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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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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您不是到前廳去見富爾碩少爺嗎?怎麼一會兒就回來了?」珠兒等在門口,一見到亭嫣便迎上去。「格格,您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珠兒皺起眉頭,急忙伸手探看亭嫣的額頭,擔心亭嫣當真受了風寒。

  亭嫣望了她一眼,搖搖頭,神色怔忡,一徑往房裏走去。

  「格格…」珠兒突然拉住她,轉頭望了新房一眼。「二格格來了。」她壓低聲音說話,這便是她之所以站在房外等亭嫣的原因了。

  「亭孇來了?」亭嫣停下步子,整個人驀地清醒過來。

  「是啊!這會兒正在房裏等著您呢!」珠兒忍不住嘀咕。「我說您不在,她就硬是賴在房裏等著,怎麼也不肯走!」

  亭嫣望著幾步遠外的房門,心底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她揪緊心口,問自個兒究竟怕著什麼?

  「格格,您怎麼了?」珠兒關心地問。「您要是不想見二格格,那我替您打發她去…」「不要,珠兒,」亭嫣拉住她。「我只是……我現在就去見她!」她摀著胸口,慢慢踱向新房。

  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亭孇悠悠哉哉地坐在茶幾邊鋪著繡花巾的心椅子上呷茶。

  「亭嫣,妳總算回來啦!」亭孇從椅子上跳起來,嬌媚的臉上滿是笑容地迎向亭嫣。

  她一向直呼亭嫣的閨名,從不叫她姊姊。

  「妳等很久了?」亭嫣對住亭孇微笑,回頭吩咐珠兒重新沏一壺熱茶進來。

  「還好啦!」珠兄出去後,亭孇抬眼溜了房裏一圈,撇撇嘴,笑著嬌聲揶愉道:「亭嫣,現下妳可不比從前了!單是這新房,比起咱們王府裏任一間上房都氣派、豪華多了!」口氣隱隱帶著酸味。

  亭嫣一怔,輕聲道:「這新房原本該是妳的,是我占了妳的位子……」說出這話的同時,她心窩莫名地抽痛!

  不需問自個兒心痛的理由,她明白她眷著的並非這房裏陳設的富貴,也不是今非昔比的虛榮……

  「妳別這麼說啊!我可沒半點指責妳的意思!」亭孇噘起小嘴,笑得更甜。「成親那時是我自個兒病著,沒福氣嫁進宮裏,說到底還是妳比我有福分多了!這親事大概註定該是妳的!」說到此她忽然歎了一聲,回身坐進椅子裏,兩肘靠著小幾撐住臉蛋,臉上嬌甜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亭嫣不安地望住亭孇,她知道亭孇的話沒說完,她等著亭孇往下說。

  「格格,熱茶來了!」珠兒端著茶盤進來,正巧聽見亭孇的話。她老大不高興,嘴角一撇,扭身把熱茶端到亭孇跟前,誇張地歎了口氣。

  「不是常聽得人說,姻緣本是天定,半分強求不得!二格格您說的真好,依我瞧這親事大概也一早註定了是大格格的份!說來當初定親時,王爺和福晉還真是白費心機了!」她話中有話地譏諷道。

  亭孇瞇起眼,冷下臉問:「妳說我額娘、阿瑪白費心機是什麼意思?」聲音還是嬌嬌嗲嗲的,語氣卻讓人心寒。

  「喲!敢情二格格沒想過嗎?」珠兒可不怕她!她生來是專克亭孇這種嬌嬌女的潑辣星!

  「也難怪嘛!一塊心頭肉,當然寵得嬌了些、自私自利了些、目無兄姊了些!這才沒追根究柢地想過,這婚事源源本本究竟該是誰的才合理喲!」

  「妳……」亭孇氣得說不出話!

  「珠兒,這兒沒事了,妳退下。」亭嫣知道珠兒在替她出氣,可她不要珠兒用這方式來替她抱不平。

  「格格!」珠兒可不想走!依亭嫣光明磊落的性子,說不了三句話肯定又讓二格格給欺負!

  「妳下去吧!」亭嫣柔聲道。

  她懇求的眸光讓珠兒軟下心腸。珠兒歎了口氣,瞪了亭孇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

  等珠兒走了,亭孇怒道:「亭嫣,妳就這麼放任著,瞧那奴才愈來愈放肆了!」可這話她卻沒膽在珠兒面前說,雖說珠兒不過是個奴才,可不知怎地,她就是怕她這個奴才!

  「珠兒不是有意的,妳別同她生氣。」亭嫣替她倒了杯熱茶轉移話題。「妳來……是阿瑪還是額娘她……」

  「沒什麼事兒!」亭孇撇撇嘴,端起杯子呷了口熱茶。「前些日子我病了那麼久,整日就是躺在床上喝一些苦口的藥湯,可要苦死我、悶死我了!好不容易熬到病好,額娘說我身子弱,又不許我去別的地方,只好到妳這兒來玩玩、同妳說說話了!」她恢復笑臉,嬌聲問了句:「妳不會不歡迎我吧?」

  「當然歡迎!」亭嫣笑笑,接下問:「妳要進宮來,阿瑪當真沒交代什麼要對我說的?」

  那日簡王爺陪亭孇來府時曾有話對亭嫣說,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因為亭孇和德煌來到大廳而中止。

  亭孇眼珠子一轉。「阿瑪當真沒『交代』什麼!只是……」

  亭嫣握緊熱茶,等著承受亭孇即將出口的話。她知道阿瑪和額娘不是輕易就會死心的人!

  「阿瑪說,左右我在府裏地無聊的緊,不如就到這兒來住幾日,一來好散散心,二來也能陪陪妳。阿瑪說妳不會不同意的,是吧,亭嫣?」

  她眨著大眼望住亭嫣,神情無辜、天真極了!

  亭嫣對住她,慢慢垂下眼……

  「不會,妳要來這兒住當然好,我會跟十三爺說…」「不必了!只要妳沒意見,我自個兒跟他說就成了!」

  亭孇輕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過頭來開心地笑道:「對了!我的行李一會兒有人會送來,妳替我安排一間上房,再差人把行李擱到房裏,順道替我挑個手腳俐落的丫頭到我房裏服侍,還有,別忘了囑咐她,我回到房裏之前就得把行李整理好……還有還有,讓她手腳千萬輕些,別把我的漂亮衣服和貴重首飾給碰壞了!」一連串交代完,亭孇這才蹦蹦跳跳地轉身推開門出去!

  亭嫣喊住她:「亭孇,妳知道十三爺在哪兒」

  「我自個兒會找路!」亭孇在房外喊,不一會兒就去得遠了。

  亭嫣出神地望著亭嫂的背影,直到珠兒的聲音突然震醒她。

  「什麼嘛,就好象這兒是她自個兒家似的!」珠兒嘀咕。「嘴裏說的好聽,什麼問您的意見,原來早就登門入戶,連行李都打包好差人送過來了!」原來珠兒一直站在房外聽著,她就是怕格格會吃虧才沒敢走遠!誰知道她守在門外也沒用,格格生性不受和人計較,二格格就看准了這點吃定了格格,二格格臉上甜笑著,卻居心回測,壓根兒沒有一絲半毫良心。

  亭嫣半晌不說話,她知道亭孇有心住進來,可這樣教她措手不及的安排,必定是出自阿瑪的主意……阿瑪接下來的盤算,她漸漸有些知曉了。

  「格格您為什麼要答應她呢?」珠兒沒好氣地問。

  「我有什麼理由拒絕?」亭嫣苦笑。「正如我方才說的,這位子原本就該是亭孇的!」

  「誰說的!要真評起理來,這位子本該是您的!現下老天爺把它還給您,正是叫做老天有眼!」珠兒執拗地道。

  亭嫣看了珠兒一眼,不置一辭。

  「少福晉!」珠兒正想再講什麼,門口適時傳來幾聲敲門聲。

  珠兒走過去應門。「什麼事?」

  「十三爺讓我過來,請少福晉到花廳一趟!」那侍從道。

  「又是什麼事?」珠兒皺眉,心想亭孇腳程底快,這會兒已經見到十三爺了?!

  「屬下也不知道,十三爺只請少福晉上花廳去。」侍從低下頭,一問三不知。

  十三爺的事,他可沒敢多嘴!

  亭嫣在房內輕聲說:「我身子不太舒服……」

  也許是逃避,可她就是不想再見德煌,亭孇的事由他去決定就成了!

  「少福晉,十三爺吩咐下來了,屬下要是沒辦妥……」侍從頓了頓,沒往下說,可語氣之為難,分明是要引出亭嫣的同情。

  亭嫣歎口氣,降服於心軟。「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就到。」

  她只得無奈應允。

  侍從聽到亭嫣答應了,這才滿意地走開。

  亭嫣從椅子上站起,走向門口。

  「格格,天冷了,加件衣服再出去吧!」珠兒把外衣披到亭嫣瘦弱的肩膊上。

  亭嫣拉住外衣,回頭對著珠兒虛弱一笑。「騰出西廂房給亭孇,還有,幫幫我,去找個服侍亭孇的人。」

  珠兒不回話,蹶起嘴。

  「珠兒?」

  「好嘛?」珠兒甩頭,扭身離開房內。

  亭嫣歎口氣,也推門而出。

  ★★★

  「喂,你們爺呢?」亭孇出了亭嫣的屋子後一路往前,這會兒看見迎面正走來一名小廝,便向他問路。

  「姑娘問的是十三爺?」那小廝上下打量亭孇一回,心想這姑娘美則美矣,可惜沒啥教養!可小廝見亭孇衣著華麗,也不敢輕易得罪。

  「你們這兒還有哪個爺?」亭嫂噘著小嘴,輕哼一聲。

  小廝撇撇嘴,指著左前方的路道:「十三爺在前頭廳裏……」

  「知道啦!」亭孇沒把話聽完掉頭就走,連個謝字也沒有。

  那小廝皺皺眉頭,嘀咕幾聲,也趕緊辦自個兒的事去了。

  亭孇往前苑去時經過一間花廳,不期然看見久違的富爾碩,他站在門外神色焦急地四面張望,像正在等什麼人似地!

  「他什麼時候回京的?怎麼會在這兒?」亭孇暗想道,隨即眼珠子一轉,便躲在廳外偷瞧。

  過不久就見一名侍從領著亭嫣過來,亭孇恍然大悟,像撿到寶一般吃吃笑起來。「我就說嘛,他在這兒做什麼?原來真是來看她的!」她哼了一聲,嬌俏的臉上乍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然後自言自語道:「得把這事告訴十三爺去!」

  親眼確定亭嫣進了花廳,她連忙奔到前苑去,在大廳內果然看見德煌。

  「十三爺!」亭孇見了俊俏的德煌,臉蛋兒霎時緋紅,她嗲嗲地喚了他一聲。

  一名侍從正在德煌耳邊說些什麼,德煌抬起臉,就看見含羞帶澀的亭孇。「妳何時來的?」他揮手遣退侍從,俊臉勾起一抹笑痕。

  「一早就進宮了!」見他無起身迎接的打算,亭孇便自個兒走向他。她蓮步款擺,甜笑盈盈地停在他跟前。

  「這回打算來玩多久?」德煌挑起眉,教人看不透的黑眸盯住亭孇,他端起幾上的茶盅,緩緩呷了一口。

  亭孇羞澀地垂下眼,心跳突然加快到不能正視他的目光。

  「十三爺,你這兒又太又漂亮,咱們王府哪裡比得上,每回我一來就不想走了……」

  德煌撇撇嘴,唇角一抹陰性的笑痕乍現即逝。「那就常來,多玩幾回。」他說道。

  「可宮裏這麼大,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玩盡看遍呢!」亭孇低下臉,眼角襯著德煌。「我想住了呢,不知道十三爺收不收留我?」她厚顏地道,德煌沒說留她住下,她乾脆自個兒提起。

  德煌撇撇嘴,不置可否。

  亭嫂見他不回話,心底一急,便再上前一步「十三爺,您是不歡迎我來住嗎?」她屈下身子,蹲跪在德煌膝前,長松的睫毛楚楚地顫動著。

  傭煌斂下眼,低柔地道:「怎麼會,妳想太多了。」

  「那為什麼……」

  「妳是簡王爺和簡福晉的掌上明珠,要在宮裏住下,他們肯答應?」他伸手撫摸她的發,臉上的神情曖昧不明……

  「就是阿瑪讓我來住的!」見他伸手碰自己,亭孇心底泛起一陣璉漪,她益發大膽地說:「就算是我自個兒要來,阿瑪也不可能反對的!他一向順著我他一向疼我,我想在這兒住下,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可十三爺……您到底歡不歡迎我來住?人家還不知道您的心意呢……」她大膽地把臉蛋擱在德煌腿上,鶯聲燕語地柔道。

  德煌往下輕撫她的臉蛋,沉聲低笑。「我的心意?妳想知道哪樁『心意』?」

  他一語雙關地問。

  「人家……」亭孇把臉埋入德煌衣襬內。「人家不來了!十三爺,您好壞!」

  德煌嗤笑。「我壞?」他陰闇的眸掠過一抹詭光。「妳不喜歡我壞?」

  亭孇羞怯地抬臉,德煌順勢把她摟進懷裏……「十三爺!」亭孇驚呼。

  「妳想住進宮裏,難道就是為了貪看好風景?」他邪笑著問。

  「人家……」亭孇欲拒還迎,跟著整個投入德煌懷裏。「你知道了還要問!」

  她臉蛋整個埋入德煌懷裏,嗲聲嬌嗔。

  「我知道什麼?妳不說,我可什麼也不明白!」他斂下黑眸,似笑非笑地貼著她耳畔低道。

  亭孇咭咭笑,又躲不開,眼珠子一轉,便扯開話題。「可好了,這會兒富爾碩也進宮了,方才我還瞧見他和亭……『亭孇』兩個人全在花廳裏,也不知做什麼去了!」她瞟向德煌,有意無意地提及。

  德煌放開她,過了半晌才挑起眉,淡淡地問:「妳想知道?」

  亭孇睜大眼,驚訝地問:「你明知道他們見面,還在這兒喝茶?』突然想通什麼,她輕哼一聲。「也難怪,富爾碩跟『亭孇』的事,你大概半點也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德煌瞇起眼。

  「我說真話您可別生氣!」亭孇覷著眼,嬌聲接下說:「從前富爾碩還沒到西北前,可是天天到咱們府裏找『亭孇』呢!在咱們那兒誰都知道,富爾碩對亭孇……他對『亭孇』可不只表兄對表妹那般單純!」

  「那又如何?『亭孇』現下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德煌冷淡地道。

  「可人家是有情有義的?正常來說,這種打小到大的感情,可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的!」

  她覷著德煌的反應,煽風點火地接下道:「更何況……我聽阿瑪說過,富爾碩為了『亭孇』,原本要跟阿瑪提親的!當然啦,就因為『亭孇』自小就許給了您,他這妄想自然是不成了!」

  「提親?」德煌冷下眼邪笑。「也許,也許這會兒他正在花廳跟她求親!」

  亭孇睜大眼。「你……妳不介意?」

  「介意?」他哼笑。「這原本就是樁我不想要的親事,再加上我不想要的女人……沒什麼好介意的!」冷淡地道。

  「可是,再怎麼說「亭孇」現下已經是你妻子了!」聽到他說這是樁他不要的親事、不要的女人,雖說他指的人是亭嫣。可到底正牌的亭孇是她,她心底就不是滋味!

  「現下『亭孇』和富爾碩兩人孤男寡女的在花廳裏,你就那麼放心,當真不去瞧瞧他們倆……」

  「那就去吧!」他突然放開亭孇,從椅子上站起,大步往廳外走去。

  亭孇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住。「十三爺,您等等我啊!」之後連忙跟在德煌身後奔出大廳……

  ★★★

  「亭……「亭孇」!」富爾碩看到跟隨侍從來的事嫣,激動的走上前迎向她。

  「富爾碩?」亭嫣疑惑地睜大眼,望著出現在眼前的魁梧男子。「為什麼會是你……」

  「妳離開大廳後,我求十三爺,請他允許我同妳單獨見面!」

  富爾碩道。

  「是十三爺答應的?」亭嫣心底的疑惑更深,德煌的所做所為愈來愈匪夷所思,教人不能理解!

  她蹙著眉頭,揮揮手,讓一旁的侍從退下。

  富爾碩接下道:「我決定離京了!臨行前有些話我想單獨跟妳說。」

  「你要離京了?這麼快!你不是前晚才進京的?」亭嫣兩眉鎖得更緊,她欲言又止地望住富爾碩,神情顯得憂慮。

  「也不需再瞞妳,我實話對妳說了!」富爾碩眸光轉濃,深深盯住亭嫣。「我這趟進京,原本就只是為了…為了回來看妳!」

  他還是沒說出實話他回京原本是要跟簡王爺提親,他是為了迎娶亭嫣才回來的!

  亭嫣別開眼,靜了半晌才輕輕道:「富爾碩,我……」

  「什麼都別說了!」富爾碩上前一步握住亭嫣的手。「我明白妳的苦處!前因後果,珠兒都已經告訴我了!」

  「珠兒她告訴你了?」珠兒卻沒跟她提過!

  「是,所以我明白妳的處境,知道妳嫁進宮並非心甘情願,我之所以甘冒大不韙,跟十三爺要求單獨見妳,就是想告訴妳」他頓了頓,拉著她的手讓她轉向他,正面對著他的眼。「我想告訴妳,雖然我人不在京裏,可我仍然是妳打小認識的那個富爾碩,妳也永遠是我心底那個小點兒!妳若是受了委屈千萬別往心底藏,一定要想法子告訴我,不論寫信還是托人,總之要讓我知道妳的消息、讓我知道妳所有的喜怒哀樂!」他突然握緊亭嫣的手,神情認真得令人揪心。「記著,不論多久我都會等妳!」

  亭嫣退了一步,想掙開富爾碩的手,但他不依。她沒想過有朝一日富爾碩會對她說出這番話!從前他只是她的表哥,她談心的朋友,可現下……她再遲鈍,也明白這份友誼變質了!

  「富爾碩……」她輕喊,望著他認真的眼,卻說不出話來。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富爾碩放開亭嫣的手,又看了她半晌,才默默地轉開身。

  「等等?」亭嫣追上他。「你……你要離開了?」

  富爾碩點頭。「我留下來也無用,只會……只會增添妳的麻煩!」

  「你現在就要走?」亭嫣追問。

  「是。」

  「別走!」亭嫣突然主動握住富爾碩的手,急切地道。「至少在十日內,千萬別走!」

  富爾碩先是一愣,繼而神情激動。「妳……要我留下?」

  亭嫣咬住紅唇,娥眉輕鎖,終於似決定了什麼一般,篤定地點頭。「我要你留下!」

  「當真?」富爾碩頓時欣喜若狂,亭嫣竟然開口留他!依她的性子,要她開口

  放下矜持是不可能的事。「妳當真要我留下?」他不確定地又問一遍。

  亭嫣點頭。「我要你留下!」

  「告訴我,為什麼……妳突然要我留下?」他要乘機逼出她的真心話!如果她也同他一般心思,那他會不顧一切地帶她走!

  亭嫣專注地凝視富爾碩的眼眉,慢慢蹙擰眉頭……「是啊,『亭孇』,我想知道妳要富爾碩留下的理由!」亭孇跨進門內,她身後是一語不發的德煌。「你快說啊!妳到底為什麼要富爾碩留下?」她嬌聲逼迫。

  沒想到正巧讓她和德煌撞見這一幕,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讓富爾碩留下,自然是為了盡地主之誼!」德煌沉的聲調從門口傳進來。他跨進門內,陰驚的黑眼對住錯愕的亭嫣,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痕。「我說的是吧,『孇兒』?」

  亭孇猛地回過頭,錯愕地望向德煌!

  亭嫣卻斂下眼,避開德煌的注目。「是,我……就是這個意思!」心底卻不解,德煌為什麼要替她圓場?

  富爾碩聞言黯下眼,默不作聲。

  亭孇瞇起眼,回過頭問:「是這樣嗎?」語氣冰冷。

  「當然是這樣。」亭嫣抬起臉對住亭孇質疑的冷眼。

  「富爾碩,那你呢?妳會留下吧?」亭孇轉頭詢問富爾碩,眼底又生出一股期待。

  方才沒能讓亭嫣難看,現下她巴不得富爾碩留下,只要富爾碩肯留下,她總會抓到他們倆曖昧不明的蛛絲馬跡!

  富爾碩望向亭嫣,她急切、央求的目光讓他軟了心。

  「我……會留下。」他終於說。

  亭嫣眉頭一松,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這一切都看在德煌眼底。

  亭孇撇起嘴,哼笑一聲。「也難怪『亭孇』留你,你就不走了!她打小就同你親近嘛!你們向來是無話不談的,要不是她早就許給十三爺,這趟你回京八成就要娶她回西北去了!」她訕訕地撖喻。富爾碩肯留下正是稱了她的意!

  「別胡說!」富爾碩卻出其不意地斥喝亭孇。「十三爺在這兒,妳怎麼亂說話!」他會突然震怒是為了亭嫣。

  儘管他不是真心這麼說,可他不要亭嫣的處境為難。

  「我哪裡亂說話了!你敢摸著良心說你沒有!」

  「『亭嫣』!」亭嫣喚住亭孇,不讓兩人再繼績鬥下去。「我騰了一間西廂房給妳,還讓珠兒找了人服侍妳,我這就帶妳過去瞧瞧,看看屋子和選的人合不合妳的意?」

  亭孇轉眼看向德煌。「十三爺……」

  「去看看吧!可不能委屈妳。」德煌雙臂抱胸,沖著她咧開嘴笑。

  亭孇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心花怒放。「那好吧,妳就帶我去瞧瞧,看看合不合我意。」

  亭嫣點點頭,跨出花廳時經過德煌身邊…「慢著!」他突然喚住她。

  亭嫣心口一跳,不安地睜大眼仰望高大的他。

  德煌突然抓住她纖細的手臂!「早上妳說身子不舒服,現下可好些了?」他柔聲問。

  亭嫣腦子裏霎時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睇望他,忘了要回答……「怎麼了?病得魂兒都飛了?」他定定地盯住她,旁若無人地嗄聲調笑。

  亭嫣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地用力搖頭。「我、我好多了……」她慌亂地回答,情不自禁地臉紅……她突然氣起自個兒這麼慌張無措、這麼笨拙失態的表現!

  「我看也沒什麼事嘛!」亭孇猛地拉住亭嫣,她身段本來就生的比亭嫣高大些,過分用力之下,很快就握紅了亭嫣白哲的手臂。「妳不是要帶我去看寢房嗎?桿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走!?」

  「好……」亭嫣望住德煌,無言地要他放開手。

  德煌對住她一笑,忽然傾身貼在她耳畔輕輕一吻「忙完了就回房等我,嗯?」他柔聲低道。

  亭嫣心跳霎時亂了碼,呆呆地望住他……「快走吧!」亭孇瞇起眼,用力拉住亭媽的手臂往外拖!

  亭嫣被她扯得身子往前傾,腳下一絆,踉蹌地跟在亭孇身後出去。

  德煌回過頭接觸到富爾碩黯然的跟神,他陰闇的眼暫態掠過一抹詭光「都新婚這麼久了,『孇兒』還是改不掉愛臉紅的毛病!」他悠淡地笑語,眼角覷向富爾碩。

  富爾碩猛地抬起頭,神情木然地望住德煌。

  記憶中亭嫣愛書、愛畫、愛同他品詩對詞,卻從來不是個愛臉紅的女子……他望住德煌,慢慢握緊兩掌,強自咽下喉頭灼烈的苦汁!答應亭嫣留下是對是錯,此刻他也迷憫了……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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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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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嫣好不容易安撫了亭孇,一回到房裏,就看見德煌坐在炕床上「你……」她愣在門口,躊躇不前。

  「我等妳一會兒了!」德煌從炕床上起來、撣撣發縐的衣襬。

  「有事嗎?」亭嫣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又是這句,妳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問?」德煌撇撇嘴,走到亭嫣面前。

  亭嫣兩手捏著帕子,方才在花廳裏那緊張的情緒又莫名地掌控她,她左右望了又望,卻不見珠兒「在找珠兒?」德煌低笑。「她讓我給遣走了!」他輕鬆地說。

  亭嫣愣了一下,氣氛一時尷尬,終於地想到話說。「方才在花廳,謝謝你替我留住富爾碩。」

  「我替妳留他?」德煌嗤笑。「我可沒說半句留他的話!」

  「可你替我解圍」

  「解圍?難不成妳心底不是這麼想的?妳留他另有目的?」他突然顯得咄咄逼人。

  亭嫣胸口一窒,不自覺地又退了一步,德煌卻同時逼近一步。「說啊!妳另有目的?」他聲音依舊低柔,眼神卻全然不是那回事。
「我是另有理由,可是…」

  「什麼理由?」他眸光變得危險,嗓音卻更柔,同時傾身向她。

  亭嫣微微喘著氣,他溫柔的霸氣反帶來更強烈的壓迫感!「今早我注意到富爾碩的面相……相理上有一句話叫『三十印堂莫帶煞』,可今早我卻瞧出他印堂暗沉,靠近印堂的右眉淩雲位上有一道傷害紋,額上父母宮下的左右輔角又青中透黑,印堂到天倉,整個天庭、司空,中正隱隱透出子股薄黑之氣!

  方才在廳裏他握著我的手時,我又看見他地紋中斷且現十字紋,只怕……只怕富爾碩一出京,十日內會有殺身的災禍!」她聲音略微顫抖。

  「妳在胡說什麼?」德煌皺著眉頭。「就算我相信,為何只要他留在我府裏就能保無事?」

  一說到命理,亭嫣似變個人,臉上流轉動人的寶光,她忘了德煌的逼近帶給她的壓迫感,忘我地往下說……

  「你這府邸坐北朝南丘門於異,是上上大吉的陽宅方位。最重要的是富爾碩他命理五行屬火,是為離卦,倘若五行屬火的人身處南方,這正是本命的五行和方位的五行配合,所謂『宅命相配』,起了風水學上的『比和』作用,在平順時有錦上添花之功,而在不利逆境時,亦可將災禍降至最低,逢凶化吉。何況他現下住在咱們新房隔鄰,而客房在整座宅邸裏位於東方震卦,是為震木,正是命屬離火卦人的生氣最大吉方,加上客房四周花木扶疏、綠意盎然,木氣當旺,木火相生、正益離火!」

  德煌牢牢盯住她神采煥發的小臉,好半晌才嘎聲問:「於他有益,於我又如何?」

  亭嫣笑了笑。「你們倆同屬離卦,『八宅明鏡』一書有雲:正異坎離是一家,西四宅爻莫犯他;若還一氣修成象,子孫興旺定繁華。這房子適合富爾碩,自然也適合你!其實你們兩人的性情應該是極為相近的,都是豪邁坦率的性情中人……」

  「那妳呢?於妳又如何?」他不置可否的往下問,眉頭不自覺的縮緊。

  「於找他算是有利的陽宅,我命理五行屬木,周離火、異木、坎水相生相合,並無刑克的顧忌!」

  「妳如何懂得這些?」德煌瞇起眼,並不全然信她。

  在他以為,這同所謂害人的妖術,例如「魘魅」之類雖然有別,可也算怪力亂神之說!要他全信,除非富爾碩當真出了事!

  「小時候我就愛待在阿瑪的書房裡打發時間,有一天我翻看書櫃,無意間找到一口方形的木箱,也許因為年代久了,木箱外的鎖己經鏽開,我打開一看,發現裡頭全是命算卦卜的書籍,不看則已,一看之後便教人不受控制地沉迷下去……」

  她唇邊帶著甜笑,回想起那段在書房裏獨自鑽研命理的日子,原本她性子就較一般孩子沉靜,之後她更是變得內斂寡言,許多時候只是默默觀察身旁每一個人面相上呈現出的禍福休咎,慢慢地累積了心得,漸漸能立斷運命,於事發前後對照征引,到後來就幾乎不曾錯斷過!

 「是嗎?」德煌盯住她的眼。「我姑且相信……這不是妳為了要留下富爾碩,而費心算計的謊言!」

  亭嫣小臉上的笑顏頓失,她望住他,終於輕歎口氣。

  也難怪他不能全信,從前在王府裏讓她看過相的多是些下人,她斷相多是照面即知,被相者並不知道她已自其面相推論出一生榮枯,只有在對方災禍臨頭時,她才會出言告誡,一般時候她閉口不言;就算說了,也只會惹來人們笑話!可當她偶然出言告誡時,府裏的下人雖不敢當面笑她:私底下卻斥為無稽之談,往往要等到災禍發生了,才會回過頭來不惜跪地磕頭、苦苦哀求化解之道。可等到那時往往也太遲,她己然愛莫能助了!

  「過來。」他忽然柔聲喚她。

  亭嫣猶豫地望他,小臉不知不覺地臉紅。

  「怕什麼?」他低笑,伸出手:「過來。」他又重複一次。

  亭嫣輕輕呼出一口氣,慢慢走向他。

  德煌握住她的手腕。「為什麼怕我?」他笑閘。

  「我沒有……」亭嫣囁囁地低孺。

  「沒有?」德煌挑起眉。手一使力把她扯向他。「十三爺!」亭嫣跌入他懷裏,她慌亂地想推開他的胸膛。

  「還說不怕我?」德煌死按著她,笑著抓住她細瘦的手腕。

  「十三爺……」亭嫣掙不開他,只得放棄。

  「告訴我為什麼怕我,我就放了妳!」他得寸進尺地把俊臉埋入她的胸脯內,嗅聞她乳問的芳香。

  「爺……別這樣……」亭嫣羞怯地扭動身子,仍不能習慣他親昵的動作。「我沒有怕你什麼,對你……不是個怕字……」

  「不是怕?那是什麼?一見到我就受驚嚇?」他不正經地道。

  亭嫣忍不住微笑。「你又不是吃人的野獸,為什麼我一見你就要受驚嚇?」

  「妳肯定我不是野獸?」他似笑非笑,突然嘎聲道:「可我卻想吃了妳,怎麼辦?」

  亭嫣睜大眼瞪住他,儘管他新婚那夜以及往後那幾次他已對她做了許多,可她還是單純得不能理解他的話。

  德煌知道她不明白,一隻大掌悄悄鑽進她衣襟內,握住褻衣下一隻軟熱的椒乳「我指的是這樣吃妳!」他嘎聲柔道,五指揉弄她溫軟的酥胸。

  亭嫣倒抽一口氣,總算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爺……」她紅透臉蛋,情不自禁地合上眼。

  「咱們還沒圓房,記得嗎?」他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背著他坐在他膝上,兩手環抱住她的酥胸,溫柔地揉捏她的胸脯。

  亭媽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沉默下來,無法回答。

  「怎麼了?不想跟我圓房?是為了富爾碩?」他挑起眉,語氣冷沉下來。

  「別扯到他!」亭嫣急切地回道。「我只是……」

  「別再跟我說妳害怕!」他打斷她的話。「剛才妳明明說不怕我?」

  「那是指……那不是指那個。」他刻意拿她的話反制她,她有理也說不清了!

  「不是那個是哪個?」他逗她,突然摟住她親吻。

  「十三爺……」亭嫣嬌喘吁吁,推也推不開他。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突然……「過幾日我要回豐台去看看,在這之前……」他吻上她的眼瞼,溫柔得教她不敢置信……

  「十三爺?」他說要走,她的心竟也不受控制地抽痛。

  「垮著張臉做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他低笑。

  「我沒有……」她情急地分辯,因為被看透心意而慌亂。

  「沒有什麼?妳不會想我?」他注視她紅透的小臉,眸中掠過一抹詭光。

  亭嫣紅臉低低垂著眼,沒見著他眼光中的異樣。

  「不是……」她心口莫名地熱,熱得教她透不過氣來!

  沒來由的,她沒來由地開始眷戀起他的胸懷,沒來由地被他的柔情所挑動,為他心悸……她揚起小臉,深深地望住他的跟,掙扎又掙扎終於問:「有句話……我想問你。」「什麼話?」他嘎聲問,盯住她水光灩瀲的眼。

  「為什麼……你一開始不要我的,可現在……」

  「沒為什麼!」他斂下眼。「這種事沒有解釋,有了解釋就不純粹了!」他似是而非地回答。

  「不純粹?」她迷惑。

  「但凡開始辯證,單純的事就變得複雜,涉入許多非情感因素。」他複雜地說明。

  亭嫣望住他陰闇的眼……她能相信他?

  他盯住她的眼。「不相信我?為什麼?妳有顧忌是為了……」

  「不是!」她知道他又要提起富爾碩。「我……如果你瞭解我的成長背景,或者能明白我不相信……妳會愛我的原因。」

  親如她的額娘和阿瑪從來沒愛過她!她不欺騙自己,早已明白天下並非沒有不是的父母。可她不恨,因為相信緣分。雖然有緣結親,阿瑪和額娘不能愛她,只是彼此的緣分不夠深。

  德煌的眸光閃了閃。「妳想要我瞭解妳?」

  亭嫣低下頭。「你已經瞭解一部分的我了。」她輕歎道。

  『如果只要瞭解,富爾碩比我更適合妳!」他道。

  亭嫣倏地抬起眼,搖頭。「我說不出你們的不同在何處,但是……我從不曾渴望富爾碩的瞭解。」

  「他自然而然瞭解妳,你們不更合適?」他嗤笑,漫不經心地說。

  亭嫣怔怔望住他,心口莫名的空洞和酸痛……然後,她知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如果明知他無心,她卻不可自拔地陷入自憐就是愛的話!

  從未有人能教她清明的思緒混亂過,包括富爾碩。

  「不管他多瞭解妳,現下妳已經是我的妻子!」德煌突然摟緊她,貼著她耳畔嘎語。

  亭嫣紅著臉,眸光隨他目光流轉,心悸加速……她知覺到他對她的影響,她緊張,可卻不害怕,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笨拙……

  「別怕我,」他摟緊她,低柔地嗄語。「我是妳的夫君,是妳最親密的人,我不會傷害你……」

  他的唇埋入她發間,低沉的喃語,隱在她發後,他溫柔的眸光轉闇,掠過一抹陰性的邪氣。

  亭嫣緊張不已,細細地呼出一口氣。「嗯……」她點頭,全心相信他。

  儘管明知與他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有朝一日她得把他還給亭孇,可她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

  「放輕鬆。」他低沉地柔語,輕輕扯開她的前襟,握住她柔軟的胸脯。「今夜,我要得到妳。」他低語,語調柔之又柔,醉人心弦。

  「十三爺……」亭嫣尖細地低吟,清麗的臉蛋逼得火紅,她微微側過臉,讓他的吻落在她白皙纖長的頸子上。

  為她這細微的動作,德煌嘎聲低笑。「妳漸漸開竅了,『孇兒』。」他調笑,大手同時探入肚兜內,捏擠一對軟熱的椒乳。

  「啊……」亭嫣輕吟一聲,替代回答……她呼吸加快,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熱和五指的力道。

  德煌低笑,捉弄似地搓撚她如絲緞般的乳頭,直到它挺立繃緊,在他的揉搓下如兩隻殷紅的莓果。另一手卻悄悄探入她的褻褲內,兩指揉扯著她私處間含苞的花蕾,一根長指邪氣地擠入她腿間已經濕漉漉的窄縫……

  「啊--十三爺……不要……別……別這樣……」他的逗弄讓她意亂情迷,她拱起身子,想抗拒卻身不由己……

  德煌把肚兜卷到她胸上,讓兩隻腫脹的椒乳裸裎在冰涼的空氣中,他突然張開兩膝撐開她的大腿,停在她體內的手指開始抽動「啊呀……」

  亭嫣背對著騎在他膝上,她還是處子,他只插入一根指頭已經塞滿她緊窒的下體,花唇的根部痙攣地收縮著,不斷湧出濃稠濕滑的愛液。亭嫣不由自主地緊緊吸住他入侵的指頭,在他抽插之間她含著痛苦以及不可思議的愉悅,尖聲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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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不舒服?」他低嘎地問,試圖再擠入一指「啊……」

  亭媽的身子猛地一抽,瘀紅的胸脯舞出一陣眩目的乳波,德煌握住一隻顫動的椒乳,狂野地揉擠她!

  「舒不舒服,嗯?」他邪惡的指頭在她體內進進出出地佔有她。

  亭嫣下意識搖頭,大半是因為羞愧……「不要……爺……好疼……」

  她想併攏大腿,他強壯的膝卻固執地撐開她,不讓她合起腿……

  「別怕,痛是必然的。」他低柔地安撫她,慢慢再擠入一指……「我要妳的腿為我張開!」他邪氣地嘎語,轉動指頭,玩弄她濕窄的通道。

  「啊……」亭嫣拱起胸脯,整個玉白的身子都逼得殷紅了……她閉緊雙眸,迷醉在他邪肆的衝擊中,迷失在他溫柔的細語裏……

  「愛我嗎,『孇兒』?」德煌突然撤出手,轉過她的身子,把她抱到床上壓上她,熱唇貼在她敏感的耳畔嘎聲問。

  「呃……」亭嫣睜開眼,眼神迷亂、渴望、無言地祈求。

  「愛我嗎?我要聽妳親口說。」他解開褲頭,抵在她充分濕潤的私處,碩大的下體昂挺待發。

  亭嫣嗚咽一聲,感受到他男性象徵處傳來的熱力!

  「說,到底愛不愛我?」他略微壓下身,男性前端沉入她緊湊的體內「啊……我……」亭嫣拱起身子,水漾的眸子楚楚地凝睇他。

  「嗯?到底愛不愛我?」他陰性的眸光愈闇,再沉入後半部。

  「愛……愛你……」亭嫣閉起眼,體內驀然一陣撕扯的疼痛。

  「說大聲些。」他暗啞道,慢慢地進入。

  「我……愛你……」她帶著痛苦聲重複一遍愛語。並非因為他在她體內,這一刻亭嫣驀然明白,她是發自心底對他說出這三個字!

  德煌滿意地笑了。「叫我的名字,再說一遍!」嗄聲命令,大掌繞到她身後捏住兩片白嫩的粉臀。

  「德……德煌……我愛你……啊!」

  同時他挺腰刺入她體內……貫穿她貞潔的下體?

  「啊呀……啊……」亭嫣尖銳的喊叫迴響在幽靜的十三皇子府邸…

  屋外夜霧迷茫,罪惡的黑夜蒙上一層污濁的灰霧……

  ★★★

  第二天一早亭嫣醒過來時,德煌已經不在床上。

  天才剛亮,他已經走了,可見昨晚他並沒睡在她房裏。亭嫣望著窗外隱隱初升的朝陽,心底有一絲惘然……「格格!」珠兒的聲音從房外傳進來。

  亭嫣回過神,連忙下床慌亂地拾起散了一地的衣物,塞在被子裏再爬上床去,然後匆促地重新蓋好被子。

  「格格!」珠兒推門進來,手裏端了盆水。「格格,您還沒醒嗎?」放下手中的水盆,她走到床邊。

  「嗯……」亭嫣慢慢睜開眼。

  「格格,您要起來了嗎?」珠兒問。

  「現在什麼時候了?」亭嫣問,兩手緊掖著被子。莫名的心虛感作祟,她竟然不敢讓珠兒知道她昨晚和德煌圓房的事!

  「格格,表少爺今天一早就等在門口了,瞧他一付著急的模樣,似乎有話要告訴您!」珠兒道。

  「富爾碩?他有什麼話要告訴我?」亭嫣問。

  「遲我他不清楚!」珠兒兩眼盯著亭嫣緊掖被子的雙手,覺得奇怪。「格格,您不下床梳洗嗎?」

  「不。不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亭嫣撤著謊,不自覺地臉紅。

  「不舒服?」珠兒拔高聲,緊張起來。「要不要我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要……」亭嫣急忙阻止,警覺到自己過度的慌張、她緩下聲道:「我在床上躺躺就好了。」

  「那好吧。可要是身子沒緩過來,您要趕緊跟我說,我才好去請個大夫來!」珠兒道。

  「我知道。」亭嫣柔順地點頭。

  珠兒走到窗邊,朝外張望了幾眼。「格格,表少爺還等在外頭呢!」她轉身對亭嫣道。

  亭嫣蹙起眉頭,半晌輕聲囑咐珠兒:「不如妳出去問問他有什麼事。」

  「好啊!」珠兒輕快地回道,立刻推問出去。凡是對亭嫣好的人就是對她好;

  因此珠兒喜歡富爾碩。

  「表少爺!」珠兒出了房門,喚住在外頭園子裏踱步的富爾碩。

  富爾碩見是珠兒叫他,急忙走過來。「珠兒,亭嫣她……」

  「表少爺,我見您在這兒來回踱步,猜想您是在等格格吧?」珠兒問。

  「是,亭嫣她幾時會出門?」他神情抑鬱、形容憔悴,似乎一夜未曾合眼。

  「格格說她身子有些不適,今日可能不出門了!不過我已經告訴格格有關您的事,她讓我來問問您有什麼事?」珠兒道。

  「我有話要問她。」他沉聲道,眉頭深鎖。

  「有什麼話您不如直接說,我進去替您轉問格格,再告訴您格格的回復。」

  富爾碩聽了珠兒的話,低下頭默不作聲。

  「表少爺?」珠兒喚他。

  「那就不麻煩妳了。」他心事重重地走開。

  「富爾碩。」亭嫣開門出來喚住他。

  「格格,您不是身子不舒服嗎?怎麼下床了!」珠兒忙上前扶她。

  「不打緊,不是什麼大毛病。」

  原來珠兒走後她趕緊穿衣,把床單收拾了藏起。

  「富爾碩,你有話問我?」方才在房內,她聽見富爾碩和珠兒的對話。

  「我……」他頓了頓,轉望珠兒。

  「格格、表少爺,我先退下了。」珠兒識趣地退下。

  「亭嫣……」富爾碩抬眼望她,見到她兩頰透出誘人的嫣紅,水眸蕩漾……他欲言又止,眉梢眼底有深沉,難以描繪的憂鬱。

  「怎麼了?」亭嫣柔聲間,富爾碩的神情撼動了她。富爾碩一向爽朗,她從沒見過這麼抑鬱、不開朗的他。

  「昨日……」他停了半晌,深深望住她,終於往下說:「妳沒告訴我,昨日妳為何留下我?」

  亭嫣沉吟了會兒,似在想該如何開口,一會兒後才道:「我不希望你定是因為……因為咱們許久不見了,我還有好些話想對你說……」

  她沒告訴富爾碩實情。富爾碩是性情中人,若他知道她是因為觀看他面相才留住他,他肯定不會再多留一日!

  富爾碩神情願得有些激動,他捏緊拳頭,忍了又忍,終於問:「妳是被逼的嗎?小點兒。」

  亭嫣愣住。「什麼被逼的?」她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昨晚……是他逼妳的吧?」他沖口而出。

  亭嫣頓時領悟他的意思,她倏地紅了臉,別過頭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我要知道真相!」富爾碩上前一步,激動地抓住亭嫣的手。

  「富爾碩,你……你別逼我!」亭嫣不知所措地回答,她想掙開他,他卻不讓她掙開!

  「我逼妳?妳知道我從不逼妳!」富爾碩抑鬱地吐出一口氣。

  「對我說實話,告訴我逼妳的人是他!」他搖撼她纖細的肩膊。

  「富爾碩……」亭嫣被他搖得頭暈。「你別這樣!」

  「妳不敢說是不是!我知道妳阿瑪、額娘利用妳的善良,強逼妳嫁進宮,他們不顧及妳,妳又何必顧及他們!」他猛地摟住亭嫣,激動不已。「我知道妳是被逼的!只要妳一句話,我會帶妳離開這兒,走得遠遠的!」

  他要帶她走!?亭嫣被他搖得心亂!「富爾碩……」

  「富爾碩、你想帶誰走?」

  低沉磁性的男聲突然傳來,亭嫣心口一涼狼狽地轉過頭,她看到德煌陰鷙的眼神。

  他站在陰影下,神情幽晦莫測地盯著緊緊擁抱的兩人!

  「德煌……」亭嫣喃喃喚他,從前她總是喚他十三爺,頭一回她不自覺喚他的名,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富爾碩,妳還沒回答我;你想帶誰走?」德煌撇起嘴沉聲問,神情有一絲隱隱的乖佞。

  他沒看亭嫣,兩眼盯住發呆的富爾碩。

  亭嫣情急地道;「德煌,你別誤會!富爾碩他……」

  「過來。」德煌打斷她的話,聲音低沉,教人有溫柔的錯覺。

  享嫣望住他,然後推開富爾碩……「『小點兒』。」富爾碩神情又轉為激動,他抓住亭嫣不放。

  「妳不需要過去,我會保護妳!」

  「富爾碩……」亭嫣搖搖頭,語氣帶著懇求。「放開我。」

  富爾碩臉色一變,然後慢慢地鬆開了亭嫣。

  亭嫣走向德煌,他等著她主動走來後,才伸出手欖住她。

  「德煌……」她抬眼脈脈仰望他,在他陰闇的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乖,先回房等我。」他柔聲道,清冷的眼透出一抹詭光。

  「你別誤會,我和富爾碩……」

  「先回房等我。」他重複一遍。語調波瀾不興,氣定神閑。

  亭嫣無言地望他,他的眼神冷靜卻淡漠,沒有太多情緒,讓她以為他沒誤會自己,是自己多疑了……

  「好……」她柔順地轉身。「我到房裏等你?」她問,清麗的容顏上透出一抹不安。

  他撇嘴,沖著她無言地一笑,像是許諾,又像是保證。

  亭嫣終於慢慢退開。她不敢再望富爾碩一眼,不能再給他任何錯覺。

  「看來她選擇了我。」德煌聲調冷鷙地平述,陰闇的眼盯住富爾碩,閃爍著勝利者的冷傲光芒。

  富爾碩無言地垂下眼,慢慢地握緊拳頭.……然後放鬆,剛毅的臉瞬間似蒼老了十歲!

  他轉過身,腳步沉重,無言地離開陽光普照的園子……德煌冷眼看著富爾碩黯然離去;直到他的身影在轉角消失,他才撣了撣下襬,唇角勾出一撇冷笑,隨即掉頭往新房而去。

  ★★★

  「格格,您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珠兒見亭嫣回房,忙迎上前去。

  亭嫣搖了搖頭,在小幾旁坐下。

  珠兒倒了杯熱茶給亭嫣。「格格,喝杯熱茶,我剛泖好的。」

  亭嫣端起茶杯。才喝了一口,德煌就推門進來。

  「十三爺。」珠兒福個身。

  「妳下去。」德煌一進來就遣退珠兒。

  珠兒看了亭嫣一眼。「是。」應了聲才退下。

  「德煌……」亭嫣站起來,想迎向站在門口的他。

  她不解地仰望他冷漠的臉,方才在園子裏還柔聲對自己細語的他……為什麼轉眼間變了一個人?

  她突然覺得這咫尺的距離好遠,遠得教她心驚……

  「妳打算跟富爾碩遠走高飛?」他冰冷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句敲在她心坎上。

  「不是這樣的!」亭嫣一愣,隨即急切地奔向他,心亂地失去冷靜。「富爾碩他會這麼說……他只是誤會了!」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她變得愈慌亂,閃避重點的解釋顯得多餘。

  她不能說出實話!她不能明明白白告訴他始末,不能解釋富爾碩之所以要帶她走的原因,是因為這場婚事至頭至尾是她阿瑪和額娘一手道出的騙局!而這騙局欺騙的人正是他!

  「誤會了?誤會什麼?什麼樣的誤會嚴重到他膽敢拐走我的妻子!」他兩臂抱胸,面無表情地倚在門柱上。

  「他不是……」情急下她抓住德煌的衣袖。經過昨晚,他不該再誤會她。「我求你相信我好嗎?我敬重富爾碩如兄長,他只是愛護我」

  「愛護?」德煌冷笑一聲,嘴角玩味地撇起,無情地甩開扯住他衣袖的小手-「妳以為我是富爾碩?想拿迷惑富爾碩那套玩我?」他抓住她脆弱的下巴,晦閻不明的眼盯住她。「想耍我?玩這種遊戲,妳沒有半點勝算!」

  她水漾的眸癡癡地凝睇他「玩遊戲?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收起小手,不自覺地絞扭,知道他不高興,沒敢再去拉他衣袖……德煌哼笑一聲。「怎麼?嫌耍我還要得不夠?這點裝傻的本事也是妳阿瑪教的?」他嫌惡地撇開手,不在乎是否弄痛她,手勢殘忍無情。

  「德煌……你在說什麼?」亭嫣睜大眼,心口倏地寒涼,隱藏在心中深沉的不安漸漸擴深……

  「聽不懂?」他傾下身,臉上的笑意收斂。

  亭嫣兩眼木然地與他對望,從他冷酷的眼底看出了什麼……

  「你知道了……」她的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只要妳肯承認偷人的事,自己下堂求去,欺君的事我就不追究!妳阿瑪還是可以安心當他的簡王爺!」他盯住她呆滯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冷靜地出口。

  傷人的字句說出口,他不在乎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她……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亭嫣問,斂下悽楚的眼眸,掩起眸底的絕望。

  偷人?他明知道她沒有,也不可能有!昨夜他們才圓房,而她還是處子……

  亭嫣倏地抬眼,從他冷酷的眼中,她領悟到了什麼,卻不願相信那是事實……

  

  「妳阿瑪帶『亭嫣』……不,她應該是亭孇!原本嫁進宮的人該是她才對!」

  他嘲諷似地撇起嘴,然後冷下眼,面無表情地構著說:「那一天,我聽見簡王爺在大廳裏的對話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留住富爾碩,把他安排在新房隔壁,跟我圓房……這些都是早有預謀的?」她眸光飄忽地問話,彷佛在陳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早該想到了……他詭異的行事,莫名、突然的溫柔……她為什麼這麼傻?或者該說她為什麼蒙著眼睛、塢著耳朵,放任自己!甘心耽溺在他布下的溫柔陷阱裏?

  「妳還不笨!那時我聽到妳阿瑪說要把妳和亭孇調換回去的事……我不過是疑心!之後我暗中派人到簡親王府探查,才知道原來你們兩姊妹調了包!簡王爺更是膽大包天,膽敢戲弄我同皇阿瑪!」他哼笑一聲,低頭撣撣衣擺,然後沖著她微笑!「富爾碩已經完全對妳死心,妳頂著不貞的罪名,沒人再敢要妳!」漫不經心的聲調,是另一種無情的殘酷。

  原來還是他自個兒查出來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扯進富爾碩……」亭嫣問,他臉上的輕挑與不在乎,讓她的聲音失去了氣力。

  「為了折磨妳!」他回答的乾脆,沒有半分遲疑!

  好似一場惡作劇,終於謎底揭曉。

  「就因為……我騙了你?」她問,眸子裏的渴盼慢慢轉成死灰。

  她還傻傻地期待什麼……期待他會有半分後悔?期待他會突然回心轉意?

  「怎麼?這個理由還不夠?」他眸光冰冷,輕蔑的神情浮現在臉上。「成親之時妳妹妹病了,這場騙局她不曾參與,我可以當不干她的事,只對她稍加痛懲!」

  他邪長地撇起嘴,所謂的「稍加痛懲」就是陪亭孇「玩玩」,讓小女孩作作白日夢,他卻隨時可以喊停,而且沒有半點內疚!

  他冷酷的眼盯住頻頻搖頭的亭嫣,收起嘻皮笑臉,面無表情地往下說:「可恨的人只有妳和妳阿瑪,你們父女倆貪圖榮華富貴,竟然聯手欺君,還把我當成三歲孩子來耍!這個理由如何?夠不夠構成我折磨妳的條件?」

  她失去知覺地仰望他,眼光久久移不開這張教她心痛的男性臉孔。

  「夠了……夠了……」她喃喃歎語,不再試圖為自己去爭辯什麼……下一刻淚水悄悄積滿了她的眼眶,她用力眨眼,不讓淚水模糊視線……她想要永遠記住他的模樣。

  她恨不了他,儘管他輕蔑自己!她有的只是渺小與自卑,她的愛在他眼中居然成了復仇的工具。

  「真的愛上我了?」他哼笑,她的眼淚助長他的勝利。「怎麼,被人玩弄的滋味很痛苦吧?」他傾身,殘忍地說,俊臉微微抽搐。

  亭嫣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臉,任由淚水不斷下滑、再下滑,如一注流不幹、洩不止的泉水,她不捨得再眨眼,一心所想的只是要記住他的容顏……

  德煌對住她恍如石化般的眼,她流不止的淚水突然惹得他心口煩躁「今夜之前,帶著屬於妳簡親王府的東西滾出宮去!」撂下話,他隨即轉身出新房。

  無言地注視他終於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亭嫣不止的淚水仍然流不盡……原來愛一個人的時候,心底是不可能有恨的。

  而他之所以會恨她、折磨她。是因為他並不愛她……他並不愛她……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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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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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端端的,十三爺為什麼突然要送咱們走?」馬車裏,亭孇皺著眉頭質問亭嫣。

  亭孇疑惑而且不安,亭嫣名義上至少是他的妻子,十三爺沒道理把亭嫣和她一塊送走!

  「沒有什麼能不能的,他是十三爺。」亭嫣無動於衷地回答,兩眼直視前方。

  「可是--」

  「他給我兩個選擇,一是立刻下堂求去,二是等著簡王府以欺君的罪名被抄。」亭嫣打斷亭嫂的話,清楚明白地點出她現下的處境。

  兩個選擇都要犧牲她,後者卻要賠上簡王府。

  亭孇臉色一變。「他知道了?」

  亭嫣點頭,別過臉注視窗外風景,不再言語。

  亭孇嚴厲地問:「他怎麼會知道?妳告訴他的?」原本嬌嗲的聲音,這會兒尖銳且刺耳。

  亭嫣沒回答,她只是注視著馬車外,神情專注得彷佛那是無比重要的事。

  「妳說話啊!」亭孇不甘受到冷落,況且她急著知道答案!「十三爺怎麼會知道?妳告訴他的是不是?」她握著亭嫣細弱的肩膊,強迫亭嫣轉過臉面對她。

  亭嫣看著亭孇,她嬌媚的臉龐此刻顯得猙獰兇狠,不再是她原本認識,那個天真、嬌憨的妹妹……亭嫣瞇起眼,想看清楚亭孇的模樣,想弄明白到底從前跟此刻的亭孇,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說話啊妳!」亭孇氣急敗壞,不顧一切地搖她。

  「我沒說……是他聽見阿瑪在廳裏同我說的話。」亭嫣輕道,垂下眼,不再看亭孇。

  原來這世上有很多事外表都包裝著一層美好的假像,一旦揭開那層糖衣,裏頭也許已經腐爛得叫人作嘔、不忍卒睹!

  受創的肩胛骨傳來一陣劇痛,她咬住了下唇不作聲。

  看著亭嫣撞向車門,亭孇仍然不能洩恨,她兩眼怨毒地瞪視亭嫣。「撤謊也要打草稿,妳當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

  亭嫣無言,仍舊無動於衷地別開眼,任誰要誤會她、想怎麼誤會她,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好!妳不說實話,回到府裏就別怨我!」亭孇撂下狠話,然後也撇開臉,神情陰沉地瞪視前方,突然吆喝駕車的馬夫。「給我趕快點!晌午前回不了簡王府,我跟你爺告狀去!」

  她仍然囂張跋扈,似乎忘了她是被德煌趕出來的!

  亭嫣聽而不聞地注視窗外,馬車裏靜得叫人不安,馬車外輪子滾動時發出的骨碌聲和車夫的吆喝聲卻分外吵嚷。

  亭嫣聽而不聞,這一路將載送她往不可測的未來……

  ★★★

  「額娘,阿瑪!」

  亭孇一回到簡親王府就直奔大廳找簡王爺、簡福晉哭訴。

  「怎麼啦?妳不是進宮去了,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簡福晉瞧了坐在一旁的簡王爺一眼,急忙摟住亭孇,心疼地安撫她。「好好好,快別哭了,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有額娘、阿瑪替妳作主!」

  亭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方才在馬車裏那付猙獰模樣又隱藏不見,恢復成天真又惹人愛憐的偽裝模樣。

  「額娘、阿瑪,十三爺知道咱們騙他的事了!」

  亭孇話一說完,亭嫣正巧走進廳裏。「阿瑪、額娘。」她屈下身子,跟簡王爺、簡福晉問安。

  「孇兒說十三爺知道咱們換人的事?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妳也回來了!」亭嫣還沒站直身子,簡福晉就首先發難為二女兒出頭!

  簡王爺則是皺著眉頭,一杯熱茶捏在手中,像是被驚嚇住了!

  「十三爺的確知道了。」亭嫣平靜地往下說。「女兒是被休離的。」

  她的話卻引來風暴……「被休離!?」一直沒開口的簡王爺終於有了反應!「妳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他怒道,聲色俱厲。

  「正如妹妹所言,十三爺知道了……」

  「是她告訴十三爺的!」亭孇打斷了亭嫣的話,含著眼淚以弱者的姿態誣告亭嫣。

  「什麼?!妳告訴十三爺!」簡王爺突然摀住心口,眉頭皺緊,似有極大的痛苦……「阿瑪,你怎麼了?!」亭嫣第一個發現簡王爺的異樣,她沖上前去要扶住簡王爺,卻被簡王爺一把甩開!

  「妳這個孽女!」簡王爺指著被甩在地上的亭嫣,痛惡地破口大罵。「我是造了什麼孽,生了妳這樣的孽女來扯我後腿!」

  簡福昔也發現了丈夫的異樣,忙上前去扶。「別氣了,我早說這孩子陰陽怪氣的靠不住,你就不信!」簡福晉原本就不喜歡亭嫣,從前怕明著說出來下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這會兒可有理由公然討厭她了!

  亭嫣聽簡福晉在她面前親口說出對自己的觀感,儘管她早已知道,仍然感到一陣心痛……她一直不明白,為何額娘會對她的成見這麼深……「萬一十三爺一狀告到聖上那兒去……妳這麼做分明想置我於死地!」簡王爺怒指著亭嫣,她的緘默讓他更憤怒!他口不擇言地道:「早知道我該在妳一出生克死妳娘時就一把掐死妳,只怪我一念之仁,糊裏糊塗把妳這掃把星留下來克我!」

  簡王爺惡毒的話讓亭嫣一陣暈眩…額娘死了?可額娘明明還活著……她抬起眼望向高高在上的簡福晉,後者冰冷的眼神教她心寒……「阿瑪,你剛剛……說什麼?」亭嫣虛弱地問,一顆心揪得死緊,幾乎要碎裂了。

  「聽不懂嗎?阿瑪說妳是克死妳額娘的掃把星!」亭孇惡毒地重複,她雖然也疑惑,可隱隱約約也明白了簡王爺言下之意。

  「阿瑪……額娘……」亭嫣怔然的目光在簡王爺和簡福晉間移轉。「可是我只有一個額娘……」

  「誰是妳額娘?!」簡福晉再也忍不住,現下簡王爺既然自己抖出來,她終於能把藏了二十二年的秘密直之於口!「妳額娘是個下賤的煙花女子,她偷偷懷了王爺的種,誰知生妳的時候難產,妳一落地就克死了妳娘!」

  「什麼?原來妳是個煙花女生的!」亭孇誇張地叫嚷。「額娘,您怎麼不早說!我竟叫了這種女人十八年姊姊!真丟死人了!」

  亭嫣呆滯地望著眼前她愛了一輩子的親人……是的,她愛他們,否則她不會為了簡王爺和簡福晉、不會為了亭孇答應代嫁進宮,甘心被利用當亭孇的替身……盡管他們從不曾善待她!

  「阿瑪……你為什麼從來不曾告訴我……」她的額娘……地出生後從來不曾到自個兒額娘墳上祭拜過,原來她有一個為了產下她,因此失去寶貴生命的親娘。

  「那是個醜聞!」簡福晉尖聲叫道。「那下賤的煙花女悄悄替王爺懷了種,直到王爺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打掉了!」她不屑地冷哼一聲。「她心懷鬼胎,以為只要能為王爺生下一男半女,烏鴉就可以升格當鳳凰!幸而老天有眼,派一個掃把星來克死親娘!那煙花女死了倒乾淨,可為了要遮掩這樁醜事,只好委屈我當妳這掃把星的娘!」

  這個秘密藏在簡福晉心中多年,連杏妃她都沒敢說,這會兒終於能讓她一吐為快,一股腦兒洩出積了多年的怨氣。

  亭嫣反射性地搖頭,心痛無比……額娘肯為了阿瑪生下她,額媳必定是極愛阿瑪的!她不信一個肯為男人懷孕的女子會有什麼心機…….

  亭嫣抬起頭直視簡福晉,楚楚的眼眸直視她。「額娘,您也生過孩子,當您懷著亭孇時,您也是有心機的?」

  「妳……」簡福晉臉色一變。「妳說什麼?把話給我說清楚!」她怒不可抑地斥喝。

  「您說我額娘為阿瑪懷孩子是耍心機,那您呢?您為阿瑪懷孩子就沒有半點心機了?」她突然發笑,笑得悲切。「是了,也許因為您是正室,所以您懷了孩子是名正言順,我額娘不過是個煙花女,她為阿瑪懷孩子肯定就是一樁陰謀!」

  簡福晉被亭嫣這番話氣得全身不住頭抖,亭孇握著簡福晉的手,轉而向簡王爺道:「阿瑪!您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她不但想把您害死,還想把額娘給氣死!」

  簡王爺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他氣息稍平了些,終於斥道:「夠了!」之後冷下臉盯住亭嫣。「妳一字一句給我說清楚,十三爺趕妳走時說了些什麼?!」

  亭嫣慢慢轉動黯淡的眸子,盯住簡王爺。「阿瑪,您放心,十三爺說過只要我自願下堂,他不會為難簡王府。」她虛弱的聲音飄忽無力,一字一句卻清清楚楚。

  簡王爺呼口氣,隨即垂下眼,半晌後像決定了什麼似地,再抬眼時灰濁的目光裏透出一抹冷酷。「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從今日起我和妳斷絕父女關係,妳收拾收拾,到庫房去支領一筆銀子,立刻離開簡王府,今後妳是生是死都再也不幹我簡王府的事!」決絕的話,他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

  亭嫣並沒有大過震動,像是早已料到簡王爺會為了他自身的安危犧牲她。她默默地從地上站起來,她別開眼望向廳外凋殘的落日霞光。

  才經過了一天而已,她的命運已完全改變……要經過多久,她才能再找回心底的平靜?

  「阿瑪,我只有一件事求您……」她望著簡王爺冷酷的眼,力持平穩地問:「請您告訴我,額娘的墓在哪裡?」

  簡王爺身子霞了一下,然後別開眼。「不知道!」

  「不知道?」亭嫣心口一痛,睜大了眼。「為什麼不知道?額娘是為了替您生孩子才難產去世的,您竟然不知道她…」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妳囉嗦什麼?」簡王爺用力一揮手,煩躁不安地站起來快步邁出大廳。

  簡王爺前腳才走,簡福晉立刻尖聲譏刺道:「想知道妳下賤的娘葬在哪兒,去問『招徠坊』就知道了!」她冷笑,然後使個眼色讓亭孇攙扶著出去了。

  「丟人現眼!原來是種不好,難怪被十三爺休棄!」經過亭嫣身邊時,亭孇冷言冷語地譏刺。

  亭嫣木然地站在原地,對亭孇惡毒的言語沒有半點反應,心底只怗記著「招徠坊」三個字。

  「「招徠坊』……」她喃喃自語。敞開的廳門這時突然吹進一道冷風,她瑟縮地聳起肩頭緊抱住自己,細瘦的手臂卻擋不住在心頭擴散的寒涼……

  ★★★

  珠兒自願跟著亭嫣離府,以珠兒的性子,氣忿與不平是難免的。

  「一定是二格格!肯定又是她在王爺、福晉耳邊嚼舌根!」珠兒氣得一路捏著拳頭,她要是格格,早就一巴掌打過去,對付這種人連廢話也不必!

  「不干任何人的事,在那兒……原來我是個孤兒。」亭嫣幽淡地輕道,她仰頭看天上星光點點,阿瑪為了避禍,甚至連夜把她給趕出府去。

  「格格,您說什麼?」珠兒皺起眉頭,格格的話不明不白,說得她沒頭沒腦的!「話說回來,王爺和福晉還真狠,竟然不念半點親情,也不想想您為了誰才落到這般田地,竟然還落井下石,我真沒見過天底下這種父母!」

  亭嫣一徑緘默著沒接話,珠兒只得問:「格格,今後妳有什麼打算沒有?」

  亭嫣沉吟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想去『招徠坊』……」

  「『招徠坊』?那是什麼地方?」珠兒換個手提包袱,按著往下問:「格格,您去那兒做什麼?」亭嫣看了珠兒一眼,訥訥地道:「找一個人。」

  「找人?」珠兒瞪大眼。「找什麼人?」

  亭嫣搖搖頭,沒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珠兒解釋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也許等地找到額娘的墳地再說吧!

  「格格,我瞧這一時半刻的,咱們也不知道這『招徠坊』是個什麼地方,可現下天都黑了,要緊的是趕緊找個地方棲身才是!」

  「嗯。」亭嫣點點頭。「可是,要到哪兒找地方棲身」

  「客棧啊!」珠兒眨眨眼,隨即歎嚇一聲笑出來。「格格,我瞧您才真是單純,同二格格那種偽裝的假模假樣可愛多了!』

  「別取笑我了!」亭嫣臉上終於有了笑意。珠兒是那種大而化之的女子,在任何處境下也不致喪志,這種活潑的精神也感染了她!「人情世故我確實不如妳,閨閣弱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名川勝境地無緣得見:人情世故半點不知,一生也就這麼局限了!」她有些感歎,必胸相對也豁然開闊起來。

  「那不打緊!有我珠兒保護您啊,格格!』珠兒豪氣千雲地拍拍胸脯道。

  亭嫣笑。「我已經被阿瑪逐出王府,打現在起妳也別再叫我格格了,咱們以姊妹相稱吧!」

  珠兒突然面露惶恐,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可是那怎麼成……」

  「怎麼不成?只要妳改個口就成了!」

  「可是、可是話不是這麼說…」

  「就這麼決定了!」亭嫣打斷她沒說完的話。「妳方才說天晚了,咱們快找客棧去吧!」

  她拉起珠兒的手,對住她微笑。

  未來,未來還很長!可是她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驀地,她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教她心痛的臉孔……她微笑著,可掩藏在笑容底下的是深刻的苦澀……然後她又想起富爾碩,她這一走,富爾碩必定也會離宮,看來他命中註定一場禍事是躲不過了!

  亭嫣眉頭深鎖望向珠兒,她不禁覺得惶恐,如今珠兒是她僅剩的親人了……

  ★★★

  亭嫣和珠兒在京城裏找了家客棧棲身,這一住就是個把月,仍然沒打聽出「招徠坊」在什麼地方!

  眼看著身上的盤纏就要用盡,亭嫣只好要珠兄出去買一幅白絹和字筆、朱墨,她打算擺攤子替人看手、命相。

  「格格,這麼做好嗎?妳畢竟是簡王府的千金、大清皇朝的格格,怎麼可以拋頭露面的……」珠兒猶豫。

  亭嫣雖然要珠兒以姊妹相稱,可珠兒始終不依,還是堅持喚亭嫣格格。

  「都到這份上,日子要過不下去了,還怕什麼拋頭露面的?」亭嫣道。

  她穿著平常布衣,一頭烏雲細發以紫荊穿梭盤髻。出府時一身的華服已經典當,何況她末帶分毫首飾離府,這時的她外表看來就如同一般平民女子,可那獨特、不因外表改變而抹滅的氣質,總是教人側目。

  「格格,您真決定要這麼做嗎?」珠兒不死心地又問一遍。

  亭嫣點頭微笑。有珠兒陪著她,日子就得過下法,她必須堅強起來。

  珠兒莫可奈何,突然心生一計,笑開臉道:「既然您執意要上街擺攤子,不如咱們就女扮男裝,一來方便行事,二來也省了許多是非!」

  亭嫣一聽也笑開臉。「好法子,就這麼辦吧!」

  兩個人於是開始在街頭擺起相命攤,亭嫣料事如神的本事很快就在街上傳開,再加上她清麗秀雅的容貌,找她相命的人直管叫她活神仙!

  亭嫣靈驗的本事很快在街頭傳開,口碑一傳十、十傳百,找她相命的人絡繹不絕:她相命只收取微薄、能供她和珠兒糊口的酬金,若有剩餘,就拿來周濟貧苦人家,一日到晚雖然累極,可她卻覺得比從前在王府裏過的日子來得有意義多了。

  這日亭嫣照舊在街上擺攤子相命,只見一群人急衝衝跑過街,珠兒忍不住拉了一名老爹間:「發生什麼事了,路上的人在趕什麼?」

  那老爹道:「你們不知道嗎?那簡王府出事了!這會兒大夥兒忙著看熱鬧去哩!」

  「老爹!您方才說什麼?您好好說清楚,簡王府出了什麼事?」亭嫣一聽立即從攤子後方站起來,急切地間。

  雖然她已經被阿瑪逐出了府,可二十二年的養育恩情,豈是說一聲散就能抹滅的!

  「我也是在戶部阿司長大人那兒當差才聽說的,簡王府是因為賣官貪漬的事東窗事發了!」那老爹打量了兩人一回,才壓低聲接下說:「前些日傳說四阿哥查賄哩,四阿哥是個有手段又不怕事的人!這回奉了聖上之命查貪,正要拿人殺雞做猴,巧不巧就揪出了這簡王府賣官收賄的事,雖說那簡王爺是替二阿哥抬轎的,可東窗事發了,二阿哥是個太子爺,這事豈會算到二阿哥頭上去,自然是簡王府出來頂罪了!」

  亭嫣聽了這話心魂俱裂。

  那老爹說完話就趕看熱鬧去了!

  珠兒滿臉惶恐地望向亭嫣,不知所措地問:「格格,怎麼會這樣,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亭嫣一句話也不說,掉頭就往簡王府的方向去,連攤子都不顧了!

  「格格,您等等我啊,格格!」珠兒在後頭急追而去!

  ★★★

  兩人奔到簡王府大門,就見一群人擠在王府門口指指點點,王府前後整條大道被圍觀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

  「格格,怎麼辦?這兒擠了滿滿一條街的人,這樣咱們進不去啊!」珠兒被人群推推擠擠的,她緊拉著亭媽的衣袖,唯恐自個兒和格格被人群給擠散了!

  亭嫣焦急地想往裏頭張望個究竟,可誠如珠兒說的,人潮擠了滿滿一條街,她壓根兒沒法往前再推進一步!

  「怎麼辦?阿瑪和額娘是不是還在裏頭?也不知他們現在怎麼了?」亭嫣急得快淌出眼淚。

  她雖然知道簡福晉不是她的親娘,可畢竟二十二年的養育恩情,她叫了二十二年的額娘,情感怎麼也割捨不去!

  珠兒看眼前一個老漢跟一夥人指指點點,便擠向前問那老漢:「大叔、大叔,您幾時來的?有沒有看見宅邸裏的主子?他們現下怎麼了?」

  「還不知道哩!聽說十三皇爺帶了百來人抄這簡親王府,這府裏的人想必是不會好過了!」那老漢道。

  老漢的話才一說完,珠兒轉頭望向亭嫣,就見到格格臉色瞬間轉為蒼白!

  「格格!」珠兒忙擠過去扶住亭嫣。「格格,您沒事吧?」

  「剛剛……剛剛他說是十三爺……是十三爺嗎?」亭嫣顫抖地問扶住自己的珠兒。

  珠兒垂下眼,不敢回話。

  「妳說啊!我是不是聽錯了?他是不是說了抄簡親王府的人是十三爺?」亭嫣抓住珠兒的手臂,使勁搖晃她!

  「格格……」一向堅強的珠兒也哭出來了!「妳別這樣啊,格格!」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亭嫣喃喃自語。

  他說只要她離宮他就饒了簡親王府,她相信了他,他卻騙了她!原來他想徹底的毀滅他們!

  珠兒急急地勸道:「格格,您別胡思亂想,之前那老爹也說了,王爺是因為貪漬才被皇四爺抄家的,不是十三爺他……」

  「可是卻是他執行的!」亭嫣兩眼失神喃喃地道。「他可以讓別人來,可以推卸……可他沒有,因為他想徹底羞辱簡親王府……」

  「格格……」珠兒低下頭,暗暗歎了口氣。「格格,咱們先回去吧,眼下這樣混亂的景況也打探不出什麼消息來,還是等這事平息了些,咱們再慢慢打探王爺和福晉的消息吧!」

  珠兒慢慢地拖著亭嫣離開這是非之地,在狀況不明的情形下,珠兒怕一旦教人認出亭嫣是簡王爺的家眷,亭嫣就會被捲入是非!

  亭嫣搖頭不肯走,珠兒硬是拉著她。「走吧,格格!現下咱們待在這兒非但於事無補,要是您教人給認了出來,也被牽扯進去,那還指望誰在外頭救王爺、福晉?」

  珠兒一番話點醒了亭嫣,她望著珠兒,淚眼盈眶……「妳說的對……」她終究勉強自個兒定下神,隨著珠兒離開現場。

  一步一回首,她掛念阿瑪、額娘的處境,可眼下她卻無能為力!

  一場喜事釀成一場災禍,到底是天要罰誰……天要罰誰?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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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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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亭嫣便四處請托找她相過命的熟人,四處打探簡王府的消息。

  「格格,找到人了!」珠兒急急忙忙地奔進房來。

  「找到人了?我阿瑪、額娘還有亭孇、亭淵呢?他們人在哪兒?」亭嫣沖出去迎接珠兒,等不及珠兒進門,在門口就焦急地閘。

  「客棧老爹差人打聽到福晉、二格格、亭淵貝勒的消息,聽說他們現下就住在敉大娘家裏!」

  「『敉大娘』?」亭嫣現出茫然的眼神。

  「格格忘了?敉大娘是福晉陪嫁過來的小婢,後求福晉派她去管膳堂的那個敉大娘!」珠兒解釋。

  點頭表示明白,接下問:「額娘怎麼會在那兒?阿瑪呢?」

  珠兒猶豫一下,才吞舌吐吐地通:「王爺他……總說王爺他被送到刑部……」

  「刑部?!」亭嫣心口一緊,充滿不祥的預感。

  「格格,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去找福晉?」珠兒問。

  亭嫣回過神,「快,咱們先找額娘去!」

  「我來帶路!」珠兒領著亭嫣往敉大娘家去。

  ★★★

  「妳來這兒做什麼!簡王府被抄家了,妳是不是來瞧我這狼狽樣的?!」簡福晉一見亭嫣就有氣!她沒料到會在這時見到亭嫣.況且自己是逃難出來的,心底更是憂急氣忿!

  「額娘……」

  亭嫣才喚了一聲,簡福晉就喝斷她,「住口,誰是妳額娘?!」

  亭嫣環顧敉大娘遲家這間格局窄迫的破木屋,雖然敉大娘已經盡力收拾屋子,還把仔有的一間睡房讓出來給簡福晉住,可境況之窘迫,一向享慣福的額娘和亭孇、亭淵三人擠在這幾尺大的破屋裏,看得她心酸、看得她想流淚……「額……福晉,」亭嫣改口,柔聲道。「我在東巷租了一問屋子,比這兒大許多,搬到我那兒去住吧!」

  簡福晉瞇起眼,冷著聲向「妳租了間屋子讓我搬過去住?妳會這麼好心?!」

  「就是!額娘,她讓咱們去住不知安了什麼心眼.也許是想騙了咱們去好糟踏咱們!」亨孇繼績往下說:「咱們如今會落魄到這地步,不就是給她害慘的!現下阿瑪人被押在刑部,往後不知還有什麼禍事!」

  她把簡王府被抄家的罪過一股腦兒全怪到亭嫣頭上!卻不去想簡王爺今日會如此狼狽,其賓是簡王爺自己的貪婪造成的!

  「我沒有……福晉、亭孇,我沒半點惡意,請你們相信我!」

  亭嫣突然跪在簡福晉面前……「格格……」珠兒吃了一驚,忙伸手想扶住亭媽,卻讓她推開。

  「福晉您住不慣這兒的!求求您搬到東巷去,要是您不願跟我住,我可以搬離那兒,另外找個地方安身。再說亭淵需要請個老師繼續教他,他不能就此荒廢學業的……」亭嫣望著站在一旁不出聲的小亭淵,苦求簡福晉。

  簡福晉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抄家當時,簡福晉匆匆忙忙地逃出來,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何況那夥人是去抄家的,也不允許她私下收拾,就差沒讓她當眾脫了衣服檢查,是不是挾帶了金銀財寶出府!

  以致此刻境況窘迫,貧困交加的窘境如地獄一般難挨,才不過幾日她已經過怕了……「額娘,要去您自個兒去,我可不去!」亭孇見簡福晉似乎有些心動,她沉下臉,恨恨地道。

  她一見亭嫣的臉就討厭!要不是她的錯,今日又怎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來,也許她早就進了宮,當了十三爺的福晉,享受榮華富貴!

  簡福晉看了亭嫣一眼,又抬頭望瞭望這間破木屋。她心底也明白,亭嫣說的對,這兒她是不可能再住得下去的!

  她看著亭媽的衣著雖然樸實,可卻乾淨,更沒有醜陋的補釘,可見生活還過得去,起碼會比這敉大娘家好過多了!再看她表情誠懇,不像是存心來笑話她的,不免心動起來……「孇兒,妳不跟我一道還能上哪兒去?」簡福晉猶豫地間。

  「額娘……妳真的要跟她去?」亭嫂聽簡福晉這麼一說,睜大了眼怒不可遏!

  「我……」

  「我說了,要去您自個兒去!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亭孇轉過頭,瞪住跪在地上的亭嫣。

  「孇兒,不去嫣兒那裏,妳能上哪兒去?!」簡福晉已經讓亭嫣說動,她想跟著亭嫣走,也希望亭孇跟著她,可卻捉摸不住親生女兒的想法!

  「我就找十三爺去,要他收留我!」亭孇語出驚人地道。

  「孇兒!」簡福晉驚呼。「妳找十三爺做什麼?就是他帶人抄了咱們簡王府的,他怎麼可能會收留妳!」

  「他自然會收留我!」亭孇示威似地瞪住亭嫣。「十三爺他喜歡我,那是我聽見他親口說的!」

  亭嫣站起來,憂戚地望向亭孇。「不……妳別相信他,他不會說真話……」

  「妳嫉妒我?!因為十三爺說他喜歡我,所以你故意中傷他,想破壞我們是不是?」亭孇瞪著亭嫣冷笑。

  亭嫣搖搖頭,百口莫辯。

  珠兒搶上前道:「二格格,格格也是為了妳好,妳別不識好人心!」

  「住口!妳這賤丫頭!這兒什麼時候有妳說話的份了?」亭孇斥喝珠兒。

  「誰是賤丫頭!現下王府都被抄了,妳當真以為妳還是二格格?』珠兒反唇相稽。

  「妳……」

  珠兒手插著腰、挺起胸脯。「我什麼我?!」

  「珠兒!」亭嫣拉住她。

  珠兒這才哼了一聲,忍住了氣扭過頭去不再理會亭孇。讓亭孇到十三爺那兒去也好,碰了釘子、丟盡了臉是她自個兒活該!

  「賤丫頭,妳等著,咱們走著瞧!」亭孇恨恨地撂下話,突然一扭身就往屋外沖去!

  簡福晉跟著追到門口。「孇兒!妳要去哪兒?孇兒…」眼看著亭孇氣衝衝地出去,她追不上,只能倚在門接喘氣。

  「福晉…」亭嫣上前扶住簡福晉。

  「她一個女孩兒家能上哪兒?你快追孇兒去啊!」簡福晉抓著亭嫣的手哀求。

  「她都去遠了,這會兒追也追不上了!」珠兒哼了一聲,不痛不癢地往下道:「更何況她那麼大個人了,要走丟也不容易!」

  「別說了,珠兒。」亭嫣制止她,回過頭對簡福晉道:「福晉,妳放心,只要亭孇一回來我就讓敉大娘來告訴我,您就別擔心了!』她安慰簡福晉。

  簡福晉眉頭深鎖,她轉頭看了亭嫣一眼,心底已經沒了主意,只得任由亭嫣作主了!

  「走吧,福晉。」亭嫣輕聲道。

  簡福晉點點頭,亭嫣這才扶著簡福晉離開敉大娘的木屋,往自個兒在東巷的屋子走去。

  ★★★

  自從亭嫣接了簡福晉回到東巷居住後,過了數日仍然沒有亭孇的消息,央去刑部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卻說,簡王爺在那返邊需要不少銀子打點,否則怕簡王爺在刑部大牢裏要被折騰!

  五百兩!一時半刻亭嫣去哪兒籌來這一大筆銀子?她又憂又急,又多日沒亭孇的消息,簡福晉不斷地逼問,已經快要把她逼瘋了!

  這日亭嫣正在街上替人看手相,珠兒一路從街對面喊過來……「格……公子,有二小姐的消息了!」險些露了口風,珠兒左右張望見沒人留意,這才呼了口氣。

  「有亭孇的消息了?她人呢?」亭嫣從相攤後站起來,急著問珠兒。

  「有人看見二小姐在宮門口攔住十三爺的馬車,之後十三爺好象讓她上了馬車。」「她上了馬車?馬車開往哪兒?」

  「開進宮去了!」珠兒答。

  「進宮……他為什麼還讓亭孇進宮?」亭嫣茫然地望著珠兒,心底浮現無數個疑惑。

  珠兒靠近亭嫣身邊,壓低聲音間:「格格,十三爺這麼做到底是什麼用意?按理說,簡王府被抄家是個帶人去抄的,他恨咱們騙他。怎麼可能還讓二格格進宮去?」

  亭嫣看了珠兒一眼,鎖緊眉頭。「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格格,十三爺不會對二格格不利吧?」珠兒突兀地問。

  「不至於吧,他要對亭孇不利,之前幾次亭孇進宮時,他就能那麼做了。」亭嫣沉吟道。

  「那十三爺有什麼理由收留二格格?」珠兒不解地問。

  亭嫣歎口氣,憂挹地道:「不管什麼理由,我要去見亭孇一面。」

  「格格?」

  「我去求她,讓她至少回來看看額娘,交代自個兒的去向,免得額娘為了她吃不下、睡不寧,日夜掛心。」亭嫣道。

  「可是格格,您要怎麼見二格格?」珠兒想不通,福晉和王爺待格格那麼寡情,格格幹麼還為他們做那麼多?

  自從格格把簡福晉接回來後,就如同迎回太上皇一般小心侍奉著,偏偏簡福晉好似看格格不順眼似的,專門為難不說,還儘是挑毛病!不說這個,近日格格為了羈押在刑部的王爺,整日煩惱著銀子的事,人消瘦了不提,眉頭也鎮日鎖著,無數的重擔格格打算一個人全扛了!

  「我打算找姨娘,讓她帶我進宮去。」亭嫣道。

  「杏妃娘娘?可杏妃娘娘也在宮裏,您要怎麼見她?」珠兒問。

  「敉大娘是額娘的陪嫁婢女,巧的是枚大娘的親妹是姨娘的陪嫁婢女,這點我是昨日才聽敉大娘親口說的。原本是敉大娘問我,有關於阿瑪的事,需不需要進宮去求杏妃,當時讓我回絕了,現下看來還真得進宮去一趟!」

  「格格,您進宮去要是讓十三爺撞見了……」

  「不會這麼巧的!」亭嫣打斷珠兒的疑慮,拉起珠兒的手,對住她微笑。「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亭嫣的安撫讓珠兒稍稍安下心。「格格,那您打算什麼時候進宮?」

  「我先去問問敉大娘,為了儘早讓額娘安下心,自然是愈快愈好。」亭嫣答。

  珠兒點點頭,按著又問:「格格,那在獄中王爺需要的那筆銀子是不是也可以跟杏妃……」

  亭嫣搖頭。「銀子的事我自然會想辦法,咱們不能平白跟姨娘開口,給她再增添麻煩。」

  「可那是一大筆銀子啊!您要上哪兒想辦法去?」珠兒皺起眉頭,焦急地間。

  「我……」

  「格格,您想不出法子,終究得求人的!就當是咱們跟杏妃娘娘暫借的吧!」

  珠兒道。

  亭嫣垂下眼,不說話。

  珠兒知道亭媽的性子,只得勸道:「格格,現下王爺的命重要,少不得要開這個口了!」

  亭嫣別過臉,望向大街另一頭簡親王府方向……如今大宅已經被查封,阿瑪生死未卜等著刑部判決,額娘的身子病弱,亭孇又沒半點消息……她是真的家破人亡了!

  這一切都是德煌一手造成的嗎?

  亭嫣揪緊胸口,心頭的疼痛一點點擴大……

  ★★★

  敉大娘通知了她在宮裏服侍杏妃的親妹漱大娘,漱大娘私下問過了杏妃,取得杏妃同意後才讓亭嫣扮成宮女,這日午後悄悄帶亭嫣進宮去。

  「嫣兒!」杏妃一看到亭嫣立刻上前拉住亭嫣的手,眼淚即刻流下來。「對不住,姨娘讓妳受委屈了!」

  「姨娘,您別這麼說!」杏妃在簡王爺有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節骨眼上還肯見她,她已十分感激。「姨娘,您沒錯……也沒有任何人有錯。」亭嫣安慰她。

  杏妃抬起淚眼。「妳不怪煌兒?他真是大過分了……」

  亭嫣搖頭。「是我先騙了他,又豈能怪他休了我。」

  「可是妳自個兒也是受害者啊!」

  「他並不知道,」亭嫣淡淡地道。「況且我是不是個受害者有何差別?畢竟騙他的人是我。」

  杏妃聽亭嫣這麼說,只能幽幽歎口氣。

  「姨娘,我進宮來主要是想見亭孇一面,漱大娘應該跟您提過了?」

  「我聽阿漱提過!」杏妃看了站在一旁的漱大娘一眼。「可孇兒在宮裏……我怎麼不知道?」她皺起眉頭。

  漱大娘在一邊道:「說是十三爺收留了二格格。」

  「煌兒到底怎麼回事!我真是愈來愈不懂那孩子的心思了!我原本以為他……」杏妃欲言又止,眉頭愈皺愈緊。

  「姨娘?」亭嫣望住杏妃。

  「沒什麼。」杏妃笑笑,拍拍亭嫣的手。

  她想說的是,她原以為德煌對亭嫣也有意,兩人只是鬧鬧彎扭,因此才安排富爾碩和亭嫣重逢,想藉此讓德煌吃醋,希望事情能有所轉機。

  可誰知她估計錯誤,弄巧成拙,反倒害亭嫣被休!

  「對了,妳額娘呢?她還好吧?」杏妃還顧著姊妹情誼,可惜她力量有限,實在幫不上忙。

  「額娘身子還好,只是十分掛念著妹妹。」亭嫣答。

  杏妃點點頭。「妳想見孇兒當然可以!不過妳也知道妳阿瑪的事現下正鬧得厲害,孇兒這會兒人在宮裏的事兒連我也瞞著,可見這事很是敏感,我直截了當跟他要人,就怕他跟我胡賴!那孩子一向極有主見,他要怎麼樣是由不得人作主的!何況是換人代嫁這事。煌兒嘴裏雖不說什麼,可畢竟這樁親事是我替他訂下的,讓阿漱送點東西到煌兒那裏,妳就跟著她過去,到時再見機行事。」

  亭嫣點頭。「麻煩姨娘了。」她心底也為拖累杏妃感到抱歉。

  「說什麼傻話!原本妳該是我的媳婦兒,只因為我一時之差,當初沒有堅持到底,才會無端生出這許多事來!」杏妃思及多年前簡福晉說服她讓亭孇進宮的情景,不禁歎了口氣。「妳又懂事、又乖巧,我心底實在是喜歡妳的,可惜煌兒沒福分……現在讓妳扮成婢女,是委屈妳了!」

  「我不委屈!」亭嫣也握緊杏妃的手,真摯地凝望她。「姨娘,我……」

  她想說些感激的話,可話到了口,她卻說不出來!長到這麼大,她從沒感受過被長輩疼愛的滋味,她感動得禁不住眼眶裏的淚,心底卻莫名的好酸、好苦……杏妃瞭解地拍拍亭嫣的手。「阿漱!」她喚在一邊侍候的漱大娘。

  「娘娘?」

  「妳下去準備、準備,找個藉口帶表小姐到十三爺那兒去!」

  「我知道該怎麼做,娘娘。」漱大娘轉向亭嫣道:「表小姐,您跟我來吧!」

  亭嫣點頭。「姨娘,我跟漱大娘走了。」

  「去吧!一回找不著別心急,明兒個妳再進宮來找我。」杏妃囑咐。

  「我明白,姨娘。」亭嫣微笑,然後跟著漱大娘離開杏妃房裏。

  杏妃看著兩人離去,忍不住又暗自歎了口氣。

  她和簡福晉怎麼也料不到,當初一番美意,想不到弄巧成拙,反得其害!

  ★★★

  亭嫣跟著漱大娘在德煌的宇邸晃了一陣,也沒打聽出亭孇的住處,逛到德煌寢房前的園子,漱大娘終於道:「表小姐,我瞧今日是找不著了,這會兒點心怕都冷了,我得趕緊送到十三爺房裏,您跟不跟我進去……」

  「我不進去了!我在外頭等著就成。」亭嫣對著漱大娘搖手,臉上微有不安。

  「也好,免得十三爺認出您來!」漱大娘無心地直言,等到話一出口才覺得說的不妥,只能略帶歉意地望住亭嫣笑。

  亭嫣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回應,體貼地說道:「漱大娘,你快進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漱大娘點點頭便進去了。

  亭嫣等在園子裏,這時節園子裏一片花團錦簇。一草一木依舊是個把月前她熟悉的景物……忽然她感到眼眶一陣濕熱,便抬頭仰望藍天,眨掉將落末落的眼淚。

  園子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

  「別擋我!我要找十三爺!」

  「爺不在房裏,您不能隨便進房裏…」

  「放肆!你這死奴才,您敢擋我試試!」

  亭嫣聽出其中的女聲是亭孇的聲音!她趕緊奔出園外,果然看見亭孇和總管秦

  晉在園子外爭執……「亭孇小姐,十三爺吩咐了,您不能到內苑來的!」秦晉沒好氣地道。

  他向來是個好相與的人,輕易不發脾氣。這幾日亭孇住進宅邸,她向來驕縱慣了,動不動小姐脾氣發作,儘管秦晉的脾氣再好他受不了,這會兒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連你都來得,為什麼我就來不得?」亭嫂怒道。她自個兒在這裏的地位竟然比不過一個下人。

  「話不是這麼說的,十三爺吩咐下來了,不是誰來得、誰來不得的問題。」

  「我不管!總之我就是要進去,你能奈我何!」亭孇一把推開秦晉。

  亭嫣見秦晉似乎放棄轉身跑走,又看見亭孇一路往花園進來,她得了這個機會使現身喚住她「亭孇!」

  亭嫂回過頭,等看清楚了是亭嫣叫她,她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亭孇,妳何時能回去看看福晉?她很掛念妳……」

  「妳怎麼會在這兒?」亭嫂尖聲質問。「十三爺……是十三爺讓妳回來的?」

  「不是,是我托人帶我進來的」

  「妳來做什麼!有什麼目的?!」亭孇瞇起眼,然後突然抓住亭嫣的手,把她拉到樹叢後「亭孇,妳做什麼?」亭嫣莫名其妙被她拉扯,整條手臂都瘀紅了!

  「說!妳進宮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想見十三爺?」亭孇厲聲問。

  「亭孇妳在說什麼?我方才不是說過了,我進宮是想問妳,妳何時去見福晉一面,她老人家想妳想得緊!」亭嫣不解地望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真的只是這樣?」亭孇的神情充滿懷疑與不信。

  她直覺亭嫣的目的是為了德煌!當初雖然是德煌趕走亭嫣的,亭嫣應該再也不能構成威脅,可若她要再對十三爺糾纏不休,她絕不容許!

  「當然只是這樣!」亭嫣皺起眉。「亭孇,妳何時能回去見見福晉?」她問。

  亭孇冷下聲。「妳回去告訴我額娘,叫她不用惦記我,我在宮裏好得很,打算就在這兒住下來,不會回去了!」

  「妳不回去看看福晉?至少回去見她一面吧!當面把事情交代清楚……」

  「沒什麼好交代的!」亭孇沉下臉。「你快走吧,別再留在這兒!妳是不是嫌害咱們家還不夠慘?要是讓十三爺知道妳進宮,他一生氣很可能會對阿瑪不利!」

  聽到了亭孇這話,亭嫣心口一緊。「我……」她想起五百兩銀子的事卻開不了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什麼我!現在這個時候,妳待在這兒會害到我的!快走啊,則讓十三爺看見妳了!」亭孇出手推她。

  「可是……妳真的不回去見見福晉了?」亭嫣不死心再問。

  「我回去也沒有用!額娘現下有妳照顧就夠了,我放心的很!」

  亭孇居然把侍奉親娘的擔子甩到亭嫣身上!

  亭嫣聽了亭孇這話,知道她已經不顧簡福晉的死活,便不再求她。「那我就走了,妳保重自己。」她輕聲道,慢慢掉頭而去。

  「別再回來了!聽見了沒?」亭孇在後頭喊。

  亭嫣步履沉重地走出園子,她在這兒住過因此認得路,一時間她忘了要等漱大娘一同走。

  「誰讓妳進宮的?」

  低沉的男聲驚擾了亭嫣,她停下腳步,抬起臉愕然地瞪大眼德煌慢慢步向她。因為秦晉向他稟告亭孇擅入他寢房的事,他過來是為了懲罰那個愚昧的女人的,沒想到會再見到亭嫣!

  他跟在她身後已經好一陣子,他仔細地觀察她,她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望著他時,眼底多了一分戒備……「妳就跟妳妹妹一樣夠笨的,而且不聽話!我不是教妳別回來了?」他語調陰鷙她低道。「回來自投羅網的?」他輕浮地嗤笑。

  亭嫣凝住他半晌,終於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她一語不發地轉過身走開。

  德煌拉住她的手。「這兒不是讓妳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你想怎麼樣?」亭嫣無力地問。

  再見到他,他眸光中沒有了恨意,卻多了一分嘲弄……「想怎麼樣?」德煌嗤笑。「想弄清楚妳進宮來做什麼!忘不了我?還想見我?」他邪佞地調侃。

  她心一寒,屏住了氣。「我沒那麼想過。」她平著聲說。

  他哼笑一聲,突然伸出手握住她左胸「沒那麼想過?那妳心跳為什麼這麼快?」他戲讀地道,輕佻地捏住掌中的柔軟。

  亭嫣倏地倒抽一口氣,她突然劇烈掙扎。「放開我」

  她任他扯著手臂,倔強、沉默地往反向走,德煌卻硬是不放突然「喀」地一聲,他拉脫了亭嫣的手骨!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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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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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一陣絞心的劇痛從手肘處傳過來,她額上一瞬間沁出許多汗珠!

  「該死的!」德煌低咒一聲,臉色一變,當機立斷扶住她的手。

  亭媽的掙扎卻反轉而劇烈,她伸出另一手頑固地推拒他「別掙扎,除非妳想往後一輩子當個殘廢!」德煌疾言厲色地吼她。

  「別理我、別管我,…既然恨我,我當一輩子的殘廢也就不幹你的事!」她只想快些離開這裏!

  他可以找任何理由折磨她,但阿瑪還在刑部,她怕自個兒再多留一刻鍾,他就會找到藉口去傷害阿瑪!

  她的倔強激怒了他!她的「提醒」無疑更是火上加油!「是不干我的事!妳要當殘廢有得是機會!我只想弄清楚妳是怎麼混進來的?有什麼目的?」他冷酷地質疑,揪緊她另一隻完整的手臂。

  「目的?」亭嫣緊緊擰著眉頭,劇痛讓她額上滲出一連串豆大的冷汗……「我只是要找亭孇……」她聲音弱下來。

  德煌扶住她。「妳怎麼了?」他擰緊眉頭,剛毅的下巴往後縮緊。

  「你放開我……我馬上就出宮,往後……往後不會再進宮來,你放心好了…」她聲音愈來愈弱,身子開始打顫。

  德煌瞪著她不斷冒冷汗的小臉,一語不發,突然運勁抱起她亭嫣兩腳驀地騰空,她一驚,兩腳在半空中踢著掙扎。「你要做什麼──」

  「有什麼事,也等把手接好再說!」他冷著聲道,掉頭往書房快步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出宮後會找人接好我的手臂……」

  「只怕妳是不出宮就會暈倒在半路,要是我的宅邸無端死了人,不是平白給我添麻煩?」他乖戾地道。

  說話間,他已經抱著亭嫣來到書房。

  「十三爺!」秦晉看見德煌抱回亭嫣而不是亭孇,不禁瞪大了眼,愣在當場。

  「快去請個大夫過來!」德煌冷喝。

  「大夫?喳!」秦晉回過神,忙掉頭去請大夫。

  德煌抱她到書房後一間供他小憩的房間,讓她平躺在炕床上。「躺著別動。」

  「你為什麼管我?」亭嫣望著他,虛弱地間,心口有一絲莫名的抽痛……他看了她一眼,沒答腔。

  「阿瑪被關在刑部……你能不能幫幫他?」她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出口。

  她實在沒有人能求救了!如果德煌肯為阿瑪說一句話,憑他跟四爺的交情,阿瑪在大牢裏的日子也許會好過些……他盯住她:冷冷地道:「別得寸進尺!」

  她身子一僵,沒再求他。

  事實上她也沒求他的理由,她心底明白他不會幫她的,阿瑪犯的過錯也沒人能幫得上忙。亭嫣轉過了臉,面向炕床內側。

  德煌坐在床邊,眼神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看,自她的臉蛋到身上宮女穿著的衣著。他一語不發,拳頭慢慢握緊,眼中一把火突然熊熊燒起。

  兩人便這麼沉默著,直到秦晉領了大夫回來。

  「脫臼的地方接上了,這幾日留心養傷,不要舉重物,休息個兩天就沒事了。」大夫細細吩咐了才離去。

  「秦晉,送大夫出門!」德煌沉聲道。

  「喳!」秦晉領了命送大夫出去,房裏又只剩下德煌和亭嫣兩人。

  亭嫣不自在地從床上坐起來,想要下床。

  德煌伸手攔住她。「妳沒聽見大夫說的,他要妳好好休息……」

  亭嫣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謝謝你請大夫來看我,但我要馬上回去,福晉還在等我的消息……」

  「福晉?」德煌挑起眉替代疑問。

  亭嫣抬起頭,搪塞地低道:「亭孇的額娘還在等我的消息……」

  「她額娘不等於妳的額娘?」德煌問。

  亭嫣別開眼。「讓我下床,我真的得回去了。」

  「妳想救妳阿瑪?」他突然問。

  亭嫣驟然轉眼正視他,半晌說不出話。

  「求助無門是吧?」他緊盯住她,眸光詭譎。「我可以幫妳。」然後平靜地淡道。

  「你要幫我……」亭嫣倏地凝睇他,霎時心底湧現無數個疑問……他肯幫她的忙?他是不是在戲弄她?

  「怎麼?不相信我能幫妳?」他勾起嘴角,嘲謔地輕笑。

  「不是……」亭嫣搖頭,她知道他是聖上極寵信的皇子,又是四皇爺的知己兄弟,他只要為簡王府說句話,阿瑪的處境會比現在好上百倍!

  「你真的……肯幫我、幫阿瑪?」她怯怯地問,已經開始擔心他出爾反爾。

  他嘴角詭邪的笑痕擴深,突然撇開眼。「當然不是無條件幫妳!」他從床邊站起來,走到小幾旁倒了杯熱茶。「只要妳點個頭!」他語氣沉緩地道。

  亭嫣征住,半晌輕聲問:「點頭……什麼條件?」她揪緊心口。

  德煌轉過身,手中執著熱茶,一飲而盡。「陪我一個月!」

  沉瀲的眸光波紋不興。

  亭嫣腦中霎時呈現一片空白……她怔怔地望住他,像是一時沒會意過來,聽不懂他的話……「留下來。伺候我一個月,我就答應救妳阿瑪!」他陰闇的眸光盯視她,沉聲重複一遍,解釋得更清楚明白。

  他話中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過。她還是怔茫地問:「伺候你……是什麼意思?」柔弱的聲音輕微發顫。

  「陪我上床。」他盯住她,眸光中有一層詭秘的黑色流光閃動。「一個月內,妳就是我床上的愛奴,任我予取予求,不能有絲毫反抗和主見!」他一字一句、明白清楚地道出「條件」。

  瞬間,他腦子裏閃過她曾拒絕和他同床的情景!他瞇起眼,黝黑的眼珠牢牢盯視她。

  「愛奴…」她重複一遍,被他話裏的邪念所震懾。

  「雖然已經個把月過去,方才我發現,妳的身子竟然還能勾起我的欲念!」他一頓,眸光變得灰濁。「生理上的反應十分真實:這一點我不願欺騙我自己,可妳明明是個不值得留戀的女人,所以找打算月一個月的時間玩膩妳!」他殘酷地直言,同時移下目光,毫不掩飾地以目光鯨吞她被冷汗浸濕以至於衣衫貼緊而暴露出的每一寸曲線……彷佛在估量一件貨品。

  他傷人的話和輕薄的目光再再踐踏她的尊嚴,亭嫣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她臉色益發蒼白,手骨脫臼的疼痛,還不及他的話來得有殺傷力!

  「如何?妳可以考慮考慮!」他無所謂地道,冷冷地盯住她的眼,嘴角仍然揚著那抹笑,彷佛早已看准目標,狠狠地拉住弱小不能掙扎的獵物!

  「你真的……會幫我阿瑪?」亭嫣木然地問,水光灩瀲的眸,楚楚地凝住他冷酷的眼。

  玩膩自己……他言明瞭要玩弄的只是她的身體,那麼情感呢?

  不涉及情感,她或者還能保有一點尊嚴……如果能救阿瑪,這一點犧牲又算什麼?反正她早已經給了他,多這一個月不算什麼的!她會當做自己死了,她知道這只是一樁交易。只是他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難道這又是他羞辱她的另一種把戲?

  德煌嘴角的笑痕勾深,神色陰秘地道:「現在妳只能相信我,妳阿瑪或許會有一條生路。」

  他審視她柔美的小臉,想起在亭孇臉上看到兩人間模糊、似是而非的相似之處,這是他之所以不經考慮就留下亭孇的理由嗎?

  德煌瞇起眼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妳阿瑪的命就系在妳手上了,只要一句話,答應還是不?」

  他收緊手指,在她白嫩的肌膚上留下兩道紅色的烙痕。

  亭嫣盯住他,她沒有猶豫的餘地,誠如他所言,阿瑪能不能度過難關還等著她抉擇……「你能不能……馬上讓我阿瑪離開刑部?」她終於做下決定。

  同時他唇角的笑痕勾深。「不能。」他一口回絕,可隨即道:「不過我可以讓他在刑部的日子好過一點!」

  亭嫣垂下眼,淡淡盛起眉頭。「嗯……」她知道已經不能求得再多!他肯幫她,即使是有條件的,也已經是意外求得的!她抬起頭,木無表情地對住他的眼。「我要先回去一趟,把這天及往後的行蹤做個交代。」

  德煌一笑。「可以,」放下酒杯,撣撣衣襬。「給妳半天時間,今晚之前回來,要不我就當妳放棄交易。」

  他輕輕鬆松地道出「交易」兩字,亭嫣眸光一顫,別開臉掩去眼底的脆弱,然後下床,忍受著手部的疼痛,僵直著身子走出德煌的寢房,這回他沒再攔她。

  ★★★

  亭嫣回到東巷的住處告訴珠兒,她會離開一個月。

  「格格,您要上哪兒去?為什麼個把月不回來?」珠兒問,她直覺亭嫣的神色有異。

  亭嫣勉強扯出笑容。「我要進宮去陪姨娘……姨娘她答應我,會想法子救出阿瑪。」她撒了謊。

  「杏妃娘娘有辦法救出王爺?」珠兒先是興奮,繼而顯出一絲疑惑。「可是娘娘要怎麼救出王爺?又為什麼要妳進宮一個月?」

  「為什麼要她進宮?自然是她自個兒要求進宮,要去享福的!」一旁坐在堂上的簡福晉冷言冷語地道。

  「福晉,您別這麼說,格格她不是這樣的人!」珠兒皺起眉頭。

  亭嫣低下頭,小聲道:「姨娘說她有法子,詳細情形姨娘會有主張的。至於她要我進宮去陪她一個月……我想大概是她在宮裏寂寞,這才希望有人能進宮去陪陪她。」

  簡福晉哼了一聲,壓根兒不信。

  「那二格格呢?您進宮去見她了嗎?」珠兒間,對亭嫣吞吞吐吐的態度愈加不放心。

  亭嫣急切地搖頭。「我……我沒見著她!」她不安地看了簡福晉一眼。

  亭孇說的話,無論如何不能對簡福晉轉述,要當真說了只會傷她老人家的心。

  簡福晉瞇起眼盯著亭嫣看,她犀利的目光如兩道芒刺,亭嫣別開臉,避開簡福晉批判性的目光。

  「妳進宮不是找孇兒,那妳進宮做什麼!」簡福晉冷笑一聲。

  「難不成還想著勾引十三爺?」出言譏刺。

  「福晉,您怎麼這麼說!」珠兒一聽簡福晉這話,一口氣提上來,兩眼睜得做銅鈴瞪住簡福晉。

  「當初就是十三爺把格格趕出的,格格怎麼還可能回頭去找他!」這老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難說得很!挨不了苦,就會甘願作賤!」簡福晉刻薄地道。

  珠兒一聽,心頭一把無名火再起!「妳這老糊塗……」

  「別說了,珠兒!」亭嫣趕緊拉住珠兒,對著她哀求地搖頭,怕她一生氣講出什麼重話弄得場面不可收拾。

  珠兒見亭嫣求情,忍不住踝腳,強自壓下一口氣,撇過頭生悶氣。

  「福晉,我陪您出去走走吧!」敉大娘打著圓場,心底暗暗歎口氣。

  亭嫣進宮為了什麼敉大娘最清楚,當初亭嫣是靠著敉大娘的關係才能進宮找亭孇,這時還要靠敉大娘替她隱瞞,因此亭嫣不得不一五一十地跟敉大娘說明白,免得珠兒和簡福晉疑心,要是她們問起敉大娘亭嫣進宮的目的,這才瞞得過去。

  敉大娘私下也同情亭嫣。除了簡福晉和簡王爺,知道亭嫣身世的只有長年在簡福晉身邊侍候的敉大娘。

  簡福晉面色不快地讓敉大娘給扶著出去。

  「什麼嘛!要說誰自甘下賤,那個人應該是二格格!福晉一顆心未免偏得太厲害,簡直離了譜!」珠兒等簡福晉出去,終於忍不住發作。

  亭嫣垂下了臉沒說什麼,珠兒並不知道亭嫣並非簡福晉親生的事。

  「珠兒,我不在這一個月,妳要好好照顧額娘,她年紀大了,妳別跟她鬥氣。」亭嫣道。

  在她心中,她始終惦著簡福晉是她的額娘,並不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改變。

  「格格,我想不通,福晉為什麼不讓您叫她額娘?」珠兒問。

  這疑問她在心底擱了幾日,終於再也忍不住問出口。

  「是我不好……」亭嫣對著珠兒勉強笑了笑。「十三爺把我休出宮,府裏又發生這許多事,額娘自然會怨我,所以才……」

  「再怎麼樣怨您,豈有親生母親做得這麼絕的?」珠兜口沒遮攔地往下說:「我懷疑福晉根本不是您的生母……」

  「珠兒,別胡說!」亭嫣斥責她,卻別過了臉,眸光陰鬱。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珠兒見亭嫣憂愁,只好閉口不提。「格格,您一個人在宮裏待一個月,我不在您身邊,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亭嫣點頭,強顏歡笑。

  當天下午珠兒替亭嫣收拾了幾件衣褲,之後亭嫣就獨自進宮,履行她和德煌的「交易」。

  ★★★

  亭嫣在敉大娘和漱大娘的安排下再次進宮,這回卻是瞞著杏妃。

  能得到兩位大娘的幫助是她跪在地上求來的。為了阿瑪,她可以做任何事!

  這回漱大娘直接帶亭嫣到秦晉面前,秦晉安排了內苑一間幽僻的小閣樓讓亭嫣住下,小閣樓內只有一名丫頭幫忙幹些粗活,其餘的亭嫣必須自己動手。

  秦晉自個兒似乎過意不去,他對這個「亭孇」格格挺有好感,比起另一個也叫「亭孇」的二格格,兩人給他的印象簡直是雲比泥!「少福晉,對不住,這是爺吩咐下來的,有什麼不便的地方,這……」

  「秦總管,這樣就很好。」亭嫣微笑著道。

  這兒跟之前她在宮裏的住所有天壤之別,可已經夠好了,至少這兒還算是個人住的地方!

  「那、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您再吩咐我!」秦晉內疚地搔搔頭,轉身要離去。

  「等一下。」亭嫣叫住他。

  「還有什麼吩咐,少福晉?」秦晉問。

  亭嫣望住他,淡淡笑開臉。「往後你別再叫我少福晉,我早就不是了。」

  秦晉瞪住亭嫣的笑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是……」他不明白,這麼美麗溫純的女子,十三爺為什麼要休了她?

  等秦晉走後,亭嫣四處繞了小閣樓一回。

  這地方簡單樸素,其實很合適她的性格,她一向不喜歡奢華,再加上額娘不喜歡她,給她分配的,無論吃的、住的都不過是一般,從前她在王府裏的住處比起這兒也沒好上多少。

  給她這樣的地方住已經可以了。何況她不過是個過客,留在這兒不過一個月光景,住的如何並不重要。

  唯一一名侍候的丫頭來了一會兒便托故走了。亭嫣也不介意,她開始自個兒動手打掃起小閣樓,直到天都黑了,她坐在椅子上休息,點起燭火才發覺自個兒的肚子餓得機哩咕嚕叫。

  等了一會兒,也沒人給她送晚飯來,她肚子餓得受不了便和衣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陷入夢境……德煌一來到小閣樓中,看見的就是亭嫣躺在炕上酣睡,兩頰嫣紅、小嘴微張,一幅海棠春睡的美景。

  「仙女」兩字是閃入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印象!繼之而來的是一股莫名的衝動,她櫻紅的甜唇,強烈地誘引他一親芳澤……他俯下頭,毫不猶豫地擷取……「唔……」睡夢中,似有什麼東西吸住自己的嘴,並且撬開牙關霸道卻不失溫柔地探入……「呃……」亭嫣翻個身,由側臥轉成仰臥,嫣紅的臉蛋仍然斜撇著,小嘴微微噘起。

  德煌索性坐在床畔,輕輕撩起她頰畔一絡柔細的發,撚在手上把玩。「嫣兒。」他輕聲叫她,只換來她咿咿唔唔的呢喃。

  他低笑,撚著一絡柔發的大手下滑,沿著她細潔的額頭到挺俏的臭梁,再到柔嫩誘人的小嘴,然後滑下潔白細緻的頸肌……最後停在隆起的丘峰上。

  粗糙的男性大掌慢慢收攏五指,在隆起的玉峰上由揉到捏,並且尋找頂峰上的蓓蕾,很快地覺到它們突出衣物的束縛,硬挺地繃緊凸起……

  他黝黑的眸光轉濃,輕撩開她衣襟上的紐拌,長指探入她的褻衣內,慢慢握了滿掌,恣意地揉搓……

  「呃……」亭嫣嚶嚀一聲,慢慢醒轉過來,只覺得胸上一陣粗糙、灼熱的觸感,她兩眼倏地睜開,看見德煌噙笑的俊臉就在眼前,她一慌立時驚醒過來……「你、你幾時來的?」她慌慌張張從床上坐起來,突然感到胸口一陣颼涼,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袒露著胸脯!

  亭嫣臉孔驀地暈紅,她趕緊拉了被子,緊緊包裹住自己!

  「來了一會兒。」他盯住她霞紅的臉蛋,似笑非笑。「被子裹這麼緊做什麼?我又不是沒瞧過!」他調侃她。

  「你來了怎麼不叫醒我?」亭嫣垂下紅透的小臉,顧左右而言他。在被單下她試圖拉攏衣襟,又要顧著不讓被子滑落,難免左支右調,十分狼狽。

  「別拉了!」見她沒聽話的意思,他挑眉,乾脆扯下她的被子。

  「啊!」亭嫣驚呼一聲,己來不及搶救。

  「左右要脫掉的,妳拉好了也沒用!」他嗤笑,沒收被子。

  「你、你把被子還我啊!」亭嫣羞得轉過身,手忙腳亂地想扣好紐拌,可愈是慌亂,就愈是不成事!

  德煌哼笑一聲,索性從背後抱住她,握了兩掌軟熱「啊,別……」

  「別什麼?妳來的目的不就是取悅我?怎麼,妳後悔了?」他帶了一絲惡意地調侃著,大手探到肚兜內,捏握住赤裸軟熱的酥胸。

  「呃……」他帶了惡意的言辭,傷害了她。亭嫣咬住下唇,制止自己再發出任何呻吟。

  「生氣了,嗯?」他低笑,一手悄悄下滑,探到她的褻褲內,扣住她的私處………

  「別,你別這樣……」亭嫣身子一霞,扭動著身子想躲開他!

  「別怎麼?這樣嗎?還是這樣?」他嘶啞地低笑,修長的手指先是輕輕撩弄微濕的花瓣,然後尋到頂端的花苞,邪氣地捏扯……

  「不要……爺……」他邪氣的手指肆無忌憚地逗弄著,亭嫣喘著氣,意識漸漸地模糊……

  握住她胸脯的大手突然揪住頂端挺立的花蕾,下頭的手指同時擠入她濕潤的小穴內--

  「啊……」亭嫣全身突然一陣抽搐,她急速地喘息,無力的小手握住他入侵的手腕,做著無用的抗拒……

  「害躁嗎?」德煌瞇起眼,無情地譏刺。「別忘了,妳來的目的是侍候我!」

  亭嫣別過臉,以沉默回應他的羞辱。

  「為什麼不說話?」他瞇起眼,長指慢慢撤出,再突然挺進亭嫣倒抽一口氣,拚命咬住下唇,不教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德煌忽然低笑一聲。「還挺硬氣!怎麼,這不舒服嗎?」他低嘎地笑謯,再一次慢慢撤出,然後猛然深入亭嫣緊咬下唇,硬是不出聲,粉嫩的唇瓣不久就咬出血……

  「真要硬到底?」德煌眸光一凜,瞇起兩眼。「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他冷笑,突然粗魯地將她推倒,讓她趴在床上,在亭嫣還來不及反應時迅速地撐開她跪倒的兩膝,跟著掰開她白嫩的臀瓣,一根長指突兀地擠進她臀間的小穴,無情地抽插起來。

  「啊……」火燎一般的疼痛終於迫使亭嫣再也不能忍受地叫出!她在他獸性的侵犯下,疼得像是要被撕裂開一般!

  「不要、不要……」亭嫣痛楚地呻吟著。她要往前爬,德煌卻按住她瘦弱的肩膊,殘酷地往後頓挫--

  「疼嗎?疼就開口求我。」他冷酷地低語,手上正對地做著殘忍的事,聲音卻是輕柔無比。

  她悽楚、惹人憐惜的表情,讓他愈想蹂躪她!

  他要她求他,好藉此羞辱她!以抹滅她那張小臉,在他心頭升起的莫名其妙的憐惜!

  亭嫣痛得頭昏,她狂亂、下意識地搖頭抗拒……另一根指頭忽然又擠入她前方的小穴!

  「呀……」

  亭嫣再慘叫一聲,這回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極度的羞恥……德煌另一隻手繞到亭嫣身前,邪惡地捏住她私處上方濡濕的珍珠,邪肆地搓撚,兩根入侵的手指同時抽撤著玩弄她。

  「啊……」亭嫣兩腿軟癱,克制不住地喊叫出聲,再也禁不起他邪淫的性愛技巧。

  「不求饒?是因為喜歡這樣吧!」德煌邪佞地笑,兩指由慢轉快不住地動作。

  「不……不是、不是……」她搖頭,下體在他的肆虐下濕了整片。

  「不是?」他勾起嘴,邪酷地佞笑。撚住珍珠的手放開,伸到她眼前他張開的大掌上沾了整片濕液!

  「不是?那這是什麼?」他邪肆地嗄語,手指仍然在她體內抽動。

  亭嫣羞愧地別開眼,他邪惡的指在她體內深處抽轉,她顫抖的身子已經不能自主,只能任隨他玩弄……

  德煌嘶啞地低笑,重新握住她頭動的乳峰,配合抽動的節奏放肆地捏擠……

  殘餘的一絲理智他在他的邪謹下消失殆盡!而幽穴內泌出的愛液很快地沾濕了原本乾澀的臀間,亭嫣漸漸覺得抽撤間不再那麼疼痛難當,取而代之的是教人戰慄的快感,幾乎完全主控了她的意志……她僵硬的身子變軟,渾圓臀的隨著他手指的抽撤開始無識地款擺,緩緩繞著固定的方向磨磳他熾熱的下體……

  突然,他低吼一聲同時撂倒她,將她兩腿架在肩上,迫不及待地撐開她的腿根她敞開的腿間流淌著豐沛的蜜汁,已盛開如一朵冶豔的紅花!

  他眸光熾熱,目不轉睛地注視她誘人的私處……

  「不要、不要看……」她想合起腿,他卻不允許,執意撐開她。

  「給我!」他不為所動地凝視她的腿間,氣息粗重,手指同時伸過去撥弄……

  「啊…」亭嫣無法阻止他,只能羞恥卻身不由己地閉起眼……突然一股灼熱抵住她腿間,緊接著填塞她下身-

  「啊……」

  亭媽倏地睜開眼、看到德煌複雜的眼神,他定在她身上不動,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他的碩大強迫地擠入她緊小的下體,帶著輕微痛楚地緊窒感讓亭嫣皺起眉心,她屏住了氣息不敢動,卻無識地收緊了下體,牢牢地箝住他,德煌重喘一聲,同時腰桿已經一挺,迅速地在她體內抽動起來……

  「呃…」

  她織瘦的身子受到他狂獸般的衝擊,如玩偶般地擺晃,白皙的皮膚逼上一層誘人的豔紅,她口裏的嬌吟聲讓他終於發了狂。「啊…」亭嫣尖喊……

  他低吼一聲,強有力的刺入之後在她體內射出,亭媽的身子同時一陣悸顫……

  高潮過後,他全身是汗的壓在她柔軟的身子上,埋在她發絲裏的俊顏,掠過一抹她看不見的懊惱……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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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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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那一晚德煌來找過她,之後幾日德煌沒再到小閣樓來。

  亭嫣等了幾日開始心急,她急的是阿瑪的處境!

  至於德煌,她不敢多想。

  那晚他殘酷地待她,表明看待她的心態,她和他之間也沒有讓她多想的餘地。

  又等了兩天,亭嫣決定自個兒去找德煌打探阿瑪的消息。

  她走出居住的小閣樓,往德煌的寢房走去,路上她遇見秦晉。「秦總管!」亭嫣喚住他。

  「亭嫣小姐,有事嗎?」秦晉看見她有些訝異,亭嫣進宮這幾日從來沒出過小閣樓一步!

  亭嫣點頭。「秦總管,你知不知道十三爺在哪兒?我有事找他。」

  「爺在書房裏,可他正忙著,吩咐下來不許人打擾,您有什麼事可以交代給我,我替您傳話去!」秦晉道。

  「我……」亭嫣猶豫了一會兒,心想問秦晉也是可行的,便點頭問他:「秦總管,妳肯定也知道我阿瑪現下被關在刑部……我想向你打聽我阿瑪的狀況。」

  秦晉臉色暫態不甚自在。「簡王爺現下還在刑部,四皇爺查賄的事還沒完,王爺他應該還未受審。」秦晉避重就輕地道。

  「我想他不會這麼快有消息的。我只是想問秦總管,不知你有沒有從十三爺那兒,聽到我阿瑪在大牢裏的任何消息?」她想知道的是阿瑪現在好不好!可她不敢這麼問,怕造成秦晉的壓力。

  「這個……我只知道簡王爺在牢裏,詳細的狀況我就不太清楚了。」秦晉低下頭。

  當日他在書房聽到德煌和亭嫣的對話,他當然知道亭嫣留下來的交換條件!

  他說不清楚也算半句真話,事實上,十三爺根本沒吩咐他到刑部大牢替簡王爺打點,他自然不清楚狀況了!

  聽到秦晉這麼說,亭嫣的希望落空。半晌,她只能間秦晉:「秦總管,那你知不知道十三爺什麼時候有空?」

  「這……我也不能代爺回答!」秦晉顯得為難。

  亭嫣在府裏的身分特殊,十三爺雖然留下她,可讓她住在後進小閣樓那種地方,又似乎是刻意冷落!秦晉吞吞吐吐了半天回答不出來,只好裝做不知。

  「那……我能不能到書房外頭去等十三爺?」亭嫣毫不疑心地間。

  「這、這不太好吧!」秦晉怕惹德煌不悅,他也愛莫能助!

  亭嫣碰了軟釘子,知道秦晉為難。「我明白了。」她低下頭。

  「亭嫣小姐!」秦晉突然喚住她。

  「還有事嗎,秦總管?」亭嫣回過身。

  「呃……那個,我想如果妳能在外頭等的話,在不打擾十三爺的情況下,應該是沒問題。」秦晉心底過意不去,終於肯幫忙。

  「秦總管,妳是說我可以到書房外等十三爺?」亭嫣問。

  「可我不能保證十三爺什麼時候會出書房,近日四皇爺查賄的事也夠咱爺忙的,也許您得等到天亮……」

  「不要緊,只要你肯讓我到書房外等,我不怕等到天亮!」亭嫣道,小臉上慢慢綻開笑容。

  「那好吧,您跟我來?」秦晉領著亭嫣到書房門口,和房外的侍從打了聲招呼。「您就在這兒等,記著千萬別出聲攪擾了十三爺,要不遭殃的就是咱們了!」秦晉小聲吩咐道。

  亭嫣猛點頭,連話都不敢回!

  秦晉點個頭,又和那侍從吩咐了幾句才轉身離開。

  亭嫣在書房外的牆角找了一處略微乾淨的地方坐下,她睜著眼等待德煌走出書房,漫漫長夜就這麼過去……

  ★★★

  子夜時,守門的侍從已經忍不住蹲在房門前打盹,一名宮女端了參茶過來,亭嫣看見了趕緊過去。

  「讓我去吧,讓我替妳把茶端去好嗎?」亭嫣求那名宮女。

  「妳要替我端去?」宮女上下打量了亭嫣一回,她並不知道亭嫣是什麼人。「妳是誰啊?」

  「我是……」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

  「隨隨便便的人不能做這工作的!要是出了岔子,我可慘了我!」那宮女話才說完就自個兒推門進去,不給亭嫣一點機會。

  亭嫣黯然回到牆角邊坐下。她在這兒不過是個陰闇不見得光的影子,連端一杯茶的資格都沒有……

  「喂,妳!」那名宮女不知何時出來了,走到亭嫣面前叫她。

  「爺讓妳進去呢!」

  亭嫣回過神,一臉錯愕。「爺讓我進去?」

  「是啊!」宮女斜眼覷了亭嫣一回,又道:「發什麼呆,爺讓妳馬上進去!」

  「好…」亭嫣連忙從地上站起來。

  她輕輕推門進入書房,看見德煌就坐在一方大書桌後頭,桌上幾盞燭火映得一室光明。

  亭嫣安靜地站在門口,等著他抬眼同她說話。

  「妳在外頭等了我一夜?」他兩眼盯著公文,漫不經心地問。

  「嗯……」原來他知道她進來了。

  「有事?」他終於抬起眼看她。

  「我…我許久沒見到你了,所以…」

  「想念我?」他勾起嘴笑,打斷了她的話。「寂寞難耐,等不及我過去,所以自個兒跑來了?」他嗄聲嘲弄,亭嫣半晌不說話,她沒反唇相稽,只是低下頭默默看著地面,安靜地承受。

  「說話啊!在外頭等了那麼久,不只是想到我這兒發呆吧!」他撇撇嘴,瞇起眼,對她安靜的態度突然有一絲憤怒。

  面對他的嘲諷,為什麼她能如此無動於衷?

  更救他惱火的是只要一見到她他就忍不住去挑釁她,等到他回復理智時話往往已經出口,他一向自傲的意志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這也是他不再去見她的原因!另外那晚的失控,簡直是一種侮辱!這幾日他抑制想要她的欲望,企圖重振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克制力。

  該死的是,這幾日的自我訓練,現在證明了,一點用也沒有!

  這種可疑的狀況,讓他開始懷疑他當日會昏了頭收留亭孇,會不會跟亭嫣有關……「是關於我阿瑪……」亭嫣抬起眼,楚楚的目光凝睇他。

  「你答應過我,要關照阿瑪在刑部…」

  「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做到!怎麼,妳對我的話質疑?」他冷下聲,不高興的表情明願之至。

  亭嫣又不說話,猶豫地凝視他不善的黑眸。

  「有話就說啊!」德煌開始不耐煩!

  她畏縮的態度教他胸口一把無名火直往上升!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個性,卻明顯地對他有諸多保留!

  「我、我在想……」亭嫣退了兩步,吞吞吐吐地往下說:「如果你能讓我到刑部見我阿瑪一面……」

  「少得寸進尺!」她當他是洪水猛獸的退縮模樣,讓他莫名的火氣燒得更旺盛。然後在極怒中,腦中突然掠過一絲邪惡的念頭……「妳想見妳阿瑪?」他沉下聲,乖戾地挑起眉眼。

  「嗯……」亭嫣感受到他莫名的怒氣,她又退了兩步,然後看到他握緊拳頭「我記得我只答應讓妳阿瑪在牢裏好過一點,可沒說要安排妳去見他!」他緩下聲,拳頭慢慢張開,兩眼卻慢慢瞇起。

  「我知道,」亭嫣垂下眼。「所以找求你……」

  「不必求我!」他突然說。「要我做事很簡單,只要付出代價!」

  「代價?」亭嫣倏地抬眼。「什麼代價?」她沒心眼地問。

  「妳麻煩我,當然要替我做點事,算是回饋!」德煌咧開嘴,盯住她的眼,慢條斯理地道。

  「你要我替你做什麼事?」亭嫣不解地間。

  他是位高權重的皇子,自己不過是名一無所有的孤女,她能為地做什麼事?

  「我身邊正好欠個手腳麻俐的侍女,我看妳就留下來服侍我好了!」他囂狂地道。既然避開她沒用,那就乾脆把她留在身邊,以毒攻毒,也許過不了幾日就能惹得自個兒厭煩!

  「服侍你?」他要她留下來服侍他?

  「怎麼?不願意?」他聲調轉冷,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要是她這時膽敢說個不字,他恐怕會管不住自己突然爆發的怒氣口

  亭嫣猶豫片刻。「任憑十三爺決定。」終於回答。他身邊的侍女無數,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下她,可她沒有拒絕的立場。

  她不情願的回答又莫名地惹怒他!他口氣不善地喝令:「那就這麼說定!妳從現在開始服侍我。今晚不許睡了,這燭火不夠亮,妳過來替我端著燭臺!」

  「是。」亭嫣順從地走過去端起沉重的燭臺。

  只要他願意替她安排見阿瑪一面,她不在乎當一名地位卑下的侍女。

  「舉高一點!」德煌暴躁地低吼。

  這房裏的燭光足以照明最細小的微物!他只是要她吃苦,因為她膽敢惹得他心緒不寧!

  「是……」亭嫣吃力地高高舉起燭臺。

  這燭臺又沉又重,不一會兒她的手已經酸得失去知覺,又過片刻,她兩條手臂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她卻咬著牙忍下來,始終不吭一聲。

  慢慢地燭臺開始傾斜,一滴滴燭油落在德煌的文案上……他皺眉,還來不及責備,燭臺就往下墜落「小心!」德煌臉色一變,電光石火的瞬間抓住亭嫣,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懷裏帶。「誆」地一聲,沉重的燭臺瞬間跌落在地,光明倏滅,一室黑暗!

  「發生什麼事了?十三爺。」侍從舉著火燭進來,房裏頓時又有了光明。

  「沒事,你下去,把燭火留下來!」德煌命令。

  「喳!」那侍從退下。

  「妳在搞什麼?」德煌臉色鐵青,一股怒氣終於爆發!

  約莫兩斤重的燭臺險些砸了她的腳!要是當真砸中,她纖細的腳盤骨必定被砸得粉碎,現在已經成了殘廢!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手還在不住顫抖!她兩條手臂早已經失去知覺,終於不受控制,失手松脫燭臺。

  他抱著她,怒氣發作後終於知覺到她瘦小的身子正劇烈的顫抖,尤其她兩隻手抖得簡直離了譜!

  「妳的手怎麼了?」德煌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前方仔細端視。

  「沒有、沒事……」

  亭嫣想抽回手,他卻不准!「還說沒事!」他一把無名火又燒土來。「別動!再動我就不讓妳見妳阿瑪!」他不講理地威脅。

  「可是你明明已經答應我了!」亭嫣不敢再抽手,卻忍不住抗議。

  「受不住了為什麼不出聲?」德煌只顧低頭審視她的手臂,看見她兩片手心因為抓緊燭臺,已經沒有半絲血色,他皺起眉頭,一把火氣頓時消失無蹤。

  亭嫣沒回答,臉頰卻慢慢暈紅……他抓住她的手臂,正揉捏著。

  「說話啊!我沒讓妳當啞巴!」他不高興地瞪住她。

  「我看你專注地批公文,沒敢打擾你。」她細聲說出口,呆呆地看著他溫柔的揉捏動作。

  「笨蛋!」他忍不住喃喃咒駡,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上回才拉脫了手,那座燭臺那麼重,為什麼不說妳不舒服?」

  「十三爺……我沒事了……」亭嫣柔聲說,心湖泛起水波……他嘴裏雖然罵著她,可手上動作卻輕柔無比,似乎怕弄傷了她……「妳先去睡吧!」他放開她,粗聲道。

  亭嫣急急地搖頭。「不要……我還不困!」

  「叫妳睡就睡,囉嗦!」德煌皺起眉頭。

  「我真的不困,十三爺……」

  「隨便妳!」德煌不耐煩地道,逕自批起公文沒再理她。

  亭嫣見他開始工作,便蹲下身。「妳又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亭嫣慌忙站起來,不知道怎麼又沖犯了他的怒氣。「我把地上收拾乾淨……」

  「還收拾什麼!」他瞪住她,終於歎口氣:「去把外頭的小登子叫進來!讓他來收拾!」

  他口氣已經不甚耐煩,亭嫣雖然不願意麻煩小登子替她收拾殘局,可這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妳要陪我就乖乖坐在一旁別動,免得惹我心煩!」小登子走後,他對著亭嫣道。

  「嗯。」亭嫣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安安靜靜地陪著他,整晚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一下,免得如他所說,惹他心煩……

  ★★★

  直到天亮了,德煌公文也批得差不多,終於伸個懶腰從椅子上起來,突然他想起亭嫣,抬起頭才發現她兩眼還睜得大大地,兩手安安分分地擱在膝上,她竟然僵坐了一夜陪他!

  「妳沒睡著?」他愣了愣。

  整夜沒聽見她的聲音,他以為她早撐不住,在椅上坐著睡了。

  亭嫣緩慢地搖搖頭,由於端坐了一夜,頸子僵硬得不像話。

  「你要回房歇息了?」亭嫣問,見他走過來,她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歇息?」他好笑地看她。「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要上早朝,妳過來替我更衣!」他命令道。

  亭嫣走到他身遐。「你的朝服……」

  「在後頭小寢房裏!」他一面說,竟然就開始脫衣服!

  亭嫣睜大了眼,然後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慌慌張張地轉身到後頭小寢房拿朝服,背後傳來德煌低沉的嗤笑聲!

  找到了衣服,亭嫣正要往外走出書房,卻聽見外頭傳來亭孇的聲音「十三爺,您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亭孇的語調略帶幽怨,她癡癡凝睇德煌,主動偎到他懷裏。

  他上身只著了一件內衫,強健的體魄教她不住心悸!

  「我很忙!」他皺起眉頭推開她。

  「我知道您忙,所以找主動來看您啊!」亭孇索性抱緊他的腰不放。

  「我得上早朝去,你快放開!」德煌的語氣開始不耐煩。

  「那您的朝服呢?我替您穿上!」她對住他甜笑,毫不介意他的不耐煩。「我知道了,一定在後頭的小房間裏,我替您拿去!」

  她打聽過了,他時常在書房裏過夜,後頭有一間小寢房,他的朝服必定就放在那房間裏!

  「不必了…」

  德煌想要阻止已來不及,亭孇已經奔進小房間內,同時看到呆呆站在門後的事嫣-亭孇瞪大了眼!「妳怎麼會在這兒!」亭孇怒斥,然後倏地轉頭,看到追進來只穿著內衫的德煌,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再回過頭,她嬌媚的眼霎時變了樣,裏頭彌漫了妒火和利刀般能割傷人的歹毒怨意!

  「我……」亭孇臉上驚人的轉變嚇住了亭嫣,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亭孇,以至於在震撼中無法回神!

  「原來十三爺房裏有我姊姊了,難怪不要人家服侍!」亭孇背對德煌瞪住亭嫣,臉上表情兇狠,口氣卻是無比陰柔。

  亭嫣睜大眼,說不出話來。

  「既然有姊姊在這裏,」亭孇回過頭,臉上的神情變臉似地,霎時回復嬌柔。

  她走向德煌,嗲聲嗲氣地倚偎在他胸膛上呢喃。「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可十三爺,晚上您要過來啊,則讓我再空等了!」語氣帶了一點少婦的閨怨。

  亭嫣紅了臉,她不敢相信亭孇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

  「好了,妳先走吧!我上早朝要遲了!」德煌推開她,走向亭嫣。「妳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替我更衣!」

  「是……」

  亭嫣手忙腳亂地幫德煌穿上朝服,亭孇臨走時怨毒的眼神穿射過來,刺寒了亭嫣的心……

  ★★★

  送走了德煌,亭嫣剛走出書房,就聽見有人叫她「亭嫣!」亭孇等在書房外,一見亭嫣出來就喊住她!

  亭孇向來嬌甜的模樣不變,她美麗的臉上仍然掛著甜笑,亭嫣對她卻有了一分提防。

  亭嫣停下腳步站在一株薔薇旁,帶著濃重的不安望著喚住她的亭孇。

  「妳做什麼一副緊張模樣!」亭孇撇起嘴笑,慢慢走近亭嫣身邊。她笑著問:「妳進宮多久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姊妹,為什麼瞞我?」

  「我不是刻意瞞妳的,我住在後進小閣樓裏,很少出門,所以……」

  亭孇挑起眉,隨即瞇起眼笑。「原來十三爺把妳當個寶藏在小閣樓裏,難怪我半點都不知道妳進了宮!」

  亭嫣搖頭想解釋。「不是這樣的,我進宮是因為…」

  「管它怎麼樣呢!」亭孇突然伸出手拉住亭嫣。「咱們姊妹許久沒聊天了,到園子來吧,正巧有這個機會,咱們聊聊。」

  亭嫣輕輕蹙眉不解。從前在府裏那許多年,亭孇從來也沒要同她「聊天」的意願,可她還是任亭孇拉著到花園,在亭子裏的石椅上坐下。

  畢竟如亭孇說的,她們是姊妹。

  況且亭孇對她有心結不難理解,早在亭孇第一次進宮時,她就看出亭孇愛慕德煌的眼神,當時她占了亭孇的位子,現下德煌只當她是一名侍女,也許趁此機會解釋開了,亭孇便不會再視她為情敵。

  「亭嫣,我還不知道妳是怎麼進宮來的?」

  亭孇難得和顏悅色,亭嫣回她一笑。「我原本是來見妳的,可是那天……」

  亭嫣把她手骨被德煌拉脫的事說了一遍,卻隱瞞她和德煌的「交易」沒說。

  「十三爺答應要幫阿瑪,所以妳自願留下來當一個月的侍女?」亭孇輕輕挑起眉問。

  「嗯。」亭嫣點頭。

  亭孇突然哼笑一聲。「亭嫣,妳該不是自個兒想留下來,正好找了這個藉口當理由吧?」她似假還真地揶揄。

  「當然不是!」亭嫣蹙起眉頭,正經地道。

  「開玩笑的,這麼認真做什麼!」亭孇眼珠一轉,又間:「對了,那富爾碩呢?他一離開就沒消息了?」

  「我也擔心他!不知他是否平安到了西北。」亭嫣歎口氣,憂心忡忡。

  「我聽說這幾日有阿日猷、噶加泰幾名黃袍子弟被聖上從西北調回來,或者能透過杏妃,從阿日猷他們那兒打聽到富爾碩的消息!」亭孇道。

  「阿日猷?噶加泰?他們也回京了?」亭嫣間。

  「可不是!」亭孇訕訕地道。「說是西北戰事吃緊,卻把人全都召回京來,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聖上有他考量的。」亭嫣道。「黃袍子弟不同於一般八旗兵,多是擔任將職,有些是聖上欽點赴任,來來回回京城之間傳遞密函,也是常情。」

  亭孇撇撇嘴,眼神一瞟。「我不管這些,總之妳要知道富爾碩的消息,就去問阿日猷吧!」

  亭嫣心底思量著,或者可以托杏妃打聽富爾碩的消息。

  「妳在這兒還要住多久?」亭孇突然冒出問話。

  「大概……還要十五日左右。」亭嫣回答。

  她和德煌訂了一月之約,時間未到,她不能離開。

  「妳住在後進的小閣樓裏?」亭孇挑起眉問。

  「是……」

  「那兒啊!」亭孇哼笑一聲。「挺偏僻的,比柴房好不了多少!」她嗤笑。

  她從小住慣、用慣、享受慣了最好的,在她眼中,小閣樓確實比柴房好不了多少。

  「不會的,那兒很乾淨,東西一樣也不少」

  「也難怪啦!妳現在的身分不過是個下人,能住小閣樓那種地方已經很好了,而我呢,我可是十三爺的貴客,妳自然不能同我比了!」她撇著嘴道。

  亭嫣別開眼,沒說話。這才是她認識的亭孇,她早已習慣亭孇的刻薄。

  「對了,妳今早怎麼曾在十三爺的書房裏?」

  「我是去侍候他的,他忙了一夜,妳別多想。」亭嫣忙道。

  「我多想什麼?」亭孇笑,站了起來。「妳才別疑心!妳留在這兒侍候十三爺也沒什麼不好,阿瑪原來的意思就是如此,現下妳留在這兒,而我也住進來,正好順了阿瑪的原意!話說回來,咱們姊妹一塊侍候十三爺,說不定還能傳為佳話!」

  亭孇毫無羞恥地說出這話,亭嫣揪著心口,擰緊眉頭望住她。

  「怎麼了?別這種表情!這些主意可都是阿瑪出的!」當然也是她自願!

  亭嫣說不出一句話,她別開臉,眉頭深鎖。

  亭孇撇嘴一笑。「我先走了,不陪妳了!」她婀娜地從石椅上站起來,想到了什麼,又回頭道:「對了,十三爺跟妳說過沒?他說過要收我入房呢!過不久等阿瑪從刑部放出來,也許我就能當上十三爺的福晉,到時妳不會跟我吃醋吧?」她對住亭嫣笑盈盈道。

  亭嫣揪緊心口的衣裏,輕輕搖頭,木然地道:「我沒什麼醋好吃的。」

  亭孇掩著嘴嗤笑。「那就好,我原先還怕妳吃醋哩!」轉頭離開花園。

  亭孇走後,亭嫣跌坐在石椅上,她突然覺得胸口莫名地痛起來,痙攣地絞扭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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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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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到晌午,日頭已經是分外毒烈。

  亭嫣自從住到小閣樓後,無論粗細活兒都得自個兒動手做,這幾日她已經習慣自己到井邊提水。

  同亭孇說過話後,一回到小閣樓,她依舊拾了水桶到後苑去汲了半桶水,再走上一大段路回去。

  路上地想著亭孇說到阿日猷他們回京的事,她心底掛念著富爾碩的安危,怗記著要托姨娘向阿日猷打聽消息……

  「上哪兒去了?我在小閣樓裏等了妳好一會兒了!」她才走到小閣樓前的園子,就聽見德煌不悅的聲音。

  放下手上沉重的水桶,亭嫣低著頭間:「十三爺有事吩咐我做?」她沒忘記昨晚的事,她記得自己的身分是他的侍女。

  可今早亭孇說的話狠狠打醒了她!經過昨天晚上的事,她幾乎忘了德煌讓她進宮只是看上她的身子……他對自己是沒有情感的!

  「妳低著頭做什麼?看著我說話!」他瞇起眼,語氣突然冷硬得幾近霸道。

  亭嫣抬起頭,沒有表情的小臉反而引發他更強烈的不悅!

  德煌捏緊拳頭。「妳這是什麼表情?是不是反悔了?覺得當一名侍女委屈妳了?」他冷笑著譏刺。

  她防備的肢體語言,讓他不自覺又恢復冷嘲熱諷的習性……她又縮回殼裏,帶著距離漠然地回答他:「我沒有……」

  「沒有最好!」德煌粗魯地打斷她的話,眼睛瞟到地上的水桶,臉色突然一變「這是做什麼?妳自己提水?」他皺起眉頭。

  亭嫣遲疑地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生氣了?

  「誰讓妳去提水的?」他上前二步,臉色不善地抓起她的手捋起她的衣袖「十三爺?」亭嫣想抽回手,卻被德煌狠狠瞪了一眼!

  「昨晚才傷了手,今早就急著提水!我看妳真不是普通的笨!」他惡狠狠地責駡。

  「我的手已經沒事了。」他這是在關心她嗎?亭嫣制止自己剛起的想頭,一旦心軟,他很快的就會再一次傷她……

  德煌卻突然像握到燙手山芋一般甩開她的手!他撇開臉,擰緊眉頭。

  亭嫣愣愣牠看著他,他今早的反應特別奇怪……

  「以後別自個兒提水了!我會吩咐秦晉多派幾個丫鬟過來!」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說道。

  他剛才是做什麼?提水罷了,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必了,我已經習慣自己動手,不需要丫鬟……」

  「我說要就要!」他突然又凶起來,亭嫣閉起嘴噤了聲。

  「妳是不是覺得我很霸道?」他挑起眉,沒頭沒腦地間她。

  亭嫣搖了搖頭,不說話。

  他皺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說出來!」「不知道。」過了片刻她才輕聲回答。

  「為什麼要想那麼久?」他瞇起眼間,嘴角慢慢勾出一抹隱晦的笑意。

  亭嫣搖頭。「我沒有……」「為什麼像個小媳婦一樣!我會欺負妳嗎?」擺明了已經在欺負人!

  先前的怒意突然消失無蹤,他挑起眉眼、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氣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喜怒無常、不受控制!可這滋味居然不壞,還挺教他留戀的!

  亭嫣垂下眼,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逕自沉默。

  「說話啊!又變成啞巴了?」她不同他計較,他卻得寸進尺,進一步欺負她。

  「十三爺……你何時讓我去見我阿瑪?」他在故意找她麻煩!亭嫣輕聲問他。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讓妳去見他!」他轉身往她的小閣樓走去。

  「那何時是『時候』?」亭嫣追進去。

  「急什麼?時候到了自然是時候!」他跟她繞口令,占地為王似地搶坐在小閣樓的廂堂上,好似一名土惡霸!

  亭嫣停在廳門口,無可奈何地望住他。

  「過來啊!」德煌傭懶地召喚她,低沉的嗓音透出一絲別有居心的暗啞。

  可惜亭嫣沒聽出來,她聽話地走向他。

  德煌突然伸出手,一把摟住她。

  「十三爺……」

  「往後妳每晚就到書房侍候我,早上我上早朝,直到我下朝前都不許離開那裏,我要妳等我回來!」他要一回府就看見她!

  亭嫣推著他,低下頭不說話。

  德煌突然恍然大悟地出聲笑,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我明白了!原來我喜歡的是妳這欲拒還迎的調調……」亭嫣抬起眼,不解地睇望他。

  德煌沖著她咧開嘴,表情好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原來如此,那好辦多了,只要找個跟妳一樣調調的女人不就解決了?」他看似對著她說話,但亭嫣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德煌突然抱緊她的纖腰--「十三爺,不要……」「不要什麼?」他嗤笑,一掌握住她的胸脯。

  「爺!」亭嫣倒抽一口氣,臉兒倏地泛紅。

  他抱著她坐在腿上,她想掙扎也不能!

  「好香啊……」他湊到她胸間,嗅聞她身上醉人的香氣。

  「十三爺,別這樣,現在是大白天……」她羞怯不安地掙扎,卻讓他強壯的雙臂愈是箝緊她,他的臉幾乎埋在她乳間。

  「誰規定大白天能怎麼著、不能怎麼著?」他邪笑,突然拉開她的衣帶,讓她前襟鬆開,跟著咬開肚兜的系帶……

  「爺,不要……」亭嫣來不及反抗,兩乳已經赤裸裸地彈出衣外。

  德煌邪笑,舌頭恣意地舔弄乳尖上的蓓蕾,然後含住了吸吮……

  「啊……不要這樣……求求你……」她幾乎是哭泣著哀求他。

  每回他這麼對她,她就像變個人似地,像個淫蕩無恥的妓女!

  這叫她害怕,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的出身……

  「求我?」他眸光變得閻沉,對這兩字深深玩味。「求我什麼?是這樣還是這樣?」他邪惡地反其道而行,一隻大手探入她的褻褲內,長指挾住了前端的花苞邪氣地搓撚「啊…」亭嫣全身打著顫,他的手指已經擠進她下頭兩處小穴內……

  「呃呀……」亭嫣閉起眼,知道已經阻止不了他!

  他玩弄著下頭潮濕的珍珠,兩眼牢牢盯著她霞紅的小臉,嘴角有了笑意……他不必壓抑自己要她,他會玩膩她的!

  一定會!

  ★★★

  隔日亭嫣侍候德煌上朝後,趁著等他回來的時間,取出筆墨給杏妃寫信。

  信中是托杏妃問阿日猷有關富而碩的消息。德煌把她留在身邊,她沒法走開,只能以寫信的方式,再托秦晉送到杏妃處。

  亭嫣的信才剛寫妥,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亭嫣嚇了一跳,趕緊收拾了紙筆藏到桌下。

  「怎麼了?藏了什麼東西,這麼慌慌張張的?」亭孇一進門就笑著問。

  「沒什麼……」亭嫣在桌下把信收好,柔聲問:「有事嗎,亭孇?」「爺上早朝去了,妳怎麼還在這兒?」她大剌剌地在書房裏找了位子坐下。

  「我等爺回來。」亭嫣回答。

  「等爺回來?妳等爺做什麼?」她口氣一轉。「再說這書房裏多是一些文案、公牘,有的是極機密的文件,妳留在這兒,要是爺的書房裏遺失了什麼,妳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毫不掩飾地指陳亭嫣會偷竊!

  亭嫣睜大眼,微蹙著眉頭凝睇亭孇。「是爺讓我留下來等他的。」亭孇臉色一變。

  「那妳剛才慌慌張張地做什麼刊鬼鬼祟祟的,難道會幹什麼好事?」她索性走向書桌,強拉亭嫣站起來--「妳說這是什麼?」她搶過亭嫣藏在桌下的信紙,高高舉在上方。

  亭嫣的身形力量不及亭孇,信紙她拿不回來。「那只是我寫給杏妃娘娘的信,不是什麼機密檔!」

  「信?」亭孇瞇眼,把信紙拿近眼前看個仔細。「還真是一封信不是!」她挑起眉,眼底掠過一抹詭光,臉上的笑不懷好意。

  「可以還給我了吧?」亭嫣道。

  「喏,還妳吧!」亭孇把信丟到桌上。

  亭嫣拿起信,仔細收到衣襟裏。

  其實她不過寫一封平常的信,並沒有任何見不得人之處,只是德煌對富爾碩似乎有著心結,她漸漸瞭解他有著極強的獨佔欲,只要他認定是「他的」,就不容許另一名男子侵入,這讓她不願再無端生事。

  「原來妳是當真關心富爾碩,我還以為妳只是做做樣子,從前妳就是那副悲天憫人的德性,我只當妳是裝出來的!」亭孇譏諷地道。

  她恨極了亭嫣那副故做慈悲的模樣,偏偏許多事都教她說中,讓簡親王府的下人把她當菩薩一樣膜拜。

  「富爾碩是親人,他關心我,我自然也關心他的安危。」亭嫣理所當然地道。

  亭孇冷哼一聲,不予置評。富爾碩關心亭嫣可不關心她!

  「算了,反正十三爺不在,我要走了!」亭孇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走到書房門口。

  「妳找十三爺有事嗎?」亭嫣間。

  「妳問這做什麼!難道我找十三爺還要經過妳允許?」亭孇尖銳地道。

  「不,我只是想,或者我能替妳轉話給十三爺……」

  「我有什麼事兒我自己會跟爺說,為什麼要妳轉話!妳是不是防著我什麼?」她瞇起眼,聲音尖銳。

  亭嫣退了一步,不明白亭孇怎會變得如此多疑!「不是這樣的!我不問就是了,有什麼事妳自己跟十三爺說。」

  「妳以為自個兒是誰?十三爺留妳在身邊侍候就了不得了?我本來就沒打算透過妳傳話!」她哼了一聲,掉頭離去。

  亭嫣望著亭孇的背影,淡淡皺起雙眉……

  ★★★

  亭嫣心急著知道富爾碩的境況,亭孇走後她立即到前廳找秦晉,把寫好的信託與他轉交杏妃。

  秦晉拿到信,也不知內容是什麼,便答應今早覷個空就送去給杏妃。

  等到外頭的人通報十三爺下朝了,秦晉要底下人立即傳膳,自個兒趕忙到宅邸外等德煌回府。

  「十三爺,依照您吩咐,早膳在書房裏備妥了。」秦晉在門口迎進德煌,一邊回稟道。

  「亭嫣呢?她有沒有在書房等我?」德煌一陣風似往書房快速走去。

  「有有有,亭嫣格格一直在書房裏等您!」秦晉回道,沒提及亭嫣讓他送信給杏妃的事。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封問候信,只是小事,就不需要稟告給德煌知道。

  德煌的俊臉上不自覺勾出一絲笑意,更加快步子往書房去。

  秦晉瞧在眼底,挑了挑眉偷笑。他沒見十三爺為哪個女人這麼緊張過,一下了朝就急著見人。往常十三爺下了朝開口問的是公事,急著往書房去只是為了公事。

  「十三爺!」

  秦晉跟著德煌後頭往書房去時,亭孇突然冒出來擋住德煌的去路。

  「是妳!什麼事?」德煌皺起眉頭,因為亭孇擋路而不高興。

  「十三爺,您昨兒個答應我晚上要過來的,為什麼讓人空等?」亭孇照例自動自發地偎進德煌懷裏。

  「我幾時答應了妳過去!」德煌不著痕跡地推開她。

  他一心急著到書房去見亭嫣,只想儘快打發掉亭孇。

  「昨個在書房時咱們說好的,您忘了?」亭孇把德煌的沉默自行解讀成默許。

  「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會忘記,我沒去就是不曾答應妳!」亭孇不讓路,德煌索性拐個彎,從她身邊繞過去。

  秦晉一臉哂然,忙跟在德煌身後,經過亭孇……「你站住!」亭孇突然喝住秦晉。

  「亭孇小姐,您叫我嗎?」秦晉不情願地站住回話。

  「不是你是誰?」亭孇奔到德煌面前,再一次攔住他。「十三爺,我有話說,您別急著走!」

  德煌不耐煩起來。「妳到底有什麼事?」亭孇掉頭對秦晉喝斥。「秦晉,把今早亭嫣交給你的信拿出來,讓十三爺過目!」她口氣倨傲,把秦晉當成一名下人使喚,根本不當他是府裏的總管。

  德煌挑起眉。亭孇的態度無禮至極,可做對亭嫣要秦晉轉交給杏妃的信中到底寫了什麼更為關切,暫時沒心思理會亭孇的無禮。

  「亭嫣讓妳轉信?」德煌瞇起眼盯住秦晉。「你怎麼沒稟告我?」秦晉讓德煌這一問,戰戰兢兢地道:「回十三爺的話,我想那只是一封平常的問候信,所以才沒有……」

  「什麼問候信!那也得看問候的人是誰?」亭孇尖聲打斷秦晉的話。

  「十三爺,您快讓他把信拿出來瞧瞧就知道了!」早上她並沒離開書房,她一直在書房外等著,然後跟在亭嫣身後,親眼看見亭嫣把信交給秦晉。

  德煌不說半句話只是盯著秦晉,秦晉反倒不安,趕緊自懷中把信掏出來送到德煌眼前。「十三爺,信在這兒。」

  亭孇伸長手把信搶過來,粗魯地撕開封口,把信攤開了遞到德煌跟前。「十三爺,您看了就如道!」

  德煌默不作聲地接過信,紙上是亭嫣娟秀的字跡,片刻後他看完內容,信紙跟著在他手上被揉得稀縐!

  「十三爺,信裏寫什麼您全看見了!」看到德煌的反應,亭孇勝利地瞪了秦晉一眼。

  「這死奴才還瞞著您傳信呢!」秦晉糊裏糊塗,壓根兒不知信裏內容究竟寫些什麼,可他卻明白十三爺看完了信已經動怒!

  秦晉試圖再分辯。「爺,我確實不知道亭嫣小姐信裏的內容……」德煌沒聽秦晉把話說完,他一轉身大步邁向書房而去。

  「十三爺,您等我啊!」亭孇跟在後頭追去。

  秦晉見勢頭不對,看情形十三爺這回動了大怒,依爺的性子,亭嫣格格要是硬氣些在爺氣頭上頂撞兩句,弄不好就要鬧出人命來的!

  秦晉追不追去都沒轍,無意間瞥見還捏在手中的信封,心底突然一道靈光閃過,當下他毫不猶豫地往反方向奔出--他腦海裏現下唯一的想頭就是到杏妃那兒去求救!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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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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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煌沖到晝房時,宅裏的奴僕正布好飯菜預備離開,見到德煌怒氣衝衝而來,個個都嚇得面色青黃。

  「十三爺……」「滾開!」德煌怒喝。

  擋在他前面的人全都應聲退開,他終於看到站在最裏頭的亭嫣。

  「十三爺。」她屈膝施禮,還不知道他正怒氣蒸騰,直沖著她而來!

  「妳留下,所有的人全退下!」他瞪視著亭嫣,捏緊的拳頭預示著他即將爆發的怒氣。

  其他人全貫而出,只留下亭嫣、德煌和剛踏進書房門口的亭孇。

  亭嫣望著剛沖進來,一臉不懹好意的亭孇和滿臉怒氣的德煌、她靜靜地等著他說話,心裏卻有預感似地隱隱不安……

  德煌盯住她的眼,突然把手上捏得稀縐的紙團扔到亭嫣面前--

  亭嫣一眼即認出那是她寫給杏妃的信!她心頭一涼,慢慢蹲下身去撿拾被揉成一團的信紙……

  「亭嫣,不是我說妳,上回十三爺已經不同妳計較了,妳怎麼還這麼不安分,心底老想著富爾碩!」亭嫣有口難辯,她想說什麼,可又不願去解釋,只能欲言又止地望住德煌。

  她不解釋的態度卻讓他誤會!他原本等著她的解釋,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可她卻只是無言地撿起那團被他揉縐的紙,彷佛撿起它比給他一個解釋還要重要!

  這時他的怒氣再也抑制不住,他發狂地沖上前去抓住亭嫣的手臂,粗魯地拽痛她--「然他對妳道麼重要,當時他要帶妳走,妳就不該故做姿態,該立即跟隨他去!」他兇狠地拽拖她,甩掉她手上的紙團,憤怒地指控。

  原以為她已經在他的掌控中,富爾碩突然又介入他們兩人之間,他原有的優越與篤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恐懼!

  這叫他憤怒!

  亭嫣只能一味搖頭,想讓他放開她!「到底怎麼了?我要跟誰走?又有誰會帶我走?」

  「到了這個時候妳也不必再裝了!」亭孇哼笑一聲,惡毒地道:「妳心裏明明就放不下富爾碩,又何必裝模作樣地留在十三爺的身邊?!」

  亭嫣轉眼瞪住亭孇,她知道是亭孇蓄意挑起這混亂!「亭孇,我求妳不要再說了,我沒有……」

  「那信十三爺已經看過了!憑妳空口喊冤,還能騙得了誰!?」亭孇火上加油地道。

  亭嫣掉頭回望德煌,他冷漠的眼定定地盯視她,捏著她手臂的力道逐漸加重,幾乎要拗斷她的手骨……她想起上一回他拉脫她手肘的事,那次是他不小心才弄傷她,可這回他似乎鐵了心,不在乎是否會傷害到她!

  「你也不相信我嗎?」她頭著聲問他,聲音低弱,幾乎是哀求。

  「相信什麼?」他冷著眼,手上的勁道再捏緊。「我只信我眼睛看見的!」

  「你眼睛看見的應該是我!我留在這兒一直在你身邊,而不是那封信……」

  「妳的心不在這兒!」他粗暴地打斷她未完的話。「妳的心在富爾碩那兒,留在這兒不過是因為咱們的交易!」說完話。他使勁甩開她,如撇棄厭惡的物品般。

  亭嫣跌到地上,腦子裏一片茫然……「交易?」亭孇上前一步,尖聲問。「什麼交易?」

  亭嫣說不出話。他說的對,她是忘了他們之間有交易,可卻不是因為富爾碩,而是因為他!

  她始終愛著他,他卻沒忘記過所謂的「交易」!他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他自己卻只當兩人間的事是一樁買賣!

  驀然她冷下心,看清楚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價值。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傻傻地作著一廂情願的愛……事實上她永遠只是他的附屬品,他是想獨佔她,可那同對一件物品的喜愛並無兩樣!他在乎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一件標識著所屬的物品,他認定只有他能獨佔的所有物!

  她之於他,最重大的意義也不過如此了……他永遠不會愛她,像她一般為他心痛……「妳和十三爺做了什麼交易,我為什麼不知道?」亭孇還在尖叫,她逼到亭嫣眼前,氣憤地攫起跌在地上的亭嫣,尖尖的十指刺入亭嫣細嫩的手臂中……「真不知恥!妳說話啊!」她用力拽亭媽的手搖撼著,已弄傷她織細的手臂!

  德煌冷眼看著,不發一語,放任亭孇傷害她。

  亭嫣抬起眼凝睇他冷峻的面孔,心底仍存著一絲期盼,渴求他救她,或者只要一句話都好……可他卻始終無動於衷!他只是任由亭孇放肆地拉脫她的手骨……「喀」地一聲,亭嫣脆弱的關節再一次造成傷害!

  不到一個月她再一次承受手骨脫白的劇痛!她咬住了唇,堅強地承受下劇烈的痛楚!

  「別以為裝啞巴就沒事!」亭孇重重地冷哼一聲。她終於放開她的手,卻是以甩脫的方式拽開她……亭嫣的手骨原已經脫臼,這時整個人和脫臼的手臂就像沒縫好的布偶一般,身子失控地向一旁的木椅摔去,發出嚇人的聲響。

  「起來啊!少裝死了!妳就跟妳娘一樣下賤,現在沒人會可憐妳!」亭臼刻薄地咒駡。

  德煌倏地瞇起眼,亭孇突然迸出口的話,如針芒一般紮進他的腦子!

  「都怪我阿瑪一時心軟,收留了妳這個忘恩負義的下賤東西!說好了只是代我嫁進宮,到頭來卻想取代我,烏鴉也想變鳳凰!」亭孇洩忿似地,惡毒地往下說:「這也就罷了,我大人大量不同妳計較!可真是什麼人生什麼種,成了親還明裏暗裏和富爾頓勾搭,丟十三爺的臉!十三爺早該休了妳……」

  亭孇的手臂突然一痛,她心底一驚,轉頭看見德煌抓住她的手,目光冷鷙陰沉。「妳剛才說什麼?」他陰鬱地間,低沉的語調卻有教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亭孇不明白德煌突然變臉的原因,震懾在他的威勢下,她懾孺地道:「我說……我說她不該對不起十三爺……」

  「不是這個!」他沉喝,亭孇立即全身一抖。「妳剛才說「烏鴉也想變鳳凰」是怎麼回事?」

  「我、我是說她出身很差,根本配不起十三爺!」亭孇正好藉此機會一吐為快,中傷亭嫣。「成親那時我生了病沒法子進宮,阿瑪和額娘心想亭嫣是花娘生的,她的出身根本配不上十三爺,因此才安排她代我出嫁,等我身子好了再調換回來,誰知道她居心叵測,居然打算取而代之!」德煌冷凝的視線自亭孇臉上移開,慢慢轉向亭嫣……亭嫣進宮後的情形他最清楚!

  她一直不肯跟他圓房,新婚夜還無緣無故迷昏了他!他一直想不明白原因何在,現在終於知道,她僅是代替亭孇出嫁,在簡王爺和簡福晉的計畫裏,她只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替身」!

  這般的委屈她竟然也願意承受!從頭到尾,在簡王爺利慾薰心的擺佈下,比起他受騙一事,她更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霎時,他腦海裏掠過這許多念頭,目光一直停留在亭嫣身上,卻發現她一動也不動他臉色一變,突然掠身向前,轉過她趴臥的身子。

  她緊閉著眼,鮮紅的熱血在她娟秀的容顏上流淌!

  跟前猩紅的一幕讓他直了眼!然後是亭孇的尖叫……「住口!」他回過神,粗暴地喝止亭孇。「出去叫人來!快去!」然後他當機立斷抱起亭嫣。

  亭孇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

  「住口!再不去叫人,亭嫣要是有什麼不測,我會要妳陪葬!」他暴戾地低喝,強壓下洶湧的怒氣,抱著亭嫣往書房後的小寢房去。

  德煌兇惡的神態有了效果,亭孇再也不敢耽擱,立即拔腿跑出書房外喊人去!

  ★★★

  杏妃到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亭嫣重傷昏迷不醒的結果!

  「這是怎麼回事?人怎麼會傷成這樣?」杏妃質問坐在床畔的德煌。

  亭嫣撞傷了額頭,腦部有凝血的現象,御醫來診視過,雖然己盡心處理,情況卻極不樂觀!

  「還有,嫣兒怎麼會留在你這兒?你們小倆口究竟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話啊!」德煌緊閉著嘴一徑沉默,杏妃愈來愈急。

  站在門邊的亭孇忍不住開口。「是她勾引富爾碩,讓十三爺沒面子……」「滾出去!」德煌突然暴喝一聲,亭孇和杏妃同時被他臉上兇狠的殺氣駭著。

  「滾出去!」德煌轉頭對住亭孇重複一遍,語氣乍聽之下平緩了許多,卻陰鷙得教人不由得寒毛直豎。「亭嫣沒醒過來之前,我不想再看見妳!」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說道。

  他駭人的冷酷語調讓亭孇白了臉,在杏妃疑惑的目光下,亭孇狼狽、腳步顛躓地退出房外。

  「煌兒,這是怎麼一回事?」等亭孇出去了,杏妃又問。

  德煌掉頭盯住亭嫣蒼白的痛容,又回復了不說話的木然神情。

  「我聽秦晉說,你為了一封信大發脾氣?」杏妃見德煌不回答她,只得自個兒往下說:「恰巧今早阿日猷來見過我,他說富爾碩在西北出了事!他回到西北後戰事乍然鵠起,富而碩領命追逐敵方敗軍,卻反中了圍剿,現在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還未知。」

  德煌臉上變色。他的確聽皇阿瑪提過西北戰事突然吃緊,五千精兵在塔爾寺一帶追剿敗軍時中了敵軍詐敗之計,以致全軍覆沒!

  駐守西北的將領無數,偏偏是富爾碩領了將命追剿詐敗的敵軍!看來亭嫣的預言不錯,她確實不曾騙他!她自小跟富爾碩一起長大,致於她對於富爾碩的關心,應該也是發自兄妹間的關懷之情。

  而他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執意誤會她!還挾怨報復,藉口她和富爾碩有姦情休離她!

  德煌兩眼發直地瞪著床上生死未卜的人兒,心口的緊迫抽搐感突然變得清晰且明願,再也容不得他刻意漠視。

  「煌兒,你說說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嫣兒她…她怎麼會傷成這樣?」杏妃憐惜地道。「嫣兒受的委屈還不夠嗎?你也真是的。我真後悔,當時不該答應她保守秘密!」終於忍不住責備德煌。

  自從亭嫣代亭孇嫁進宮,她和亭嫣見過面,就十分喜歡這懂事的女孩兒,難得的是她和亭嫣極談得來。嫁進來的是亭嫣,她心底反倒樂意,可現下亭嫣卻弄得被休離還受了這麼重的傷,杏妃當然心疼!

  原來不知不覺地,她疼亭嫣竟然多過了她這冷酷的兒子,所以再也顧不得德煌開口責備他……「額娘,妳答應她保守什麼秘密?」德煌終於開口。

  「還有什麼?不就是答應了她,不揭穿她阿瑪換女代嫁的秘密!」杏妃歎了口氣再往下說:「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反倒是亭孇那丫頭的心肝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平日兩老最疼的是她,這會兒自個兒的親爹、親娘受了難,她卻不聞不問,反倒跑來癡纏你!可亭嫣呢?她阿瑪、額娘要她當亭孇的替身,他們這麼對她,她卻吭也不吭一聲地承受下來,受了委屈只會往自個兒肚裏吞!我還聽阿漱說,她被你休離後就讓她阿瑪給趕出了王府,直到簡親王府出了事,救人、奔走出力最多的人就是她?這孩子的性子就是這樣,任人誤會了也不解釋!」她意有所指地瞪了德煌一眼。

  從杏妃這番話中,德煌更肯定了代嫁一事全是出自簡王爺一手編道,為了是圖利他自己和疼愛的二女兒,亭嫣自頭至尾是個犧牲者!

  「額娘,妳知道亭嫣的身世嗎?」德煌突然問。

  杏妃乍聽德煌問起,挑了挑眉。「你怎麼會這麼問?」她沉吟了一會兒,才往下道:「這事在皇親間是有傳說,不過不干亭嫣的事,大家不過私下說說,說是王爺年輕時一段韻事,曾有個名妓替他生了女兒。我也曾疑惑過,不過姊姊她一直不承認,因此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杏妃訕訕地道。

  就她觀察,簡福晉對亭嫣的態度一直十分嚴厲,完全沒有身為母親的慈愛,她一向只偏心亭孇!

  杏妃心下早就認定傳說必定其來有自,只不過簡福晉不說,她自然也不好問,可亭嫣八成就是那名妓替簡王爺生的女兒!

  原來簡王爺和簡福晉以為天地鬼神才知的事,其實早已傳遍了京城,成了皇族圈內私下傳論的笑柄!

  無限的後悔和憐惜揪緊德煌的心……受了這樣的苦,卻不曾怨過任何一人,她心裏的苦楚較之肉體必定更疼痛千百倍!

  盯著昏迷不醒的亭嫣,德煌捏緊拳頭,冷硬的俊臉慢慢透出一絲不曾為任何女人釋放過的溫柔……

  ★★★

  亭嫣被亭孇拉脫的手骨已經接上,額上的傷口也處理過,可她昏迷了整整兩日一直沒醒過來,這急壞了所有人,包括御醫侯得昌在內。

  「你不是說她兩天內會醒來,為什麼到現在還在昏睡中?」德煌的咆哮明顯地不講理,可在這時候卻沒人怪他。

  「是啊,侯御醫,你說嫣兒兩天內會醒來,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杏妃也問。

  侯御醫驚嚇地垂下眼、不敢正視德煌不善的臉。「這……這我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醒……」

  「你說什麼?」德煌紅了眼,一把揪住侯得昌。「你竟敢說你也不知道!」等了兩天,他的焦急和怒氣都在爆發邊緣,他努力克制自己,只為了亭嫣!可御醫一句「不知道」,終於引爆他的火氣!

  「這、這……我、我……她、她、她早就該醒的!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她……她為什麼還不醒過來……我、我、我看是她、她…她自己不肯醒來……」侯得昌被德煌嚇得成了結巴!

  「放屁!」德煌怒吼,揪住侯得昌的衣領。「什麼叫她自己不肯醒來,你給我說清楚!」

  「那、那、那意思就是說……她、她、她可能因為心裏在害怕什麼,所以才不、不、不肯醒過來……」侯得昌嚴重結巴!

  這個時候德煌只要輕輕一捏,他不懷疑自個兒會像只被踩扁的蟑螂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德煌神色陰沉不定,極短的時間內俊臉上掠過幾重陰霾……

  「煌兒,你放快手啊,侯御醫他也盡心盡力了!」杏妃見德煌兩眼泛紅,神情猙獰,這才察覺苗頭不對,也嚇得出言勸阻。

  德煌非但不放手,反把侯得昌揪到眼前,緊緊勒住他襟口

  「我再等一個時辰!要是一個時辰後她再不醒來,我就鍘了你這庸醫!」他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地威脅!

  德煌放了侯得昌之後,他還嚇得渾身簌簌發抖!這時候只能祈求躺在床上的姑奶奶快生醒來,否則他一條小命就要不保……

  「嫣兒?侯御醫!侯御醫!」杏妃突然高興得大叫侯得昌。「你快過來,嫣兒她好象要醒了!」侯得昌趕忙來到病床前探看。

  他見亭嫣眉頭深皺,眼皮不住跳動,他仔細診視了一番,終於松了一口氣地宣布。「十三爺、杏妃娘娘,亭嫣格格終於醒了!」就在眾人最絕望的時候,亭嫣終於醒轉了!

  德煌搶到床前,握住亭嫣的手。「嫣兒!」他輕聲喚,方才的暴戾之氣已轉眼不見,化成了繞指柔情。

  眾人只見亭嫣慢慢睜開眼,等了彷佛已過了半日之久,她才完全睜開那雙迷迷濛濛的大眼睛……

  「嫣兒?」德煌再喚一聲,彷佛怕亭嫣消失一般,緊緊握住她的手。此時他心中滿是失而復得的歡喜!

  亭嫣睜大的眸子略失焦距,她瞇起眼,然後再慢慢睜開,跟著兩眼膛視著面前的德煌,直直盯了許久……

  「嫣兒?」察覺了亭嫣的不對勁,德煌皺起眉頭,又喚了她一聲。

  「嫣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哪兒還疼啊?」杏妃也覺等疑惑,忍不主湊上前問。

  「我……」亭嫣的目光從德煌轉到杏妃身上,她終於開了口。她嗓音略帶嘶啞,顯得無力……

  「嫣兒,妳要告訴姨娘什麼?」杏妃又問。

  德煌握緊亭嫣的手,重新取回她的注意。「是不是不舒服?那就閉上眼,別費神說話,好好休息。」

  「妳是誰?」亭嫣盯著德煌,突然問。

  氣氛霎時僵凝住!

  德煌臉色一白,忘情地捏緊她的手……「好疼……」亭嫣皺起眉頭輕呼,掙扎著要抽回手。

  德煌身軀一震,猛地回過神,鬆開掌中握住的小手……「妳……妳不知道我是誰?」他失神地囈語,身子僵凝,整個人如一尊泥雕塑像。

  「嫣兒,妳怎麼啦?妳忘了嗎?他是煌兒啊!」錯愕過後,杏妃一陣惶然,手裏緊張地絞著帕子。情急地問了一連串話。

  德煌瞪住亭嫣茫然的大眼,深沉的恐懼猛地籠罩住他!

  「我怎麼會在這兒……」亭嫣睜大眸子,喃喃呢語。「你是誰……」她的話再次讓眾人倒抽一口氣!杏妃掉頭望向德煌,後者臉上的神情可怕得嚇人!

  「嫣兒,我是姨娘,姨娘啊!妳不記得了?」杏妃一雙手揪著心口,幾乎要掉淚了!

  「姨娘……」她皺緊眉頭,困難地在空無中努力搜尋出記憶……「是啊,記得嗎?我是姨娘啊!」杏妃拍著自個兒的胸口,企盼地望著亭嫣茫然的眼。

  亭嫣望住杏妃,同樣看了好半晌,然後……還是搖頭。

  「怎麼會這樣!」杏妃慘叫,轉過頭對住侯得昌,氣急敗壞地質問:「你說啊侯得昌!這孩子怎麼一覺醒來就不認得人了?」侯得昌驚惶地擠到床邊探看……

  「啟稟娘娘,格格她這一撞不輕,因為傷了頭部,可能導致了……呢,可能是摔壞了頭,腦子給摔糊塗了……」侯御醫看了半天,終於語出驚人地宣佈。

  「腦子摔糊塗?」杏妃一聽之下,尖聲價喊。

  侯得昌正要點頭,冷不防領子又被一把揪住……「你說什麼,什麼叫腦子摔糊塗,你給我說清楚!」德煌捏著拳頭,僵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頭抖……摔糊塗!她連他都忘了!再也認不出他了?

  「是、是啊……照目前這態勢看,格格她、她應該是喪失了記憶,所以再認不得人了,不過也可能只是暫時……」侯得昌話說了一半,德煌突然放開手,他腳下一個不穩,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嫣兒,嫣兒不認得姨娘了嗎?」杏妃急切地問著亭嫣,得到的回應,只是亭嫣的搖頭……杏妃絕望地望向德煌,只見他突然暴燥地怒吼!「出去!全給我出去!」他的吼聲嚇住了所有人,包括亭嫣在內。

  她驚惶地瞪住他,整個人縮到床角,如見鬼魅!

  「煌兒,你別這樣……」「出去!」德煌紅著眼怒斥,對著杏妃照樣吼叫。

  「好好,我們出去,我們馬上出去!你冷靜些,別傷了嫣兒……」杏妃安撫他,一面推著呆住的侯御醫出去。

  等人都走了,德煌轉過身面向畏縮在床角的亭嫣。

  「妳……真的把我給忘了?」他顫抖地問,深吸了口氣,語氣略緩。

  她可以忘了任何人,卻不該忘了他!

  亭嫣只是睜大眼恐懼地瞪著他,驚悸的大眼內凝著敬他心寒的不信任……那是看陌生人的眼光!

  德煌心一痛,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膊,失控地用力搖晃「為什麼忘了我?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他發瘋似地搖撼她!

  深沉的悲切,讓他一向堅強不摧的意志力完全失控!

  她的失憶打擊了他!在他終於明白真相,想要補償她的時候,她竟然忘了他這個人,徹底把他從記憶中抹去!

  「不要……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亭嫣握成拳的小手用力捶打他。

  他瘋狂的行徑嚇壞了她,她驚惶、害怕地捶打,當他是傷害自己的壞人、是凶惡的瘋子!

  突然地,德煌松下手……他放開她,同時臉上彌漫一片哀戚的空洞……亭嫣見他放開了,又縮回床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兩眼圓睜,防備地盯住他看。

  德煌定定凝住她許久,終於黯下目光,神情顯得疲累無比。

  「我讓額娘進來陪妳,妳好好休息,有什麼事,等妳身子好了再說。」她傷勢未好,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弄傷了她,更怕她在驚恐中傷了自己!

  說完話,他緩慢地站挺身子,絕望的眼讓人心傷,挺拔的寬肩上似乎壓了千斤重擔……亭嫣縮在床角,看著他一步步鍍出房外,舉步維艱,她蒼白的小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望住他背影的眼神,如同盯住一名陌生人的目光!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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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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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侯御醫的說法,亭嫣喪失記憶可能只是暫時的,也可能恆久會如此!

  事實是經過一個月後,亭嫣始終沒恢復記憶。

  或者該說她的記憶恢復了部分。她只記得杏妃,卻忘了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德煌。

  她也忘了曾經代替亭孇嫁給德煌一事,總之關於德煌的記憶,已全數在她腦海中抹去!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所有大內御醫沒人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嫣兒,天冷了,怎麼還待在屋外?」杏妃在園子裏找到發呆的亭嫣。

  「姨娘……」亭嫣轉過臉,美目顧盼,巧笑倩兮。

  她記得杏妃,可也只模糊地覺得杏妃親切熟悉,並不知道杏妃是「姨娘」,姨娘這兩字是杏妃教她喊的。

  杏妃讓隨從的侍女把大氅披到亭嫣身上。

  亭嫣聽話地讓侍女穿衣,一抬頭,看到杏妃身後的一臉陰鬱的德煌。她恬適的小臉立即變了色,兩手揪著心口,突兀地退了數步!

  「怎麼了?嫣兒?」杏妃上前安撫她。「別怕啊,那是德煌,妳知道他的,我跟妳提過了。」杏妃略過了德煌休棄她的那段,只提到德煌是她的夫君。

  亭嫣一個勁兒搖頭……她初初醒來那回,德煌的反應嚇住了她,以致在她腦海中留下深刻的不良印象,因此她排斥他。

  之後杏妃告訴她,這瘋子似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於是她更害怕了!

  她直覺地認定他會傷害她,會教她痛苦。

  德煌抵緊唇,剛毅的下顎緊繃地後縮。

  一個月了,她看見他仍然退縮、仍然害怕,她接納了所有陌生、不認得的人……只除了他之外!

  杏妃不安地盯住德煌愈來愈冷肅的臉,見亭嫣仍然不肯過去,她歎了口氣,也不敢勉強亭嫣,只能勸道:「咱們進屋裏去吧!外頭冷呢,姨娘怕妳身子禁不住。」她拉著僵持不動的亭嫣往屋子走。

  德煌陰鬱地退開。

  這一個月來他已不敢再強逼她接受他,用強的結果只會得到反效果、只讓她更怕他!

  也因為她怕他,杏妃提議讓亭嫣搬到她寢宮住,為了亭嫣,他只能同意。

  杏妃拉著亭嫣回到屋裏,在廳內坐下。「關於妳阿瑪的事,煌兒已經讓四阿哥從輕處置。」她頓了頓,再往下道:「妳放心,妳阿瑪不會有事的。」

  雖然知道亭嫣不認得人,這個月內她仍然將有關亭嫣的一切人事說了一遍,包括簡王府被抄之事!現下更把事情交代清楚,希望能喚起亭嫣的記憶。

  亭嫣乖巧地點頭,似懂非懂。

  德煌禁止亭孇再接近亭嫣一步,因此自亭嫣醒來以後只見過杏妃一個親人,其他所謂的「親人」,在她的腦裏都只是虛擬的幻影。

  當然,德煌並不包括在她「親人」的範疇內。

  「這回多虧是煌兒出力,要不依妳阿瑪犯的事,從重量刑的話,丟官事小,恐怕還要坐上幾年監牢!」杏妃娓娓道來,用意是替德煌說好話。

  亭嫣不做聲,只是垂下頭。

  杏妃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就是不肯面對德煌。

  她暗自歎口氣,索性把話點明。「嫣兒,這回煌兒替妳這麼出力,雖說他是妳的夫君,你們倆關係不同,他幫妳原也是應該,可於情於禮妳是不是該謝謝他?」

  亭嫣兩手絞著手巾,磨磳許久,好半晌才抬頭對著德煌的方向匆匆說一聲:「謝謝你!」隨即又低下頭去,兩眼對住他的時間僅僅只有一剎那。

  她排斥的態度讓他苦笑。

  無言地,他掉頭望向杏妃,示意她留下兩人獨處。

  杏妃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頭同意,悄悄起身,招了隨行的侍女離開大廳。

  「當真這麼討厭我?」

  德煌低嘎的男音近在左右!

  亭嫣倏地抬頭,她看不到杏妃卻看到近在眼前的德煌!

  清瀅的眸子霋時現出慌亂,她柔軟的身子僵化在椅子上,兩手因為捏緊了椅把,關節處甚至泛白。

  德煌俊朗的臉缸籠上一層闇影。可是他仍然走近她,近得不能再近……「為什麼?妳該記得的人是我,為什麼會是額娘?」兩手撐在她椅把上,將她圍在自已的胸膛和椅背之間。

  亭嫣不說話,她只是瞪著他逼近的眼,不斷地畏縮……她的反應令他心寒!她壓根兒從心底排斥他,拒絕同他溝通和接觸!

  「妳再想想!」他蹲下身;同她低垂的視線平齊,目光灼烈熾熱。「妳說過愛我的,我不許妳忘了!」他一定要她想起他!

  可他的熱情在她身上全然不起作用,她不願同他共鳴,仍然一徑畏縮,身子甚至開始哆嗦……她發自心底的畏怯,德煌看在眼底,他捏緊拳頭,強迫自己不因她傷人的反應輕易放棄!

  他不求她立時想起他,可今天他一定要她接受他!不理會她的抗拒,他強制地握住她抓緊椅把的手。

  「別怕我,我是妳的夫君,只會保護妳不會傷害你,妳根本沒理由怕我!」他儘量放柔聲音,試圖安撫她。

  「你……放開……」亭嫣囁嚅著,她低弱的聲音小如蚊吶。

  「妳說什麼?說大聲些,別怕!」終於聽見她主動開口對自己說話,他高興得忘我,不自覺捏緊她的手。

  「你放開……放開我!」

  彷佛是因為恐懼,讓亭嫣鼓起勇氣把話放聲說出口,她滿臉驚駭,使盡氣力抽回被握痛的手,兩眼睜得老大瞪住德煌,漂亮的大眼內滿是戒懼!

  她的回應出乎他意料,他一時像是反應不過來般地怔住。

  「我、我要見姨娘……你放開我……」亭嫣開始掙扎。

  德煌回過神,他盯著亭嫣閃避的眼,捏握的拳頭松了又緊…「看著我!」他低吼,失去了耐心。「妳說過愛我的,我不許妳忘記!」他可以忍受她忘記他,但不能接受她排斥他!

  「我沒有……我沒有……你放開我!」亭嫣的反應就像她剛醒來那天一模一樣,她開始捶打他。

  「妳有!妳說過愛我,我們圓房那晚妳親口說的,記得嗎?」他逼迫她。

  亭嫣臉色倏地慘白。「沒有、我沒有……」圓房兩個字叫她驚悸!

  她失去了記憶,可卻知道「圓房」代表什麼意義!

  德煌看出她對圓房兩字有強烈的反應,他心中生出一股希望,不顧她的反抗,強悍地摟住她細弱的肩膊,迫使她嬌弱的身軀貼向他的胸口。

  「我們曾經這麼親密過,妳怎能忘記?」他進一步抱起她,自己坐上椅子,讓她坐在他腿上,將她扭動不安的嬌軀緊擁在懷裏。「我求妳,感受它,仔細回想……我們曾經袒誠相見,曾經佔有過彼此的身體……」

  亭嫣突然劇烈掙扎,她渾身發著抖,無預警她忽咬住他抓著她的手臂他露骨的言辭原想挑起她的記憶,沒想到卻換來她更嚴重的排斥。

  口中嘗到一股血腥的鹹味,似乎因為被咬的主人全無反應而迷惑……亭嫣慢慢鬆開牙關,迷惑的大眼水霧蒙瓏地凝向他「如果恨我,那就懲罰我……」他平靜地柔語,一手輕扶起她的臉蛋。「可千萬……千萬別忘了我。」富含情感的深遂目光緊緊鎖住她。

  她呆住片刻,眸子中閃過一重又一重迷茫的幽光……迷茫中似乎有什麼閃過她的眼,她怔怔地盯著德煌,平滑的眉心漸漸糾緊……一個模糊的影子閃過她腦際,漸漸和眼前男人的臉重疊,混沌的意象逐漸清明,慢慢喚起蟄伏在她腦海深處的記憶……她膛大了眼,迷茫的眸轉為清晰,同時德煌灼熱的唇漸漸下壓,嫣猛地回過神,突兀地轉開臉,驚駭地避開他!兩隻小手同時抵住他胸上,防備的姿態訴說著無言的排斥。

  德煌頹然地鬆手。

  她立即從他身上跳起來,逃到屋旁一角,避得遠遠的。

  「我要找姨娘去,不能陪你了……」她瘦弱的身子倉皇地往門口移動。

  沒有進展……這一個月來他所有的努力對她全然無用!頓時他感到心灰意冷,心頭湧現一陣強烈的空虛……德煌面無表情地瞪著她走出門外,不再阻止、不再試圖做任何挽回……無論他做什麼,她根本完全不接受!

  ★★★

  自那日亭嫣逃開德煌之後,她便沒再見到他。

  他不再來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她開始呆坐在園子裏,靜靜地凝望園裏青翠的綠樹,有時可以這麼一坐就消磨整天。

  杏妃以亭嫣身子末好為由,繼續留她在宮內,另方面是她記憶尚未恢復,也不適宜出宮見簡福晉等人。

  亭嫣又在杏妃處住了半個多月,額頭的傷口慢慢結痂脫落,因為用的是大內最好的仙丹妙藥,雖然喪失了部分記憶,慶倖的是傷處並未留下任何疤痕,仍然如未受傷前一般潔白無瑕。

  這日午後陽光普照,和風送暖,亭嫣獨自坐在園子裏吹風歇息,杏妃突然走過來。嫣兒,妳瞧是誰來了!」杏妃高興地道。

  亭嫣臉上掠過一抹神秘的期待,她很快轉過頭,心中暗忖難道是他來看自己了?轉過頭卻看到杏妃身邊站著一名身形偉岸的陌生男子,正深情款款、目不轉睛地盯住她。

  亭嫣愣住,大眼疑惑地瞇起,然後放鬆……「妳……富爾碩!」她遲疑地念出心頭閃過的名詞。

  杏妃和富爾碩同時喜出望外,他們沒想到亭嫣能記得他!

  富爾碩更是立即搶到亭嫣跟前。「妳記得我?」他欣喜地問,克制自己握住她小手的衝動。

  「你……」過了半晌亭嫣不確定地道:「富爾碩……妳是表哥……」

  「是。我是表哥,我是富爾碩!」富爾碩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他知道亭嫣這三個多月來發生的事,他瞭解她的狀況,知道她失去記憶,甚至忘了德煌……他沒料到她會記得他!

  「嫣兒,妳表哥這條命是被個蒙古女人救回來的!」杏妃也不管亭嫣聽得明不明白,自顧自地高興地解釋。

  「說來還真是神奇,當時大軍被圍攻,恰巧有一隊蒙古商隊橫越附近山區,那領頭的竟然是個女人!那個蒙古女人念在同咱們是盟邦關係的分上,當機立斷先救起主將,也幸而遇上他們,妳表哥現下才能活著回來!」

  怎麼說富爾碩都是否妃的親侄兒,這次他能平安回來,杏妃最是高興!

  「富爾碩……」亭嫣迷蒙的大眼凝住富爾碩,喃喃呢語。

  「小點兒!」富爾碩情不自禁地呼喚他給亭嫣起的小名。

  「小點兒?」亭嫣微微歪著頭,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是啊,小點兒!」富爾碩笑。「妳忘了,打小我就叫妳小點兒,妳還跟我抗議過,說這渾號太幼稚!」

  亭嫣眨眨眼,望著他突然笑了。

  「妳記起來了?記起自個兒是小點兒了?」富爾碩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亭嫣笑著點頭,並未把手抽回,任由他握著。

  這一幕落入站在遠處的德煌眼底!

  富爾碩見亭嫣是經過他同意的。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喚起她的記憶,沒想到她一見富爾碩就能記起他,甚至記得小點兒這小名!

  她記得富爾碩,卻忘了他!

  眼裏看著亭嫣和富爾碩兩人重逢時由衷喜悅的表情,耳邊傳來約兩人交談時陣陣笑語……他僵凝的表情漸漸冷肅,終於他轉過身拒絕再面對這教他心痛的一幕!

  ★★★

  夜闌人靜,白天亭嫣和富爾碩愉快地會面,之後因富爾碩乃男眷,不適宜留住杏妃宮內,傍晚時已先行離宮。

  「格格,天晚了,上床歇息吧!」宮女道。

  亭嫣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點頭。

  宮女正要服侍亭嫣就寢,房門被推開。「姨娘,是您嗎?」亭嫣轉過頭,見到的卻是德煌。

  她臉色一變,突然噤若寒蟬,不同於以往的害怕,她睜大了眼有些緊張地凝睇他。

  德煌走向她。

  「十三爺,格格要歇息了。」宮女試圖擋住他,她知道亭嫣怕他。

  「讓開!」德煌瞧也不瞧那宮女一眼,直直往前走向亭嫣。

  「十三爺……」宮女再次試圖阻擋。

  德煌不再廢話,冷鷙的眼直接掃向宮女,後者嚇得脖子一縮,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伺春,妳下去吧。」亭嫣幽幽道。

  「可是格格……」伺春猶豫。

  「不要緊,妳先下去。」亭嫣柔柔地道。

  伺春應了聲,終於退下。

  「你找我……有事?」亭嫣面向德煌,平靜地問。

  德煌瞇起眼,陰鷙的面孔透出一抹深思。

  「妳不怕我了?」他陰鬱地問,停在她身前五步許,不再走近。

  若在之前,他知道她不再怕他,他會欣喜若狂,可現在卻像嘲諷。

  亭嫣沒回答他。

  「妳認得富爾碩,卻還是不認得我?」他盯住她,陰鬱地問,臉上神情木然。

  亭嫣避開他的眼,突然絞緊手上的帕子,眉心輕折。

  他冷笑。「還是認不出我!?」冷峻的嘴角隱隱地拍搐。

  他又問一遍,語氣已沒有期盼,相對地充滿冷嘲。

  亭嫣捏緊手上的帕子,她心口強烈地悸顫,手汗沾濕了帕子,低垂的眼霎時掠過幾道悽楚的幽光……

  「妳跟他走吧!」德煌突然道,決絕的語氣深刻出斷腕般決裂的割捨!

  「『他』」?你要我跟誰走?」亭嫣倏地抬起頭,柔美的小臉在一剎間僵冷。

  德煌回過臉,盯住她睜大的美麗眼眸,面無表情地道:「妳記得富爾碩卻忘了我,事實證明,他在妳心中的地位比我重要得多!」他勾起唇,笑容冷澀。

  亭嫣不說話,她僵坐在鏡臺前,手中的帕子已經絞成一團稀縐。

  德煌冷下眼,陰鷙的眸光不再灼熱,只餘下哀戚。「明天……妳就跟富爾碩走!」

  撂下話,他大步邁向房門「可我是妳的妻子!」亭嫣站起來,在身後喚住他。

  她眼中乍然掠過一抹受傷的痕跡,清亮的眸睜大凝睇他……「妻子?」

  他苦澀地笑,同過頭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不,妳是自由的,我早已經休離妳!」殘忍地說出口。

  她教他心痛!一個教他心痛的女人卻惦著別的男人……他明白自己能放手,不會遲疑!

  亭嫣僵住,盯住他的眼神慢慢灰冷、無神。

  「你……希望我跟他走?」她低弱的聲音輕之又輕地,縹緲虛弱。

  「心不在我這兒,留住人也沒用!」他冷決地道。

  「可是……」她顫著聲,忍住眼眶裏的淚。「可是,我畢竟還在你身邊!」

  「在我身邊?」他發笑,似乎這是一句可笑的話。「憑我的條件,多得是愛我又肯留在我身邊的女人!」他冷酷地道。

  亭嫣揪著心口退了一步,怔怔地望住他。

  「你說的對,」她眸光悠遠,盯著他卻失去了焦距。「我是不愛你,我愛的是富爾碩,所以不該留在你身邊!」唇邊同時掀起一抹幽忽的淡笑。

  德煌臉色一變,瞬間握緊拳頭,抿緊唇不發一言。

  她平著聲繼續往下說:「謝謝十三爺成全,我和富爾碩都會感激你…」

  「不必了!」他粗暴地打斷她的話,冷峻的神情摻了一絲狼狽。「我成全你們並不是做好事!」他忽爾撇起嘴,掀起一抹冷佞的笑。「不送走妳,我如何接納別的女人!?我是為了我自己!」冷酷地回擊她。

  凝滯的沉默在空氣中迴旋……「是嗎?那麼……」她清冷的語聲回蕩在暗夜裏。「祝福你!」劃破涼夜的靜識。

  夜更冷、燭火漸弱,掩去了她臉上的神情……德煌站在門口,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臉上乖舛的冷戾他瞇起眼,終於掉頭離去!

  亭嫣呆立在房內,對著空蕩的門口,忍在眼眶的淚終於決堤……在大廳那一次她已經記起他,她的記憶因他的溫柔而復蘇,因此她跟著想起了富爾碩、想起了所有遺忘的事……可他卻再一次拋棄了她!

  他並未堅持到底,如此輕易地放棄她!大概因為愛不夠深、情不夠切……可她卻一再失足,還願意原諒他,心裏懷著天真的期待,每日一早起床便開始癡癡等他……可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一切,對他的癡戀成了可笑的執著!

  淚水滑下亭嫣蒼白的面頰,她怔茫地盯視洞空的大門,房外墨漆的黑夜如她心口晦暗的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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