些了,我請父親親自向姑爹提親。」他萬分誠懇。

  「嗯。」薛寶寶冷下眼眉,心下已氣得郁窒,神色陰晴不定。畢竟教一名後生小輩擺布她豈有甘心!

  「既然姑母已答應,」薛子平轉向邵風,戒備的姿態明顯含有敵意。「那麽,有一事務請邵大夫美成。」措辭雖爾雅客氣,眼底沛然有挑釁之意。

  「請說。」邵風面無表情,星眸淡冷。

  「柔表妹向來孝順,故而同意與邵大夫一室習琴,但如今表妹與子平已有婚約,若再與邵大夫一室習琴恐有悖體之嫌,因此子平希望邵大夫能中止授琴之舉。」薛子平勉力不調閱視線,命令自己牢牢對住邵風那兩道冷例凜人的寒眸,卻教他身上所迸發的森寒沁冷了自己的心頭。

  邵風的俊顏牽出一撇調入魔味的淺笑。「柳姑娘既與薛公子訂下婚約,邵風自然不便再與柳姑娘同室授琴。」語調徐淡得叫人窺不出意欲,波瀾不驚的沉定裡滲出一抹陰冷味。

  薛子平聽邵風親口允諾雖覺如釋重負,可心口沉窒的躁惡卻未見清緩之勢。是邵風那乖冷得幾近陰沉的凝定教他不安?抑或是勝利得來太過經易了些,邵風甚至未多置一辭,即刻便同意了。他究竟是何來歷?真的只是個單純的大夫嗎?不,不像,那氣勢┅┅即便是京城裡的皇親貴胃亦及不上萬一!即使他渾身透著邪味┅┅「子平,」薛寶寶不悅地打斷薛子平的疑思。「你這孩子又怎麽了!邵大夫都應允了,你沒半句話說嗎?」言下之意是怪責他不知禮,這平日楞頭楞腦的兒,今日叫她丟足了面子。

  薛子平一怔,回過神來,暗暗皺起眉頭。「多謝邵大夫成全。」他心口有著沉甸甸的不安。只見邵風微微颔首,凝在唇角的淡笑莫名擒痛他的眼精,詛咒似地嵌在他心坎兒底,始終揮之不去┅┅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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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哮月山莊」雖僅爲邵風於蘇州的一所別業,其規模卻已非柳府可比擬。柳家雖爲杭州富豪,堪稱家大業大,與此一比,壓根兒及不上百一。

  迨到賀壽時,壽堂上居主位的仍是邵風,可見他口中的「四叔」並非親叔,必然只是甚爲尊重的長輩。

  賀壽過後,衆人皆被留住在山莊內做客數日,柳府衆人自然地不例外。

  薛家女眷同薛子平四人抵達哮月山莊已第二日,四人分別由山莊總管安排住進三方處所,薛寶寶同女兒柳湘毓住進山莊西苑,薛子平被安排在前苑,湘柔則住進了內苑後的渚水閣。

  自住進哮月山莊,湘柔已有二日見不著邵風,事實上,她並未三與拜壽盛況,且邵風在柳家人出發約三日前,已先行離開柳府,習琴之事固然中斷,每夜必行的療傷與恩愛自然也暫時休止。

  據邵風離去前那一夜所說,她身上的毒即將清盡,事實上只須再一次撥毒便可大功告成,只不過這最後撥毒之根的過程較爲費時費力,恐須耗去竟夜時辰,故而不便在柳府施行。

  身上的毒湘柔其實是不在意的,反倒是數日未見到邵風,她心底愈來愈沒來由約慌亂┅┅畢竟不明了自個兒在他心中究竟有何意義,他┅┅可有一絲爲她懸念?而她,卻是想他想得心都疼了。

  在她居住的渚水閣內悶坐了兩日夜,只爲了等他到來,可滿心的期盼卻仍是盼不來他的身影┅┅愁悶使得湘柔步田幽靜窒人的渚水閣,沿著閣前一條碎石漫成的小徑恍恍惚惚地且行且止,腦子裏載滿了紊亂的臆測。眼前忽爾出現一處遍植紅梅,且梅林中口立一所雕梁畫棟、考究精致的樓閣,梅林深處傳來陣陣淫聲浪笑刺入耳中,湘柔依舊聽而不聞,直到熟悉的男聲驟然間喚醒了她所有的注意,奪了她的呼息┅┅湘柔呆呆地尋著那似嬉如戲,顯然是一對男女正尋歡銷魂發出的淫語浪笑,而那湘柔再熟悉不過,早已深深嵌入心版的低沉男聲正發出比平時更爲低抑的男音,夾雜著喉盼含欲的低笑,以及女人格格嬌笑,嗔呢的吟哦┅┅「不是他,不會是他┅┅」喃喃說服自己,失魂的安慰著即將被螫傷的靈魂。

  自欺或可爲將至的痛苦延得緩刑,一旦真相人目依舊是觸目驚心。

  豐腴半裸的女體緊緊攀纏住的古銅色健碩體魄,是她無數個夜晚與之裸裏交貼,虔心以唇舌與雙手膜拜取悅的偉岸身軀┅┅如今那曾經緊緊擁住自己身子的有力雙臂懷抱了另一具豐盈誘人的恫體,那暧昧的交疊姿態已無言的道盡桃源交渡正值雲雨┅┅視覺因衝擊而驟起自衛,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隔絕了那令她痛苦欲死的交歡影像。因何而心痛?最初┅┅他便言明了與她歡愛是答應醫治爹爹的代價。

  既如此,此時此刻她有何資格心碎?她該如來時一般不被察覺的離去,不該榘打擾他的興致┅┅決然的轉過身,邁開簸踬踉跄的步子,欲遠離去,卻在被石子絆滑跌倒的刹那間,徹底淪失了如薄翼的尊嚴!

  「啊──」女人的尖叫因湘柔撲跌在地所發生的聲響而漫開。

  猶如在傷口灑監,注定難堪的處境教湘柔僵住了身形,忘了手肘和膝上與滿是碎石尖刺的路面,摩擦後刻骨的劇痛。

  「這女人怎麽稿的,躲在那兒鬼鬼祟祟的偷瞧咱們!」嬌嗲的聲音連嗔罵亦甜如香蜜。「討厭,說不定是你的老相好吧!」

  女子含有暗喻的諷侃愈發令湘柔臉上的血色褪盡。這一刻,她希望他別認出她來,或者,她能就此死去┅┅「你還要趴在那兒多久?」

  冷冷的聲音凍傷了湘柔。他在生氣,她聽得出那冷例的語調挾了刀口的鋒利。

  「我┅┅我馬上就走。」她狠狠的自地上掙紮爬起,膝上的傷口使得她腳步微跛。

  「站住!你不知道紅梅林不得擅入嗎?」

  「我┅┅對不起。」頓住腳步,她仍是背對著身後的他。他嚴厲的口吻令她瑟縮。

  「過來。」他口氣一轉淡冷,有如君王般下令。

  咬緊下唇,湘柔在心中掙紮許久,終於低低垂著小臉,回身走到距他十步之遙的距離站定「唷,人家怕你呢!瞧那小身子抖得多厲害!」伏在邵風身側的女人低低竊,媚眼包藏敵意。

  「過來。」他重複一遍,話氣冷例許多。

  湘柔已不能再命令自己靠近一步,甚至不能擡眼去看他擁著那名陌生女子,只能傻傻的定在原地,毫無反應。

  邵風甩開偎在身側的女人,無視袒裸的大步朝湘柔邁去。被甩開的女人則以妖媚的姿態臥伏在地,妍盞的臉上滿是看戲的幸災樂禍表情。

  「沒聽到我說什麽嗎?」邵風揚手粗魯的拉住湘柔的下颚,迫使她看著他。

  她雙唇顫抖得厲害,整張小臉已失去了血色,湘柔的胖子鋪著傷害。

  邵風漠冷的臉無表情。條然俯首噙住湘柔失血的櫻唇,毫無憐惜地蹂躏兩片嬌嫩的唇瓣,粗暴的侵入她。

  「不要!」她想起了掙紮,悲哀的是他蠻橫的力氣遠非她所能撼動。他怎能在方才交歡過的女人面前這麽對她!爲什麽要這麽傷害她┅┅她的掙紮與不從讓他暫時放過她,卻反手擒住她雙腕,蠻橫地鉗制她。

  他半拖半扯的挾著柔前往梅林中的樓閣。經過仍臥伏在地上,滿臉讪色的女人時,只冷冷地丟下一字。「滾。」

  

  邵風無情地將湘柔甩在傲梅樓寢房的大床上,冷例的胖子硬如玄鐵。

  「你窺視我。」無高低的聲調象徵風雨欲來的審判。

  窺視?她能反駁嗎?一開始雖是無心撞見,結局卻是有心醞就。無限的悲哀自心臆間漫開,她凝望床沿精繁的雕工,逐漸蒙隴成一片水霧。她用力的眨眼,泯去自憐的淚水,徒守重創的心,護持殘蔽的尊嚴。原是自己把持不住的陷入,豈能怨他┅┅「爲什麽不說話?」他坐上床,將它的身子帶引向他,反身翻撲壓鎖在身下。

  「放了我吧!」她哭喊,僞裝的平靜已逸去無蹤。

  顫動的喉結有一刹那的滯澀,隨即蹦出傷人的縱笑。

  她不能言語,只是哭,無掙的心,從來不曾預想會有心恸加斯的一日,更料不到狠狠傷了自己的,竟是他。

  男性的手摩上了她布淚的頰,溫柔的手指一反先前的狂暴,親昵地畫過起伏的曲線。「噓。別哭,」他溫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耳畔,濁重的粗喘有著不可錯辨的欲望。

  她亦喘息著,卻是爲了胸口沉窒的痛。「放了┅┅我吧!既不是非她不可,何以要教她一心淪溺,成了附牆而生的葛蘿,又讓她目睹他恣樂放浪的一面?

  他自顧銜去她頰上的淚,如蝶般輕盈的物落在她頰上、眼、睫,灼痛了她的身子,邪魅的手則眷戀的撫愛著身下柔軟的嬌軀。

  「不要┅┅」驚覺他蘇醒的欲望,她激烈的孺動身子欲抽身遁逃,有一刻她幾乎以爲自己會成功逃離,卻在下一瞬間明白他欲擒故縱的邪惡遊戲,絕望的教他重又壓縛在身下,懲罰的大手進一步侵犯她的身子。

  「對自己誠實點。」他布著情欲的睬子凝入她抗拒的水眸。「你能說┅┅不喜歡嗎?」邪肆的大手撩捺她抖顫的嬌軀,輕而易舉攻下一個城池。

  她貝齒狠狠的喀住下唇,身子雖已背叛,但不能再教心亦流亡迷眩。「爲何不放了我┅┅你並不需要我!」含淚的低泣間雜在字裏行間。如今方知,她竟是這般脆弱。

  「誰說我不需要你?」灼熱的唇緊貼她耳畔喃語,多情的泸吮她頰畔不斷滑落的淚,痛啞的嗓音仍有那麽一刻掠過心阚的微顫。「那些個夜裏┅┅還不明白我多疼你嗎?不然我何苦抑下自身的需要,忍受欲火焚身的煎熬只爲取悅你?」

  「那┅┅那是因爲我身上有劇毒┅┅」她臉紅了,仍不能習慣同他直言閨房之事。

  「說得不錯。」他邪笑,大手愈發膽大的憬索。「但你可知強忍情欲是很傷身子的,更何況我夜夜如此┅┅」

  「別說了!」她側首,回開了他逐漸氤氲阒黯的眼。「別再顧左右而言它,你┅┅並不是非我不可!她扭腰,避開他下移的手。

  「吃醋了?」他低笑。跟著走住她蠕擺不止的腰肢,啞著聲威脅:「別亂動!看來那幾晚我調教得不夠徹底。你明白愈掙紮只會令人欲望更熾嗎?」連著幾下粗喘。

  她瞬間僵住身子。

  「這才乖。」他俯首,戲謹的在她腰間卸下一吻。

  「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他一迳的戲谑,教她慌了心。她真的不懂何以他忽而暴烈,忽而溫存的待她?他是有意的嗎?有意折磨她!?

  「我以爲方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修長的指徐徐撫過身下皎白嬌軀,阒黑的瞳自她清的昨轉向誘人的玉體。

  「你┅┅只在乎我的身子┅┅」她失神喃語,宛若在瞬間沉墮深淵。

  「又胡思亂想了。」他擒笑,禦吻她的唇。「不是才說過,心阚你的嗎?」熱唇緊抵她嬌軟的耳墜厮摩。「天下女子,能引我動情的,只你一人。」痛啞的告白未歇,已饑渴的禦吭住她的嬌軟。

  是騙她的嗎?霎時間柔化的水眸急著尋觸回開的黑瞳,心┅┅無是相信他了。但在淚水崩陷那刻起,已任他擺布了呵!

  是騙她的嗎?邵風命令自己沉淪在欲望裏,拒絕碰觸答案┅┅

  「這位公子您不能亂闖啊!王總管在大廳接待的可是得罪不起的貴客┅┅」三、四名山莊男僕試圖擋阻一名身著紫袍的男子進入大廳,奈何來人橫衝直撞,滿臉倔拗怒氣,硬是穿越人牆闖進廳內。

  「您是┅┅薛公子。」王總管自座位起身,即刻認出薛子平。邵風曾特別交代,要他留意薛家家人的動靜。

  「王總管認得在下正好,」即使在生氣當下,一向烙守禮教的薛子平亦記得先客套一番。「方才在下欲入內苑探望表妹,怎知貴府上幾名男丁守在苑口,硬是不給放行,莫非這便是你哮月山莊的待客之道?」說到後來已忍不住動氣出言相譏。

  王總管微一笑,眼角馀光瞥見廳外漸漸圍聚了遊園的客人,想來是方才薛子平一路上與家丁拉扯,引來了遊莊的客人。「薛公子請見諒,若有失禮之處,王某在此陪罪,不過山莊內苑公子的確是不得進入,並非家人們有意爲難。」

  「何以那內苑我不得進入!?」薛子平猶有馀忿,直覺王總管言語顛倒,分明是衝著他敷衍。

  王總管輕描淡寫地答道:「這內苑乃是咱們家主子的居所,外苑的下人們向來嚴禁涉足,即使是我有要事禀告也得等內苑的下人通報方得進入。」一番話,端的是內厲色荏。

  薛子平臉上變了色。「既然內苑是邵大夫的居所,怎麽柔表妹會給安排住了進去!?」一至山莊他便覺得不對,柳府來了四人,驚惶之馀,顧不得出口的話是否極不妥當,衝口便問。

  「薛公子這可問倒王某了。」王總管刻意一頓,向在場圍觀的衆人現出一臉下人難爲的苦笑。「王某不過是個做下人的,爺怎麽安排,王某不過恭謹從是罷了。」

  這做壽之說原本就是個幌子,薛子平這麽一鬧,反倒助長了邵風安排這場熱鬧的本意!

  這般費心的安排──正是要讓湘柔的名節全毀!

  即使薛子平不衝動鬧事,山莊內的人就會自動「宣揚」,湘柔住在內苑之事。

  薛子平面色鐵青,想發作又自覺無馀地,只得苦苦隱忍。

  

  將藥敷在她肘上與膝上的傷口,再經過長達三個時辰施針祛毒,湘柔已疲憊的軟倒在床,熱痛交攻下,眉問的愁結濃得叫人心阚。

  「累了?」邵風長臂一伸,將湘柔樓入懷裏,幾乎是柔情地細細吻化佳人眉間的濃愁。

  她柔柔笑著。他溫柔的舉止撩撥了她心湖的春水,她將自個兒給他,全然信任地偎依在他懷裏。「我身上的毒全祛了?」纖手含情地拂開飄於他額側的幾縷長發,心阚地發現他淌了一額的汗。「你辛苦了。」

  他笑了。「想補償我?」細吻滑下她兩眉,噙住她嫣紅的唇。

  湘柔明白他指的是什麽,雪白的藉臂攀上它的頸子,化以往的被動爲主動。而他能明白嗎?這都是因爲愛他呵!問不出口的是┅┅他會珍惜嗎?

  他眸光條沉,幽熾的胖光搜住她清斂水柔的眸子。

  下一刻,他翻身將她壓鎖在大床上,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重又拉住她的雙唇,大手已揮上嬌軀,幾乎是狂肆地掠奪著身下的嬌軟。

  意識因他狂野的撫愛而漸趨模糊,湘柔雖不明白他何以突然由溫柔轉爲強索,仍是心甘情願將自己給了他。縱然明知它的付出不會對等,奈何苦苦愛著的是自口。她會給他自己所有能給予的一切,換取他一刻交心的專注。然而┅┅他能明白這樣銘心刻骨的相思嗎?

  邵風的不再溫柔,甚至是刻意的粗暴弄痛了她,可她下在乎自己,從他身下翻出反倚出在胸膛上,以勾情的溫存一點一滴取悅他,摹仿他曾經溫柔待她的方式,柔嫩的唇眷戀的吻遍他每一處熾熱的堅硬,纖手慰他鼓噪不安的灼熱,直到他再也耐不住,反身她壓在身下,欲釋放教她撩起的熊熊欲火┅┅「不,讓我多要你一些┅┅」她請求。

  他縱容了她,強抑住胯下緊繃的阚痛,不甚從容的笑容,說服自己這該死的縱容是爲了驗收多日來勾引的成果。

  再次覆於他矯健的身軀上,柔軟的粉臀壓抵住他抽搐痙攣的下腹,香馥的菱唇,略顯生澀地舔吻他粗喘的熱唇,羞怯的丁香舌輕勾著他毫不客氣驅人的舌,貝齒細嚼他灼燙的下唇,惹得他惱怒低吼,再一個反身將她壓鎖在身下。

  「我要你,現在!」他不再縱容她青澀的施爲,弓身一記長而不留情的衝刺,完全填充了她──「我愛你!」混合著撕裂的痛楚與至喜約滿足,她低泣出聲。

  他頓停律動,幽遂的黑瞳直勾勾盯人湘柔漾水的睜底,一撇冷冽的笑凝上他唇色,驚心動魄地涼到她心坎底。「愛?省省吧!」他嘲諷一笑,再次刺入她體內,深深地、無情地、羞辱地┅┅她如破碎的布偶承受他強勁的忍的衝擊,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癡傻的一直只有自己。

  他,始終是冷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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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猶如久旱乾裂的大地驟逢甘霖,迅速地吸納收受。原本吝風啬雨的泮石心腸,豈堪那勾心懾魄約三字撩撥,初初是身軀囂狂的欲求,一角失陷,酷冷的心亦焚燒成狂熾的炎火。

  那夜,他有如瘋了般占有它的身子,以極度放縱的淫逸試圖掏空一切,刻意以粗暴的掠奪遺忘了她那句惱人的我愛你。竟夜通宵的無度需索,在她虛脫入眠之際才離棄而去。

  真是瘋狂!不顧她初夜的生嫩柔弱,一再迫她承受自己激狂的欲求,當真是一心為了仇隙?

  不!那樣毫不溫柔的索愛並不在計劃之內,原該是留她兩夜,調弄得她欲生欲死,再教她一嘗被玩弄後遭遺棄的滋味!而不是趁她入睡之際棄離,猶似遽避反噬的猛火。

  「爺,山莊內賓客已盡數辭去,也已遵您的吩咐送走了柳府眾人」王總管經由密道至山莊後出密所回報。

  「事情進行得如何?」掩斂紛緒,邵風面無表情的問。

  「不出爺所料,薛公子數日前果然鬧出樓子,柳大小姐的貞名──自然已毀。」王總管回答得不甚精神。他在湘柔初至山莊時曾見過她一面,對構陷這樣一名纖柔純美的女子,全內是備含愧疚的。可饒是愧疚,主子下的命令他仍會徹底執行。

  「薛子平呢?回京城?」

  「薛公子仍回柳府,他似乎執意娶柳大小姐為妻┅┅」

  「啪地一聲,邵風一掌擊碎了紫檀小幾,冷測的黑眸熨上嗜血的狂怒,掐握成拳的掌放了又收。「仔細監視柳府的一舉一動,有任何動靜立刻回報!」

  「是,爺。」

  邵風台上眼,揮手,王總管即悄聲退下,密斯回復先前的悄靜,不同的是此刻彌漫著一股殺伐之氣。

  「少爺。」朱四臣緩步邁入密所,兩眼直盯著拍碎的小幾。

  「四叔,有事嗎?」邵風仍阖著兩眼對答。

  朱四臣凝望沉思中的邵風,心中略有不安的預感。

  「李先生曾交代老僕,要少爺完事後即刻往開封調查毒手重出江湖之事。現下少爺的目的已達成,咱們是否該即時動身前往開封。」不安的預感讓他催促邵風盡速離開。

  「不急。」

  朱四臣見邵風仍阖著眼,只以一句「不急」回應,明顯不欲討論此事,令他心中不安之感愈盛。

  「可是數日前李先生收到德幸貝勒的傳書,貝勒也希望您即刻趕往開封,顯然為的也是李先生所提的這件事。」

  「他也去了?」邵風睜開眼,一雙烏瞳精光流燦。

  「德聿貝勒此刻確是在開封。」

  邵風唇角一抿。「既然有他在開封,我就不必急著趕去了。」言盡再度阖上了眼。

  「少爺!」朱四臣一急,頓時顯得手足無措。

  「四叔,我想靜靜。」他淡淡地道,示意朱四臣該退下了。

  「少爺,」朱四臣桿在原地,不甘心就這麽走了。「咱們的仇┅┅」

  「下去吧!四叔。」截斷朱四臣的話,邵風徐徐睜開眼,剔亮的黑瞳鍍上沉滯的寒氣。「我沒忘。」

  朱四臣暗自歎氣,知道邵風不願再談,只得拱手退下。

  留在屋內的人一雙幽遂的深幢由沉轉清,釋放出掩斂的朗光。

  

  「小姐,你在園子裡待個把時辰了,天這麽冷,小心受寒,咱們回屋裡去吧。」喜菊走近湘柔身旁相勸。小姐本就娴靜不變多言,打從蘇州回來之後,卻明顯的比從前更加沉靜了。

  「冬天到了,喜菊。」湘柔望著滿園子枯素的菊株,似對話又似喃喃自語。

  「是呀,一轉眼要過年了。」喜菊扶起湘柔的手,一觸之下冰冷冷的,她趕緊將湘柔往屋裡帶。

  「不┅┅我還想在園子裡坐坐。」湘柔抽回手往花台邊坐下,單薄纖弱的身子在冷風中顫若柳絮。

  「不行呐,小姐。瞧你!都冷得發得發抖了。」重拾回小姐的手擦搓揉著,巴望能添回些暖氣。「咱們回屋裡吧。」

  湘柔恍若未聞,自顧著說道:「這幾日爹爹的痛又重了幾分,不知┅┅這個冬天┅┅」說到後來馀音漸杳,兩道清淚滑落面頰。

  「小姐┅┅」喜菊見了也黯然神傷。「你別傷心了,邵大夫他┅┅或者趕明兒便回來了也說不一定。」這樣的寬慰話一個多用來已不知勸過幾遍。

  掏出繡帕拭去淚痕,哀淒的眼胖已激盡,再泛不起淚漪。「這會兒什麽時辰了?」低弱的辍音沉潛著孤寂清冷。

  「約莫申時了。」喜菊接過湘柔手中濕濡的帕子收妥,憂心忡忡地瞧著眼前淒楚的美人。

  湘柔點點頭,起身。「我想再上憶梅樓去看看爹。」

  「明兒個再去吧,小姐,喜棠已經上膳房端晚膳去了,你錯過了這頓又要鬧胃疼了。」喜菊連忙勸阻。

  湘柔不語,仍然出閣而去。喜菊軟了口氣,只得跟隨。

  沒想到主婢倆才走出閣門,迎面薛寶寶、薛子平、柳湘毓和隨行婢僕等一行人湧向詠菊小閣,帶頭的薛寶寶冷著張輕蔑的嘴臉一見面使口氣不善地朝湘柔斥道:「這會兒天都黑了,你倆還想上哪兒溜達去!?是嫌名聲不夠『好』嗎?可別叫咱們這做長輩的再陪你一塊丟臉!」

  喜菊看不過小姐被羞蔑、冤枉,遂出口分辯:「夫人,小姐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會兒是要上憶梅樓去看老爺┅┅」

  「住口!這兒哪有你這丫頭說話的分!!」薛寶寶圓睜杏目瞪向喜菊。「爛嘴的死丫頭-------不給你個下馬威瞧瞧,你還不知道誰是主子!春蘭,給我上前掌嘴!」

  春蘭得了主子授意,唇角揚著冷笑高高舉起手,眼看著言菊就要吃上巴掌「二娘!」湘柔急忙擋在喜菊之前跪了下去。「是湘柔的錯!是湘柔教導無方,二娘要罰就罰湘柔。」

  喜菊見小姐下跪,「咚」地一聲也跪了下去。「同小姐無關,是喜菊的錯,夫人該罰喜菊。」

  「姑母,」隨行的薛的子平見了不忍,便為湘柔說情。「喜菊也是一片愛主之心今晚姑母瞧在兒面子上,千萬別動氣。」

  薛寶寶眼白一翻,沒好氣的道:「哼!今兒個若不是要談正事,又瞧在你表少爺面子上,你這賤蹄子掌一百次嘴也不夠贖罪!」她趾高氣昂的睥睨跪在地上的主婢兩人,施恩似地宣布。「起來罷┅統統進屋裡去,我有事交代!」

  一行人進入詠菊小閣,薛寶寶坐在小廳主位上,早有隨行的小侍女奉上叁茶。湘柔支了喜菊下去,免得動辄得咎又生是非。

  「我說柔兒,你今年幾歲了?」薛寶寶啜口叁茶,閒聊似地問起。

  「回二娘的話,柔兒今年二十了。」

  「是嗎?都二十了呢:豈不是我疏忽了,到如今也沒給你許門好婆家,贻誤了你的婚事,你心底想必怨我吧?」說的其實是風涼話。

  二娘操持家務一向辛苦,爹又臥病在床,湘柔對三娘只有敬意。至於婚姻之事原本就只能隨緣任運,豈有無端曠怪任何人的道理。」湘柔回得謹慎。向來連打照面亦當作沒瞧見自個兒的二娘,豈有沒事領了眾人上門來閒聊的道理?

  「嘿。你娘死了這些年來沒枉費我辛辛苦苦拉撥你,人最重要的是要曉得感恩、識大體,你倒是想得開!又呻口叁茶,斜睨了湘柔一眼。你既然這麽懂事,二娘自然不會虧待你,今兒備我上你這小閣來為的便是你的婚事。」

  「婚事?」湘柔身子一僵,不意二娘在漠視了數年之後挑此時言及婚事。

  「是呀。約莫一個多月前,平兒他爹給我捎來了封信,提及平兒年歲也不少了,打算給他嬰房媳婦兒,薛家在京城裡也算興旺,答應這等親事應該不算委屈你,是以你和平兒這門婚事我已經作主答應了下來。」

  一時間湘柔臉兒煞白,但仍鎮定的當著後娘的面,神色堅定地委婉陳詞。「二娘的好意柔兒心領,女大當嫁之理柔兒也明白,只是爹爹長年臥病在床,柔兒若出嫁勢必不能侍候爹爹,柔兒於心不忍。求三娘成全柔兒,回絕薛家的親事,柔兒叩謝二娘的恩典。」

  湘柔此話一出口,非但薛子平臉上變色,柳湘毓也是冷笑連連,就連薛寶寶亦撐起眉頭冷下了臉。

  「怎麽?你現下這麽說的意思是怪我擅自作主,沒先來請示你一聲了?」

  「柔兒不敢,只是心底記掛重病臥床的爹爹。柔兒若在此時別父出嫁,豈非不孝。」

  薛賀貫冷哼一聲,神色梢侍。「你爹這會兒已病得糊塗了,就算你一日十二個時辰都跪在他床前,他也認不清你是誰!」

  「爹爹雖認不得柔兒,可柔兒能每日早晚親手伺候爹爹服下湯藥,柔兒為人子女至少能略感寬慰。」

  湘柔的解釋引不起薛貧寶半分側隱之心,反倒認為是湘柔不滿她作主婚事,是以找藉口推托,存心教她難堪。

  「不必多說了!這件親事今早我已經作主答應了人家,絕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給她面子這丫頭倒不領情,分明不將她放在眼底!

  「二娘┅┅」

  「還有什麽好說的!?」見湘柔不肯順從,薛寶寶沒了耐性。「難不成你是嫌棄我兄弟的身家,所以不肯出嫁為媳忖還是真教那姓部的給占去便宜,所以念念不忘他的好處,還癡等他回來接你不成忖她存心不讓湘柔好過,故意在眾人,甚至薛子平面前羞辱湘柔。

  一則薛子平捨毓兒執意娶湘柔為妻讓她挾恨,二則湘柔在哮月山莊期間住進內苑之事丟盡了柳象的臉,讓她不得不盡快把這丟人現眼的丫頭嫁出門,以杜絕這等丟人的謠言。

  湘柔心神一陣恍憾,她再堅強,也要教這極盡羞辱的冷言冷語挫傷心房。

  「不,二娘┅┅湘柔┅┅沒這意思。」

  「沒什麽意思?是沒嫌棄平兒的意思,還是沒癡心妄想的意思?!」薛寶寶落井下石。

  湘柔已說不出話來。教她情何以堪?言及邵風,便是觸及她心頭的最痛。她從來不會想過要他的承諾,唯一的希冀是他能惦念她一些些。她的愛不屑附加代價,真心從來不是買賣。

  「怎麽?沒話說了?哼,算你識本分!就是你還有一點癡心妄想,我也當作好事的警告你,人家邵大夫是什麽身分,你高攀得上嗎?你當真以為他瞧得上你嗎?再說他早一個多用前就知道平兒跟我提親這事,而且還當面回我道賀!」薛賓買索性胡談撩撥,教湘柔難堪個夠。

  他早知道表哥提親的事了?湘柔的身子搖搖欲墜┅┅那他為何還執意要她?之後將她遺棄在傲悔樓,又不回府裡治爹爹的痛,他至始至終┅┅只是在玩弄她?

  湘柔心冷了。早在他三日內將返柳府的信諾破滅之際,她就該明白他不是會將約定放在心上之人,一味認真的只有她!

  「姑母,求您別再說了!」薛子平忍不住開口解圍。湘柔的反應雖然教他心疑畢竟還是不忍見她受打擊的淒楚模樣。

  「哼,若是光明正大,豈怕人說!」

  薛寶寶的再三奚落,湘柔已不復聽聞,知覺在一刹間停擺,下一刻黑暗已漫天彌地卷來┅┅

  昏迷了一晝夜,好不容易醒轉,睜開眼聽見喜菊抽抽咽咽說的第一句話──竟足自己有喜了。

  由大夫口中道出的事實已傳遍全莊,眾人原本的捕風捉影成了現實,此時更是幸災樂禍的將之當成茶馀飯後的消遣,爭相恥笑之馀尚且意猶未盡的咒辱侮蔑。

  老天爺同她開了怎樣的玩笑?

  原已決意待爹爹百年之後長伴青燈古佛,如今她與腹中未成形的小生命注定了一生道人輕蔑的命運。

  知道她竟懷有身孕後,表哥已徹底死心的打道回京,可她也已被逼至末路。即便是深居在詠菊小閣內閉門不出,仍不斷有傭僕在閣門前探頭探,的指指點點。

  就算她真能關住自己一輩子,可孩子呢?

  凝住波瀾不生的碧波池水,她忽爾有了永眠湖心的念頭。

  這紛紛擾擾的人世竟容不下她蝸居一角,只求無風無浪。

  「小姐,天冷呢,你身子骨受不住的,回屋裡吧。」喜菊送上披風,心阚的瞧著懷有身孕卻反而消瘦的小姐。命運真是苛待小姐了,小姐向來恬淡無所求,為什麽這樣娴靜美好的人兒會這般命苦?

  湘柔順從的回小閣內,她雖不怕冷著自己,卻怕凍壞了孩子這孩子未出世已教人心阚┅┅寅夜。

  相對於亮晃晃的長晝,幽寂的黑夜讓湘柔感到安全。她下床敞開臥房的小窗,讓清冷的月色洩人墨漆的內室。月色皎潔,夜復一夜如時相見,不曾改變。

  她靜靜凝立窗前許久,之後點亮燈,於燈下研墨,對著窗外枯死的菊株呆坐,好半晌,才驚覺冰冷的頰眸已垂掛了兩行淚。

  淚珠兒滴落於攤平的白絹上,她出神了一兒,提筆在白絹上頭題上一首介甫詩──槿花朝開暮還墜,妾身與花寧獨異。

  憶昔相逢俱少年,兩情未許誰最先。

  感君綢缪逐君去,成君家計良辛苦。

  人事反夜覆能知,說言入耳須臾離。

  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雞托!

  君雞托!妾亦不忘舊時約。

  題罷,她復出神凝視白絹上的小詩喃喃歎吟最末一句,沒留神窗外月映的陰影微晃┅┅淚珠愈滴愈多,濺花了好幾個小楷字。她苦澀一笑,起身步出小閣,讓夜風吹澀雙眼,風乾頰上的淚。

  一抹純黑的身影在此際跨入湘柔的寢房,偉岸的身形明顯是名男子。男子沉如點漆的黑瞳凝向白絹上頭的小字,清冷的眸光瞬放柔。他小心地拿起白絹,絹上娟秀的字跡已乾,他將絹子湊近鼻端嗅聞,兩唇輕輕厮磨,待觸及淚濕的絹角時,原本清冷的雙目已轉呈濃熱。

  他在湘柔房中伫立了一會兒寸步出房外,尋找那抹一個多月來明他魂牽夢系的纖影。今夜他就要帶她走!無論她願不願意,這輩子她只能跟他綁在一塊,他們今生已注定有扯不清的債!

  他在幽微的月光下急切地尋找纖麗的姿影,亟欲將記憶中軟馥的身子揉入懷裡,撷取她天真純美的熱情┅┅蓦地,他發現她了,就在碧波池畔──傾刻間邵風全身的血液凝結成冰┅┅他看到的,是湘柔自山石上躍下碧波池的最後一抹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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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德聿望著陷入沉思的摯友,尋思著是否該重提往事。自三年前柳家小姐投湖後,邵風表面上雖然平靜無波,但與他熟識的人,都感覺得到他的改變。

  邵風由回憶中回神,看著德聿苦笑。三年了,為何他對她的牽念不淡反濃,似乎有股力量催促著他重回此地尋找答案。

  「當時你跟著柳姑娘之後躍下水潭,在潭內搜尋了一整夜,第二日乏力倒臥在湮邊,幸而朱四叔潛進柳府,才發現你昏臥潭畔已不省人事,卻又意外發現你身中劇毒,只得以續命丹保住你的元息,之後快馬加鞭送回李老神醫跟前,待你完全病愈,已是三個月之後。」德幸提起話頭。

  邵風阖上雙目,好半晌才徐徐睜開眼。三年了,憶及那一夜他親見湘柔投水那幕,依舊痛徹心扉。

  「朱四叔懷疑這潭中有古怪!」德聿阖起扇葉指向潭心,灼爍的朗目忽爾陰沉了起來。「看來探子的情報不假,那該死的女人肯定蟄居在此處!」他不自覺握緊拳頭。

  「該死的女人?」邵風忍不住提高語調。

  德聿咬牙道:「你以為我千裡迢迢下江南做什麽!!」

  「游山玩水。」邵風雲淡風輕的回了一句。

  德聿使勁甩開扇子,倜傥的俊容彌上冷霜。「錯!來殺人!」

  邵風微微挑眉。「有多少年我不曾見你動過氣了?」他淡淡一笑,語多玩味。「那『該死的女人』還真不是普通人物,竟有本事惹怒一向玩世不恭、游戲人間的德聿貝勒。」

  德聿瞥他一眼。「那麽你呢?你有多久不曾笑過了?」他目光停留在摯友笑意乍現的臉上。

  「你這趟下江南,」邵風支開話題。「是為了那位我曾與之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姑娘?」

  德聿別開眼。「是我的,休想能躲開我!」眸光倏地冷沉。

  「你的?」邵風挑眉。

  德聿眯起眼。「只能由我決定放不放手。」

  兩人似乎各說各話,實則深契機心,皆能明白對方之意。

  「探子是在這附近跟丟人的?邵風不再深究,如同德聿亦不過問三年前之事般。

  「當年潭中之水竟讓你身中劇毒,就連李老神醫亦費了百日之久,方才完全解去滯留在你體內的毒性,普天之下除毒手之外無人能辦得到,但毒手在你中毒之前已死,而毒手生前僅收水沅、水淨兩名弟子,當年假冒毒手的人是水沅,其時水沅在開封、洛陽一帶為惡殺人,毒手生前已將水沅逐出師門,水沅受傷後已逃到北地,潭中之毒若非水沅所放,則非水淨莫屬。探子既是在此處跟丟人,而此潭中又有毒,可知附近極可能隱匿著毒手師徒。」

  邵風領首。「咱們四處瞧瞧,總有些蛛絲馬跡。」

  二人分頭搜查。

  邵風登上湘柔當年股水的山石,俯望底下一波綠水,忽見石壁上長了一株石蘭草。

  他回目四顧,目光排過山石後一口古井,井邊緊鄰一片雜林,林內枝葉繁密遮得不見天日,枯枝腐棄覆地,十分陰森。他目光隨意掃掠──陡然間兩眼一凜,即刻縱身躍下山石,奔至一棵足可二人合抱的老樹跟前。

  赤火掌-----

  這棵老樹的樹身上竟有赤火掌印。

  邵風神情冷肅的瞪視那團猶似被火焚燒過的掌跡,疑惑與狂怒並上心頭。

  「是赤火掌。」德聿亦尋到此處,上前一步勘查。「看來這掌拍上樹身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他沿著老樹繞走一圈,又有發現:「看-----此處有雨具尚俱人形的骸骨,瞧這兩具骨骸胸骨之處均呈焦黑,顯然皆是身中赤火掌遇害-----莫非這二人之死與三年前柳府一夕間橫遭滅門有關?」他瞥了邵風一眼,語帶深意。

  「滅門」二字確實刺耳。二十多年前清嘯莊亦是慘遭滅門;兩則滅門血案雷同之處,在於當年對清嘯莊狠下殺手之人,雖已先行向莊內眾人下毒,眾人實則直接命喪於赤火掌下。

  邵風便是因循此一線索,查訪出江湖上善使赤火掌的,唯有已故赤玄童姥的大弟子雲蓁,然而事隔多年雲蓁已死,殺父、滅門之仇卻不可不報!邵風發過誓會讓柳湘柔生不如死!

  豈知柔兒天真純摯的懋眷紀亂了一池春水,縱然他曾殘酷的玩弄她、無情的離棄她,地依舊愛戀深鎢,以致直到末路,仍為他淚濕白絹,還道不忘舊約┅┅他的無情不曾抹滅她對自己溫柔的愛戀。柔兒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柔情縛咒,卻在他已為她顛狂沉溺之際,選擇一死教他悔恨永生曰柔兒啊,柔兒!究竟,這場仇恨毀滅的是你┅┅或是我?

  「風?」德聿喚醒沉思中的邵風。

  「德聿,赤火掌當理應隨著雲蓁之死失傳於江湖,不可能於三年前重現,除非雲蓁死而復活!」

  「柳姑娘呢?」

  「柔兒不懂武學。」他曾為湘柔祛毒月馀,自然清楚她不曾習武。

  「這麽說──難道江湖中懂得使赤火掌的不止雲蓁?」

  邵風步出雜林,抬眼望見一輪滿月已掛上中天,皎亮的月光映照在碧波池上,回射於山石壁蕩出一片水光,搖曳的波紋如他此刻內心的紊亂──假設若德所言確實,那麽當年濾嘯莊的滅門血案,雲蓁並非唯一可能的凶手。

  「如今事實證明,」德聿推斷:「另有人能使赤火掌,只是清嘯莊的血案牽涉到世伯與雲蓁的私怨──若說當血案的凶手另有其人,似又不符四叔的描述!」

  邵風神色凝重。「四叔確實說過,當年以亦火掌血洗山莊的是一名蒙面女子。家父揭去女子的面紗後,曾口出『是你』二字,而身中致命的一掌正是赤火掌,對方更在出掌後言明┅┅家父『背情忘義,當死於赤火掌下』。」他轉述當年朱四臣親聆的一切。

  「這倒奇怪,她似乎刻意強調要世伯受死於赤火掌下。」德聿質疑。

  邵風沉默片刻,才又續言。

  「家父二十五歲那年曾奉祖父之命,下江南海運南糧萬石北上,因而在江南邂逅雲蓁,二人臨別之際,父親曾許諾迎娶雲蓁。豈知祖父反對在先,祖母又病危,待服喪三年後,父親回返江南已通尋不著雲蓁的蹤跡。之後父親失意返家,在祖父數次病發後,迎娶了自小指腹為婚的母親。」

  「原來如此。『背情忘義』四字,是指這段往事了?」

  「當年父親雲蓁曾立過毒誓──兩心不離不棄,女方若有二心死於男方的無生劍下,男方若背情忘義,則亡於女方的赤火掌下。」

  「這麽說來,當年清嘯莊的血案應該確實是雲蓁下的毒手。」德聿凝望地下兩具骷髅骨骸。「嚴格來說,世伯也不算背約,緣分恁地奇妙,摯愛至深,往往卻不能厮守。」

  德聿手搖摺扇,緩和打趣。

  「想不到風兄父子皆是曠世癡情種。世伯為雲蓁抱憾,你憐惜柳姑娘,今後想必終生不近女色。」擺明是消遣之意,以他人之苦為樂。

  邵風回德聿一詞白眼。這家伙身分矜貴,當真無法無天!算他識人不清,誤交匪類。

  「癡情種豈止家父與我。德聿,你千裡迢迢一路自北地追到江南的滋味,想必也不好受吧?」

  邵風三言兩語使得德聿的笑臉頓時僵化。

  「我說過我是來『殺人』的。」面色可謂之不善。誰教「癡情種」三字犯到他的忌諱。

  此人完全開不起玩笑。邵風但笑不語,隨他狡辯。

  仰望已升至頂上的滿月,邵風道:「夜色已晚咱們等明日天大亮再來搜尋吧!」再回顧一眼被水光映亮的山石,苦澀的回憶排山倒海湧來,彷佛,又回到了那一夜┅┅「怎麽了?」德聿見他目光凝定不動,遂順著邵風的視線望去,發現他兩眼凝定之處是山石壁。

  邵風無動於衷,片刻,才輕輕說道「水位線,上升了數寸。」

  日沒之前尚且在水面上的那株石蘭草,此時卻淹沒在水下。在深夜的月光下,邵風看得一清二楚。

  「潭水上漲,水自何處來!?」德聿眺起的銳胖已蘊含警戒。

  兩人對瞧一眼,而後不約而同的望向山石後方。

  「那口井有古怪!」德聿先發一步奔向古井。

  邵風拾起小石投井拭探,須臾,井底即傳來石塊撞擊石壁的回音。

  「井內沒水。」

  「下去看看。」德聿攀踩井壁,縱身躍入井中。

  邵風要阻止已來不及,只有跟著躍下。此處若是毒手師徒居穴的入口,極可能布滿劇毒陷阱,他得加倍留神。

  「等等,德聿。」邵風在井裡追上德聿。井內果然無水,井深數十尺,唯有井壁和地面略有濕漬,井底赫然沿伸出一條微斜向上,約莫一人容身的狹長甫道。

  「先服下這藥。」邵風取出兩枚指尖大小的紅色藥丸,一枚自服,另一枚遞給德聿。

  「百藥煉?」這藥丸名為百藥煉,乃滇黔一帶蟲民祭司珍藏密煉的化毒仙丹,是一名貢山生苗祭司所贈。明白邵風的用意,德幸現出一抹苦笑。「明知她擅長使毒,我倒忘了提防那毒丫頭使詐。」

  邵風略揚眉角。「那小姑娘曾對你下毒?」

  德聿腿起眼,突然以傭懶得幾近陰陽怪氣的聲調回答:「所以說我來殺人。」

  德聿服下解藥後,即迥身往甫道奔去。

  看來德聿這回當真動了氣。邵風暗笑,亦提氣跟在德聿之後奔馳。

  甬道狹窄,竟綿長數裡,不一會兒兩人就奔至盡頭。甬道內雖無半點火光,仍能憑周遭氣流的湧動感知四周的狀況,似乎甬道兩端皆有出口,以致形成氣旋對流此時已來到盡頭,前方竟被一道石牆堵住。

  德聿摸索橫在眼前的石壁。「不可能!井底明明有氣旋動。」

  「上升的愣水若是由這口井排出,這井內可能布有機關。」此處的石壁和地面仍有濕漬,上升的愣水極有可能是從此處排出。

  「回頭仔細再瞧一遍。」

  兩人以緩慢的速度往回走,仔細勘察四面井壁。這回費了約莫半個時辰才來到甫道中段,但依然無所發現。

  「看來這機關十分精巧。」邵風輕敲井壁。

  「毒手不止精通毒理,還是機關學的高手。因為水淨,德聿曾徹底調查過毒手。

  邵風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德聿,如果這井內確實布置機關,那麽此時井水導洩入潭內有何意義?」他聲音壓低,充滿警戒。

  德聿同時亦察覺周遭有變。「糟了──」

  「走!」

  變異驟起,邵風只來得及喊出「走」字,傾刻間甬道已竄入急水,兩人往前奔出數十尺,轉眼大水已注滿井內┅┅

  昏迷後,邵風、德聿約莫在同一刻清醒醒來後即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路石室內,石壁上兩把火炬照亮一室。

  「這是怎麽回事比」德聿低咒一聲,眯眼審視明亮的石室。

  「我們不是被人救了,就是成了階下囚。」邵風冷靜的巡視四壁,發現南面有一道石門。

  「試試。」德幸也發現它。

  邵風出掌推石門,料不到輕易即推動它。兩人步出石室,發現門後是一處擺設雅致的小廳。

  與德掌對瞧一眼,邵風打量這個小廳,目光不經意掠過一幅詠菊圖,陡然間心頭如遭電殛──圖上數行字跡娟秀的小字燎起了他心脈問的熾火┅┅怎忘得了三年來镌刻在他心版上的一句一捺?

  ┅┅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

  這是湘柔的字跡-----他至死不會錯認。

  「風,怎麽了?」德聿察覺他的不對勁。太像了,這時的他像極了三年前一心復仇的邵風,眼中因仇恨燃著旺盛的生機。

  邵風凝視壁上那幅詠菊圖,黑瞳灼灼的熾焰焚燒著決心是湘柔!她沒死!?那麽──這回她休想再次逃離他!

  「德聿,一待脫困,勞你即刻前往京城通知四叔為我籌辦婚禮。」

  德聿挑高劍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再認真不過。」邵風沉徐的低音蕩出簡言易辭。

  德聿睇了壁上的晝一眼。「你就憑這幅畫認新娘?」可能嗎?

  一陣沉默。邵風眸光凝斂,專注地投注於相對默靜的菊花圖。

  「連我的話都不信?」半晌,邵風的聲音彷佛自幽谷低回成音。

  「你不是一時興起吧?」德聿擺明了撩撥。

  邵風斜睇摯友一眼,十二分明白這家伙蓄意刁難。「你玩夠了嗎?」他們之間從無須過多問句,若有一人決追根究柢定是圖謀不良。

  德聿掀唇一笑,矜貴的鳳眼迸射出堪玩味的銳利。「啧啧,認真了?」此等反機無多,怎可輕易罷休?「她是她?」吊詭的三字似是疑問實則肯定。

  「你話太多了。」邵風淡冷的射去鋒利一眼。

  德聿挑眉,笑得愈發邪謹。「意溢言表,心照不宣。」

  這家伙真的一臉欠扁!懶得理他。邵風自管凝悌詠菊圖。

  「怎麽?不打算找人間明這畫的作者?」德聿悠哉的搖起玉扇,明知故間。

  「該出現的人自會現身。」壓根不瞧無事生非者一眼。

  德聿揚起眉角暗歎。游戲玩不成了,無趣。

  正沉默間,依憑二人武學的修為,聞知有人正往北方而來:來人步履飄浮,顯無內功基礎,腳步細碎,應是一名女子。

  二人對瞧一眼。邵風回首,又瞧了一眼壁上的詠菊圖┅┅

  如果柳湘柔的生命曾愛著一個人而綢缪濃冽,那麽,由於當初全然的交付,當情愛走至盡頭,即便的愛仍如出血般奔洩流出,而知覺卻已封鎖自閉。

  撷自魂魄的熱愛傾成了海洋,她立在岸邊靜望,再也不願淌入那片出自她心魂骨血的深郁汪洋。

  她沒有了記憶。

  倘若日子仍要過下去,倘若地想存有一縷氣息──她必須封鎖記憶。

  是在一瞬間明白的呵!那片自她身魂出走的汪洋,竟是窒死她的囚海。

  切斷了與那郁海的根連,剝離之際,唯一留存的,是瞬間悲沉的荒蕪。

  徹底根除一切的悲哀。

  三年!好一段長長久久的日子。時間於它是沒有意義的。

  「娘。」稚嫩的童音輕喚。

  她自團簇的菊花間仰起臉,淡淡的笑著迎向二歲約允褆。

  「兒。」她也輕喚稚兒,唯稚子讓殘生添上幾筆喜樂。只是,笑容裡卻總揉入了她亦不自覺的濃郁。「小姨呢?」小淨離開「渚水居」已多時,回來還不及兩個月,允褆卻日日同她膩在一塊兒。

  「姨走了。」允褆抱著他的寶貝石板,一屁股盤坐在泥地上,就著灰板上刻畫兒。

  「走了?」又走了?

  「嗯。姨姨既已走了,允褆是來陪娘的。他喜歡娘身上的香香。

  允褆雖小,總明白娘是不快樂的。

  「兒,小姨說了上哪兒去嗎?」她擱下手上的花籃,蹲踞在稚兒面前。

  「沒有!姨交代裙兒要守著娘,保護娘。」三歲的允褆活脫是個小鬼靈精。

  湘柔眼眶微濕,想不到小兒子會說出這話。

  「兒┅┅不能守著娘一輩子的。」她又如何忍心?教兒子一輩子隨她耗在這與世隔絕的渚水居?總有一天,允褆得走出這座山坳,他得有自個兒的生活。

  「娘?」娘又歎氣了,允褆也跟著擰起眉頭。娘為何總不開心呢?

  「乖,替娘把花兒拿到膳房裡,晚上娘給兒做菊花豆腐盒吃。花擱到膳房後就回房裡洗把臉,手腳也一起洗乾淨,然後乖乖上床睡個午覺。好嗎?揉平兒子糾擰的眉心,隱化郁容,斂藏在深心底。

  允褆點點頭,拾起地上的花籃聽話的跑開,他不曾拂逆過最親愛的娘親。

  兒子走後,輕愁重回梢眼。又在園子分了為枝盛開的菊,悉心地摘去凌亂的菊葉,收拾妥後便拿著整理好的菊花往遠處小廳步去,打算為小廳妝點些新菊。

  湘柔不曾預期廳裡竟有個昂藏的男子,從容不迫地含笑等著她,新摘的菊枝散落了一地。

  「你是誰?」莫怪她吃驚,渚水居位於隱世山助,況且山助入口布有重重機關,外人絕不能輕易越雷池一步。

  「不是姑娘救了在?」好一個美人!纖逸靈透,尤其經颦娥眉,更教人憐其楚楚弱質。

  湘柔不解,瞬目凝思。「救了你?不,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是她?德聿眸中迸出銳芒。

  「敢問姑娘,這處地方可是姑娘一人居住。」兀自不動聲色,想來眼前的美人也不知何以憑空冒出一名闖入者。

  「我┅┅」縱然眼前此人氣度不凡,可他如何進得渚水居便是一個疑問,再者水丫頭曾道她師父的仇家甚多,若有找上門來的只會是一個目的──尋仇,報恩則是想也別想的。

  德聿察顏觀色,為化去湘柔的戒心,他一派斯文雅爾的微笑,行止愈見優雅從容。

  「整件事起因於在下誤踏機關,昏迷之後不知為何人所救,姑娘顯然非解救在下之人,故而唐突一問。」此番話四兩撥千斤,將蹈入機關的動機技巧性略去。

  「原來如此。湘柔畢竟涉世不深,豈能窺測德聿城府一角。「想來是捨妹救了你。」她與水淨情同姊妹。

  水淨不僅救了她與當時尚在腹中的兒性命,更收容她們母子二人,讓她們安心的住在渚水居,水淨方可說是她與兒的恩人。三年來,三人間的情感已融揉為一家人。

  德聿銳目一湛,不著痕跡的追問:「令妹放在下既有救命之恩,姑娘可否告知恩人姓名?」

  湘柔端凝眼前俊逸卓爾的男人。他真是無害的嗎?

  「捨妹閨名水淨。」德聿的眼神說服了她。這該是個精明且世故的男人,卻瞧不出有一絲包藏禍心。

  果然是她!德幸唇邊擬出冷笑。

  「水淨姑娘現下是否在此處?可否請出一見?那丫頭會乖乖地留待受死才有鬼。

  「不巧得很,捨妹已出谷去了。」

  「果不出所料。是麽?當真不巧!在下現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留待此處,當面謝過恩人了。」

  「不要緊,小淨一出谷去便不知何時回來。我送公子出谷去吧。」她領著德聿走出一道道設計巧妙的機關,約莫半個多時辰已出山谷來到井邊。

  「公子,既已出了渚水居,今日之事請你忘記,將來莫再試圖回返山谷。日後谷內的機關將有變動,公子若去而復返恐又要誤蹈險境。」她含笑谏言,亦知人心叵測,留予人亡分情面,卻不是全無防范的。

  德聿揚了揚兩眉,眼前貌美如花的嬌弱女子竟然也留有一手。明知他來得詭異,雖不拆穿他,已暗自了然於心。

  「姑娘信在下就此別去?豈知他不曾往一出谷後動手挾持?

  湘柔淡然笑道:「公子退走百步後自有解毒奉上。」

  解藥?該死的!他忘了方才進的是那鬼丫頭的毒窟!

  氣悶的退避了百步遠,再回頭已不見芳蹤。德聿輕易一躍回井邊,見地上果真擱著一方漆盒,盒內躺著一粒瑩白香丸。

  德聿對著香丸不禁苦笑。摯友孤身留守毒窟,看來唯有自求多福了!

  送走德聿後,湘柔回返小廳,一一拾回散落的菊枝。幸而菊花堅實,不曾因人撇棄而遭損。她起身欲為鮮花安置棲所,卻不意仰首對住一雙深潭似的漆眸┅┅驅避的狠狽,讓纖弱的身子狠狠撞上硬實的梨木幾,痛楚頓時彌覆了身心那片海┅┅再度朝她席卷來┅┅他有力的雙臂在下一刻扶攬住她,灼熱的大掌托住她冰涼的後頸,彷若是、與火的膚觸,刹那間灼醒了她蟄伏的知覺。

  靜默幽渺地對住那雙沉潭黑眸,她執意不開口。再說,開口又能說些什麽?久久不見可好?身子無恙否?三年前為何遺棄我?

  延宕了三年,他終於出現了,神俊的恣采依舊,也依然強勢地介入她的生活,來去如此自由。

  「放開我!」三年,夠她學會抗拒他了!再深濃的懷也已費了她三年的時光報漠視、沉潛。

  「你怨我?」他眸光鎖緊她抗拒的眼,不容她拒絕避,雙臂愈是牢牢攫握住她。

  依舊如此霸道!她失笑,笑得悲涼淒槍。

  「不,不怨你┅┅」清弱的冷調決絕地守護住尊嚴的堡壘。「我何須去怨一名陌路人?」

  他謎起眼,黑瞳星芒閃爍。

  「你變了,柔兒。」粗糙的指,撫過她清瘦的芙頰。

  她撇過臉,迥開邵風占有性的撫觸,一意沉默。

  「三年前,我回來了,卻親眼目睹你躍下碧波池。」輕描淡寫的解釋,這已是極限,他不會提及當年曹隨她躍下潭水。他不能忘記她仇人的女兒。

  「為什麽?」晶瑩的淚珠無聲地下滑。終究是示弱了,即使她嚼痛了下唇,嘴嘴裡吮出了血味。「為什麽?遺棄、背信、玩弄┅┅為什麽你又要回來?為什麽┅┅」原是死心認定眼前的男人只名陌路人!原是決意保護自己,不再與他有瓜葛的!

  他睜底掠過一抹深意,而後俯首撷嘗她唇上的凝血。

  「回來┅┅找回屬於我的東西。」他啞的嗓音揉痛了她的心。

  望著他阖沉的眼,盈盈凝睜困鎖疑問。屬於他的東西?那是什麽呢?

  「你。」僅輕淺一字,軌決定她今生注定逃不開他的視野。

  瞬間,血色自她雙頰褪盡。「不,我不是屬於你的東西!」

  她欲自他胸懷掙脫,不讓他再有傷害她的機會。

  掙扎的力道卻如幼獸般薄弱,他輕易困鎖住她,占有先前淺嘗的櫻唇,掠奪她不願給的柔軟,幾近饑渴的狂吮她的靈魂。

  「母債女償,你的命,早已屬於我。」喘息間,他轉而附在她耳畔低語。

  她失語地望住他,對他突來的宣言不明所以。

  他陰郁的笑了。「你該是不明白的,畢竟你娘手刃我邵家十馀口人命時,你尚未出生。」他坦白無掩地道出過往。

  她搖頭,只當它是在說謊,這又是他再一次惡意的傷害嗎?

  「娘┅┅不會做這樣的事!」教她如何相信,記憶中溫柔善良的娘,會是個殘忍的殺人者?

  「我只相信證據。」

  她凝視他冷洗的眼,他所揭露的事實」無疑是殘忍。「你要我死嗎?」她問,便塞在胸臆問的是一片寒漠。

  他無語,審視她镌傷的眸。

  「你只想折磨我。」涼意漸漸漫至它的心脈。

  有片刻緘默,周遭凝結窒人的氛圍。

  「留在我身邊,對你是折磨?」終於,他問。

  「是的。」

  「為什麽?」

  「我恨你。」

  突然,他笑了。

  她面無表情的睇望他,分不清是恨,抑或是累了┅┅會的,她終會說服自己恨他的。

  他撥弄她鬓頰的發,撩撥復撩撥。

  「不該對我有太強烈的情緒,愛恨原是一體兩面,皆是源自你深心的情感。」他摩熬了她的頰,驅退了她的冰涼。也許,你仍愛我。」

  他還記得!三年前她在最脆弱時脫口說出她愛他!可她亦記得,當時他曾如何羞辱她,以毫無愛意的方式掠奪她的身子。

  「不,或者我是不恨你的,因為我不愛你了。」語氣清冷決絕。

  瞬間他挹緊唇,僵硬地收直下巴。「無妨,我會喚醒你的愛。」他手勁一緊,啞聲道。

  「然後呢?重復的玩弄、遺棄,以徹底執行你的報復?」平直的語調毫無譏嘲,是心死的悲悼。

  「你會讓我再得逞嗎?」語氣轉而輕柔,幾乎┅┅是溫存的。

  「再也不。」無一刻遲疑,她冷然回擊。

  他歎息,熱氣呵拂了她的睫。

  「這是開始,不是結束。」

  「之於你是開始!於我,三年前已結束。」

  是嗎?原來他的小女人是倔強的。

  「告訴我,如何尋回昔一脈柔情?」玩笑似地,他對她親昵耳語。

  不可置信,他竟能寫意調情!

  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樣的男人?除去深沉隱斂的一面,尚有教她捉摸不透的邪氣!

  「抱歉,我已遺忘了『過去』。」她冷冷地回擊。也許是惱怒罷,他輕松的姿態教她不能釋懷。

  他淡淡一笑,眼底抹上興味。

  「柔兒,你一向溫柔得一如你的名。冷漠不適合你,你是熱情的┅┅」

  「住口┅┅」她發顫,克制不住頰上的紅雲與心窩的酸溜。

  注視她潮紅的頰,唇色的淺笑揭示他了然一切。「瞧,你始終記田三年前纏綿的每一夜。我更難忘你含羞帶怯的純真熱情┅┅」

  「住口-----住口┅┅」她猛然掙脫他的胸懷,腳步踉跄的避到遠遠廳角。

  令她羞辱的過往何以她要一再提及?為何要一而再的折磨她?她,回身奔出廳外,但他已先一步擋在她之前。羞忿中她盲目地撞上他,撞疼了自己。他依舊挺立在她身前未曾撼動,健臂一帶,重又鎖她入懷。

  「放開我┅┅」她頰上的熱度似乎擴散到全身,整個身子癱軟在他懷裡。

  「不放。」徐淡二字,輕淺卻霸氣。

  無力再掙扎了。他是拘命使者,殘忍地困鎖她一切的生路,折磨她的心,還要囚禁它的身子。

  是欠他的嗎?為何總逃不開他?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映入淚眼的┅┅竟是他擔憂的眸。

  不可能的,必定是淚水朦胧了一切,必定是┅┅「娘!」

  小男孩突然沖進來,撲到失去意識的湘柔身上,烏黑炯亮的大眼含著戒慎與敵意,無畏地瞪著抱住娘親的陌生人。

  「你是誰!?快放開娘!」允褆用他微不足道的力氣和邵風撥河。

  邵風挑起眉,眯著眼凝視這個俊俏的小男孩。

  「你娘?」

  「快放開娘,你是壞蛋!」力氣比不過人,允褆懊惱的鼓起腮幫子。

  邵風掀起唇角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不告訴你!」他仍然锲而不捨的撥河。

  「隨你要說不說,」他無所謂的補的充一句:「別忘了你娘在我手上。」

  允褆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瞪住「大壞蛋」。

  「我叫允褆。」

  聰明的孩子。邵風唇上的笑容擴深了。「幾歲了?」

  「三歲了!」允褆誠實的回答。

  「你和你娘一直住在這山谷裡嗎?」

  「嘿。」允褆抱緊娘親的身體。「我已經回答你三個問題了,你為什麽不放開娘?」

  邵風目光盯著允褆的左耳,然後移到兩條小手臂。

  「你先放手。」邵風語氣略有不悅。

  「為什麽!?」

  「我不許你碰她!」他霸道地撥開允褆的兩只小手。

  允褆眨著大眼。「她是我娘,我要抱她。」他像章魚一樣又黏上去。

  「是,她是你娘,而我是你爹我說不准碰,你就不能碰!」他索性把懷中的人兒抱高。

  「爹?」允褆睜圓了烏黑剔亮的大眼睛「怎麽?你不知道自己該有個爹嗎?」邵風挑起眉調侃自個兒的兒子,可沒跟這個同自己搶女人的小孩客氣。

  允褆已識得字,在書中見過爹這個字,只模糊的知道其含義──「你是爹?」帶著新奇,他以嶄新的眼光注視著眼前自稱是他「爹」的英挺男子。

  「懷疑嗎?」他騰出一手,揉亂兒子細軟的頭發。

  不同於娘親的溫柔,允褆開始體認到有「爹」的不同。

  「你真的是爹嗎?」

  也許是血脈的連系,也許是幼鳥初見母鳥時的孺慕之時,允褆剔亮的大眼,漸漸滲入崇拜的光暈。

  「你左耳冀上有一顆梅型的朱砂胎痣吧?」

  「嗯。」允褆摸摸自己的左耳。

  邵風略略壓低身。「瞧我也有。」

  「真的耶------」允褆興奮的低喊。

  「這是咱們家的獨特標幟。」邵風道。

  「爹┅┅」允褆看看暈倒的娘,又看看「新認」的爹。「娘怎麽了?」

  邵風撇撇唇,挑眉輕笑。「你娘太久沒見到爹,所以興奮得暈了過去。」

  「是嗎?」允褆抱持懷疑態度。「我只知道,娘一直是不快樂的┅┅」

  邵風眸光一濃──「想讓娘快樂嗎?兒子。」

  「嗯!」允褆用力點頭。

  「那麽,」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我們先研究出谷的機關,然後┅┅」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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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娘。」

  宿寐中有不願醒來的沉郁,是允禔的呼喚,讓湘柔有睜開眼來的勇氣。

  「娘,你醒了。」允禔高興的喊,漂亮的小臉透露異乎尋常的雀悅,下一刻,轉身望向身後的男人「叔叔快來,娘醒了。」

  頓時,湘柔身子一僵,前所未有的焦灼幾要窒息了她──他見著允禔了!

  允禔興奮的讓至一旁。邵風走來,清疽冷峻的臉少有表情,深遂的沉眸卻爍的逼人的熠光。

  「你醒了。」

  之後是一陣靜默。邵風似是待她開口說服他允禔存在於二人間的事實。

  允禔頑皮地探出頭,硬是擠在緘默約兩人之間,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壓根不知此舉愈發為親愛的娘招來尴尬。

  湘柔避開他炯炯的睜光,看向無害的心允禔,內心的焦灼與不自在又教她紅透了面頰。

  「禔兒,你怎麽在這兒?肚子餓了嗎?」不得已,她只得顧左右而言它,卻仍感到兩道灼灼的熾光,追隨著自己心虛的眼。

  允禔小臉搖得做波浪鼓。「允禔是聽見了娘同叔叔的說話聲,才發現娘在廳裡暈倒了,跟著叔叔就抱著娘回睡房,還同允禔說了許多話,然後娘便醒來了。」允

  明亮的大眼,崇拜地瞧著與之如出一轍的漆黑深遂。

  湘柔心泺漏過一拍。「你跟他說了什麽!?」她反射性地質問邵風,美眸瞬間盈滿憂懼。

  豈料,他意態悠閒,一迳定如止水,只眼底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

  「我該說什麽?」他反問,氣煞人的雲淡風輕。

  她咬住下唇,憋了滿腹疑思。他一句話竟堵得她啞口無言。

  依舊如此容易臉紅,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困窘的嬌顏。「允禔稱我叔叔。」語調淡然。

  起先她一陣茫然,之後突然回神,聽懂了他戲谑的嘲弄,於是忿忿瞪了他一眼。或者她更氣自個兒竟莫名亂了心緒,居然沒發覺允禔喊他叔叔。

  「允禔不該叫叔叔?」允禔突然插進話來,兩只眼困惑地盯著娘和叔叔。

  邵風瞧著與己神似的小臉,似是回應允禔的疑問,卻轉睇湘柔尴尬的霞紅笑顏。「看來允禔的娘有意見,或者──允禔該改口喚我爹爹?」他惡作劇地誘導天真的兒子之後,唇角更惡劣地揚起一抹得逞的邪笑。

  允禔眨著亮晶晶的大眼,不疑有它,果然依言喊:「爹──」

  湘柔趕緊塢住兒子的嘴。她氣極了,他是故意的!

  「你別胡言亂言,教壞我兒子!」纖手仍緊緊塢著允禔的小嘴,就怕兒子天真好利用,幫助可惡的匪徒來欺侮她。

  允禔被娘親塢住嘴,一雙眼卻滴溜溜地繞著娘和「爹」打轉,趁親愛的娘一個不注意,趕緊同爹爹打暗號──原來允禔早叛投入敵營,「天真」的允禔其實是個合謀者。

  「是嗎?」他輕輕佻眉。「也許我們一家三口可來個滴血認親。」他特意強調「一家三口」四字。

  「那┅┅也不見得准確!」不管了,她抵死賴帳。

  「說得倒是。」他要笑不笑,瞧著她緊張的備戰恣態。「為了進一步確認,咱們得積極喚回你的失憶。正巧我身邊有一株千金難求的回香草,失憶者消一聞香草味便可慢慢回復記憶。再者,回香草藥效顯現之前,使用者會經歷一段迷魂期,屆時有問必答,到時便知允禔是不是我的骨血。實則三年前他早經探子回報,已知曉湘柔有孕。

  「你別想對我用那東西!」她氣紅臉。知道他是名聞天下神醫。有這種聞所未聞的怪藥並不稀奇,可休想她會乖乖讓他為所欲為。

  他嗤笑,而後閒閒地補充一句:「你能抵抗的話我便不用。」換言之,使強計在所不惜。

  「卑鄙!」她竟忘了他為惡一向心安理得!而她竟笨到去跟一名劊子手抗議。

  「我認自己的兒子有何卑鄙。」

  「你──」

  「娘,我肚子餓了。」

  湘柔氣忿間不覺松了塢住兒子嘴巴的手,允禔見爹娘似乎將要吵起來,立刻一臉無辜的轉移娘的注意。

  天,她忘了兒子在場,竟和他斗起氣來。

  「對不起。」她滿懷歉意的同兒子道歉。「娘這就去煮飯,允禔先上廳裡等娘,一會兒就好了。」

  允禔點點頭,開心地笑了,背地裡卻朝爹爹使勁眨眼,一溜煙跑了開。

  兒子走後,湘柔急欲下床,不想再理會他,豈知他先一步壓住她的裙擺,將她制在床上。

  「你┅┅又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聊聊。」他進一步壓低上身,險險偎近她的身子。

  紅暈漫至她雪膩的頸脖,她抖顫著聲:「沒什麽好聊的┅┅」壓抑住驚喘不定的呼息,深怕稍多吸了氣,便讓他邪惡的坐姿輕薄了自己。

  「柔兒,你變得更倔強了。」他低柔輕語,帶笑的眼調侃地笑望她脹紅臉憋氣的模樣。稍使力吸氣,健碩的前胸立刻貼上她柔軟的小丘。

  又是欲擒故縱的把戲------霎時間,她脖子上的紅暈已漫到腳底┅┅「你究竟要做什麽?」她壓下火氣,開始與惡勢力對峙。

  他眸光忽地灰濁幽深了起來,氣息有些急促,卻不再言語。

  起初,她不曉得他何以緘默,直至他亢奮的男性部位隔著薄衫戳燙她柔嫩的大腿,她一呆,只能征征地瞧著他。

  他笑了,夾著低喘,下身抵緊她腿窩的柔軟,將她壓陷在軟被裡。「你想玩游戲,我奉陪。三年了,我挺懷念你的┅┅」他刻意撩撥她的怒氣。

  「你┅┅無可救藥------」她果然被逗怒,旋即使盡全力一把推開他。

  潑辣話地無論如何是罵不出口的,只能在象徵性的抗議之後狼狽逃離┅┅房內傳來他閱然大笑她頓停奔逃的腳步,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爽快的笑聲。

  這笑聲┅┅竟莫名地讓她心頭浮泛一股暖意。

  

  輾轉反側,又一夜失眠憂煩直到天明。

  眼見允禔這為日來和邵風亦步亦趨,幾乎已到崇拜的地步,她心中的不安感便日益旺盛。

  更令她憂心的,是他再次出現的目的。

  經過這幾日,相信他已知曉允禔對她的意義,在末真正確認允禔是他親身子的情況下,他會利用允裙對他的依賴傷害孩子,進而傷害她嗎或者她應該立刻告訴他允禔的身世?可她怕,怕他以允禔要脅她,甚至帶走允禔┅┅直至天色已白,她起身下床,匆匆披了件薄衫,在刺骨的晨風中往允禔房裡奔去。她突然有想見兒子的沖動。

  允禔雖只三歲,卻異常聰穎、敏感、獨立,這亦是她怕兒子受傷害的原因。

  推開兒子的房門,一眼望去床上被褥凌亂,直到來至床榻前她才發現允禔沒在床上。

  她慌了!沒道理,現下不過寅交卯時,允禔不會在這時起床,即便已起床,他必定會將自個兒的被褥收拾妥當。

  不甚寬敞的睡房一望即知無允禔的蹤影。她心急地奔出房外,一路叫喊兒子的名──「允禔──允禔你在哪兒?快出來,別教娘著急┅┅」

  秋日的山間清晨分外孤清,唯一的回話日南移的北風涼飒飒的瑟音。

  「允禔!允禔──」

  一聲挾一聲的呼喚,她幾乎心碎了。沒人帶領,允禔絕走不出這座封閉的山坳,除非┅┅是邵風!

  當真是他嗎?他真的帶走了允禔┅┅!?

  再不多想,她往山谷南面奔去。她得追回允禔,絕不讓他再能傷害兒子與自己┅┅

  在秘道的入口她見到了邵風,他就站在那兒等待她奔近。

  「為什麽┅┅!?」她哭喊。

  在她淚水奔洩,瘋了般將拳頭擂向他胸口時,他使勁將她圈鎖在懷裡,在她失聲哭泣的當兒開出了條件。

  抬起楚楚淚睜睇望他清冷的眼,她再一次問自己┅┅到底,她三年前愛上的是怎樣的男人?

  

  「現下天色尚早,為什麽不多趕些路?」她問。

  天色確實還早,明明午膳用過才不久,他竟就帶著她往客棧投宿,況且光年膳他使慢條斯理的用了大半時辰,更別提他一路邊走邊賞景,兩人的行進速度形同蝸步。

  「我累了。」漫不經心的編派謊言,壓根是敷衍。

  聽到他這話,她氣得脹紅臉。

  「咱們一路上走兩步、停三步,還累得了人嗎?」不氣、不氣,得記得兒子教他挾持在手上,此時尚不宜與他一般見識。

  邵風沒理她抗議,迳自走入客棧。掌櫃似早已恭迎許久,一見兩人踏進店門立即畢恭畢敬迎向前來,親自領二人到上房休憩。湘柔不情願的尾隨他而行。允禔的去處只有他知道,縱無奈也只能任憑他擺布了。

  等進了客房,掌櫃退下後她蓦然警覺,掌櫃的怎地只給他二人一間客房?他們明明是兩個人!不對,她得去找掌櫃的,再同他要一間客房┅┅「上哪兒去?」他大手一攬,將她往門外奔去的身子硬生生扯入自個兒懷裡。

  下意識抵住他迫近的胸膛,如此貼近的距離使得她整個囚裹在他男性氣息下,兩頰立即不爭氣地爬上紅霞。

  「你別動手動腳的┅┅放開我!」低低斂垂螓首,執意不與他陰鸷黑眸對視。想他知他肯定一臉不懷好意的邪笑口

  「又臉紅了。」他可沒那麽好心,大手硬是使強扳高它的下颚。

  果不其然!他壓根是地獄來的惡魔!

  「我愛臉紅與你何干!」既教他瞧見了,索性狠狠瞪住那雙可恨的黑眸。

  他略挑眉,將她抵在他胸上的心手反剪在身後。「你還沒回答我,上哪兒去?」一迳悠淡自在。反制她蝼蟻般氣力,壓根不費他吹灰之力。

  「自然是找掌櫃去了。」這男人可惡至極,箝制她自由同時,竟猶有馀裕空出一只手閒閒喝起茶來!

  「你找掌櫃做什麽?」微謎起眼,眸底添了抹銳芒。

  「咱們是兩個人,他就給這麽間客房當然不夠,我找他自然是讓他再撥間客房出來。」她忙於掙脫他霸道的箝鎖,沒留意他眸底乍迸的冷光。

  「不需要。」聽見她的回答,他眼底的銳芒柔化,轉而掠過一抹笑意。

  他的話卻讓她身子一僵,隨即接收到他眸底的邪意,她膛大了一雙美眸。「放手──」她拒絕接收他淫谑的暗示。

  「放心,這間房是我特地吩咐他們預備的,床夠大,任我們兩人如何翻滾也不必擔心滾下床去。」既然她瞧不見暗示,他樂於把話挑明。

  「你┅┅你無恥!」她瞬間乍紅了臉。

  瞧著她紅透的耳根,他露出一抹邪笑,愈發刻意瞧了床榻一眼。

  她教他氣得氣促!豐潤的胸脯不住上下起伏,渾然未意識到雙手反剪凸顯出的柔圓曲線,已成了醉人的圓弧。

  他啞聲低笑,兩眼肆無忌憚地盯住她起伏的豐胸。

  「你我心照不宣,你知道我要什麽,柔兒!」他目光狂狂濃冽。

  「別叫我柔兒!」她撇過臉,不去看他兩眼中的欲念。他的眼神饑渴得做要將她吞入腹裡。

  他倏地抱起她走向那張她極力漠視的大床,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已將她壓縛在床上。

  「你做什麽┅┅不要,讓我起來┅┅」她猛踢兩腿,她不含在這境況下任他侵犯自己的身子。

  他單手將她的雙腕壓制在頭頂,另一手擺平了她不馴約兩腿,強健的長腿壓制住她的下半身。

  「怕嗎?柔兒?」低柔的醇厚嗓音飄蕩在她耳畔,空出的手悄悄解開她腰間系帶。

  怕嗎?是怕呵┅三年前經歷的初夜讓她身心受創太深,她害怕他狂猛的力氣、野獸般的沖刺,更怕他逞欲後又會重復三年前的遺棄┅┅「不要,你放了我┅┅求你┅┅」她軟了。口氣哀求。

  他沒緩下手,仍是繼續剝除她的衣衫,阒沉約兩眼定定審視地無助的雙眸。若她不那麽恐懼慌亂,她曾發現他侵犯的大手是溫柔的。

  當兩人裸裎相擁時,他感到她的身子傳來強烈的抖瑟,他讓她微涼的沐膚緊緊貼合著他的身軀,讓他灼燙的沐熱熨傳到她身上,愈發緊密的泫合他,要她正視他要她的事實。

  捧起埋在他胸前瑟縮的小臉蛋,邵風心阚的發現她又嚼破了唇瓣。他憐惜地舔吭她唇上瘀傷的凝血,由徐漸促,自淺入深,唇舌攪探糾纏,徐徐深入的溫柔迷惑了她的心智與恐懼┅┅「別抗拒、別想┅┅只需感覺。」他一路吻下她雪膩的纖頸,白細的肌膚镌上火熱的烙痕,游移的唇舌徘徊在敷雪的雙擎間,繼而含吭住初綻的嫩蕾,磨人的輕嚼、兜轉再猛地狂吸。她條地抽氣,狂野的脹痛刺激她瀕於繃斷的神經。身子在狂喊著要他┅┅心卻在拚命抵抗,力挽失陷的狂瀾┅┅「柔兒,還記得你初夜求我讓你多要一些嗎?」他刻意要她回憶往昔,重溫那夜┅┅她怎忘得了曾經刻骨銘心,傾心交付的癡愛戀眷?他重復的每一步驟,令她癱軟成泥的撩撫┅┅情不自禁弓身迎向煽惑的唇手,喉際逸出尖細吟哦的同時,他亦濃重粗喘,長指探向她發燙的熱源,愛憐的撥弄讓她頓時陷入狂亂的深淵┅┅「不┅┅」她試圖抗拒,盡管意識早已暈眩迷離,身體早已與意志相違,盡管他不再似三年前那般狂恣粗暴┅┅可潛意識裡卻仍有深刻的恐懼,害怕這片刻的溫柔是誘引她蹈入地獄的陷阱。

  「別說不。」他阒沉的眸專注睇凝她半阖的眼,繼而松開她被箝制的雙腕,抬高她兩腿圈緊他碩健的腰身┅┅「從哪兒失去的,就從那兒要回。」

  在她倏然睜開眼回凝他的那一刻,他讓自己深深埋入她體內。

  

  午夜,癱伏於邵風精壯的胸膛上,湘柔已累得神智迷離,偏偏意識在半暈半醒間膠集於他早先說過的那句話──「從哪兒失去的,就從那兒要回。」

  致使她乏累的身心不得安歇,反覆臆度他隱含的語意。折騰許久,思緒竟漸漸清明起來,盡管身子困乏得緊,卻再也了無睡意。

  為何他總要制造不安,然後丟給她一人去猜測?又為何她會再愁他拋下的困惑、傷害!?

  睜開眼,她帶著悲忿掙離他的懷抱。

  「我以為你睡著了。」他長臂一伸輕易奪她回懷,悍然卻溫柔的箝緊了她的身子,勁道之緊烈,幾乎將她揉入體魄。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以放開我了嗎?」她努力欲將二人密合的身軀撐開,卻徒勞無功。

  審度她愠惱的弱水秋眸,他突然坐起身,背枕於床壁,同時帶起它的身子,將她安置在兩腿間,玉背貼靠他寬健的胸膛,一手扣緊她扭動不從的腰肢,另一手占有性的覆住豐盈酥胸,拇指撫愛著柔嫩蓓蕾。

  「別這樣。」她臉兒倏地乍紅,呼吸立刻淺促起來,慌亂的想掰下他不安分的手,他卻一意孤行的同她玩起角力。

  是不習慣吧?此刻這算什麽?歡愛後的溫存?這是他從不曾給過她的溫柔。

  現下他一反從前,非但不在事後扔下她,反倒摟緊她溫存,她錯愕之馀,再有的便是羞怯與不習慣┅┅「疼嗎?」輕嚙她柔軟的小耳墜,啞的嗓音仍揉有情欲的馀韻。

  她心泺一促,為他體貼的詢問一時怔住了。他是在關心她嗎?

  她心慌意亂的搖頭,腦子雖教他反常的舉止攪糊成一片,卻仍惦著不可呆楞太久。

  他在她耳旁嗤笑,若她背後長了眼精,便可瞧見他盯著她耳根通紅的模樣,以及唇角揚起的邪惡弧度。

  「你心泺得好快。」他低柔的喃語,擱在她左胸上的大掌收放了幾下。

  「我┅┅我肚子餓了。」她壓根接不上話,只得雞同鴨講,一邊暗自慶幸找回舌頭。

  「嗯,『滾』了一整夜是該餓了。」連捉弄人亦是一逞悠淡的語調。他移下擱在她腰肢上的手,輕覆於她柔軟細致的小腹上。「我急了些。三年不曾燕好,一下讓你承受太多,真的不疼嗎?」

  她悶悶的脹紅臉,搖頭,嗫嚅的道:「還┅┅還好。」他為什麽這麽溫柔?從前她尚是處子時他弄痛了她卻不曾有過一絲抱歉,為何這次┅┅他伸長右臂,自外袍內拿出一只白玉小瓶。

  她驚喘一聲,僵直了背,呆呆瞧著他分開她圓潤的玉腿,長指探入她柔嫩的私密處,抹擦取自白玉瓶內的透明稠液。

  瞧她紅著臉的傻模樣,他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白嫩的耳垂,引得她尖叫一聲。

  他低低竊笑,低柔的嗓音隱含愛憐。

  由於過度震驚,她只能傻傻地任他擺布。

  跟著他放下床帳出聲喚人,她正疑惑他怎地把客棧當成了家裡,便聽見門外頭有小厮回話。

  他吩咐了酒菜白飯,不一會兒帳外一陣忙亂,掌櫃的親自監督三、四名小厮掌燈、布菜,沒幾下功夫即整治妥當。

  帳內的她膛大了水眸看著,不解這麽間大客棧的當家何以要這般逢迎他,何況此刻還是半夜?

  他掀開簾帳,沖著側首揪凝他的一對美眸揚起一抹邪笑。

  「你不是餓了嗎?還捨不得下床┅┅」

  他語尚未說完,她立刻抽掉他又黏上來的毛手,氣沖沖地下床,身子教他氣得發燙。方才還稀奇他轉了性,誰知他安分沒半刻钟就故態復萌,又開始欺負她。

  待一下了床,涼冷的寒氣立刻自四面八方襲來,她這才發現自個兒身上竟一絲不掛,羞得她轟然乍紅了臉,又不甘心躲回床上,只好尴尬的蹲踞在地上,盡量將自己卷成一呀小人球,胡亂摸索地上四散的衣物,卻怎麽也找不著自個兒的泫身肚兜┅┅「你在找這個嗎?」他半臥床上,手上懶懶地揚著一塊雪白小布。「方才小厮們進來之前,我已經把你貼身的亵衣全收在枕下了。」

  他什麽時候做的?動作真快!

  「還給我┅」

  她撲上前去想搶回自己的肚兜,他卻揚高了手教她趴在床外構不著,只得橫著身子往床內構探,卻在他惡意使壞下怎麽也摸不著邊。

  眼前的景致教他血脈搏張!佳人玉體橫展,分明是引他犯罪。這下他可真是「餓」壞了,她甜美得教他想一口吞下。

  長手一帶,她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他扯上床,因縛在他身下。

  大手一揚,小肚兜被他拋到老遠的房間對角。

  「你現下用不著了。」

  「你──」意識到抵在她大腿上又硬又燙的「東西」。

  「我餓了,先喂飽我再說。」他啞的宣告她將臨的厄運,隨即唇手並用開始「行刑」──她隨之而來的掙扎、抗議、裝痛,全成了讓他更「饑餓」的小點心

  連續數日,邵風帶著湘柔在蘇杭一帶打轉,每日皆早早投宿客棧,直至日上二一竿方才出門趕路,全然漠視湘柔急著見允禔的心理,一路游山賞水,每日壓根趕不了十裡路。

  坐在邵風特地為她聘雇的寬敞暖轎內,湘柔背過了身子賭氣不瞧他。這幾日來已不知抗議了多少回,他依舊我行我素,壓根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上。

  他明知她思兒心切,卻仍一路拖延,甚至淨在蘇杭一帶兜繞,她雖少出遠門不識得路,卻也眼尖的瞧破幾處據點、路口竟是兩、三日前才走過的!

  他是存心耍著她玩的嗎?她再也想不出他這麽哄著她四處兜轉的其他理由。他盡放著她胡亂猜疑,對她所有的問話不是擺出一張酷臉予以漠視,便是堵住她的口用他的嘴,之後騷擾她一整夜,讓她壓根沒機會、體力思及原先要質問他的事情。

  她不懂,他打算如何處她與允禔?他到底打什麽主意?

  她是怕他的,他向來是個不易捉摸的男人,即使再多的柔情虔心交付,亦可能被他殘忍踐踏、視為義屣,若非允禔被他擄在手上,她必定會同他對抗,不的任他予取予求、隨意擺布。

  她寧願遠遠的避離他這幾日過火的熱切。他陌生的溫存教她害怕;她只想趨避,避開他煽火的狂熱,避開他迥異以往的溫存柔情。只因不知是否含在傾心眷戀的下一刻,真心又被他擲地踐踏。

  可為了允禔,她陷進去了。

  若不能全然的冷漠,便已是一敗塗地的失陷。、他以允禔要脅,致令她的堅強破陷一角,再依此攻占強掠,要了她的身子,亦蠶蝕她小心翼翼築防起的心壘。

  「怎麽一路上都不說話,悶嗎?」他打破醞釀半日的沉默。

  「我想見允禔。」她依舊背對著他,將身子盡量縮往轎內另一角,以示抗議。

  「就快見得著,毋需心急。」

  又是敷衍!她心冷了。

  「別坐得那麽遠,過來。」

  她聽而不聞,縮得愈遠。

  「過來。」他又重復一遍,語調持平未變,聽不出是否不悅。

  見她依舊故我,充耳不聞,下一刻他已動手強拉她至懷裡,不容她不從。

  「你幾時把允禔還我!?別再耍弄我了!」她在他懷裡頭抖,屏息抗拒他身上眩惑人的男性氣味,抗拒他身上傳來的灼熱。

  「我幾時耍弄你了?」低歎出柔沉問句,熾熱的唇磨蹭著她柔軟的小耳墜。

  「別┅┅」躲過他的熱唇,卻制止不了他在她豐潤曲線上游移的大手。「你說要帶我去見允禔的┅┅可是這幾天你盡在原地兜轉,如此不是要弄我嗎?」

  他眸光一沉,將她抱在腿上,鎖在懷裡。

  轎子輕微的晃蕩,在兩相依偎的緘默中奇妙的寧定了彼此的心神。

  「既認定不違初願,為何投水?」半晌,他沉聲詢問。

  他沒來由約問話令她心神蓦地一震,下意識的想睜開他的懷抱,實則想逃避這問題。若可能,她寧願不再提及往事。

  「回答我。」他鋼鐵般的臂膀,不容她遁逃。

  「過去的事毋需再問。」他如何她知道此生已認定了他,即便他負心,亦是一心不離?

  似看透了她因何回避,他取出收藏在懷中的絹帕,三年了,這條絹帕他貼身收藏,除沐浴更衣外不曾離身。

  「既道不忘舊約就該等我回來,為什麽輕易投水自毀誓約?」他展開絹帕,追問。

  「這┅┅不能代表什麽,我想你是會錯意了┅┅」她撇首,不去瞧那暗洩心事的絹帕,白底卻訝異他自何處得來?

  他睇望她回開的眸,深湛的黑瞳微微眯起。

  「你敢說這非你親筆所寫?」冷淡的語調滲入一抹愠意。

  「是我親筆所寫,但只是一時有感而書,與你無關┅┅」

  「有感於什麽?」他咄咄逼間。

  「早已忘了,總之是莫名感歎,與人無關。」

  「那麽,為何投水?」他森冷的追問。

  她緘默片刻,半晌,幽幽低訴:「因為有了允禔。人言可畏,孩子是無辜的,若生下他,天下之大,只怕無我母子倆容身之處。」

  「你怎知我不會回來?」他磨肩,感受到她身子傳來的科瑟,隨即將她纖弱的肩膊壓往懷裡,緊緊裹住。

  她回首,盈水的眸對睇他幽遂的眸子。「你會回來嗎?」

  他深深回涕她。「雲蓁欠我邵家十數條人命,你一出生就該是我的,我當然會回來,回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

  她淒然一笑。「允禔呢?允禔也算下去了,所以你擄走他?」

  他眸光深湛,鎖住她蕩水的秋眸。「我要了你,自然會要允禔,除非你不要他。」

  「我始終不相信娘會是毫無人性的凶手,我和允禔也不是你的。」

  「天下皆知赤火掌為天山童姥的獨門武學,而雲蓁正是赤火掌的唯一傳人。」

  「娘確是姥姥的唯一傳人,可那又如何?她不明白邵家滅門與此有何關連?

  「當年邵家十馀口皆是喪命於赤火掌下。」他冷冷地道。

  「不┅┅」她拒絕相信進一步推斷。「這其中必有誤會,也許天下懂得使赤火掌的不止我娘一人。」

  他撇唇,眸光冷冽。「即使如此你娘仍是唯一凶手──當年她與我爹曾海誓山盟,卻因命運捉弄無緣結合,她認定是我父親負心,因而懷恨殺我全家,這事有當年幸存於雲蓁掌下的人可做證。」

  「不可能!」湘柔大受驚憾,頻頻搖頭。「娘愛爹爹,她──」

  「她是自欺欺人。」他冷然地截斷它的話。

  可能嗎?她瞠大眼,雙手揪緊胸口,想起了娘在世時的郁郁寡歡,爹爹對娘的冷淡,且在娘死後毫不念舊情立刻迎娶二娘┅┅從前她總以為娘的不快樂是因為爹爹的無情,而今一切竟全非表面所見!

  難怪爹爹雖刻意冷淡娘,卻末在娘在世時納過小妾,且為喜愛梅花的娘煞費苦心建了梅閣,自己卻住進憶梅軒裡。想來爹爹是愛娘的,許是發現了娘的心另有所屈,且至死不悔帶著愁郁離世,才會往娘死後報復性的立刻迎娶二娘┅┅「或者真讓你猜對了,天下懂得使赤火掌的不止雲蓁一人。日前出入山坳秘道的古井後方那片雜林裡,就會發現兩具骨骸,遺骨上顯示死者喪命於赤火掌下,且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年。」他巨細靡遺審度她的睜子。遺骨上赫然出現不滿三年新跡的赤火掌印,可能有另一種解釋──雲蓁未死。

  她淒然的水眸倏然放亮。「若真如此,也許邵府的血案真不是娘做的,有可能是殺戮成全家之同一人所為,只要有一絲可疑之處便不該驟下定論。」柳家的血案發生在她投水後,當時她被水淨所教,卻因身子虛弱在床上躺了將近八足月,直到生下允禔。

  當水淨告訴她家人全於數月前,在一夜之間遭人殺害時,她也險些悲恸過度而倒下,若無允禔支撐著她,此刻她已經因為連番心傷,而失去求生意志。

  「此事尚待詳查,這會兒說什麽都僅是推斷。」他面無表情的結語,心內已有底案。

  「為了允禔請你務必查清此事,他┅┅確實是你的親生孩兒。」她不敢為自己請求。較之允禔是他的親生骨血,自己卻是「仇人的女兒」。

  他沉默的睇凝她片刻,方輕輕吐出一語:「我知道。」幽沉的胖光瞬間放棄。

  「凡我邵家的子孫,左耳冀上皆有特殊的朱砂胎痣,況且┅┅你留下的絹帕早已矢志此生是我的女人,雙重驗證下,我還須猜疑嗎?」他調侃地掀唇邪笑。

  允禔左耳上是有一梅型朱砂胎痣,當發現時她還曾牽引心恸──這讓她思及了最不想憶起的那人。

  「我┅┅我說過你是誤會了,絹帕上的詩句根本無任何影射┅┅」她慌亂的辯解,壓根不覺她又臉紅了,而這正是他想見的結果。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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