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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伊凡……」

  身下的女子軟聲輕喚著,水眸被痛苦和喜悅給折磨得微閉,教汗水浸濕的發垂落在她被情欲熏紅的頰,目光所及,是副被欲念糾纏得快要發狂的軀體。

  他,動念了。

  眯眼瞅著讓欲火燒成玫瑰色的曼妙軀體,耳邊聽著她咬唇遏抑的低吟,呢喃軟聲化為鬼魅襲向他的心裏。

  「用和,我愛你。」粗嘎的聲響自他的口中逸出。

  他,心癢難耐。

  忘情地把臉埋入她雪白飽挺的酥胸,舔吮著粉色的蓓蕾,擠入她體內的亢熱狂野地推送著,直到他再也無法負荷……

  「啊——」

  伊凡低吼一聲,立即自床上翻坐而起,汗水自他身上的毛細孔冒出,淺色瞳眸無神地瞪向前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企圖吐出積在胸口翻騰的情欲。

  是夢,真實到不行的夢!他甚至可以嗅聞到房間裏頭飄散著麝香氣味。

  他乏力地抹去一瞼的汗,疲憊地往床上一倒,這才發覺自己居然起了生理反應。

  「Shit!」他啐了聲,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因為一場春夢而這麼不濟。

  真是見鬼了!什麼人不好夢,為什麼偏偏夢見幸福寶貝屋的老闆?

  大掌撫上眼,不管怎麼掙扎,眼前依舊是她被情欲染紅的俏臉。

  那不是夢,而是他塵封的記憶一隅。

  昨天在她店裏,瞧見她掛在頸項上的項鏈,瞬間,被外星人附身的那一段記憶全數回籠了。

  哼,根本就沒有外星人附身,只是他記憶的一部份被封在大腦的某個角落,等得—個契機自動跳脫出來,就像他不斷地自我催眠,希冀著自己千萬別忘了她。

  那是另一個自己所留下的訊息。

  不曾思念過,但現在的他,真的好想見她一面。

  想要緊緊將她擁入懷裏,想要確定心中滿腔的愛意,到底是不是因為她。

  他感受到的愛情是真實的,但記憶卻不是他自己建立的,腦袋產生了令人不舒服的違和感,教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筆爛帳。

  她,又是怎麼看待他的?

  愛他嗎?還是另一個他?

  漲滿心間的愛意不是他自己經歷的,而是透過另一個自己所累積的,這一份愛,談得上真實嗎?

  愛上於用和的是另一個他,而另一個他卻將愛意殘留在身軀裏,讓他深陷在無法忍耐的孤寂裏頭。

  「伊凡,你沒事吧?」

  突地,房門無預警地被打開,伊凡氣急敗壞地連忙拉緊被子,確定被子將他赤裸的身體裹得死緊。

  「誰要你進來的?」他惱聲低吼。

  凱薩琳原要往裏頭走,卻被他突來的火氣給逼退。「嘿,還不是因為你在鬼叫?要不是聽見你的鬼叫聲,我才懶得理你。」這傢伙簡直莫名其妙。

  「我沒事。」臉色依舊不悅。

  「看得出來。」她冷哼著。「也不知道是在搞什麼鬼,睡覺不睡覺,鬼叫個什麼勁?你不睡,我還要睡耶!」

  算她倒楣,房間就在他的隔壁。

  「我很抱歉,可以了嗎?」他不耐地爬坐起身,頭枕在床頭櫃上。

  「哼,用和說你失去記憶的時候好可愛,很膽小很不安,像個橡皮糖一樣,老是喜歡跟在她旁邊。」凱薩琳嘲諷著,「沒能親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那不是我。」伊凡想也不想地否認。

  他這輩子絕對不可能用那麼天真的眼神看著於用和,更不可能用那麼熱情的口吻說出肉麻的愛語。

  他不想告訴凱薩琳,其實他已經恢復記憶,因為只要他承認想起了那段消失的記憶,就得一併接受失憶時的另一個自己。

  「是你!明明就是你!用和說的。」她哼道。

  「用和、用和,你什麼時候跟她混得這麼熟了?」

  「我會跟她熟,還不是因為你。」凱薩琳倚在門邊瞪著他。「要你去道謝,你不去,只好我去啦。」

  「關你什麼事啊?」他跟她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以往在美國的時候,因為看不慣她死纏著奇彥,所以跟她向來不對盤,就算現在來到臺灣,奇彥找回了初戀情人,她也就此對奇彥死心,但他和她之間依舊只是很淡的友情而已。

  什麼時候他的事,輪得到她出馬處理了?

  就算他、奇彥和她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也不代表他願意跟她交好,要不是因為她身為普頓集團的代表,他老早就把她趕出這裏了。

  「你以為我喜歡?還不是因為奇彥沒空。」她會這麼做完全是友情客串好嗎?「下回我再找奇彥一道去。」

  「不用,我會找時間過去,不勞煩你。」他對她的好意壓根不領情。

  「你要去?」

  「不行嗎?我不想欠你恩情,可以吧。」反正他也想要見於用和。

  「什麼時候去?」

  「你跟我很熟嗎?」他沒必要事事跟她報備吧?

  她輕眯起眼眸。「你想起什麼了?」

  「關你屁事?」覆上寒冰的俊臉不見半點笑意。「麻煩關門,謝謝。」

  話落,他隨即倒向軟軟的大床,沒打算再理她。

  凱薩琳只能氣悶地瞅他一眼,而後關起房門,乖乖地回房睡回籠覺。

  *** ***

  他說過他會去謝謝她,那麼他就—定會走這—趟,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事實上,能夠捱到下班,他已經很佩服自己了,倘若今天是假日的話,他肯定會在早上十點便過來拜訪。

  站在幸福寶貝屋的店前,感覺不是前來拜訪,而是回家。

  回家?

  他不是個戀家的人,也從沒想過擁有自己的家,但是現在居然有了回家的感覺,真是耐人尋味。

  在店前猶豫了下,他才推門而人。

  「歡迎光臨。」于用和迎向前來,發覺來者是他,噙在唇角的笑意僵了下,隨即又恢復正常。「裏面請。」

  「我可以坐吧台嗎?」他不自覺地放軟音調,雙眼追逐著她。

  感覺心頭的意念翻化成惡狼,想要快步沖向前去,狠狠地將她摟進懷裏,安撫他因過度思念而躁動的靈魂。

  「可以。」她領著他到櫃檯,輕聲問著,「你要吃點什麼嗎?」

  「咖啡就好。」

  「稍等。」于用和將單子遞給吧台的於若能,隨即打算走回櫃檯邊。

  「等等。」他忙喚著。

  「嗯?」

  「現在好像不太忙,你……可以陪我一下嗎?」他幾乎是請求地問道。

  她不解地看著他,卻也順從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

  嗯,他穿起西裝的感覺就像是個精英份子,內斂的眼神,生疏的口吻,他已經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伊凡了,不再局促不安,不再怯懦黏人……感覺離她很遠很遠。

  昨天的他淡漠疏遠,仿佛對什麼事都沒興趣,一句話也不願多說,就連瞧見她也沒什麼特殊反應,甚至一刻都不願多作停留。

  所以她以為,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他了。

  沒想到才這麼想著,今天卻瞧見他獨自前來。

  不過,相較於昨天遇見的他,今天的他似乎多了一點人情味。

  「凱薩琳說,是你救了我。」他直視著她。

  「嗯。」她笑著,猜出他的意圖。「你不用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反正我就是這個樣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是能幫而不幫,我肯定會恨死自己。」

  「聽說我失去記憶之後,都住在這裏?」他記得自己原本住在三樓,但因為那層樓太靜太暗,他不願意一個人獨處,而死皮賴臉地住進她的房裏。

  只是,他什麼時候怕靜怕暗了?那不是小時候的他嗎?

  難道他不是喪失記憶,而是腦袋受創回復到幼年時的他?

  不對,要是事情那麼單純,他不會這麼狂烈地愛上她。

  「嗯,想上去看看嗎?」

  「可以嗎?」

  「當然可以。」

  於是於用和帶著他穿越廚房,和在廚房工作的於至可點個頭後,便直接上二樓。

  原本打算再帶著他上三樓的,卻見到他筆直地走向她的房間。

  「你走錯了。」她出聲制止,卻見他已經推開門。

  「是嗎?」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止住腳步。

  他一直都是住在這個房間裏的,她打算要騙誰?還是她不想要讓別人發現他們之間的事?

  「……是啊。」她頓了頓,笑著走近他。「因為那是我的房間。」

  「嗯。」他當然知道這是她的房間,他甚至還記得自己曾經和她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

  情景歷歷在目,恍若發生在昨天,但他卻被思念折磨得痛苦不堪。

  「怎麼了?」瞧他直瞪著床,她不禁有點心虛地擋在他面前。「我帶你去三樓的房間。」

  伊凡的視線轉而投注在她臉上,看著她豪氣而不顯粗擴的濃眉,黑白分明且充滿光彩的大眼,相當引人欲嘗的唇瓣……

  「我可以抱你嗎?」腦中的想法就這麼脫口而出。

  「嘎?」

  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整個人已經落入他厚實的胸膛,緊緊的,幾乎沒有半點空隙。

  於用和發出滿足的歎息,—點抵抗的打算都沒有。

  把臉貼向他的胸膛,耳朵傾聽著他均勻的心跳聲,像是某種催眠曲般,讓多日飽嘗失眠之苦的她有點昏昏欲睡。

  嗯,好舒服,好舒服。

  然而收攏在她腰上的力道愈來愈大,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入他的體內似的。

  不對,這不是伊凡的擁抱!他原本就喜歡摟著她,但那只是純粹地愛黏人,不會有危險性,但此刻這個擁抱是帶著侵略性的,恍若她一個不經心,就會被眼前這個男人給吞噬了。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腹部上貼覆著鼓起的腫脹。

  儘管他有著伊凡的面貌,但他卻不是他!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假思索地將他推開。

  伊凡猝不及防地被推開,有點意外地瞅著她。

  他竟在她的眼中讀出防備,甚至還因而推開他?難道她已經不愛他了?

  「請你,下次別再這樣。」她艱澀地咽了咽口水,閃避著他的視線。

  伊凡微惱地瞪著她。「難道你都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想到樓上看看?」

  「重要嗎?」

  「不重要嗎?」他輕眯起淺色瞳眸,胸中一股鬱悶陡地拔升。

  難道她一點也不希望他想起他們之間的事?

  「我們還是先下樓好了。」她轉身要走,卻發覺他一個箭步向前,擋在門口。「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他不禁發噱。

  若要他自問,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但一股無明火燒得他理智盡失,只因她根本不在乎他跟她之間的感情。

  「等等,別靠過來。」她雙手做出戒備動作。

  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對他動手,但是迫於局勢,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他胡來的。

  「我想起你了。」他突道。

  「咦?」

  「我說,我想起你了。」

  於用和瞠圓眼,訝異地說:「欸?可是,陳伯伯說,一般失去記憶的人,一旦恢復記憶之後,很有可能會把喪失記憶時的那一段記憶給忘掉的。」

  「天曉得?」他盯著她胸前的項鏈,探手要拾起,卻見她連退兩步。「你躲什麼?」

  他會吃人嗎?還是會泯滅人性地把她推倒在床上?

  是,他確實有想要和她溫存的念頭,但不是現在。

  「你要做什麼?」她依舊對他有所防備。

  伊凡乏力地放下伸在半空中的手。「看來,就算我想起了你,你也沒有半點喜悅。」換句話說,她心裏根本沒有期待。

  「我當然高興,但是我不懂你要做什麼。」就算他真的想起她,想起共處的那一段記憶,但他一樣不是最原始的那個伊凡,那個像天使般天真無邪的伊凡。

  他的口吻和眼神全都令她感到異常陌生,儘管他們有著同樣一張瞼,但卻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知道這樣想實在於理不合,但就像他有雙重人格一樣,現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另外一個。

  「我很邪惡嗎?還是很可惡?」需要這樣提防他?

  「並不會。」她呵呵乾笑著。

  有著天使般的臉,相信他不會跟惡魔同路。

  「我靠近你,只是想要摸我送你的項鏈。」

  「項鏈?」啊啊,是她會錯意了。「你記得這是你送給我的?」她拉出項鏈,懷疑地問。

  「廢話,我說過我不會忘了你。」他這輩子沒給過多少承諾,不可能會忘記。

  「呃……」聽到這裏,她才意會到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你還好吧?」

  「不好!」他幾乎是吼著出聲。「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

  那種情啊愛的肉麻話,他是死也說不出口的,但就算他不明說,她應該也懂他的意思吧!

  「不懂。」

  「不懂?」他瞪大眼,神祗般俊美無儔的臉顯得有些猙獰。「你不會忘記我在恢復記憶之前對你說過什麼吧?」

  「但那是恢復記憶之前說過的話啊。」那又如何?「又不是你說的。」她就事論事。

  「不是我說的?」他陰冷地哼笑著。「難不成是外星人說的?嗯?」

  「等等,我並沒有打算要跟你辯論什麼,只是,我覺得……」唉,她該怎麼說咧?「反正簡單一句話,你是個同志,在你喪失記憶的時候,可能因為雛鳥效應而喜歡上我,但那只是錯覺而已。」

  同志不可能愛上女人的。雖然她老早就清楚這一點,但還是很悲慘地栽在他的手中。

  而他也許是被兩段記憶給弄混了,搞不清楚自己愛的到底是誰。

  伊凡深呼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你把我的愛情當成錯覺?」她以為他要愛上一個人有那麼容易嗎?

  「本來就是……」

  「而且又是誰告訴你,我是同志的?」他細緻的額角猛地冒出青筋。

  「欸?」不是嗎?

  「我不是,以前不是,未來不是,現在更不是!」他長臂一撈,輕易地將傻愣的她給摟進懷裏,霸道地封住她這張說不出討喜話的嘴。

  他略帶懲罰意味地舔吮著她,如狂風疾雨,狂野地深纏再輕糾。

  於用和被吻得暈頭轉向,就連掙扎也忘了。

  該死,他怎麼可以吻得這麼肆無忌憚?害她心煩意亂……

  「姊,有人找你和伊凡。」突地有道聲音自樓梯口傳來,霎時喚回她薄弱的意志,再次猛地將他推開。

  只見她一瞼陶醉的嫣紅,而他則是充滿心醉神馳的情欲。

  「那是錯覺,你應該把那一段記憶給忘了。」拋下這句話後,她便率先下樓。

  他惱火地瞪著她的背影,極度不悅地低吼,「去你的錯覺,我會搞不清楚狀況嗎?」
全世界只有一個你,叫我如何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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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就是孫奇彥?

  於用和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坐在吧台邊,舉止優雅,恍若貴公子般的男子,他臉上柔柔的笑意魅惑眾生,舉手投足間散發著王者氣息……伊凡的眼光還真不是普通的高啊。

  不過,說真的,他們兩個坐在一塊兒,還真像是一幅畫。

  只是,孫奇彥的眼神怎麼會一直落在他身旁的那位女子身上呢?

  雖說他偶爾也會撥空和伊凡互動,但總覺得他的心始終在那個女子身上,仿佛極為珍惜她,無時無刻不注意著她似的。

  怪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姊,他就是伊凡的他?」於若能悄悄地移至她身旁,附在耳邊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說著。

  「應該是吧。」奇彥,他就是寫字條的那個人。

  「那,奇彥旁邊那個女的是不是煙霧彈啊?」

  「啊啊。」她輕呀了聲。對了、對了,這麼說的話就過得去了。

  畢竟同志戀情見不得光,身邊帶個煙霧彈,比較不會被人看出端倪,有道理,真是太有道理,就說了,她這個妹妹平時挺笨的,但聰明時就精明得像個鬼一樣。

  「可是,伊凡好落寞。」

  于用和睇向他,瞧他斂眼喝著飲料,仿佛進不了他們的世界。

  愛人在旁,卻不能光明正大地輕擁對話,相信對他而言,一定很苦。她,完全可以體會。

  就好比伊凡明明就在她的眼前,但他卻不是她所喜歡的那一個,就算她很想要擁抱他,但他不是他。

  雖然才剛擁有睽違已久的擁抱,但她卻沒有因此而感動,只因感覺不對,他的身上沒有半點孩子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侵略性十足的霸道。

  她的伊凡到底被他藏到哪個角落去了?

  「你剛才跑到人家樓上做什麼?」凱薩琳問著身旁不發一語的男人。

  「關你什麼事?」俊俏的臉覆上寒冰。

  「是不關我的事,但就不能問嗎?」凱薩琳像是找碴似地吱吱喳喳個不停。「你說你會來,沒想到你一下班就直接轉到店裏了,有沒有好好地跟人家道過謝了?」

  「你就不能靜一點嗎?」臉色一沉,他的語氣跟著更差。

  「不能。」

  伊凡翻了翻白眼,乾脆沉默以對,懶得再理她。

  站在吧台裏的於用和不自覺地看著兩人,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兩個像是在打情罵俏。

  看著看著,不知道打哪冒起了一堆火,怎麼看怎麼不對眼。

  可是……

  不爽不爽不爽……怎麼會突然覺得這麼不爽?

  他又不是她的伊凡,她有什麼好不爽的?況且他跟孫奇彥在一起她都不以為意了……啊,也許是因為孫奇彥是男的,但凱薩琳是女的,所以她才會如此不開心。

  只是,都過去了,她幹麼這麼放不開?

  「于小姐,真的是非常謝謝你救了伊凡。」

  她回神,才發覺孫奇彥直瞅著自己,她乾笑著。「沒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糟,不知道她剛才會不會表現得太露骨?

  「其實,應該要早一點過來好好地謝謝你,但是因為公事太忙,所以才拖到現在。」孫奇彥淺笑以對,「一直在想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想送你一份禮物,卻找不到適當的,所以,只要是我能夠幫得上忙的事,請你務必要告訴我。」

  「不用了。」她豪氣地說:「我幫人不是為了討什麼好處。」

  「不,那是我的心意,請你務必接受。」

  想了下,她也不好再推卻。「好吧,如果有機會的話。」

  「姊,你很笨耶,我們可以請他每天外訂我們家的飲料和蛋糕,這麼一來,每個月的營業額都不成問題了。」于若能難得聰明地在一旁低喊。

  「閉嘴。」她橫眼瞪去。想賺錢也得要賺得有志氣一點吧,賣人情到這種地步,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我是說真的嘛。」這是個大好機會,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耶!

  「去旁邊。」她瞼色一沉,用眼神示意。

  於若能扁了扁嘴,乖乖地退出吧台外。

  「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她隨即又堆出滿瞼笑意。「請儘量點餐,今天由本店招待。」

  「不行,奇彥,你要買單。」孫奇彥的女伴嘴上沾滿鮮奶油,顯然是剛和幾碟蛋糕奮戰過。「這麼好吃的蛋糕,我還打算要買幾盒回去跟同事分享呢。」

  「好,你要外帶多少就外帶多少。」孫奇彥寵溺地道。

  「真的?」羅靜喜孜孜地笑著問:「現在可不可以再來一盤,我要不一樣口味的。」

  「可以。」他抬眼問於用和,「不好意思,請問還有其他蛋糕嗎?」

  「當然有。」正打算走到蛋糕櫃前時,她突地想到另一件事。「若能,你帶這位小姐到廚房,要至可幫她準備一份蛋糕套餐。」

  「哦。」於若能接令,立即帶著羅靜到廚房。

  趁著羅靜走進廚房,於用和才小聲地問:「請問,那位小姐是……」

  「奇彥的未婚妻,你可以叫她小靜。」凱薩琳快語道。

  「未婚妻?」她瞪大眼。這煙霧彈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是啊,奇彥和小靜可是經歷了一場坎坷曲折的愛情呢!」凱薩琳簡單地把他們之間的故事說了一遍。「厲害吧,他在美國奮鬥了八年,卻為了小靜拋下在美國累積的人脈和背景,義無反顧地追求她,前陣子她才剛點頭答應他的求婚。」

  於用和聽到最後,嫩唇微啟,狐疑的視線落在始終不發一語的男人身上,脫口道:「那伊凡怎麼辦?」

  伊凡聞言,驀地抬眼,察覺她要說什麼,想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

  「伊凡和奇彥不是一對嗎?」她替他抱不平。「孫奇彥,你居然為了追求你的初戀情人,而拋棄在美國幫了你那麼多年的伊凡?你會不會太過份了一點?」

  她話一出口,伊凡隨即捂臉低咒。

  孫奇彥則是一瞼莞爾,而凱薩琳早已經狂笑地趴在吧臺上,儘管引起其他顧客的注目,她還是依舊笑得不能自已。

  「笑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們三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她說錯什麼了嗎?

  「你怎麼知道伊凡喜歡奇彥的?」凱薩琳勉強忍著笑好奇地問。

  「因為字條啊!」她很正經地說。「我救伊凡的時候,發現他的公事包裏有一張字條,上頭寫著伊凡到了之後,要給他一通電話,署名人是奇彥啊。」

  「光憑這樣你也能猜到,你真是太神了。」凱薩琳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那時穿女裝,我會這麼想也很正常。」根本不用猜。

  「你說對了,伊凡確實相當迷戀奇彥,要不然他不會丟下帝爾的工作,不顧一切跟著他飄洋過海。」

  「那是憧憬!」沉默許久的伊凡終於開口,「你幹麼信這個白癡女人說的話?白癡是一種病,會傳染的。」

  真讓人難以置信,這女人竟信了凱薩琳的鬼話,且看樣子還深信不疑。

  怎麼就不來問問他這個當事人呢?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凱薩琳麗眸微眯。

  「學不好中文,就趕快回美國吧。」他哼道。

  「偏不。」

  「別再纏著奇彥,他已經要結婚了。」伊凡冷瞅著她。「我會跟著飄洋過海,定為了要保護奇彥不被你的魔爪所傷。」

  「少來,我親眼看過你偷親他,你根本就是喜歡他。」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事,就連奇彥也這麼認為。

  「那是好玩!」別再說了,愈描愈黑!

  「這麼好玩啊?」她笑得嘲諷。

  伊凡深吸口氣,淺色瞳眸飽含殺氣地瞪著她。

  凱薩琳總算察覺到他的異狀,眨了眨眼。「怪了,你以前從不這麼激動的,今天幹麼這麼激烈?」就像是被人踩住了痛腳。

  他這個人向來讓人抓不到把柄,雖說她認為他喜歡奇彥,但據她所知,他也曾經跟女孩子交往過,證明他這個人是男女通吃的……男女通吃?

  想法一上心頭,她下意識地看向於用和,眼尖地瞥見她掛在頸上的項鏈。

  「那不是伊凡的?」她脫口道。「伊凡,那不是你向來不離身的項鏈嗎?你說那是你死去母親送給你的。」

  她不認為於用和會幹見不得光的賊事,所以說,這項鏈肯定是他失憶時送給她的,既然如此……

  「我送給她的。」伊凡沉聲道。

  「你送給她?」凱薩琳小嘴微張,上下打量著他。「你恢復記憶了?」

  「關你什麼事?你是偵探嗎?」怎麼,他連項鏈送給誰,都必須經過她的允許嗎?

  「你喜歡她。」不是疑問句,她幾乎是肯定地說。

  「不是!」脫口的瞬間,他瞥見於用和臉上一閃而逝的傷痛,原想再解釋什麼,但想到凱薩琳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八婆會將之散播出去,便選擇閉上嘴。

  他的處境已經非常艱難了,偏這八婆還硬要在這裏湊熱鬧。

  要是真讓她知道他愛上用和,她絕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破壞,以回報當年他總是不擇手段阻礙她和奇彥在一起。

  「不敢承認?」凱薩琳挑釁問著。

  「囉嗦。」

  「有鬼。」就說了,依他的個性,怎麼可能單槍匹馬地上門道謝,甚至還大費周章地上了樓?

  回想了下,才發覺兩人剛才下樓時的氣氛有點曖昧。

  嗯,絕對有鬼!

  伊凡閃避著凱薩琳的目光,視線落在他剛喝完的茶杯上頭,突地聽見有人推門而入,響起清脆的風鈴聲,接著便瞥見吧台裏的於用和立即朝外走去,他跟著回頭一望,卻意外瞧見言敘亞。

  「你怎麼來了?」於用和臉色不佳地道。

  「總裁要我過來關心一下這個月的營業額。」

  「還沒月底,要他不用那麼著急。」啐,沒半件順心的事。

  「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面對她的脾氣,言敘亞壓根不以為意,往裏頭走來,才發覺吧台邊坐了三巨頭。「嘿,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和三個人握過手之後,他停留在伊凡旁邊。「你恢復記憶了?」

  「是啊。」他不悅地鬆開手。

  早在認識於用和之前便已認識言敘亞,那時對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現在卻連瞧都不想瞧他一眼。

  他承認,是嫉妒心作祟。

  「你好像跟于小姐很熟?」一旁的孫奇彥好奇地問著。

  「很熟,認識好幾年。」言敘亞淺勾著客套笑意。「我記得在伊凡快要恢復記憶的前幾天就遇見他了,可惜那時他剪了頭髮也換了造型,我一時沒有認出他,要不然可以讓你們少擔心幾天。」

  「無所謂,一切都還挺順利的。」孫奇彥反倒是對他們剛才的話題比較有興趣。「你為什麼要來查看這家店的營業額?」

  「說來話長。」他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就這麼一回事。」

  「原來于小姐是于總裁的孫女。」孫奇彥笑眯了眼。「這個世界還真是挺小的。」

  「可不是嗎?」

  「不過,倒沒想過於總裁會用這種方式來逼迫自己的孫女。」伊凡在旁涼涼地開口。

  難怪在他印象中,用和會不擇手段地提升營業額。

  「也不能說是逼迫,應該說……」言敘亞頓了頓。「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對孫女的思念,不知道該怎麼做,三個孫女才願意回到他身邊,所以只好拐彎抹角地耍點手段嘍。」

  「差勁。」伊凡冷道。「有話直說不就好了?幹麼拐彎抹角的?」

  「有些話,總是很難當面坦白,尤其當兩代之間產生了隔閡,就算有什麼貼心話也很難說出口。」關於這—點,他還是站在於文鮮那—方。

  「麻煩。」伊凡轉移視線,突地與於用和對上眼,卻見她毫不猶豫地調開視線。

  該死,她該不會是誤會他了吧?

  「伊凡。」孫奇彥提醒地喊了聲。

  伊凡隨即閉上嘴,現在他才沒興趣管于文鮮和于家姊妹的愛恨情仇,只在乎她會不會誤解了他的意思。

  怪就怪凱薩琳那個八婆沒事跟著來做什麼,根本就沒她的事,她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視線再次纏繞在於用和身上,卻見她冷冷地別開眼,隨即和凱薩琳熱絡地聊起天。

  啐,當他死了不成?不需要用這種小家子氣的方式漠視他的存在吧?

  他得好好地跟她解釋不可,要不一連串的誤會,只會造成日後不必要的麻煩和阻礙。

  情難自抑地凝視著她,看著她鮮活的表情隨著交談靈動變化,沉澱在心底的愛意徐緩復蘇,在在證明了心頭的溫熱確實是為了她,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她,但愛就是愛了,感覺騙不了人。

  這種思念和迫切親密的衝動,就是愛上她的鐵證。

  事實上,要不是在場人士眾多,他會拉著她上樓,確認她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他不相信她對他真的無動於衷,否則剛才她有太多機會可以一把將他推開。

  而她並沒有。

  一切該如他猜想的一般吧?

  但,他記起的那一段回憶裏,卻顯示她異常被動,甚至不斷以錯覺來解釋他對她的感情。

  誤解他和奇彥是第一步,而現在呢?

  正忖著,眼前卻突地出現他的項鏈,他疑惑地抬起眼。

  「還給你。」于用和冷聲道,將擱置在手心的項鏈往他面前一擱,壓根不管他到底收不收。

  伊凡下意識地睇向身旁的凱薩琳,只見她笑得挑釁且戲謔。

  這個八婆!

  「你過來。」他起身,大步走進櫃檯,拉著她就想往樓上走。

  「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她奮力地甩開他。

  「我跟你還有很多話要說!」他悶聲低吼,清冷的臉上乍現慍色,壓根不管眾人的目光如箭射來。

  她什麼時候耳根子變得這麼軟?凱薩琳那個八婆隨便說幾句話就煽動她了?那他在她耳邊說了那麼多愛,怎麼一點也感動不了她?

  怎麼,還有選擇性的嗎?

  「我不要。」她執拗地甩開他。「冷靜一點,這裏是公共場合。」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被抓紅的指痕,不明白他從哪里生出的火氣。

  「誰管這裏是哪里?」火延著原本冰凍的血液逆沖,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體內竟蘊藏著後勁如此強烈的怒氣。

  都什麼時候了?誰管得了這麼多?饒是修養再好的人,也沒辦法在這當頭假斯文吧!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言敘亞趕忙走到兩人之間,企圖當和事佬。

  「關你什麼事?」伊凡不耐道。

  「伊凡?」就連孫奇彥也感覺出他的不對勁。

  「沒事,只是我和她有事要談。」他深吸口氣,緩和急躁的情緒。

  「我沒事跟你談。」於用和疲憊地喊,轉身就想退出吧台,「不好意思,我先進一下廚房。」

  「別走。」伊凡不甘心地追到吧台外。

  「你很煩耶!」她火大了,瀲灩眸子像是要噴出火花般地朝他瞪去。「你又不喜歡我,我把項鏈還給你,有什麼不對?」

  「誰說我不喜……」眼角餘光瞥見正在看好戲的凱薩琳,他不由得緊咬著牙關。「我們到樓上再談。」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裏談的?」瞧見他偷覷著凱薩琳,她心裏不是滋味極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這個人根本就是男女關係混亂,光是聽他和凱薩琳的對話,便覺得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冷靜一點,這裏是公共場合。」伊凡歎了口氣。

  「不要拿我的話堵我!」混蛋,他才不是她的伊凡,她的伊凡絕對不可能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我……」

  話說一半,不知怎地,竟覺得一口氣上不來,眼前是一片不著邊際的黑暗,耳邊響起眾人呼喚的聲音,她想要回答,卻發覺意識飄得老遠,而後她無力地倒進一道厚實溫熱的懷抱裏。
全世界只有一個你,叫我如何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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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懷孕?!」

  醫院病房內,言敘亞和於至可、於若能全都瞠目結舌地瞪著病房裏剛看診完畢的陳伯伯。

  「陳伯伯,不可能吧?!」於若能仍是難以置信。「人類也可以雌雄同體嗎?」

  「你是科幻小說看太多了嗎?」陳伯伯覺得好笑。

  「可是……」

  「懷孕幾周了?」於至可輕問著。

  「大約五周。」

  「五周?」她淺吟了聲。

  這麼說的話,時間上確實挺符合的。

  這一陣子,大姊的體力嚴重走下坡,而且整個人都病懨懨的,感覺還滿像是懷孕初期的症狀。

  「至可,你知道對方是誰?」言敘亞將她拉到一旁詢問。

  「嗄?」

  「你不會想告訴我,她是自體懷孕吧?」他好笑道。

  「不。」這種笑話,最近就連小學生都不接受了。「只是,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這件事情,我想大姊醒來後,應該就會知道答案。」

  「她會昏倒,一方面是因為懷孕,但是主因卻是太過疲勞,你們要注意一下。」陳伯伯繼續道。「等她醒來就可以回去,但要記得別讓她太累,盡可能地讓她休息,還有,孕婦的脾氣比較陰晴不定,儘量別讓她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好。」

  目送著陳伯伯離開病房,於至可拉了張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仔細地審視著大姊的睡臉,才發覺大姊這一陣子確實是瘦了,而且臉色也不太好。

  原本她還以為是因為伊凡恢復記憶的關係才讓她悶悶不樂,想不到是因為懷孕,真是的,大姊怎麼都沒跟她說呢?

  「二姊,你相信大姊真的懷孕了嗎?」於若能湊到她身旁,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陳伯伯會騙人嗎?」

  「可是,大姊哪來的對象啊?若是為了要應付爺爺,也未免賭太大了吧?」為了爺爺就去生個娃兒,會不會太犧牲了一點?

  「不曉得,得要等大姊醒來問她,才會知道答案。」她輕歎一聲。

  「怎麼會這樣呢?到底是誰……」於若能碎碎念著。

  「吵死了。」躺在床上的於用和突地皺緊眉頭。「臭若能,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姊,你醒了。」

  她掙扎了下,才張開酸澀的眼,眨了兩下,看著面露擔憂的兩個妹妹,不解地問:「幹麼,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說呢,你突然昏倒了。」於至可見她要起身,趕忙調整病床高度。

  「我?」她眨了眨眼,發覺自己身在病房裏。「陳伯伯的醫院啊?誰送我來的?」

  「是……」

  「是我們送你過來的,但是伊凡抱你進來的。」於若能搶在二姊發言前說道。

  於聖可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這個當頭提到伊凡兩個字,絕對是自討沒趣,自己故意不提,小妹偏是解釋得這麼清楚,要是再惹大姊生氣,她是絕對不會救她的。

  果然如她猜測,一聽到伊凡的名字,於用和臉色立即變了。「我要回去了。」

  見她要下床,於至可趕忙阻止。「姊,再躺一下吧,你的氣色很不好。」

  「我的氣色不好,是被氣的。」把她氣昏了,再把她抱進醫院,怎麼,要不要她寫感謝狀給他?「現在幾點了?你們全都在這裏,店怎麼辦?別忘了,那裏有只鬼正等著要結算我們的營業額。」

  她指的鬼正是站在—旁不吭聲的言敘亞。

  「姊,已經打烊了。」

  「打烊了我也要回家睡覺,我才不要在這裏過夜。」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醫院的消毒藥水味。

  「陳伯伯說你可以回家了,但再等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於至可軟聲哄著。

  「我已經很清醒了。」

  「那麼,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嗎?」默不作聲的言敘亞一開口,就丟下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

  她一愣,擰起眉頭很努力地思考,過了半晌才沉聲問:「愚人節不是過了嗎?開這種玩笑,也太差勁了一點吧。」

  「姊,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于家姊妹不約而同地喊著。

  「嗄?」她瞪著兩個妹妹,傻了。

  「陳伯伯說你已經懷孕五周了,我們還以為你是為了應付爺爺,才找了個男人,可是姊,我沒看過你身邊有出現哪個男人啊,你一直都是待在店裏和家裏的。」於若能口若懸河地說個沒完沒了,她就是覺得很奇怪嘛。

  於用和聽得一愣一愣的,而一旁的於至可和言敘亞也已經大略猜出「闖禍」的男人是誰。

  「吵死了,你就不能靜一點嗎?」她惱聲吼著。

  瞬間,整個病房靜寂下來。

  她懷孕了?真的還是假的?為什麼她這個當事者一點感覺都沒有?

  雖然她這一陣子是很容易疲倦,但這是因為懷孕?這未免也太巧了一點吧!

  果然人是不能做壞事的!

  很好,她中獎了。

  這把年紀第一次偷嘗禁果就中獎,也許她該找一天去買樂透,相信手氣一定很好。

  「姊?」瞧她正冷笑著,於至可有些擔憂地坐在身旁。

  「我沒事。」有了就有了,好歹是個生命,總不能因為她氣伊凡就拿掉吧?「這個孩子,我會把他生下來。」

  「為了應付爺爺?」于若能白目地問。

  於用和怒眼橫掃,「你滿腦子只會想這個嗎?」理爺爺做什麼?孩子是她要生的,幹他什麼事?

  「那,孩子的爸爸呢?」

  「關你屁事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要是哪天我遇到孩子的爹,也得叫聲姊夫呀。」事關重大耶!

  「屁啦,我又沒跟他結婚,你幹麼叫人家姊夫?」誰家的笨妹妹?拖出去斬了!

  「不用叫嗎?」她問向一旁的於至可,一臉狀況外。「不用通知對方嗎?」

  於至可無奈地閉上眼,不想回答。

  「懷孕是我的事,我為什麼要通知他?」於用和氣得暴吼一聲。

  突地,病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眾人齊將目光移至門口,便瞧見一張因怒氣而扭曲的俊臉。

  「你懷孕了?」伊凡抿緊唇,大有想將某人千刀萬剮的意味。

  「誰?」她冷哼著,打死不承認。

  「別裝傻,我在外頭都聽見了,還說什麼要拿小孩子來應付爺爺!」

  於用和扁了扁嘴,別開眼。「關你什麼事?」混蛋,怎麼沒人跟她說這傢伙還在外頭等著?

  這件事,她沒打算要讓他知道的。

  「不關我的事?」他倏地眯起淺色瞳眸,再也不隱瞞的吼出心裏愛戀,「我喜歡你,我說了我愛你!」

  「去說給你的凱薩琳聽吧。」她冷哼著。「我不清楚你跟孫奇彥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情愫,但我很確定你跟凱薩琳絕對有一腿。」

  看他們在店裏那副冤家逗嘴的模樣就知道了。

  哼!她才不給他藉口,說她因為有了孩子,所以他才放棄凱薩琳。

  「誰會跟那個八婆有一腿?!」誰那麼倒楣?

  「反正怎樣都好,我累了,可以麻煩你離開嗎?」頭很昏,腦袋還不是很清醒,她不想在這當頭再跟他廢話。

  「我不走,除非你先告訴我,誰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爸爸?」他惱聲低咆著。

  她聞言為之一愣,好一會才緩緩抬眼。「你再說一次?」

  「我要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是言敘亞嗎?還是季軍烈?

  「麻煩你過來一下。」她招了招手,額際青筋直跳。

  伊凡緩步走到病床邊,卻見她坐起身子又對他招了招手,他依言再靠近一點,倏地一個火辣辣的巴掌往他臉上招呼過去。

  「你去死吧你!」見他退後一步,她索性跳下床,準備再賞他幾記。「王八蛋,說那是什麼鬼話?!你居然說得出口!混帳東西,我決定跟你同歸於盡。」

  氣死她了,居然敢問她這種問題!

  他不是說他恢復記憶了嗎?那麼豈會不知道她曾經跟他溫存過?居然有種問她這個混蛋問題,她非跟他拼了不可!

  見狀,言敘亞急忙向前把伊凡拉走,而于家兩姊妹則趕緊架住抓狂的大姊。

  「我又是哪里說錯了?」伊凡仍不知她生氣的原因。

  「別說了,你先回去吧,我改天再跟你解釋。」言敘亞拖著他往外走。

  「我不要!」

  「這裏是醫院,安靜一點。」

  「言敘亞,你不要抓著我……」

  確定兩人的聲音愈行愈遠,病房裏的兩姊妹這才敢鬆開箝制,然而她們雙手才一鬆開,卻發覺大姊又昏厥了。

  「若能,趕快再去叫陳伯伯過來一趟!」於至可焦急地喊道。

  ***  ***

  高跟鞋踩踏在硬質地板上,發出清脆好聽的腳步聲,就這麼一路從會議室轉往總監秘書室,凱薩琳直接推門而入。

  坐在辦公桌前的伊凡正與人電話交談,一見她入內,快速吩咐完畢便掛上電話。

  「有事?」他冷冷抬眼,淺色瞳眸底滿是不悅。

  「嚇人啊!」她涼聲道:「幹麼這樣瞪我?」

  「有事?」他依舊是一張撲克牌臉。

  「沒事不能來嗎?」她自包包裏取出一條項鏈。「喏,你的項鏈,那天丟在吧臺上,我怕丟了,所以幫你撿起來,現在還給你。」

  「那不是我的。」他睬也不睬一眼。

  「那是誰的?」

  「用和的。」話落,他隨即又盯著電腦螢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鍵盤。「要還的話,還給她吧。」

  看了一眼手中的項鏈,她搔了搔發,走到他身旁。「喂,既然你喜歡她,那一天干麼要當著她的面否認啊?」

  敲鍵盤的長指倏地停住,漂亮的臉孔微仰。「問你啊。」

  「我?」她瞠大眼。「關我什麼事?」

  「你還敢說不關你的事?」語調微陡,透著冷冽怒意。「不是你在她耳邊說三道四,她會把項鏈還給我?」

  「我又沒說什麼!」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嚼舌根啊!「我只是跟她說,這條項鏈是****媽送給你,對你而言很具紀念性,就這樣子而已啊。」

  「就這麼簡單?」他微眯眸,壓根不信。

  「廢話,破壞你的戀情,對我來說有什麼樂趣可言?」

  「有沒有樂趣我是不知道,但可以當作報復的工具。」他一臉了然,「我老是阻礙你跟奇彥,你不可能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凱薩琳聞言眯起黑白分明的大眼,「伊凡,我早就知道我和奇彥不會有未來,所以我是不可能把這筆帳算到你頭上的,況且,我很清楚愛情所帶來的傷痛,因此更不可能會去蓄意破壞別人的戀情,你沒必要把我想得這麼惡劣。」

  「真是這樣?」這可和他所認識的凱薩琳有所不同。

  「廢話!」她張牙舞爪地欺向前去。「我這幾天到幸福寶貝屋,看見用和臉色很不好,還在店裏忙來忙去的,想要跟她聊個兩句,她都說沒時間,可依我看,她根本是在避我。」

  虧她好心想當紅娘,卻被人拒於千里之外。

  「她臉色很不好嗎?」聞言,他的心口微疼。

  「嗯,差到不行。我問她妹原因,她們都支吾其詞,說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狀況。」她頓了頓,又問:「那天她被送進醫院,你不是在那裏等到她醒的嗎?結果呢,她到底怎麼了?」

  他瞅她一眼,猶豫了下才鬱卒地回道:「她懷孕了。」

  「哦,原來是懷孕啊,這樣就說得過去……啥?她懷孕了?!」她慢半拍地瞠圓水眸。「她?跟誰?」

  伊凡支手托腮,視線落在指頭上,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

  雖說是言敘亞告訴他的,但冷靜之後仔細想了一回,也確定她肚子裏的孩子絕對是他的。

  她已經懷孕五周,換算時間,應該就是那個時候。

  怪就怪他一聽見她懷孕就亂了分寸,誤以為她為了應付她爺爺而隨便找了個男人生孩子,才會笨得在那當頭問她孩子的爸爸是誰。

  她肯定氣瘋了。

  「你?!」凱薩琳拔尖喊道。

  「不行嗎?」啐,值得這麼驚訝嗎?

  「那,你打算棄她不顧嗎?」

  「誰說了我要棄她不顧?」他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她現在氣色真的糟到不行。」想不到他竟然是這麼無情的人。

  「……我沒臉見她。」儘管他思念得心頭發酸。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她一定還在氣頭上,就算要見她,好歹也得等她氣消一點吧。

  「為什麼?」

  「沒為什麼。」他沒打算告知那件事。

  她眯眼瞪著他。「有什麼難以說出口的事?好比你冤枉她?」很好猜的,認識他幾年了,對於他的脾氣還是有些瞭解。

  伊凡沉默不語。

  「我幫你。」當他默認,她義不容辭地道。

  「你?」他挑高濃眉。

  「兩情相悅的人還要鬧冷戰,真是太奢侈了,我不能接受這種事。」所以,她決定要推他們兩個一把。「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走!」

  ******

  幸福寶貝屋裏,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滯氛圍。

  晚間七點,儘管有空調消暑,卻壓根不能消除兩人之間的對峙。

  於用和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伊凡,而伊凡也八風不動地直瞅著她,誰也沒開口,恍若只要誰先調開眼或開了口,誰就輸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現場始終飄散著一股濃濃的煙硝味。

  突地——

  「姊,有客人。」站在吧台裏的於若能指著剛進門,僵在門口的客人。

  瞬間,于用和先行轉開眼,面對門口漾起專業笑容,軟聲喊著,「歡迎光臨,小姐幾位?」

  拋下伊凡,她逕自向前招呼客人。

  「喂,你是來道歉的耶,誰要你跟她大眼瞪小眼?」凱薩琳氣得推他一把。

  「她一瞪我,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完伊凡也起身跟上前去,等於用和點完餐,隨即搶過她手中的單子。

  「你幹什麼?」她面容猙獰地瞪著他,語氣卻是突兀的柔。

  「我來。」他快步走向吧台遞單,再到蛋糕櫃前取出蛋糕。

  待於若能調製好飲料,便把客人所點的餐點送過去,而後再走回她身旁。

  「進去櫃檯裏坐著。」

  「我坐不坐,關你屁事?」這裏離客人遠一點了,她可以不用再忍耐。

  「關我兒子的事。」他硬是推著她走進櫃檯裏,放緩了聲調,「不管怎麼樣,你也得珍惜我兒子吧。」

  「誰說他是你兒子?」啐,根本還沒成形,虧他說得這麼順口。「你不是還問我,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嗎?」

  哼,那天才對她興師問罪,今天就來對她獻殷勤了?

  「我的。」他斬釘截鐵地說。

  「不是。」她撇開頭。

  「是。」

  「不是!」他說是就是啊?

  他撇了撇唇。「用和,我知道我錯了。」

  「這是做錯事的人該有的態度嗎?」她冷哂著。

  打他進門到現在,還是一樣繃著瞼,剛才還跟她大眼瞪小眼,一點退讓之意都沒有,而現在說他錯了,是說給誰聽的啊?

  而且,真要道歉的話,一個人來不就得了?帶著凱薩琳來做什麼?

  「我錯了。」他深深地鞠躬,破天荒地放下身段,「原諒我吧。」

  她瞪著他,一會兒後才歎口氣道:「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回去吧。」一切都無所謂了,她要是再拗下去,就顯得太沒氣度了。

  「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留下來幹麼?」她好笑地道:「幫我洗盤子、拖地板?」

  「都可以。」只要能幫上她的忙,讓她好好地休息,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全世界只有一個你,叫我如何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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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伊凡?!我等一下再拖就好,你不用拖地啦!」處理完流理台裏的盤子,一回頭便瞧見伊凡拿著拖把,動手拖著廚房的地板,嚇得於至可沖向前,企圖搶走他手中的拖把。

  「不用了,是用和要我進來拖的,我來就好。」他提了桶水,真的乖乖地拖起地板。

  於至可傻眼地瞅著他。「呃,客人都走了嗎?」一連數天,伊凡只要一到下班時間,便立即來到店裏,卷起袖子幫忙,但這幾天都是負責外場,怎麼今天跑到廚房來了?

  大姊到底在想什麼,真的這麼任意地指派他做事啊?

  「還有幾桌吧。」

  「姊還在生你的氣嗎?」

  「應該是吧。」要是沒生他的氣,就不會視他如空氣。

  「其實,姊應該沒那麼生氣,她不想理你,應該有其他原因。」於至可很無奈地走到一旁。「她只是想讓你死心吧。」

  她也沒料到伊凡可以持續這麼久,畢竟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失去記憶的伊凡,現在的他,可是聯合平臺執行長的機要秘書,其身份地位都和往常不同,然而,為了討好大姊,他居然天天到店裏報到,勤快得令人咋舌,也讓人明瞭他的決心。

  「為什麼?」他停下拖地的動作,面如死灰,「因為她已經有喜歡的人?」

  季軍烈,還是言敘亞?

  「沒有。」她搖了搖頭。「姊沒那麼容易愛上人。」

  「是嗎?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我死心?她肚子裏都已經有我的孩子了。」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她巴著他不放吧,為何她卻是無所不用其極地要趕他走?

  「因為你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她歎道。

  他怔了下,隨即謹慎開口,「她有戀童癖?」

  「不是!」她不由得失笑。「因為成熟男人帶給她危險的感覺,無形中成為她的壓力。」

  「為什麼?」

  「因為她總認為成熟的男人具有很大的殺傷力,就好比我因為告白被拒,失神闖了紅燈,被撞成重傷,做了幾年複健才恢復到現在這個樣子。」她猶豫了下,又道:「還有,她小時候曾經親眼目睹兇殺現場,讓她對成年男人有著很大的恐懼感,這一點她沒承認過,但是我很清楚。」

  伊凡斂眼忖了下,又感疑惑。「如果她真如你所說,那她又怎麼會接受我?我可是跟她同床睡了很多天。」他可是個再成熟不過的男人。

  「但是姊說,你笑起來像個天使,二來又是同志,所以她對你比較沒有戒心。」就因為沒有戒心,才會讓他闖下禍事嘛。

  「我不是同志。」他沉聲道,無力地搖搖頭。

  看來,他必須再找個時間好好地跟她徹底解釋一下。

  「我知道。」孩子都有了嘛,「我覺得你沒有善用你的利器。」

  「利器?」

  「對啊,你的笑臉。」聲音從門口傳來,兩人同時回頭探去,才發現入內的人是於若能。「伊凡,從你恢復記憶到現在,我沒看你笑過。」

  「是嗎?」

  「對啊,你就是一直臭著一張臉,所以才會被大姊趕到廚房來。」還好他已經進廚房,沒瞧見大姊的眼神有多鄙夷。「大姊可是客人至上主義,在客人面前擺臭臉,無疑是自找死路。」

  伊凡有些驚訝,壓根沒料到自己是因為如此而被打入冷宮,他一直以為是她不想看到他。

  「伊凡,如果你想討好我大姊,就必須在她面前笑得跟以往一樣。」於若能中肯地給予忠告。

  他挑起好看的眉,微微揚起嘴角。

  「不是這一種,而是你恢復記憶之前,那種很天真無邪又爛漫的笑。」於若能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不禁搖頭。「你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嗎?那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一種啊。」

  也就是要他笑得跟個白癡沒兩樣?伊凡的俊瞼當場一沉。

  「這樣不行。」于家兩姊妹不約而同地搖頭。「你愈是不笑,大姊就會離你愈遠,我就連想要叫你一聲姊夫都不行。」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照著回憶努力揣摩傳說中天真無邪的笑——

  「你在幹麼?」這一幕碰巧被推門而入的凱薩琳看得一清二楚,呆愣在原地。

  「你進來做什麼?」他微赧地低吼。

  「用和不理我,為了要避開我,不斷在外場走來走去,我看她瞼色愈來愈差,只好先找個地方走走,免得她一直在那邊故作忙碌。」她無奈極了,原本是想當說客的,可惜用和怎麼也不聽她說,幾天下來,一點進展都沒有,反而讓用和的瞼色愈來愈差了。

  要伊凡來幫忙,本意是要讓她休息,豈料她偏那麼倔,什麼事都不願假他人之手。

  「是嗎?」他斂眉思忖著。

  「你剛剛在幹麼?沒事笑得那麼噁心做什麼?」手拿著拖把,又笑得極為……呃,若她說他很白癡,他會不會動手打她?

  「你不懂,這可是對付我大姊的秘密武器。」於若能跳出來替他解釋。

  「這樣子?」真的有效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于若能推著伊凡。

  「等一下,你要幹麼?」他回頭看著她。

  「去試試成效。」於若能拍胸脯保證。「只要你端著這張笑瞼出去,保證大姊不會再對你擺臭臉,不管你要跟她談什麼,她絕對不可能不理你。等會兒店就要打烊了,你不趁現在去討好她,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是嗎?」他有些擔憂地睇著她。

  對於那種白癡似的笑容,他實在一點把握都沒有。

  「放心,上!」把門—開,隨即將他往門外推。「我們會在旁邊指導你。」

  莫名其妙地被推出門外,伊凡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到櫃檯邊。

  坐在櫃檯裏發呆的於用和感覺陰影逼進,抬眼瞅著他。「地拖好了?」她冷聲問著,儼然把他當成奴隸差遣。

  「嗯。」他昧著本性,努力想要揚起笑容。

  「去整理吧台。」她立即又幫他找工作做。

  「我來就好。」於若能義不容辭地跳進吧台裏,勤快地整理著。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了?于用和冷睨小妹一眼。啐,在搞什麼鬼,她會不知道嗎?

  黑亮的眸子轉了一圈,正打算再指派工作,卻見有客人前來結帳,她趕忙端起笑臉起身,眼角餘光卻瞥見有抹光芒,她側眼探去,只見笑眯了的淺色瞳眸正天真地看著自己,好看的唇揚起魅惑眾生的笑意,孩子般的無邪笑容突地令她心頭為之一顫。

  心在胸中鼓噪著,驅使她拾起往日的記憶。

  多不想承認啊,可她真的對他這種笑容沒轍,但從他恢復記憶到現在,他未曾笑過,更遑論是這種令她心慌意亂的笑靨……

  突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她下意識地朝吧台探去,果真瞧見她那笨蛋妹妹正在擠眉弄眼。

  呿,這個胳臂住外彎的傢伙!

  回頭想要將他支開,卻發現正等著要結帳的客人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一瞼癡迷地盯住他不放。

  「礙眼!」她低咆了一聲,「走開!」

  用力擠出的笑驀地停住,瞬間又恢復成不苟言笑的伊凡。

  失敗了?回頭瞪著於若能,卻見她握緊拳頭,示意他再接再厲。

  都這當頭了,還要他怎麼努力?就說了,這種白癡笑容怎麼可能會成功?

  於用和快速地結完帳,怒眼掃去。「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麼?店都快要打烊了,你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

  「可是,我有話要跟你說。」他試著軟著聲調,擠出更勝剛才的笑。

  「不聽!」女王拒絕。

  「可是……」他怎麼會這麼沒用,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讓她能夠平心靜氣地聽他說話。

  「嘿嘿,姊,你在吃醋。」於若能忽然蹦出來,一針見血地說。

  「誰在吃醋?!」她一張口,像是要噴出火焰似。

  沒有!在她的字典裏頭沒有這兩個字!她只是有點不爽而已。

  「你啊,看見伊凡笑得太好看,迷倒了客人,所以心裏很不是滋味。」於若能依舊很不怕死地發言。「一看見伊凡笑,你就動心了,但是看到他迷到其他人,你又火了,這麼陰晴不定,還敢說你不是吃醋?」

  於用和眉一擰,才剛要發怒,卻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冷靜地勾起笑,「你以為激我有用嗎?告訴你,我陰晴不定是因為懷孕,你沒聽過孕婦的情緒向來不穩定的嗎?」哼,不就是那麼一點把戲,她會看不出來嗎?

  「哦,既然你對伊凡沒感覺,那就好好地跟他把話說清楚嘛,要不然大家會以為你是故意在撒嬌,用這種方法騙伊凡天天上門幫忙。」

  「撒嬌?!」她抽氣。她這一輩子還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呢!

  「那就說清楚吧,總不好意思要人家堂堂機要秘書天天來這裏做白工吧?」於若能裝無辜地眨眨眼。「既然伊凡有話要說,你就聽聽看嘛。」

  她聞言,拍下桌,立即起身。「走!」

  「去哪?」伊凡雙眼一亮。

  「哪里都可以,讓我們把話說清楚!」

  話落,她脫下圍裙往外走,他也立即跟上。

  「二姊,你來看一下,我跟去看看。」於若能忙招來躲在吧台旁的於至可。

  「別讓他們發現。」

  「我知道。」

  待於若能一溜煙地跑了之後,凱薩琳不由得笑著。「看來,你們對伊凡還挺有好感的嘛,不然怎麼會這麼幫他?」

  「話也不是這麼說,與其說是幫他,倒不如說是幫自己。」見她面露不解,於至可苦笑著說:「因為我大姊這幾天實在太陰晴不定了,簡直無理取鬧到無法無天的地步,而我跟我妹—致認為她會這樣絕對是因為伊凡,所以推他—把,等於是救了自己。」

  太好了,她們就快要脫離低氣壓的生活啦!

  *** ***

  離開幸福寶貝屋,兩人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用和,我是真的喜歡你。」伊凡突道。

  走在前頭的於用和一愣,接著停下腳步,轉身瞪著他。「你喜歡我哪一點?」

  「全部。」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沒有失去記憶,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交集?」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也許吧,但現在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儘管愛情降臨得莫名其妙,但潛藏在心間的愛意是絕對騙不了人的。「恢復記憶之後,我是真的把你給忘了,但是,心裏卻一直覺得像是丟了什麼東西,感覺空空的,直到我再次遇見你,看見你戴著我的項鏈,瞬間記憶全都回籠,就連我是如何愛上你的也全想起來了。」

  低沉裹上磁紛般的好聽聲音自他口中流泄,字字句句皆出自他最真摯的心,就連武裝著的於用和也忍不住軟化,但……

  深吸口氣,抿了抿唇,她說出自己的看法。「但我想的是,那段感情不過是你在不可抗拒的因素下,不小心出軌的,我們可以把那一段記憶當成回憶,這樣就好。」

  「什麼出軌?」中文太深奧了,他不太懂。

  「你跟凱薩琳原本不是一對嗎?」一切她都看在眼裏,只是不想說而已。

  「我跟她?!」八婆,還說她要幫他,根本就是在扯他後腿!

  「可不是嗎?她天天到店裏看我,像是在跟我打探什麼,而你這幾天,也都和她一起到店裏,出雙入對的……」

  「等等!」

  「聽我說完!」她怒瞪著他,隨即又呼了口氣。「不只是這樣,反正你們常常打情罵俏,你也當著她的面否認喜歡我,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你跟她的交情絕對不可能只有公事上的合作關係。」

  事實上,她現在只要一回想那畫面,便覺得有把火燒得她渾身發痛,可她能說什麼呢?他們認識在先啊。

  「我跟她沒有關係!」天啊,他一直以為她誤解他跟奇彥,沒想到她竟然又把他跟凱薩琳給聯想在一起,真是夠了!「我跟她是因為奇彥才認識,因為我看不慣她財大氣粗地想要接近奇彥,所以我從中作梗破壞她的計畫。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喜歡你,是因為我怕她會報復。」天,現世報果真在這當頭全都報應在他身上了。

  她頓了下,撇了撇唇。「這樣不是很矛盾嗎?你不是怕她破壞,為什麼又每天都帶著她到店裏來?」還同進同出哩,這一點,她絕對沒有冤枉他。

  「她說她要幫我,到店裏是要跟你說我的好話,可是你都不理她。」

  「是這樣子嗎?」她眨了眨眼,眸底還有疑惑。

  「不信的話,我們回去把話說清楚。」原來所有的癥結都在凱薩琳身上,既然如此,事情可就簡單了。

  然而才牽著她的手走沒兩步,暗巷裏卻突地閃出三道人影。

  「你們要做什麼?」伊凡立即將她護在身後。

  「情侶吵架吵到我們了,我們要求賠償。」

  「他說我們是情侶耶。」伊凡很不合場景地笑得開心。

  「他在勒索!」她沒好氣地啐道。

  「欸,她不是那天那個女人嗎?」其中一人突然喊道。

  「沒錯。」有人跟著應和。

  伊凡聽得一愣一愣,卻發覺身後的她走向前來,「他們就是那天襲擊你的人,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你到後面去。」

  這是什麼狀況?「交給我就可以了。」好歹他也是個男人,沒道理要他躲在她的身後吧?

  「人家要找的是我。」她沒好氣地道。

  「無所謂!」都什麼時候了,管他們目標到底是誰?

  「竟然不將我們看在眼裏?」三人組標準的地痞流氓口吻。

  眼角餘光瞥見有人揮拳過來,伊凡毫不猶豫地一擋一揮拳,來者立即被打飛到路旁。

  「我可以的。」他以拳頭證明自己不用躲在她的背後尋求保護。

  「那麼,你那一天怎麼會被打暈?」她雙手環胸問道。

  「那是因為我是被襲擊的。」否則怎麼可能連這種三腳貓都對付不了?

  「是嗎?」

  兩人閒聊著,突見一旁又有人沖上,兩人隨即退開,一人各挑一個出手,沒兩下就解決了。

  「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她笑道。

  「我好歹是個男人呀。」他將她擁入懷裏。「保護你,天經地義。」

  終於卸下心防,她舒服地窩進他厚實的胸膛裏。

  是他,真的是他呢,他的氣息,他的心跳,還是她記憶中的伊凡。

  「用和,我真的很喜歡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他在她耳邊呢喃著。

  「肉麻。」她輕笑,嬌嗔道:「跟以前一樣,滿嘴甜言蜜語。」

  「是的,一樣都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樣愛你。」他由衷道。

  「可是,我比較喜歡以前的你。」她嘟起嘴。

  「為什麼?」不都是他嗎?

  「比較沒有危險性,而且心裏只有我,一輩子都不會背叛我。」

  「我現在也是一樣啊。」

  「不太一樣。」她抬眼瞅著他。「講話的語調不一樣,神情不一樣,雖是同一張臉,但是感覺卻不同。」

  可偏偏兩個都是真實的他,讓她不知該如何自處。

  事實上,她甚至懷疑他有雙胞胎兄弟,而她遇見的可能是另一個。

  「如果你想看到我的另一面,我倒是建議關起房門,我再讓你慢慢欣賞。」他豁出去了,只要能討好她,他什麼都願意做,但絕不在人前。

  于用和聞言,驀地羞紅了臉。

  幾乎是同一刻,他像是讀出了她的心思,親吻著她的發,誘惑地說:「如果你有意思,我絕對奉陪。」

  「哼,你不是同志嗎?」她掙扎著離開他的擁抱。

  「誰是同志啊?我說過了,我對奇彥只是憧憬!」要不要他錄起來,放在她的耳邊重複播放?

  「憧憬?你一看見孫奇彥的照片便恢復了記憶,要說他在你心中沒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我是不會相信的。」依她看,他對他用情極深。

  「不是這樣的,奇彥對我而言,亦師亦友亦手足,他對我很重要,但是無關愛情。」天啊,他應該要怎麼解釋?「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很有男人的氣概,不像我像個女人。」

  「可是,我喜歡你的瞼。」她脫口道。

  「謝謝。」他吻上她的唇,淺嘗即止。「謝謝你終於願意愛我。」

  「我是說喜歡你的瞼!」她羞紅臉地申明。

  「也是一個好的開始。」只要是喜歡,從哪里開始喜歡都可以,他全盤接受,「而你,不會真的要拿我們的孩子去應付你爺爺吧?」

  「誰理他啊?」

  「那麼,你認為我們什麼時候舉辦婚禮比較好?趕在一個月內,還是等你生產完?」他不禁在心裏畫出未來藍圖。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一點?」她好氣又好笑。

  「一點都不遠。」他俯身又偷了個吻。

  「你幹麼又親我?」她羞惱地吼著。

  「你可以拒絕。」然在她拒絕之前,他張口封住她的唇,比以往更深入地探索著,品嘗著她的甜蜜。

  「你這壞蛋……」要她怎麼拒絕?

  「你喜歡就好。」他粗嘎道,仍止不住地更加渴求著。

  突地——

  「咳咳,你們要不要先換個地點?旁邊倒了三個人耶!」

  兩人瞬間止住親熱舉動,朝聲音來源瞪去。

  「於若能,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於用和惱道,瞪著躲在暗處的妹妹。

  「我來看你們合好得怎麼樣啊,哪知道……我絕對不是偷窺,事實上,我剛才就要走了,可問題是你們旁邊倒了三個人,依我看,應該先報警比較妥當,要不然你們吻到一半,他們醒過來怎麼辦?」很殺風景耶!

  「那你是不是應該去報警了?」於用和眯起眼。

  「哦。」她點點頭,走了兩步又踅回。「姊,說到底,你根本就是在吃凱薩琳的醋嘛,還說你是因為懷孕才情緒失常,其實根本是吞了整桶醋。」

  「於若能!」她沉聲警告著。

  「不說就不說。」走了兩步,她又打住。「其實,凱薩琳每次來,都說很多伊凡的好話,可就不知道你到底是聽到哪里去了,一點也不明白她是在幫伊凡,竟然還誤以為他們兩個有一腿,真是夠瞎了。」

  「於若能!」她作勢要上前揍人。

  「孕婦不可以跑!」丟下這句話,於若能便一溜煙地往回跑。

  伊凡則是緊緊將她摟在懷裏,兩人都沒有開口。

  過了好久,伊凡才小聲問:「你在害羞嗎?」

  「誰在害羞啊?」她的字典裏頭也沒有害羞兩個字。

  「不是害羞啊。」他點點頭,附在她耳邊魅惑道:「如果你不想在今晚見到若能,我倒是建議你跟我—起到外頭過夜。」

  他指向遠處高聳的建築物,上頭閃爍的招牌寫著華東酒店。

  「你怎麼那麼下流?」紅暈爬上她的耳根子。「喪失記憶的你,給人感覺純潔多了。」

  聞言,伊凡不由得惱了。

  「能有多純潔?要是真那麼純潔的話,你肚子裏頭也不會有我的種。」別再提那個時候的他,他不想幹那種妒忌自己的蠢事。「事實上,我很想重溫舊夢,對於失憶時的某些片段還是很沒真實感,所以想要親自操練一回。」

  「下流!」她抬腿往他的腳一踹,瞼上紅潮更甚。

  「用和……」他痛得蹲下身。

  「無恥!」她回頭罵他,瞼羞得快要燒起來,隨即快步往前跑。

  「孕婦不可以跑……」該死,腳真的好痛!


  【全書完】
全世界只有一個你,叫我如何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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