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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軒 -【愛妻限定之三】總裁隨便婚(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貓咪依 於 2013-9-14 14:27 編輯

【內容簡介】

沒錯,她知道自己是有點「與眾不同」!
倒不是她具備了什麼樣的特殊長才,或是她比別人更優秀,
而是她只對自己感興趣的少數事有反應,其他都覺得無所謂、不討厭、沒感覺,
所以當她一得知有個男人娶妻的條件,竟然跟她的想法意外的貼近,
也就是說,婚後她和「老公」可以過著圓滿、幸福的兩人世界──
只不過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兩人互不干涉,就像室友般,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心想,就讓他們理直氣壯的過著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吧!
可是事與願違!
他的前女友突然現身,還大膽跟她嗆聲,
好像搶走她的老公,她該默默的接受;好吧!她承認她之前是有這麼想,
但現在……她就是有點捨不得放棄他啊!
只是她喜歡他,卻不敢明白說出口,誰教他倆是商業聯姻,她到底該如何……

【出版日期】 2011/09/28
【出版社名稱】 龍吟
【書系及編號】玫瑰吻RK642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楔子

    身為國內數一數二知名企業的接班人,在商場上以冷靜明快、鐵血無情著稱的凌初日,對於自己的人生自然有其規畫。

    由於父母在多年前因意外而過世,他和一對雙胞胎妹妹就跟著身為凌龍集團總裁的爺爺一起生活。

    除了早早就在祖父身邊見識到各種各樣的爾虞我詐,他同時也在爺爺的刻意培養下,學習著眾多商場上的理論和實務。

    由於他優秀靈敏的先天資質,以及得天獨厚的後天環境,再加上祖父的提攜指點,凌初日很快就做成了幾個大案子,讓他的名字迅速傳開,在公司裡的職位也是一路往上爬升,很快就成為凌龍集團的副總裁。

    但是隨著老總裁多次對外表明即將退休,公司大權也漸漸轉移到年輕一輩的凌初日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轉向這個外表與能力同樣一流,手腕與脾氣卻很冷硬的年輕人,紛紛猜測老總裁是否會等這個已屆適婚年齡的孫子完成終身大事後,跟著讓出總裁位置,將凌龍集團這個龐大的事業交棒給凌初日。

    事實上,這對沒什麼創意的祖孫確實也是這樣打算的,只是目前最大的問題點在於,那個「新娘」人選會是誰?

    在這個問題上,向來沒什麼爭執的凌家祖孫兩人卻難得有了意見分歧——

    「你要結婚的話,我自然是很高興,但我們家現在發展得不錯,根本就不需要靠婚姻來得到金錢援助或是事業合作,你只要去找你喜歡的對象就好,商業聯姻這種事情可以免了。」愈老愈豁達的總裁爺爺凌天龍這麼說,對於孫子的婚姻大事採取放牛吃草的態度。

    「我的意見卻是,既然我沒有什麼喜歡的人,那還不如找個能對凌龍集團有幫助的對象;而且雙方結婚的目的若是相同,以後也不會因為感情生變而徒增麻煩。」

    對於爺爺的溫馨勸說,凌初日依然冷靜以對,就像是在分析什麼案子的利害關係似的,把眼光放得很遠,完全不以自身幸福為考慮,非常具有為公司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

    畢竟在很早以前,他就已體悟到自己是無法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受到父母的庇護——他的父母已不在人世了。

    而身為大哥,他除了要照顧自己,還得負責保護兩個妹妹,如果不趁著爺爺還有餘力幫忙他的時候好好站穩腳步、增強實力,同時積極奠定自己在公司地位的話,萬一哪天爺爺不在了……

    總之,習慣想很多的凌初日就是無法放心。

    聽了孫子的這番話,凌天龍沒再多說,畢竟這個自己帶大的傢伙脾氣有多硬,他不是不懂,講再多也只是浪費唇舌。

    再說,就算凌初日抱持這樣的打算,要找到符合他這種「各取其利」條件的對象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找到才對。

    畢竟女孩子嘛!多少還是憧憬著婚姻要靠愛情來結合才對,就像他那對寶貝孫女,一個個被感情折磨得死去活來,還不是死心塌地的認定了就不放?

    凌天龍想得很樂觀,認定了符合孫子結婚條件的對象絕不會這麼輕易出現,當下也就不再管他,逍遙的過起自己的半退休生活。

    卻沒想到他這麼一放心,這個難得的「機會」竟自動送到凌初日的面前來……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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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凌初日,你要不要娶我妹?」

    聽見這個意外的詢問,凌初日不動聲色,只是抬起一雙眼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好奇或是驚訝的痕跡。

    「我為什麼要娶你妹?」對於這樣的邀婚,他只是不置可否的將問題扔了回去。

    自從有關他結婚後就會接任總裁的消息一傳出去,這種突然跑來向他毛遂自薦的人就多了起來。

    但不知是他不討人喜歡的冷硬形像太過鮮明,還是有些自以為見慣世面的人認為他年輕可欺,紛紛找上門來求見他——

    要嘛就是不顧自家女兒的反對,硬是想撮合這樁婚姻;不然就是一張嘴說得天花亂墜,就算只是小公司也講得潛力無窮,拍胸脯向他保證這樁聯姻絕對會造成雙贏局面,只要凌龍集團肯先投資付出,那麼之後絕對會得到更大的收穫……

    聽著這些不自量力的自我推銷,凌初日雖然覺得可笑,但也只是聽完後就讓他們離開,既沒當真,也懶得計較,就當作是工作之餘的小小娛樂。

    他要的是一個心甘情願,而且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目的而結婚的對像,而非一個可能會在結婚當天就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是他的脖子上——然後嚷著要離婚的女人。

    更別說那些擺明了將他和凌龍集團當成搖錢樹或金雞母的人,妄想著靠這層姻親關係而對他恣意妄為或是予取予求,不僅沒對凌家帶來任何幫助,反而成為拖累。

    凌初日從未隱瞞過自己預設的這兩個條件,只是他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多人不知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就興匆匆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詞,還真是讓他開了眼界。

    就不曉得眼前這個看來吊兒郎當的夏予凡是上述哪種人?

    「你不是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老婆嗎?我家雖然比不上你們凌家這麼財大勢大,不過還算符合你的條件吧?」面目俊秀但有些流裡流氣的夏予凡倒也不迂迴囉唆,把話說得直來直往,一副想趕快完事走人的樣子。

    聽了夏予凡的話,凌初日終於稍微認真起來,炯炯雙目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男人,自然而然流露出做生意時的精明眸光。

    「夏先生,我的時間寶貴,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計劃,何不坦白直接的說出來商量?」

    對於他的直接,夏予凡呵呵笑了兩聲,傾身向前,「我聽說凌龍集團之後打算往食品業發展,是嗎?」

    「是有這個計劃。」凌初日並不意外夏予凡會得知這個消息,畢竟業界有什麼風聲,同業的人總是知道得最快;而夏家是食品業界的老字號,如果不知不覺,那才糟糕。

    「真不愧是凌龍集團,什麼都想插上一腳,不覺得太貪心了嗎?」夏予凡訕笑道,卻在看見凌初日那雙冷淡無波的目光時,自討沒趣的收了笑意,繼續說出來意,「但是在食品方面,消費者對品牌的忠誠度和熟悉度是其他產業無法比較的,有時還會牽扯上一些通路方面的競爭……這些你應該多少也明白吧?」

    「然後呢?」他想聽的是重點,不是教學課程。

    凌初日這傢伙就不能給他一點激情的反應嗎?這樣他很難繼續接話耶!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收購我家的公司?我知道你手上已有一些持股,我可以再把自己的股份賣給你,加上你要是娶了我妹,我們兄妹和你手上的股票就會超過六成,在實質上,你就等於是我家的新老闆了。

    「而有了我家品牌長久累積的知名度和通路管道,對你來說也會方便許多,對吧?」

    一直靜靜聆聽的凌初日,此時放下手中的筆,身子往椅背一靠,開始透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模樣,「你家的經營情況並沒什麼大問題,在市場的反應也不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是因為目前公司進行的所有計劃,全都是我老爸在世時所決定的,我現在只是跟著照做而已,至於之後該怎麼辦,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夏予凡聳聳肩,似乎完全不以自己的安逸無能為恥。

    「我不像你們這麼熱衷於工作,也沒有這種才能,但也不想眼看著夏家的事業就這樣衰敗在我自己手上,既然如此,早點將它轉手給能夠好好經營的人,不是比較好嗎?如果你又娶了我妹,那就不完全是個外人,公司裡那些老頭也比較沒得反對。」

    對於夏予凡的這番言詞,凌初日倒是沒有多疑。

    外界對夏家繼承人的評價,正如夏予凡自己說的——他既沒衝勁,也沒野心,他和他前陣子剛過世的父親完全不同,也因此有許多人都等著看「富不過三代」這句名言應驗在夏家身上,同時更是虎視眈眈的等著撿便宜。

    「我確實對你家的公司有點興趣,但是你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反而令人起疑。」凌初日目光緊盯著夏予凡,沒有遺漏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緊張神采。

    「除了出售股份的錢,你還要什麼?令妹同意你的計劃嗎?我可不需要一個被趕鴨子上架,到了婚禮當天突然給我擺臭臉,或是乾脆搞失蹤的女人,當時白白丟了兩家人的臉。」

    對於凌初日的質問,夏予凡尷尬的笑了笑,「這個計劃……我妹當然是知道的,她們也很贊成把公司交給有能力的人。」

    但是結婚這件事,他還沒跟她們提就是了。「至於我嘛!我只希望能繼續在公司擔任一個不怎麼重要的職位,能輕輕鬆鬆的上班領薪水,這樣就行了,這點小事對你而言應該不困難吧?」

    「我的公司不養閒人。」一句話就將夏予凡的「小小要求」打了回票,凌初日無視他垮下的神情,將主導權抓回自己手中,「你的條件我會考慮,可在那之前,先請令妹來見我,我想跟她談談。」

    「我有兩個妹妹,你要見哪一個?」

    夏予凡的問題讓他的唇角勾起隱約的諷笑,「就見……心甘情願嫁給我的那一個。」

    凌初日很明白自己的脾氣和個性絕對稱不上受異性歡迎,而夏家的兩個女兒是否真如她們的兄長所說的「很贊成」這件婚事,他同樣保持懷疑的態度。

    但是最後來見他的究竟會是誰,其實他完全不在乎。

    無論是他們開家庭會議選出的代罪羔羊,或是猜拳猜輸的犧牲者,誰都可以、誰都一樣,凌初日完全沒有任何的想像或是期待,他秉持的態度就如同在處理工作一樣——公事公辦。

    只要那女人願意當個乖巧聽話、完全忠誠的妻子,其他的,他一點也不關心。

    「嗯……事情就是這樣。」夏予凡回到家,誠實的將凌初日的意思轉達給跟他一向比較交好的小妹。「你要不要考慮看看?畢竟嫁過去的話就是個總裁夫人,想必對你也不至於太小氣,而且情況也會比現在風光多了……」

    「講得這麼好聽,你只是希望我在凌初日面前替你說好話,讓你未來可以在公司裡逍遙自在,當個坐領乾薪的大少爺吧?」夏予珊嫌惡的瞪著哥哥,一副不想領情的模樣。

    「我不喜歡凌初日那個傢伙,據說他整天都是擺著一張死人臉,連句好聽話都不會說,我看除了工作之外,他大概什麼都不會了吧!」

    「他還有什麼特技我是不清楚,但是很顯然的,他有錢啊!」金錢可以彌補大部分的缺點。「凌初日愛工作,你就讓他去工作,反正他那麼忙,也懶得管你平常在做什麼,你就拿他的錢去揮霍,到時候一個賺、一個花,這才是夫婦的『合作無間』。」

    夏予凡瞎掰得天花亂墜,卻依然動搖不了夏予珊的心。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雙手環胸,鄙視的看著一派天真的兄長,「你想得美!那種人賺了錢,只會再拿去賺更多的錢,你還真以為他會捨得讓我隨便亂花嗎?更別說他疼他妹妹可是有名的,將來有什麼好處大概也都是往她們身上花用,哪裡輪得到老婆這個外人?」

    光是看他找老婆的那些條件,她就知道那男人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愛情之類的,只是想找個方便又有用處的女人湊合在一起,她又不是傻了才會答應嫁過去!

    看著當慣了千金小姐的妹妹寧死不屈的模樣,夏予凡也忍不住惱了起來,「那你到底想怎樣?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就是為了要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嗎?現在能當上凌龍集團總裁夫人的機會送上門了,你又有什麼好不滿的?」

    「我沒你這麼不挑!而且你若是對凌初日的評價這麼高的話,怎麼不自己『切了』再嫁過去?你打扮起來應該也是頗有姿色的。」夏予珊才沒那麼好說話,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又補了一句,「再說,你又不是只有我這個妹妹,怎麼不去問夏予蘭?」

    說到另一個妹妹,夏予凡則是面有難色,「我跟她有點難溝通……你不也老是抱怨跟她說不上話嗎?」

    「我才不管,總之別把這件事推到我頭上!」

    兩人口中那個「難相處」的夏予蘭,正是夏家三兄妹中的老二,或許是因個性上的差異,她和其他兩位手足的感情稱不上親匿,反而比較像是個失散多年才找回來的人似的,所以在夏家兄妹間有點格格不入。

    「可是,予蘭她……」

    「找我有事?」剛好下樓的夏予蘭聽見自己的名字,探頭往客廳望了望,她看了神情怪異的哥哥和一臉不悅的妹妹一眼,又若無其事的走進廚房裡倒水喝。

    猶豫的跟著踅進廚房,夏予凡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站在冷凍庫前翻找棒冰的身影,吞吞吐吐道:「予蘭,之前我們不是討論過……我們三人都不是經營公司的材料,所以想讓專業人士接手……」

    「是啊!」

    「那……你覺得凌初日這個人怎麼樣?」

    「凌初日?」拆開棒冰的包裝,夏予蘭舔了一口,臉上則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他是誰?」

    連凌初日這個三天兩頭就出現在媒體上的人都不知道,與其說她沒經商才能,不如說她根本就對這方面的事漠不關心。

    「凌龍集團的副總裁。」夏予凡忍著想歎氣的衝動,向這個漫不經心的妹妹解釋,「我今天去找他談了公司的事。」同時硬著頭皮又將聯姻的事說了一遍。

    「這樣啊……」她的反應聽起來就不怎麼熱衷,「然後呢?予珊答應了嗎?」

    夏予蘭不是故意想推妹妹下「火海」,而是明白妹妹有個出嫁前做大小姐、出嫁後當少奶奶的人生志願,所以很自然的以為妹妹會很樂於接受這樁豪門聯姻。

    看著她好奇的神色,夏予凡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不……予珊說什麼也不肯,所以……你願不願意去跟凌初日見個面?他雖然看起來嚴肅了一點,但其實人還不錯,只是比較沒有幽默感罷了……」

    後面那些感想純屬他個人的臆測,畢竟猜一下又不犯法。

    聽了哥哥說著那些始末由來,夏予蘭並未多加追問妹妹反對的原因,只是默默的啃著棒冰,始終不發一語,像是無言以對,又或者是在認真思考。

    過了好一會兒後,她將棒冰棍子丟進垃圾桶,轉身洗手的同時也開口說道:「也就是相親對吧?可以啊!我去見他。」

    「咦?真的嗎?」沒想到這麼順利,夏予凡有點不敢相信,還以為這個什麼都懶得管、什麼都嫌麻煩的妹妹,也會跟他扯一堆囉哩叭唆的理由來逃避、推托,誰知她竟然一口答應……

    看來她不知道凌初日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反應不會那麼激烈,不像予珊那樣的寧死不屈。

    「只是雙方先見個面,聊個天看看合不合適之類的吧?」相親不就是這樣嗎?「而且又不是一見面就要去登記結婚,沒什麼好緊張的,你別太擔心了,說不定見面後我跟他相見兩厭,聊不到三分鐘就決定一拍兩散,更別說是結婚了!」

    就是這樣他才會更擔心……夏予凡實在很怕這個不像他一樣懂得看臉色的妹妹,一個不小心就觸怒那陰鬱難搞的凌初日,到時別說是兩家聯姻或是雙方合作,恐怕就連和平相處都有困難。

    不過有人選,就有希望,雖然他比較希望由予珊出馬,畢竟他們兄妹兩個的價值觀比較接近,以後想撈油水或是撿便宜也比較容易;至於予蘭,雖然不到兄妹交惡的程度,但是講到兄妹間的觀念與溝通,他只能說,他和她的電波大概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夏予凡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勉強,「你這樣說也沒錯,那我待會兒把凌初日的名片給你,你再跟他聯繫。」

    「好啊!」依然是爽快的答應,彷彿兩人之間說好的只是一樁普通的小事,而非神聖的婚姻。

  ※        ※        ※

    結婚這件事,對夏予蘭而言,其實並不具什麼特別意義。

    更精確一點的來說,這世上大部分的事,她都是用一種很淡然的態度來看待——

    無論是哥哥看到了會眼睛發亮的鐘錶、跑車,或是妹妹一見就心花怒放的珠寶、華服,夏予蘭都只是抱著欣賞但毫不心動的心情,大方的說聲「很漂亮」、「很不錯」,但從沒想要擁有的慾望。

    她只對自己有興趣的少數幾件事有反應,其他的都像是進不了她的眼裡似的,她對任何事都覺得無所謂、不討厭、沒感覺。

    除此之外,她遇到事情的反應也總是溫吞、緩慢——別人可能已經氣到指著對方鼻子大罵的事,她卻要想好一會兒後才能摸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是這麼一拖延,不僅過了發脾氣的時機,連她自己也總是覺得「反正事情都已造成,生氣也沒用」,然後就不了了之。

    大概是這種反應慢、情緒慢的個性,和自己缺乏豪門意識,比一般人更一般的行為和品味,讓她的哥哥和妹妹都擺出不怎麼想跟她親近的模樣。

    可她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反而覺得能獨自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過日子,她會更快活自在。

    這樣的夏予蘭,對於感情也是遲鈍至極。

    或許是太過優遊於自己獨特的生活之中,夏予蘭從來不覺得自己一個人時會寂寞,也沒想要跟哪個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生活,反正無論她的身邊有沒有人,她都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至於結不結婚這種事,就她的觀點而言,她真的認為若能找到適當伴侶,那就算是她賺到了,而一直維持單身的話,對她也說不上有什麼損失啦!

    所以當她聽到那個好像也只是想娶個老婆擺在家裡的凌初日時,她霎時覺得說不定在這方面,那個男人會跟她意外的合得來,也許婚後她和那個男人也能過著圓滿幸福的兩人世界——只不過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兩人互不干涉,就像室友一樣。

    抱著這種過度樂觀的想法,夏予蘭來到了凌龍集團的辦公大樓前,看著這幢高聳又充滿現代感的建築,以及出入的人們不是西裝就是套裝,一派都會菁英的感覺。

    再低頭看看自己貪圖輕便而穿的簡單T恤、牛仔褲和帆布鞋,肩上還背著裝滿她那些雜七雜八外出物品的大背包,搞不好會被誤認為是來打工的學生。

    對自己在穿著打扮上的輕忽有些汗顏,但一向喜歡待在家裡,難得外出的夏予蘭只想趕快解決這件事,以便趕在下班的交通尖峰時段前回家,只好硬著頭皮跨出腳步,踏進前方的辦公大樓。

    反正要是他們真的結婚了,凌初日也要整天看她這副德行,那就當作早點讓他看到現實好了,免得之後見到她在家裡更邋遢的模樣時,會控告她包裝詐欺。

    雖然心裡這樣想,她還是有些忐忑的來到櫃檯前,對著親切微笑的接待小姐道:「你好,我想找凌初日先生。」

    接待小姐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像是沒想到那個連男人都能輕易嚇跑的副總裁也會有女客來訪,但隨即又恢復專業笑容,盡職問道:「請問您的姓名和公司行號?有跟副總裁預約嗎?」

    「嗯……我是『三夏食品』的夏予蘭,昨天有跟他提過要來找他。」昨天她在忙,是哥哥幫她打電話約凌初日的。

    「請稍候。」接待小姐向凌初日的秘書確認後,隨即一臉歉意的向夏予蘭解釋道:「很抱歉,副總裁正在開會,請您先到會客室等候。」

    跟著接待小姐到會客室,夏予蘭無聊的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猜想大概還要再等一陣子,於是從自己的隨身背包裡掏出紙筆和零食,自得其樂的隨手塗鴉起來。

    她從小就喜歡畫畫,但學過各式繪畫課程之後,最後選擇的卻不是氣質淑女們偏好的水彩或油畫,而是卡通與擬真風格的人物插畫。

    一開始,她只是好玩的在網路上發表了幾幅作品,沒想到頗受同好的佳評,後來又陸續公開了一些不同風格的畫作,那新鮮而充滿想像力的作品吸引了一些電玩廠商的注意,開始邀請她參與遊戲裡的人物設定,漸漸的她也開始在這個圈子建立起一點小小的知名度。

    當然,身為知名企業的千金小姐,她是衣食不愁,就算不工作也沒人會說什麼,可是每天坐著發呆也是過一天,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也是過一天,於是她決定發揮自己的興趣來賺點零用錢,算是一舉兩得。

    「你畫得真漂亮,好厲害。」

    一個甜甜軟軟的女孩嗓音在夏予蘭身後響起,她停下筆、轉過頭,看著那個手上捧著大大的馬克杯,站在自己和半敞的門口中間,跟她年齡相仿的甜美女子。

    對方一臉欣羨又好奇的看著她手中的素描本,認真的端詳著畫到一半的人物設定草圖。

    「謝謝。」夏予蘭大方道謝,對方的友好態度和稱讚讓她也跟著愉快起來,再加上看見這女孩和自己的穿著同樣輕便,心裡原本的顧慮也卸下了一大半,有種找到同伴的感覺。

    「你畫的是古代的大俠嗎?」那女孩見她沒有排斥,也很自動的挨到夏予蘭身邊坐下,「為什麼他穿得這麼少?」

    夏予蘭看著自己畫紙上的肌肉猛男身上只穿了一條布褲和獸皮背心,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大方的裸露在外,揮舞著雙刀的英姿栩栩如生,束起的長髮隨著動作飛揚,幾乎就要躍出紙面。

    「因為……」看來這女生不怎麼明白電玩界那種布料愈少愈好的奇怪生態,只好隨便說說,想唬弄過去,「天氣很熱。」

    「哦……」對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張雪白的小臉頓時紅了起來,「很好看。」

    「謝謝,那跟你分享我的收藏品。」夏予蘭拖過她的萬能背包,從裡頭翻啊翻的,找出了幾個大約手掌高度,舞弄著各種兵器的猛男公仔,「這是之前很受歡迎的武鬥系列,你選一個喜歡的吧!還是你比較想要女俠?或是走可愛路線的森林小精靈系列也不錯……」

    當凌初日從會議室一路找尋那個開會開到一半,說是要去倒水,之後卻消失不見的小妹到了會客室,就看見自己的妹妹和另一個陌生女孩正擠在一起,桌上則是擺滿了一些奇怪的小玩偶,兩人還一邊分享著不知哪裡來的零食,一邊熱烈的討論那些……衣衫不整的娃娃!

    這女的是誰?

    這又是在做什麼?

    神秘的手工藝品展銷大會嗎?

    「凌初星,你忘了自己正在開會嗎?」他雙手環胸,站在會客室門口看向那兩個因為自己的出聲而停下討論的女孩。

    而他,口中雖是在對妹妹說話,但冷銳的打量目光則是直直的盯住那個回視著他卻難得不見懼色的陌生女孩。

    「我只是一時分心……」嘟囔著離了座,凌初星轉向身旁的夏予蘭,朝她可愛的笑笑,「謝謝你的禮物,我會好好珍惜的。」回家把猛男公仔擺在老公面前刺激他。

    「不客氣。」看著這個與她相談甚歡的陌生女孩擠過西裝男身邊,夏予蘭再度將視線移到眼前的男人身上,不太明白他幹嘛一直盯著她不放?「請問有什麼事嗎?」

    難道他也想要公仔嗎?

    這個不知道姓啥名誰的女人,在他的公司、他的地盤上,居然還敢問他有什麼事?看來她連他是誰都不曉得!

    凌初日眉眼未動,依然冷冷的說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瞧她這副學生似的打扮,還有那堆莫名其妙的小玩意,該不會真的是推銷員吧?樓下的櫃檯人員怎會讓她大搖大擺的上樓「擺攤」?

    「我叫夏予蘭,是櫃檯小姐帶我搭電梯上來,等你們的副總裁開完會好召見我的。」不怎麼認真的報告完畢,夏予蘭又拉過自己的背包,揮手將桌上那些小東西們全掃了進去,動作是一整個豪邁又隨興。

    「你就是夏予蘭?!」凌初日難得的震驚了。

    昨天夏予凡是有打電話跟他說過他妹妹要過來,也吞吞吐吐的說到她是個不太有千金小姐模樣的女孩,但他並不以為意,只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就算沒有高貴風範,至少也有閨秀氣質的女人。

    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綁著馬尾,穿得像是要去郊遊踏青,簡直比他公司裡的工讀生還要隨興的女孩子!

    「我就是。」對於他的驚疑詢問,夏予蘭大方承認,但是並未追問他的身份,只是坦然的站在原地與他對視。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而且她一向對陌生人的身份不是很在意,如果她想知道的話早就問了。

    見她不僅不知道「未婚夫」的長相,還一副「我沒有很想知道你是誰」的客套神情,凌初日一向平穩而冷淡的神情竟因此起了一點小小的波動,說不出是惱怒或是不順眼,總之就是有點火大。

    「我就是凌初日。」他壓抑著語調自我介紹,雙眼則依然看著她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神情,等著捕捉她露出驚訝模樣的瞬間。

    結果——

    夏予蘭眨眨眼,並未如他所願的流露出驚愕神采,只是一臉的恍然大悟,「哦!原來就是你,那你現在有空了嗎?我們趕快把事情討論一下,我想回家了。」

    一直以來總是靠著強硬態度和凌厲言詞將對手逼得狼狽不堪的凌初日,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說不出話來的傻眼感覺。

    他知道自己的擇偶條件在其他人眼中,扣除掉企業合作的部分,根本就是隨便到了極點,好像只要對方聽話,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可以——事實上,確實也是如此。

    但他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這樣隨便的前提之下,找到的竟然會是一個感覺比他更隨便、更不在乎婚姻的女人!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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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看著這個神色自若的女人好一會兒,凌初日冷冷的開口,「你跟我來。」然後逕自轉身走開,沒再多瞧她一眼。

    他先是走回會議室,打開門向大家宣佈休息五分鐘之後,又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坐回自己的寶座,目光犀利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剛才讓他忍不住心神躁動的傢伙——

    看著她將拉鏈沒關好,還開著一個小口的背包鬆垮垮的掛在肩上,手上夾著一本筆記簿,另一手則抓著一包還來不及收回包包裡的餅乾……

    他忍不住問道:「你真的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嗎?」

    「討論結婚的事。」不是嗎?

    聽她答得爽快,凌初日也無話可說。

    雖說他只要求結婚對像要明白「本分」,其他的沒多加要求,但也從沒想過會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選!「所以你同意你哥的那些提議,跟我結婚,然後由我接手管理你家的公司?」

    「嗯……」夏予蘭沉吟了一會兒,讓凌初日以為她這時候才開始猶豫著要不要退縮,沒想到她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又差點繃斷他的一根神經。「你應該不會把我家的公司弄倒吧?」

    弄倒?

    他?

    他在經營管理方面的成績有目共睹,上一個放大話嘲笑他年紀輕輕不懂得做生意的人,卻在和他的商場競爭之下敗得一塌糊塗,由原本的大老闆成為凌龍集團旗下的一間子公司主管,也不敢再對他的經營能力有所質疑。

    凌初日原本以為自己近年的表現已經多少可以證明他的實力,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不問他「會不會賺更多錢」、「能不能讓公司規模變得愈來愈大」,而是問他「會不會把公司做倒」?

    他極盡忍耐的瞪著這個顯然對自己很不熟的女人,淡淡的開口,「對於工作,我一向全力以赴,何況要是把公司做倒了,壞的是我的名聲,我有什麼必要這麼做?」

    「說得也是。」她點頭同意,「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世事難料。」人生就是這樣啊!有誰會故意失敗呢?

    她可不可以閉嘴,不要再唱衰他?「總之我會盡力,你哥也不會故意找個半調子的傢伙來接管你家的公司吧?」

    「這我很難確定,我哥有時候做的事情也是不太容易理解的。」像是花了一大筆錢買新車,然後沒多久就不小心把車給撞爛之類的,「而且我其實也不太瞭解你,所以這個問題要是讓你不愉快的話,那我道歉。」

    「你難道對自己的結婚對像都沒有半分的好奇嗎?」她至少可以先問問人,或是上網搜尋一下新聞吧?她對自己的另一半竟然這麼沒有好奇心嗎?他不禁思索起眼前這個真的是女人嗎?

    夏予蘭想也沒想,直接反問:「你不是也一樣嗎?」少來說她。

    凌初日冷哼一聲,「我有我的考慮,而且我還沒聽過有哪個女人對自己的婚姻會是這麼隨便的。」

    他的話讓她聽得有些困惑,他說她對婚姻的態度很隨便,他這是所謂的雙重標準嗎?他到底想怎樣……

    「那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骨子裡是個男的。」一本正經的回答著他的疑問,夏予蘭將沉重的背包放到一旁的沙發上,然後將手中的餅乾和本子塞回那個異次元空間裡,「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說說看。」

    「雖然我對家裡的事業沒有興趣,但畢竟那是爺爺和爸爸努力的成果,我不希望眼睜睜的看著公司日漸衰退;但我們兄妹也都自知沒有那種才能,所以如果有個人能接手經營的話是再好不過。

    「而我自己的個性比較……奇怪,也有人說是孤僻,我一直覺得如果可以自己過一輩子的話那是最好,但如果非要結婚,我希望可以找個不熱衷於談感情,不會整天黏著我不放,也不會干涉我的興趣和生活,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像室友般的對像,但是這種人其實不怎麼容易找……」其實她也沒認真找過就是了。

    凌初日接口道:「這麼說來,我還算是自動送上門的了。」話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是啊!」夏予蘭則是坦然同意,「所以既然你也這樣想,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就讓他們理直氣壯的貌合神離吧!

    他沒回應,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沉沉的盯住她,像是在慢慢的沉澱、思考著他心中的混亂與疑惑。

    打從一開始,凌初日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夏家的人脈與通路,婚姻對他來說只是個手段,他並不打算在這上頭花太多心思,所以這個「手段」最好也別為他帶來太多麻煩。

    而除卻剛才那些令他惱怒不悅的談話外,夏予蘭確實是個適合的人選——她要的跟他幾乎一模一樣,不談感情、不會糾纏、不去干涉。

    而且這女人雖然沒什麼高雅嫻靜的氣質,不過倒是有點膽量,從見面到現在,被他這樣狠狠盯著卻始終沒有露出過一絲心虛或膽怯,舉止也很從容,顯見她並非為了取信於他而故作鎮定,而是真的不受他那無言的威嚇所影響,這點倒是讓凌初日忍不住對她另眼相看。

    心裡下了決定,他坐直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緩緩開口道:「好,那我們的婚事就這麼決定了,只不過在開始準備婚禮之前,有件事我要先說在前面——雖然我們的婚姻是出於現實考慮,但是夫妻間的責任和義務仍然不可免,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夏予蘭先是沒想太多的點了點頭,好一會兒後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略顯困擾的追問:「不過……既然我們不是為愛而結婚,那麼夫妻間的親密行為應該可以省略吧?」

    想到要跟他坦誠相見,她就有種不太自在的糾結感,畢竟這種事她可是連想都沒想過,何況是親身去「做」?

    她的詢問讓凌初日愣了一下,但臉上依然習慣性的保持著平靜無波的模樣,「這也是夫妻的義務之一。」

    他的神情冷靜,眼底卻隱約閃爍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興味。

    這個看起來對什麼事都沒有太大反應的女人,原來還是有會讓她在意、為難的事情,這個發現讓難得屈居狼狽下風的他閃過一絲慶幸,有種自己還沒輸得很慘的錯覺。

    凌初日的回答讓夏予蘭更加忸怩,原本總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神情的她,如今看來卻有些困擾,手指也無意識的絞著背包的肩帶,一雙秀氣的眉毛也明顯的皺了起來,「是喔……」

    「你若有什麼顧慮或考慮的話,大可直說。」擺明了如果她想反悔的話,現在還有機會。

    夏予蘭想了想,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臉認真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凌初日,深吸了一口氣,有點氣弱的說:「說真的……我不反對你在外面有女人。」

    看著那張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小臉,凌初日沒有立即回應,好一會兒後才皺起眉,面色不善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想建議他各玩各的嗎?還是她真的這麼大方,可以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出雙入對?

    「你自己也說了,我們兩個之間沒有感情嘛!苞沒有感情的人上床,我是不知道你對這種事有什麼想法,但是我心裡還是會有疙瘩。如果照我們所說的不會對彼此有感情,那麼我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心甘情願的跟你有夫妻之實。

    「再說,既然同樣要跟沒感情的人辦事,那你不如去找個願意為了錢而伏低做小的火辣美女,按照你的標準來說的話,就是得不到你的人和心,但至少能得到你的錢,這樣的話我們三個人都開心,你的性生活或許也會比較美滿……」

    夏予蘭說得興起,凌初日則是被她的胡說八道給激得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養情婦?」

    「很多總裁都有吧?」他也要跟上流行比較好。

    「你從哪裡看到很多總裁都有情婦的?」他的語氣沉了下來,似乎很不高興她會有這種八卦個性。

    「很多書上都是這麼寫的,而且辦公室裡還會有休息和偷情用的房間,你這邊難道沒有嗎……」她東張西望著,卻只看到檔案櫃和檔案櫃和……檔案櫃,莫非是有暗門?「嗯,算了,我下次借你幾本,你可以參考看看。」

    參考她個頭!她到底都在看什麼書?「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我不會有情婦,你也別想在外面養男人!」

    他的嚴辭拒絕讓夏予蘭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要確認似的又問了一次,「所以你沒有情婦嗎?那女朋友呢?辦公室裡也沒有神秘小房間嗎?」

    「哪個都沒有!」給他立刻停止這種亂七八糟的想像!

    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歎口氣,「看你長得人模人樣、有財有貌,我還以為你多少會有幾個女伴之類的……沒想到你意外的這麼不受歡迎啊!」

    聽見她的咕噥,凌初日只覺得腦中又啪嘰一聲的像是斷了什麼東西似的,被她惹起的火氣也同樣愈燒愈烈。

    他一向認為只要控制好情緒,就不會輕易被他人牽著鼻子走,也能保持頭腦清醒,這麼一來,在各種談判場合裡也會無形中多了幾分氣勢和勝算,因此凌初日早就練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沉穩心志,幾乎遇見任何事都能鎮定的面對處理……

    但是,顯然這個女人是不在他的情緒所能接受和處理的範圍內。

    凌初日既深而緩的吸了一口長氣,硬是將心中那團火給壓了下來,然後才開口道:「沒錯,我是個不受歡迎的男人;而且,既然結了婚,我又何必多費心思去找另一個女人來做我妻子就能做到的事?」

    聽著他冰冷又帶諷的回絕,夏予蘭眼看「推卸責任」不成,忍不住趴到他的辦公桌上,喃喃的抗議著,「這樣強求又有什麼樂趣呢?不想得到我的心,只想得到我的人嗎?」

    終於體會到太過追究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和言詞,只會讓自己心生不悅,凌初日決定不再被她的奇怪想法給牽著走,逕自打開行事歷,翻了又翻,「那就把婚禮安排在下個月的最後一個週末,細節部分之後再說,我還得回去開會。」

    看著她眉頭微皺,不發一語的困惑模樣,他的心底又起了一些奇怪的情緒,但還來不及深究又被他給硬壓了回去,「我再跟你確認最後一次,關於這件婚事,你是心甘情願的吧?要是你想反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夏予蘭依然將下巴擱在桌面上,只有那雙眼睛往上一溜,探究的眼神正好對上他依舊淡然的目光。

    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坐直身子,臉上的陰霾也漸漸化開,被認命和妥協的神色所取代,但是看起來卻一點都沒哀怨、慘痛的感覺,反而是一種輕鬆的自嘲感。

    「沒辦法,世事就是這樣,要求事事如意的確是有點太過分,我會努力做好心理準備的。」決定要坦然的面對現實,夏予蘭邊說邊站起身,然後拉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背包。

    「不過你要是之後打算有婚外情的話,歡迎隨時跟我說。」她會是個寬宏大量的好太太的。

    「你再繼續胡說八道的話,那麼我以後會更加勤奮的履行夫妻義務。」凌初日就像是在說天氣一樣的口出威脅,又平又淡的宣佈自己會讓她體驗到什麼叫禍從口出的惡果。

    她則是一臉驚駭的連退了兩步,「你這人還真是恩將仇報……」她的慷慨是多少妻管嚴的男人夢寐以求的啊!

    「看來你迫不及待的想要親身體驗。」他跟著起身,幾個跨步就繞過桌子,欺到動作和反應都慢了兩、三拍的夏予蘭身前,盯著她那張呆愣的傻臉沉聲說道。

    其實他並不是真想跟她有什麼親密舉動,只是想嚇嚇她,看她會不會識相的收斂一點。

    但是看見夏予蘭那張因為驚訝而微微開啟的嘴,想起她說的那些奇異心思與可惡話語,一向沉靜自持的他卻突然起了壞心眼,很想看看要是自己真的對她「亂來」,她那大刺刺的神情是否會有什麼改變?

    心裡還在揣測,凌初日的一隻手已探了出去,捧住她下意識想要往後退的後腦勺,同時俯下身,讓兩人緊緊盯著對方的視線在瞬間縮短了許多距離,鼻尖更是若有似無的與她摩擦著,彷彿預告著待會兒要發生的碰觸會比現在更親近、更密切,更讓她目瞪口呆……

    夏予蘭被他突來的舉動給嚇得雙唇緊抿,連笑都不敢笑一下,一顆心雖然因為他的舉動而在瞬間狂跳,呼吸卻是不自覺的屏著,深怕起伏大一點就會演變成她這隻羊主動捱近虎口的場面。

    看著她雙手緊緊抓著抱在身前的背包,彷彿把它當成盾牌,虛弱而徒勞無功的抵擋著他可能更進一步的進犯,雙眼則如同小鹿一般無辜的瞪著他看,凌初日暗自在心底覺得好笑,卻又不禁暗忖自己是否做得過頭了一點,忍不住為她的緊張戒備生起了一絲憐惜。

    但他的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只是稍微退開了一點點,用微帶警告的語氣道:「怎麼?知道怕了?那以後講話記得先經過大腦!」

    沒想到夏予蘭並未學乖,只是傻傻的看著他,然後吞了吞口水,小小聲的回應他的威脅,「士可殺不可辱,只、只不過是親一下,我忍一忍就過了……你要來就來吧!」

    反正等他們結婚後,她遲早是要「犧牲」的!

    忍一忍就過了?

    她擺出那種壯烈成仁的模樣是要給誰看?凌初日心中那縷憐憫在瞬間如同落在滾燙鐵板上的水珠般,滋的一聲就迅速消失不見,剩餘的只有緊緊壓抑著的怒氣與不悅。

    他恨恨的收回扶住她腦袋的手,同時轉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沉默的盯著外頭的景物,一邊平復心情,一邊加強自己的心理建設——

    他會跟她結婚,只是為了雙方事業的結合。

    反正婚後他們就各過各的,只要她盡了妻子的本分,夏予蘭在心底把他當成什麼,他都不是那麼在乎;而既然不在乎,那他又何必跟她生氣?搞不好自己氣死了,她還不知道箇中原因,那他還不如省點力氣。

    凌初日深深吁了一口氣,同時決定要順便連那些莫名其妙跑出來,讓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陌生複雜情緒一起剔除,畢竟對一個初見面的人有這麼大的反應,實在跟他一貫的做法有著很大的不同,讓他自己也不太適應,同時更加深了要跟夏予蘭保持安全距離的決心。

    「沒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像是要收斂自己方才脫序的行為與思緒,凌初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僵,也沒回頭看她,只是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看著他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就算再遲鈍也察覺自己的話似乎惹得他很不高興,夏予蘭吞了口口水,原本還打算再說些什麼,但是想起方才兩人之間的莫名曖昧,肌膚似乎又敏銳的憶起他的指尖碰觸與溫熱呼息,讓一向不知慌亂為何物的她也不禁困窘起來。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去開會,再見。」手忙腳亂的將剛才緊緊抱在胸前的背包背好,也不知是要逃離他,或是躲開那令她困惑的陌生反應,夏予蘭匆匆打了聲招呼後便奪門而出,留下凌初日站在原地修補著心裡那座堤防的缺口。

    聽著門板在身後關上的砰然聲響,他垂眼望著窗外馬路上那些芝麻般大小的車流和人潮,好一會兒只是這樣靜靜的站著,同時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未婚妻」對他而言,其實跟路上那些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他又何必為了她而大動肝火,輕易被她擾亂自己的情緒?

    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教,凌初日漠然的望著底下那群熙來攘往,每個人看起來都只是一個小點的行人,雙眼卻直覺的看向一個剛從凌龍集團大門走出的身影,那人身後的橘色背包異常顯眼,隨著她小跑步的動作而沉重的晃動著。

    他既不明白,也不想追究自己為何能一眼就在人潮之中看見她,只是盯著她奔過斑馬線,消失在視線所及之處後,才靜靜的撇開眼,面無表情的回到會議室繼續剛才被打斷的會議,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也沒遇見那個令他心煩的人。

    這對準夫妻在初次見面不僅沒對彼此留下好印像,甚至在不歡而散之後,由於原本時間就很緊迫,再加上凌初日的刻意迴避,兩人雖然之後又見了幾次面,但幾乎都是公事公辦,除了討論一些婚禮上的細節,幾乎沒再聊過其他的閒話。

    就算夏予蘭仍會不自覺的將話題扯開,說些無關緊要或是天馬行空的話,他也只是安靜的聽完,然後重新談起正事,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被她的話尾拉著走。

    而夏予蘭雖然一開始被他嚇得落荒而逃,但也不曉得她是膽子大,還是忘性大,再見面時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再見到他時照樣懶懶散散、嬉皮笑臉。

    凌初日看著她的表現,心裡則是百般的矛盾複雜,一方面很想對她發火,但又不願再被她惹得失控而暗自忍耐,另一方面卻又有點慶幸她不像其他人一樣,見到他就像只小老鼠似的畏畏縮縮,比起激怒他還更加令人不耐煩。

    隨著婚禮的日期逐漸逼近,凌初日以為事情也就如他所計劃的一般順利進行,沒想到就在婚禮綵排結束,他準備回公司繼續工作時,一向事情辦完就很乾脆的跟他分道揚鑣的夏予蘭卻跑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硬是讓他停下腳步。

    「那個……你有空嗎?」抬頭迎視著他漠然的目光,夏予蘭硬著頭皮問道。

    「沒有。」凌初日則是想也沒想就直接吐出否定的答案。

    而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行程是真的排得很滿,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明白她有何用意,讓他下意識就出口拒絕。

    被他這麼直接的排斥,她訕訕的鬆開抓住他西裝外套的手,轉而搔了搔那頭有些亂翹的頭髮,臉上先是閃過一抹困擾,隨即便若無其事又抬頭朝他笑道:「那沒關係,再見!」

    雖然不想與她太親近,但她的異樣卻讓他無法不在意,畢竟一個平常看起來總是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會為了什麼而露出那種傷腦筋的神情?

    「有什麼事?」凌初日開口喚住正準備轉身走開的夏予蘭,沉冷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什麼好奇或是關心的情緒,就像這只是例行性的詢問。

    夏予蘭停下剛邁出的腳步,有些猶豫的回望著他,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道:「我最近出門的時候,總是有些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附近,我想大概是媒體。雖然已經跟他們說過不要這樣,但大概是我沒什麼威嚴,所以他們也不太理我……你有沒有什麼應付他們的方法?」

    對於她誠心誠意的發問,凌初日並未立刻大發慈悲的給她答案,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牛頭不對馬嘴的回她一句,「你到門口去等我,我馬上就出去。」

    傻傻的看著他轉身向婚禮會場人員吩咐些什麼,夏予蘭也沒再多問,聳聳肩就拖著腳步走到一樓大廳,盯著報架上的新聞標題發呆,一邊回想著方纔那生疏的交流。

    雖然說她跟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夫妻,但兩人之間的瞭解卻比一般朋友還不如。

    打從第一次見面之後,雖然她被凌初日的唐突行徑嚇了一大跳,但穩下心神後,天生遲鈍的她卻沒因此而排斥他,反而對這個威脅著要對她不客氣,卻又臨時收手的男人莫名的興起了一些好奇心,忍不住開始注意起跟他有關的新聞或報導。

    這一留心之下,夏予蘭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孤陋寡聞——

    凌初日身為大型企業的接班人,早就已經在媒體上頻繁的出現,而那些報導除了他的事業發展或是投資方向外,也詳細描述了他大刀闊斧的行事作風,以及他積極卻又審慎的處事態度,讓原本就已順利發展的凌龍集團更加蓬勃成長,明顯表現出他對工作的熱情與野心。

    也正是像他這樣以事業為重的人,才會將他們之間這種「以企業結合為主、婚姻結合只是順便」的關係看得這麼無所謂吧!

    畢竟她這個「妻子」對他而言並不怎麼重要,就像是零食裡附贈的玩具,有也可以,沒有也無關痛癢。

    這樣也好,反正她也不打算跟他有太多牽扯,兩人各過各的,不為彼此而牽腸掛肚,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夏予蘭專注的發著愣,好一會兒之後才遲鈍的發現身邊捱近一個陌生男子。

    她警戒的退開兩步,對方反而扯開笑容,狀似親切的開口問道:「你是夏予蘭小姐吧?我是『全民雜誌』的記者,方便問你幾個問題嗎?」

    記者?可她不想紅啊……

    「不方便。」她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請你說說你和凌初日先生之間的發展。」沒想到那名記者也只是客套的問問,並不是真的尊重她的意願,依然逕自掏出錄音筆遞到她面前,絲毫不將她困擾的神情看在眼裡。

    「凌先生一向以工作為重,從未跟任何女人鬧過緋聞;而那些社交聚會通常只見令妹參加,你似乎極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不曉得你和凌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看著那支幾乎快抵上她嘴邊的錄音筆,向來不擅與媒體打交道的夏予蘭不禁眉頭微蹙,困惑著該怎麼說才會比較好?應該沒辦法瞎掰說他們是筆友,或是在打線上遊戲時認識的吧……

    「聽說凌龍集團即將與三夏食品合作創立新的品牌,這是否跟你們的婚事有所關聯……」

    記者的追問讓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這些事情她又不管,問她也沒有用啊!

    夏予蘭轉身正想落跑,一個高大的身影已快步走到她面前,不僅堵住她的去路,還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硬是將兩人間的距離急速縮短,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親密的伴侶似的。

    肩上傳來的力道和溫度令她想起了之前那個未遂的親吻,夏予蘭的臉頰頓時泛紅,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在記者面前掙脫,免得一個小動作又被加油添醋的大肆猜測,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動的配合著凌初日的應對。

    「你是哪位?」身高硬是比記者高出一顆頭的凌初日沉聲發問,雖然清俊的臉上並不顯怒色,但自然而然散發的壓迫感卻令那名記者忍不住退了一步,原本那鍥而不捨的追問氣勢也弱了下來。

    「呃……凌先生,你好,我是『全民雜誌』的記者……」

    「名片和證件呢?」像是很習慣跟媒體應對,凌初日完全不理會對方的示好,伸手接過並核對後,又瞟了那個似乎開始緊張,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才好的男人一眼,這才將名片放進口袋。

    然後他開了口,「我以為你們都知道,我對於廣告預算會這麼大方,除了宣傳效果,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讓我的家人受到媒體的騷擾;還是你覺得我太太還沒嫁進凌家,所以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這個……民眾有知的權利,我們也有新聞採訪的自由!」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勇氣,小記者雖然聲勢稍弱,但還是開口辯解。

    「說得也是。」凌初日倒也不動怒,只是掏出手機按下其中一個按鍵,隨即對著另一頭的助理吩咐道:「要公關經理把這一季的廣告合約和下一季的計劃書準備好,我回去之後馬上要用。」

    收線之後,他朝著那個目瞪口呆的記者點點頭,「我會再跟貴社的主管好好談一談,你可以走了。」

    然後凌初日攬著身邊那個同樣目瞪口呆的女人,狀若無事的踏出飯店大門。

    「謝謝,接下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耽誤你的時間……」被他「挾持」到車門邊,終於回過神的夏予蘭趕緊開口,同時試圖以不被旁人看出異狀的力道想掙脫他那令她心神不寧的懷抱。

    她這樣像只蟲似的扭來扭去是在幹嘛?凌初日懶得去理解,只是開口問道:「你要去哪?」

    「回家。」他的手是黏在她的肩膀上了嗎?怎麼都甩不掉?

    「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很忙嗎?」夏予蘭趕緊推辭。

    「知道我很忙,就不要再囉哩叭唆的浪費我的時間,快點上車。」他打開車門,下巴微微朝車裡一點,示意夏予蘭趕快移動尊腳。

    猶豫了兩秒,她還是乖乖的爬進車裡,然後小心翼翼的跟隨後上車的凌初日保持著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距離。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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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跟司機說了自家的地址後,車子裡陷入一片沉默,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夏予蘭靠著舒適的椅背,將隨身的大包包抱在身前,原本望著窗外的雙眼則假裝不經意的瞟過身邊那個男人,偷偷的打量著他垂眼盯著手中文件的模樣。

    原以為自己看得神不知、鬼不覺,直到凌初日抬起頭,那皺著眉,滿眼都是疑問的模樣,夏予蘭才知道他早就察覺自己的視線,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乾脆也不再閃避,就這麼大刺刺的與他對視。

    「有什麼事嗎?」看著她笑嘻嘻的模樣,凌初日眉眼未動,那平淡的語氣就像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一般,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心裡其實被她那笨拙的好奇目光給惹得心煩意亂。

    自從初次見面「嚇唬」她之後,這女人雖然還是沒有畏懼他的模樣,卻也識相的與他稍微拉開了距離,像是防備著他會突然衝上前去捏住她脖子似的。

    只不過她雖然看似疏遠,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毫不掩飾的盯著他直看,凌初日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看些什麼,從那目光裡他感受到的既不是戒備,也不是愛慕,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像只動物園裡的獸類,正在被小學生投以好奇的觀察,讓他雖然不想理會,卻又清楚的意識到她的注視。

    「謝謝你剛才的幫忙。」夏予蘭笑著道謝,心裡則是感慨著果然有錢有勢的人說話就是比較有份量。

    「嗯。」對於她的道謝,凌初日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並不打算多說什麼。

    雖然他從頭到尾看起來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剛才見到她一臉困擾的被記者糾纏追問,凌初日心裡仍是興起了一股莫名的不悅感,尤其看到那名男記者靠她愈來愈近,幾乎就快要像自己上次失控那樣的貼到夏予蘭身上,讓他更是一肚子的火氣在瞬間燒得又急又旺,想也沒想的就快步上前,將那個遲鈍的女人拉進自己的保護範圍。

    凌初日不否認自己對那個場面感到生氣,但他認為自己氣的是竟然有媒體不顧雙方的默契,未經他的同意便擅自打擾他身邊的人,擺明了是將他這個廣告客戶當成冤大頭!

    至於見到她當時的無措神情,以及對方欺近她時,自己心裡生出的那股慍怒,他只覺得那是不重要的情緒反應,沒必要多加理會。

    凌初日冷淡的反應讓夏予蘭有些沒來由的失望,忍不住撇了撇嘴,歪著頭看向他再度垂眸做事的嚴肅側臉,然後一臉認真的問:「凌初日,如果我現在問你可不可以取消這個婚禮,你會有什麼反應?」

    對於她的突兀詢問,凌初日並未回答,只是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施力,握在手中的原子筆塑膠殼突然啪嘰一聲被攔腰折斷,在他的手中壯烈成仁。

    若無其事的將文具屍體往旁邊一擱,他狀似平靜的開口,「我以為當初已經說好,雙方對這件婚事都是心甘情願的,為什麼你現在突然想要取消?」

    而且他們剛剛才從婚禮的會場出來,她如果真想反悔的話,為何不早說?

    更何況婚訊已經放出去,所有的準備工作也都大致完成,她現在才跟他說反悔,他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我只是問一下啦……」夏予蘭玩弄著垂在肩上的髮梢,嘴裡則訕訕的說著,「我不討厭你,但是我覺得你跟我相處的時候好像一直都很不高興,讓我也不太敢跟你說話,可是這樣以後生活在一起的話,豈不是會很痛苦?我是覺得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不要為了利益而讓自己活得不開心,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家合作的話,我也可以把股份賣給你,不需要犧牲彼此的人生……」

    她突來的認真話語讓凌初日聽得心裡一緊,差點又捏碎手上那枝備用的筆。

    她覺得跟他結婚是犧牲?有慘重到這個地步?

    沒察覺自己無意中畫錯了重點,他啪的一聲合上手中的文件,原本總是不願在夏予蘭臉上多作停留的目光,此時直直的盯著她;直接而坦蕩的說:「我承認你和我理想中的妻子形像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一開始決定這件婚事的人是我,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選擇了什麼。」

    「而我對你的態度也沒有太大的改變,畢竟這個婚姻並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我不覺得此時有必要因為自己的好惡而取消這項「合作」。

    「雖然我們認識不深,但是既然在這段時間我們已有過好幾次的接觸,我也對此事以各種角度衡量過,之後依然決定要跟你結婚,那就表示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你有在聽嗎?」凌初日難得的滔滔不絕,卻在見到她呆然的神情時頓時煞住,一臉不高興的質問。

    「哦!有啊……」夏予蘭眨了眨眼,趕緊回神,「我只是……沒想到會聽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有點驚訝就是了。」

    而且那些合作啊、考慮啊什麼的,讓腦袋對那些聽來很專業的名詞過敏的她,一聽就忍不住恍神,所以耳中雖然聽著他沉穩而堅定的嗓音,雙眼雖然盯著他俊秀卻嚴肅的神情,但心思其實跟他完全沒在同一條線路上。

    對於夏予蘭有些支吾的回應,凌初日顯然也不怎麼相信,他冷哼一聲,很不給面子的馬上抽考,「是嗎?那我剛才說什麼?」

    「總之就是你不討厭我,對吧?」其實他那些話真的很難理解,她只能抓個大概來猜一下。

    對於她這個不甚精確的結論,凌初日忍不住糾正,「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喜歡,或是討厭的感情。」

    他哪有那麼多小情小愛的繁雜心思?頂多就是偶爾她胡鬧過頭時會看她不太順眼而已。

    夏予蘭倒是回得很樂觀。「沒關係,總比討厭來得好。」

    她那看得很開的回應,以及愉快的模樣讓凌初日不禁有些迷惘,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真的看得這麼開,或者只是神經少了好幾條,才會這麼大而化之。

    光是「不討厭」就能讓她這麼愉快,那要是他對她說喜歡的話,她又會有什麼反應?

    瞄著她望著車窗外街景的輕鬆模樣,他皺皺眉,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但凌初日並沒多心,只是飛快抹去腦中突然浮現的荒謬疑問,攤開擱在腿上的資料,重新回到工作模式。

    兩人的婚事與婚期雖然決定得倉促,但身為主角之一的凌初日也不打算因此而簡單行事,依然基於他的「種種考慮」而決定辦得風光盛大。

    於是靠著兩家的錢財與權勢,在凌初日的指揮下,短短的時間內就將這場引人矚目的婚禮籌備完成。

    所有參與的人都是既忙碌、又認真,除了對工作的敬業與使命感外,同時也深怕要是讓新郎倌發現了什麼不妥,會一個個揪出來修理算帳。

    唯一一個最不認真的人,就是新娘子。

    「我想睡覺。」閉著眼睛任由新娘秘書在她的臉上化妝塗抹,身為今日主角的夏予蘭則是垮著雙肩,脖子像是軟了似的,一顆頭顫巍巍的就快要往下點。

    「太緊張沒睡好嗎?」新娘秘書看多了因為緊張而失眠的新娘子,瞭然的笑問。

    夏予蘭的睫毛顫了顫,雙眸依然沒有睜開,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的自首,「不小心打電動打太晚了……」

    自從那天和凌初日在車上的一番溫馨談話之後,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或許是確認了那個男人對她並沒有敵意,而他在記者面前出手相助的氣勢更是讓她在心裡為他加分不少,對他抱持的些微退避反而轉為強烈的好奇,令一向喜歡觀察別人的夏予蘭很想再多看看凌初日在其他時候會有什麼樣的面貌和姿態。

    或許是因為心情完全放鬆下來,再加上凌初日一手包辦所有婚禮事項,而她這個新娘子樂得輕鬆,一整個很放鬆的吃喝玩樂,結果就是可恥的在重要的婚禮前夕,因為沉迷於電玩而落得睡眠不足。

    見多識廣的新娘秘書看過不少睡眠不足的新人——太緊張的、太興奮的,捨不得家裡而哭整晚的、和朋友開單身派對喝過頭的……就是沒聽過因為打電動而徹夜未眠的新娘!

    而且這樁婚事還是豪門聯姻,相對於那個嚴肅冷酷,看起來就很有距離感的新郎,眼前這個正在忍著呵欠的女人還真讓人聯想不到她也是個千金小姐。

    「我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可以吃餅乾嗎?」微微瞇著眼,夏予蘭瞟向桌邊的零食,嘴裡才剛問,手就想伸過去拿,卻被剛好走來的伴娘妹妹一掌拍開。

    「吃什麼吃!不怕小骯凸出來嗎?」夏予珊怒眼嗔罵,有種快被這個姐姐氣死的感覺,「你有沒有一點當新娘子的自覺啊?」

    「什麼是新娘的自覺?」搞不好真的沒有。

    「我剛才去洗手間,剛好遇到隔壁另一場喜宴的家屬在閒聊,聽說人家為了穿禮服好看,整整減重節食了半年!而且從前天就開始只吃水果、喝湯,就怕小骯跑出來被人以為是奉子成婚。」說著還故意往姐姐的肚子看了一眼。

    「這哪叫自覺?那是酷刑!」夏予蘭一臉不贊同的反駁,隨即又露出安心的笑容,「幸好我昨晚吃得很飽。」五菜一湯,還有飯後甜點和水果,打電動時還吃了點零食。

    夏予珊和新娘秘書無言以對,乾脆當作沒聽到,繼續忙碌的幫她整理頭髮、修飾妝容。

    才安靜了一會兒,夏予珊又想起方才聽到另一個讓她臉色發黑的揣測,「還有,隔壁那場婚禮的親友好像有些人不知道是我們兩家在辦喜事,還說外面有一大堆的記者,又說沒看到入口擺婚紗照,還莫名其妙的站這麼多穿西裝、戴墨鏡的人,會不會是什麼道上的大哥在娶媳婦……」

    「哈哈哈!」也顧不得臉上的妝,夏予蘭聞言哈哈大笑,「真的嗎?那你有沒有跟她們說,沒有婚紗照只是因為我們懶得拍?」哇!洗手間真是創意的發源地。

    「一點也不好笑!」夏予珊回嘴怒斥,「他覺得婚紗照可有可無,讓你決定要不要拍,而你覺得麻煩所以乾脆省略,這種話我哪說得出口?」

    明明把一場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卻因為這對夫妻在一些事情上的任性和怪癖,反而被人誤以為是黑道娶親,教她哪裡笑得出來!

    不顧妹妹的斥責,夏予蘭依然笑個不停,「而且凌初日那張凶臉,搞不好真的會被黑道以為是同伴……」

    「那你以為你是什麼?押寨夫人嗎?」一道冷颼颼的質問從門邊傳來,讓原本臉色就已經不太好看的夏予珊和新娘秘書更是頓時面如死灰,紛紛轉頭迴避那兩道如刀一般的凌厲眼神。

    因為笑了一陣子,夏予蘭原本由於睡眠不足而略顯蒼白的臉頰撲上了一層薄暈,方纔還帶著困意的雙眼也跟著明亮起來,她回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入休息室的凌初日,唇邊還有尚未斂起的笑意。

    「別生氣,如果我是押寨夫人,那麼至少你是個……」她打量了他一會兒,笑意愈深,「好看的土匪。」

    或許是受到婚禮的氣氛影響,夏予蘭總覺得今天的凌初日看起來不太一樣,雖然同樣穿著西裝、雖然還是不苟言笑,但是那昂然筆挺的模樣卻顯得格外的英姿煥發,讓向來對異性僅保持著「同為人類」這種空泛感想的她,那顆散漫的心也不禁怦然劇跳了幾下。

    對於她奇特的「稱讚」像是沒有任何反應,凌初日只是盯著那個因為盛裝打扮,而從原本的乾淨清秀變得嫵媚俏麗的女人,散發著一種陌生而神秘的魅力。

    此刻唯有她唇邊那抹毫不掩飾的淘氣笑意,透露出她仍是那個偶爾會令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傢伙。

    看見她迎視著自己的目光多了些好奇,凌初日不著痕跡的挪開視線,低頭看了看表,「時間到了。」

    夏予蘭探頭瞄了妹妹腕上的表一眼,「準時開席嗎?真難得,我以為大家都會拖個半小時到一個鐘頭的。」

    所以她每次去參加喜宴之前,都會先吃個三明治墊墊胃,免得只能心酸的嗑瓜子嗑到飽。

    她的話讓凌初日皺了皺眉,「大家都很忙,沒必要拖那個時間。」

    「好!那我們也早點把這件事了結吧!」豪邁的笑道,夏予蘭無視於一旁新娘秘書聽見他們之間「公事公辦」,毫無濃情蜜意時的怪異神情,起身走到他身邊,「上場吧!」

    她是準備要去鬥牛嗎?

    雖然心裡嘀咕,但凌初日仍然沒露出一絲情緒,只是默默的盯著她,見夏予蘭一臉不解的回視著自己,這才伸手拉起她的手掌,讓她勾上自己的臂彎。

    這雖然不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的肢體接觸,但是比起第一次見面那時的劍拔弩張,以及後來的客氣謹慎,在別人面前的裝模作樣,現在這個看似普通卻帶著承諾與誓約意味的動作,令她剛才為了他而稍微混亂的心情都還未平復,又再度泛起了漣漪。

    「有什麼問題?」見夏予蘭呆愣的盯著兩人雙手互碰的地方,凌初日隨著她的目光,同樣將視線移到自己的臂彎處,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夏予蘭抬起頭,不經意的察覺到他直視著自己的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探詢與關心。

    這讓她意外的發現到,凌初日並不像臉上所表現的那樣冰冷淡漠,她莫名的有點開心,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一些他的內心世界。

    夏予蘭猜想,雖然他看起來總是面無表情,像是對任何人事物都冷然以對,就算心裡在意,卻既不明說,也不想表現給任何人看,或許這是為了要建立起在上位者的威嚴,所以總將心裡的細微情緒藏得很隱密。

    要不是她一向「不畏強權」,能夠坦然直視他的雙眼,恐怕也很難發現他那些消失得比流星還快的心思。

    「沒什麼,我只是很少跟別人靠得這麼近,不太習慣而已。」說完忍不住咧嘴衝著他一笑。「其實你沒看起來的可怕嘛!」

    凌初日別開頭,語氣冷了幾分,「我長得可怕還真是對不起你了。」

    「你長得很好看啊!」她一邊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同時大方的稱讚著,「回去之後,你可以讓我拍幾張照嗎?」

    「做什麼用的?」他不認為她是那種會把家人照片放在皮夾裡的溫馨系女孩。

    「也許我畫圖的時候能用得上。」無論是西裝、家居服、運動服,甚至是半裸的,她都想拍個幾張。

    聽她這麼說,凌初日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可以。」他知道她會畫圖,但不表示他願意成為她筆下的人物。

    「我會把你畫得很好看。」相信她的技術吧!

    「不可以。」

    「如果你是覺得自己身材不好的話,別擔心!我還會幫你加上肌肉,把你畫得健美一點。」

    凌初日冷森森的瞪她一眼,「……我說,不可以!」誰說他沒有?他只是沒有露出來!

    見他堅決反對,夏予蘭聳聳肩,暫時打了退堂鼓。「好吧!」隨即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肚子好餓。」

    「忍耐。」他不為所動,開始有點習慣她這種上、下句完全沒有關聯的隨性思考。

    「聽說隔壁會場的新娘子為了穿禮服好看,從前天開始就沒吃飯了。」簡直是不可思議,她只不過一餐沒吃就肚子咕咕叫。

    關他屁事?「那你也多學學她的毅力。」

    「可是要是等一下站在麥克風前面,剛好把我肚子的叫聲傳出去怎麼辦?」

    煩死了,這女人!

    自從上次對她說了他並不討厭她之後,她就好像放下了心,原本那種與他之間微妙的距離感也漸漸消失,就像是習慣了新主人、新環境的寵物,在觀察期結束後就開始自在的撒野,就算他端出臭臉也嚇唬不了她。

    更糟糕的是,一開始被夏予蘭的隨性給惹得差點失控的他,在經歷過她那謹慎客氣的態度之後,反而覺得她還是保持原狀比較好,至於箇中原因卻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凌初日煩躁的瞪她一眼,向一旁正在招待處整理名冊的男助理招了招手,「你!把那個拿過來!」

    助理疑惑的順著老闆的手指看去,最後視線落在桌上的糖果盒上,趕緊雙手捧著端了過去,心裡則不解的想著一向不碰甜食的老闆,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吃糖?

    凌初日一言不發的在盒子裡翻來翻去,最後挑出了一顆棉花糖,迅速拆了包裝,然後捏著那顆圓呼呼、軟綿綿的小白球抵到她的唇上,「嘴巴張開!」

    夏予蘭垂眸看了他手上的東西一眼,又抬起那因為濃妝而顯得深邃艷媚的目光,沒多問就開口讓他塞進嘴裡。

    「不要咬,讓它自己融化再吞下去。」他特地選這個不用含太久就會化開,也不必咀嚼免得黏牙的糖,就是因為還能暫時讓她安靜下來,相當方便。

    見她難得乖巧的站在自己身邊,臉上也完美的愉快微笑著,只有喉嚨偶爾出現可疑的輕微滑動,大概是在把口中的糖分給吞下去。

    想起夏予蘭剛才充滿信任的動作和眼神,凌初日默默的看著她因為有糖吃而開心的模樣,胸口彷彿也泛起一絲隱約的甜味。

    「不怕我給你吃什麼怪東西嗎?」像是要驅走心裡那怪異又陌生的情緒,見她又吞了一次口水後,他語氣平淡的開始放馬後炮。

    結果夏予蘭只是噗哧一笑,像是覺得他這個故弄玄虛很有意思。

    「你都還沒成功謀到我的財,應該不至於這麼急著害我的命吧?」瞟了凌初日又變得難看的臉色一眼,她放開勾著他臂彎的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放心,我會先在遺囑上面說明兇手不是你。」

    這算什麼?欲蓋彌彰?「不用了。」感謝她多餘的好意。

    口中的甜味雖然漸漸淡了,但心裡的愉悅和暖意仍然迴繞不去,夏予蘭重新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我剛剛才覺得跟你結婚或許是件不錯的事,而且就算當不成你心目中的好太太,至少也可以當個好室友,希望你暫時手下留情,再讓我多活一點時間……」

    才吃完東西又開始有力氣胡說八道了是吧?凌初日懶得理會她自編自導的小劇場,只是冷冷的斥道:「閉嘴!」

    捧著糖果盒站在數公尺外的助理,看著這對新人低聲細語,心裡是既驚訝、又感動。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闆,如今卻是鐵漢柔情的餵著新娘吃糖,而女方也笑容滿面的回應,兩人之間雖然不到蜜裡調油的肉麻程度,卻也有一種淡淡的親暱與溫馨,讓小助理看得不禁傻笑起來。

    有了婚姻與愛情的滋潤之後,老闆的脾氣或許也會變好吧?那他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因此而比較好過,不會隨時被老闆那雙懾人的目光給瞪得頭皮發麻……

    這位不知道新婚夫妻「甜言蜜語」內容所以顯得很幸福的助理,一臉崇拜、祝賀的看著這對攜手踏入會場的新人,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未來變得光明多了……

    這場像徵兩大企業結合的貴氣婚禮,雖然權貴眾多、名流雲集,但是整體而言,反而比隔壁一般民眾的婚宴來得低調、樸素,又乏味一些。

    像是擺在會場門口的婚紗照相本和謝卡,凌初日和夏予蘭沒有,因為他們不想拍;開席之前供賓客取笑……不,更有參與感的成長、交往影片,他們也沒有,因為他們才認識短短的一個月,連見面都是在凌初日的公司裡討論事情,根本沒有私下約會過。

    最尷尬的是,婚宴進行到一半時,不知情的司儀曾用開玩笑的語氣起哄,要這對新人當眾親吻,讓賓客們見證他們之間的甜蜜。

    結果新娘子不僅沒有臉紅、嬌羞,只是呆呆的傻笑、裝死;新郎則是冷冷的瞪了那個不識相的司儀一眼,差點把他手中的麥克風給嚇得掉到地上,只能假裝若無其事,硬生生的把話題給轉開。

    事後則聽說有人見到飯店經理和司儀一起站在凌初日面前鞠躬道歉……

    更別說在婚宴的短短兩、三個小時裡,凌初日有多少次丟下新娘子,逕自走到一旁去和其他人說話、處理事情;而看似被冷落的夏予蘭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連他坐回她身邊時,也沒問他去了哪裡、跟誰說話、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她這副安然自若的模樣被一些長輩稱讚為嫻靜大方,但明白她個性的人都知道,夏予蘭只是又困又餓又無聊,所以才會顯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

    果不其然,等到婚禮結束,一切整理妥當,準備回凌初日的家時,她一坐進車裡,原本掛著的放空微笑便直接化為一個大大的呵欠,垂著頭就打起瞌睡,讓負責開車的助理看得目瞪口呆。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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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而毫無心理準備就成為已婚婦女的夏予蘭,原以為婚後的生活跟之前不會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是多了個室友,但是實際相處之後才發現其實還是有些不同。

    想起那個「室友」,分佔了書房一個角落的她微微轉過頭,望向那個正在專心看文件的男人,那副聚精會神的認真模樣讓夏予蘭看得心思有些蕩漾,目光也不自覺的在他身上駐留得久了一些。

    在婚禮之後,兩人的關係雖然隨即轉變,但是彼此之間的氣氛卻依然顯得疏遠而冷淡,確實就如同她所希望的「室友」一般——只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兩個人。

    一開始她還有點緊張,深怕凌初日會突然獸性大發,如同兩人初次見面那樣撲過來,結果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別說是撲到她身上,婚後這半個多月裡,他連看都很少多看她幾眼,除了在餐桌上吃飯時還會跟她聊個兩句,其他時間不是在看新聞;就是待在書房繼續做他未完成的工作。

    這樣的他,讓原本神經就很大條的夏予蘭不禁放鬆戒心;在漸漸習慣了跟他生活在一起之後,注視著他的時間也不知不覺的多了起來。

    至於凌初日,也不曉得有沒有發現她的打量,照樣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工作上,直到一隻白皙的手掌伸進他的視線,讓他微微皺起眉,抬眼看向那個站在桌子後方,朝他伸長了手臂的女人,完全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有什麼事?」

    「我要去度蜜月,給我錢。」

    她說得理直氣壯,他卻聽得莫名其妙。「度蜜月?現在?」

    「對。」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如果要度蜜月的話,他難道不算「當事人」之一嗎?她不是該先跟他商量一下嗎?

    其實他會不知道是很正常的,因為她也是臨時起意,夏予蘭聳聳肩,「那……要一起去嗎?」

    盯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加上她那不怎麼真心的隨口邀請更是讓凌初日感到不悅,但是轉念一想,她想去哪裡是她的自由,兩人原本就說好井水不犯河水,她想去哪裡、做什麼,其實他都沒干涉的理由。

    只不過心裡雖然這麼想,他仍然稍微感到有點不是滋味,卻也沒心思去分辨自己究竟是不喜歡事情脫出他掌控的範圍,或是希望她能多將她的計劃說給他聽。

    見他沉默著,遲遲沒有應聲,夏予蘭抿了抿嘴,搞不懂他是在掙扎些什麼,乾脆繞過桌子,伸手將他那本厚得似乎她一輩子都看不完的文件擺到桌上,隨即抓起凌初日終於空出來的手,朝他咧開一個調侃的笑容。

    「一起去吧!頂多花你半個小時,就當作是飯後散步。」夏予蘭輕鬆的拖著他往外走,「別忘了帶錢包,我身上沒零錢。」

    雖然看起來是她在強迫凌初日就範,但她心知肚明若非他暗自默許,她這個嬌生慣養、缺乏鍛煉的女人,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還嫌抬舉,有時連夾隻雞腿都會手滑,哪裡拉得動他這個大男人?

    思及此,夏予蘭唇邊的笑意不知不覺加深,心也莫名的雀躍起來。

    而因為一時猶豫就半推半就的跟她一起出了門的凌初日,也沒多問什麼,只是一聲不吭的走在她身後大約半步的距離,垂眼看著她自然而然牽住他的手,這讓他平時總是沉冷銳利的目光,此時卻顯露出一股帶著疑惑的溫和。

    對於她突如其來又不知所以然的行動,他原本下意識的就想開口拒絕,只是沒想到自己稍微思考得久了一點,主控權又再度回到她的手上,他又再次被這女人帶著團團轉。

    而且在見到夏予蘭那愉快的笑臉,以及毫不退卻猶豫的將她柔軟又溫暖的手掌握住他的時候,凌初日的心裡竟然有些震動,一時之間竟無法將她推離身邊。

    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他只能跟在她身後,等著看她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

    反正他確實也很好奇她口中所說的「蜜月」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他帶錢包出門,是因為她身上沒零錢嗎?她帶著他這個丈夫出門「度蜜月」,只是為了要他付帳嗎?

    前方的夏予蘭一直愉快的逕自往前走,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察覺到身後那人的沉默,她回過頭,恰好看見凌初日的目光正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以為他不怎麼喜歡她的親近,趕緊將手放開。

    「抱歉,我忘記了。」

    是誰要她放手了?手中突來的空虛感讓凌初日直覺的皺了皺眉頭,隨即又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轉移話題,「你要去哪裡?」

    「把你賣掉。」她則是很不正經的笑答。

    他也很不捧場的冷哼一聲,「賣得掉嗎?」也不看看他的身價,標籤上頭的零搞不好多得寫不下呢!

    誰買得起?

    「你也知道自己的賣相不好,那就別老是板著一張臭臉啊!」夏予蘭也不知是遲鈍,或是故意,誤解了他的意思後又很不怕死的吐槽回去,然後還不顧凌初日氣結的模樣,熟門熟路的轉進一條巷子,踏進一家簡陋的甜品店面。

    「婆婆,我又來羅!」她示意凌初日找個位子坐下,自己則挨到櫃檯邊,親熱的喚著正在裡頭整理餐具的老婦人。

    他默默打量著這間簡單卻打理得整潔的狹小店舖,牆上張貼著手寫的價目表,雖然價位便宜,但是在晚上八點多這種人潮未退的夏夜時分,店裡卻意外的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不明白為何她要帶自己來這裡,凌初日隨即又將視線轉向走回他面前坐下的夏予蘭,等著她開口解釋。

    察覺到他目光中的疑問,夏予蘭想了想,笑著說道:「這裡的豆花很好吃,我本來是打算幫你買回去的,但是出來走走也不錯嘛!」

    「我不喜歡吃甜食。」凌初日馬上唱反調。

    「我知道,所以我幫你點了檸檬愛玉。」她則再度畫錯重點。

    「你——」

    還來不及抗議,她又再度起身撇下他,迎向端出碗來的老婆婆,主動伸手接過。

    老婦人好奇的看向凌初日,笑咪咪的問道:「小蘭,你帶朋友來啊?」

    「他不是我朋友。」夏予蘭直覺的否認,隨即發現自己好像回得太快,下意識瞥了他一眼,看見凌初日又打起結的眉頭時,笑得有些尷尬,「他是……我先生。」

    這是她第一次對外人介紹自己的丈夫,感覺有點彆扭,因此即使感受到他注視著自己的灼熱目光,夏予蘭還是故作無事的別開頭,打算裝死帶過。

    「哦!你先生長得很帥喔!你們很登對。」老婦人又笑呵呵的跟她聊了幾句後,伸手指了指通往屋內的另一扇門,「我去看梅梅的功課寫得怎麼樣,你們慢慢吃。」

    小小的店裡又恢復一片寧靜,只有電扇嗡嗡的細微響著。

    夏予蘭坐回凌初日對面,迎向他審視的目光,隨即又低下頭,一聲不吭的拿起湯匙開始吃她的紅豆豆花。

    「我不曉得現在有這麼嶄新的度蜜月方法,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

    冷颼颼的詢問飄過她的耳際,配著口中冰涼的豆花,讓她體會到沉默自然涼的新境界。

    「蜜月不就是新婚夫妻一起去某個地方放鬆遊玩,享受愉快和甜蜜的氣氛嗎?無論是去夏威夷、去峇裡島、去巴黎、去日本,重要的是跟身邊的那個人在一起,心中的小花就會開成一大片。

    「那我們來這裡吃甜點其實也是一樣的啊!晚餐之後出門散個步,連續吃上一個月豆花的話也稱得上是『蜜月』……」

    夏予蘭滔滔不絕的歪理在見到凌初日依然冷靜的凝視之後,原本就不大的聲量也漸漸微弱,最後乾脆住了嘴,歎了一口氣。「如果你比較喜歡一般那種蜜月旅行的話,我也是可以配合啦!」

    「不需要。」凌初日沒多作考慮,直接拒絕了她看起來就很勉強的配合。

    別跟他說什麼一般不一般的,他根本就沒想過蜜月這回事。「你常來這裡?」

    瞧她們聊天時的熟悉模樣,那位老太太甚至放心的將店面放給她照顧,對他來說,若不是有了一定程度的熟識和信任的話,休想要他將工作交到摸不清底細的傢伙手上。

    「就前幾天出門買菜時,在回家的路上亂逛時發現的。」她一邊說,一邊將湯匙伸進他的碗裡舀了一口檸檬愛玉,完全無視他發現她們相識不深時的震驚神情。

    「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嘛!就一邊吃,一邊跟阿婆聊天,這才知道她女兒離了婚又不肯拿贍養費,為了生活就把小孩托在她這邊,自己去找工作;但是薪水不多,沒辦法給她們太多生活費,阿婆只好跟朋友租了店面賣這些甜湯,可是生意一直不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明很好吃啊!為什麼沒有客人呢?我們一天吃個四碗,也不曉得有沒有幫上一點忙……」

    凌初日沒開口,只是聽著她叨叨絮絮的瑣碎閒聊,看著她平常總是滿不在乎的神色,卻因為他人的困難而跟著蒙上淺淡卻明顯的不解與憂慮,讓他發覺這個看來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的妻子,其實有一部分的心地很軟,很容易為了別人的困境而皺眉煩惱,但對自己的處境卻像是怎樣都沒關係似的。

    他甚至可以猜想得到,當初她大哥對她提起這件婚事時,大概也是糾結著一張苦瓜臉,再加上夏予蘭對婚姻抱持的想法,自然是樂得「捨己為人」,大方的奉獻出自己的人生。

    一直以來,凌初日都只覺得這個妻子莫名其妙,完全不積極去瞭解她的想法,而現在不經意的察覺了她和自己印像中不同的部分,即使只是一點點,卻也讓他的心裡蕩起了漣漪,悄悄泛出一股陌生的溫柔,緩慢而確實的消解著他對她築起的疏離。

    「所以你帶我來,是為了幫她們嗎?」還用度蜜月的名義來欺騙他的感情!

    夏予蘭哈哈一笑,臉上滿是詭計被拆穿的淘氣笑意,「沒錯,我是帶你來劫富濟貧的!」

    聽著她清脆的嗓音說出怪異的話語,凌初日聞言一愣,原本鬆開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什麼?」

    和她在一起,他似乎總是很難立即抓到她想表達的是什麼,這種情況有時會讓他既無奈、又煩躁,有時卻會像現在一樣,雖然莫名其妙卻又帶著一絲好奇。

    「有錢人,快把錢包拿出來,給我一百塊!」夏予蘭敲了敲桌子,努力想要裝出兇惡的模樣來嚇唬他,自己卻又隱忍不住笑意,讓那句恐嚇聽來反而像是在撒嬌,滑稽得讓一向不苟言笑的凌初日也不禁勾起唇角。

    「劫富濟貧……虧你想得出來!」他又無奈、又好笑的搖搖頭,終於低下頭去舀那碗已經被夏予蘭偷襲了小半碗的檸檬愛玉,品嚐那酸甜冰涼的滋味。

    只是當凌初日再抬起頭,那個原本不停笑場的女人,現在卻斂起笑意,托著下巴,一臉認真的盯著他,看得他心裡一跳,原本放鬆的神情又再度緊繃了起來。

    「你這樣不行!」他還來不及開口發問,夏予蘭已經先聲奪人的出口指責,再度把凌初日搞得一頭霧水。

    「什麼……」

    「像你剛剛那樣對著女生笑,是很危險的行為,尤其要是你不希望對方喜歡你的話,最好不要這麼做,不然……」她傾身向前,壓低了音量,一本正經卻又神秘兮兮的用那種彷彿恐怖片裡的語調,輕聲道:「貞操恐怕不保。」

    夏予蘭的話讓凌初日心裡起了小小的騷動,像是被一根羽毛若有似無的畫過,泛起了又輕又淺的奇妙觸感。

    他斂起笑,先是不發一語的看著她,然後才若有所思的問道:「包括你?」

    「是啊!我簡直就被你迷得團團轉,差點就為此不顧我們之間的約定,撲進你懷裡對你大聲告白了。」她的雙臂在桌上交叉擱著,原本還顯得正經的神情頓時又笑得眼睛微瞇,讓人看不出她是認真,或是玩笑。

    聽她這些彷彿當真,卻又顯得敷衍的言詞,一股極淡的,有點近似於失落的奇妙感覺悄悄襲上,凌初日不明白自己是在期待什麼,既然他不打算跟這個妻子有感情上的牽扯,為何又會希望她對自己有好感?

    難道這就是男人的虛榮心?

    不想再對自己的心情多作研究,凌初日掏出皮夾,將一張百元鈔票像貼符似的輕輕拍到她的額頭,「去濟貧吧!」

    夏予蘭笑嘻嘻的拿起鈔票,起身走向後頭的小棒間,熟稔得一點也不像剛認識沒多久的客人,「婆婆,我們要回去羅!我還要外帶!」

    凌初日站在店門外等待,同時沉默的看著她一邊和老婦人說笑,一邊逗弄著黏在外婆身邊的害羞小女孩,心裡五味雜陳,完全沒想到只不過是出門散個步、吃碗點心,也能讓自己的心靈受到這麼大的煩擾,甚至對這個隨便娶來的妻子也有了不同的看法與心思,就連一開始對這樁婚姻立下的原則也開始受到動搖。

    短短的一場「劫富濟貧」,凌初日竟感覺自己虧很大。

    更糟糕的是,在工作上精明利落的他,竟然無法下定決心將顯然已經開始脫軌的情況給糾正回來,甚至一度起了想要看事情最後會自己發展成什麼樣子的荒謬念頭,這對習慣了掌控內容、把握進度,凡事按部就班的他,根本是沒有發生過的事。

    對於自己這種意料之外的轉變,凌初日百思卻是不解,只能勉強說是自己可能被夏予蘭的瘋狂和隨性給傳染了。

    雖然有點不習慣,但是……他並不討厭。

    雖然心靈受到異樣的衝擊,但是凌初日並未因此而多花心思在這個部分上頭。

    凌初日在爺爺宣佈退休,自己繼任為總裁後益發忙碌,同時還得接手處理夏家的事業,讓他不得不在下班後,繼續將許多工作帶回家處理。

    而一向以工作為重的他,總是認為感情的事可以暫緩,他目前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去為這種曖昧不明,搞不好也只是一時迷亂的錯覺而耗時傷神。

    但他對夏予蘭的態度多少有了一點不同——以往對於她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或詢問,凌初日總是冷淡以對;但是現在,他不僅聽她說話的耐心漸漸多了起來,有時還會跟她抬槓上一兩句。

    對於他的這種轉變,夏予蘭的體會自然特別深刻。

    她原本就是擅長自得其樂的類型,但是就算再怎麼習慣獨處,身邊要是有個願意聽自己說話的人,那種感覺又完全不同,因此在察覺凌初日的善意後,她的心情也明顯變得愉快,做飯時會特地做他喜歡的菜色,像是一種小小的討好。

    不僅心靈接近了,他們也開始習慣彼此之間的肢體碰觸。

    兩人通常在吃完晚餐後,先出門去「劫富濟貧」一番,回家之後就很有默契的一起走進書房,各自為自己的工作忙碌,誰也不覺得被冷落。

    反而在這段時間裡的偶爾閒聊,無意中讓雙方對彼此更加熟悉親近,連氣氛也變得溫和許多。

    「我後天要去日本出差。」

    在散步回家的路上,總裁大人朝著身後那個連走路都不認真,沒一會兒就蹲在路邊研究行道樹下小野花的女人說道:「不確定事情會拖多久,但我會盡可能縮短行程。」

    「是喔……」

    接收到報備的總裁夫人先是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沒多久後像是剛消化完他的訊息,停下撥弄花瓣的動作,抬頭看向他,臉上有著明顯的欣羨,「好好喔!我也想去……」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他才不會承認剛才看到她的雙眼發亮,滿臉期盼的神情時,心裡也開始動搖,差點脫口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他可是以嚴肅認真聞名的凌初日,怎麼能夠帶家眷一起出差!

    「我知道啦!」懶懶的應聲,遭到拒絕的夏予蘭倒也看不出有什麼失望的樣子。

    雖然想去,但她也知道他是個一板一眼的傢伙,絕對不能容忍公私不分,更何況她最近的工作進度也排得很緊,這個時候出國只會被誤會是潛逃出境吧……

    「你還要蹲多久?快點回家了。」天生沒情趣的凌初日搞不懂一朵花怎能讓她看這麼久,又記掛著那些尚未處理完的成堆工作,忍不住走回她身邊開口催促。

    夏予蘭聞言,並沒有立即起身,只是轉過頭看向他,然後一言不發的向他伸出手。

    凌初日也不知她有什麼用意,直覺的握住那隻柔軟的手掌,然後就見她以另一隻手撐著膝蓋,借力使力的慢慢站起來,那模樣簡直像個小老太婆,連臉上都微微失了血色。

    見她這副模樣,他的心裡一緊,還以為她有哪裡不舒服,手上抓握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加重了一些,深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撲倒在地上,「你怎麼回事?肚子痛?」

    「我貧血,一下子就好了……」夏予蘭閉起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一會兒之後再睜開眼,正好看見凌初日臉上的擔憂神情,而那隻緊握著她的大手也無聲的傳遞著他的關心,讓她心中莫名湧出一陣陣又甜又暖的泡泡,嘴上也不禁揚起甜美的笑意。

    「我沒事,你幹嘛這麼緊張?」她搖了搖兩人牽著的手,以為他又會擺出一張臭臉,然後立刻鬆手,沒想到凌初日確實板起臉、抿緊唇,卻依然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同時轉過身,一聲不吭的邁開腳步,拉著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夏予蘭有點驚訝,心裡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也沒追問,只是乖乖的被他拖著往前走。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聽到他吐了一口氣,開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緊繃,「我小妹身體不好,現在雖然健康了一點,以前卻是三天兩頭就生病受傷,讓人一看到她不舒服就緊張。」

    所以他是聯想到妹妹生病的模樣,所以對她方才不適的情況有了超出平常的反應嗎?

    她早就聽聞凌初日對兩個妹妹的寶貝與愛護,婚後也親眼證實傳言確實不假,現在又見到他這副難得緊張的模樣,夏予蘭不禁羨慕的歎道:「你對妹妹們真好,要是我哥的話,才不會管我呢!以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扭到腳,求我哥載我去看醫生,他還故意假裝沒聽到,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嗯。」見她又是有說有笑,凌初日隨口應了一聲,心中那塊異常沉重的大石也放了下來,同時暗罵自己的反應也未免太過。

    「有你這種哥哥還真是不錯,我也想當你的妹妹。」撒嬌似的晃了晃他的手,她仰頭看著他的側臉,半開玩笑的說道。

    結果凌初日一聽,才剛略微鬆解開的眉頭又馬上蹙了起來,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我不要!」

    雖然知道她這麼說只是玩笑話,但是乍聽之下還是荒謬得讓他一整個不爽起來。

    他毫不留情的反對讓夏予蘭愣了一下,原本還笑咪咪的神情也垮了下來,「幹嘛這麼不給面子……」

    「你才給我搞清楚,你是我老婆,不是我妹!講這種讓人聯想到亂倫的話是什麼意思?」凌初日停下腳步回頭瞪她,口氣很差、臉色很臭,但牽著她的手還是牢牢抓著不放。

    「還是說……你對跟我當夫妻有什麼不滿?」沒察覺自己的氣生得沒頭沒腦,他只是滿臉不悅的逼問著。

    雖然他疼愛妹妹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實,但他對妻子也沒差到讓她想「轉職」吧?

    就算一開始兩人關係冷淡,不過最近也算處得不錯,為何這個女土匪依然認為當他這個金主的妹妹比較好?

    更何況他從頭到尾都沒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他的妹妹哪有這麼……胡鬧到讓他心煩意亂!

    夏予蘭聽了他這冷颼颼的質問先是一呆,會意過來後雙頰則是迅速漫上一層濃重的紅暈,被涼爽的夜風一吹,不僅沒有稍褪,反而更覺得臉上一片熱燙,像是有把火由內而外的燒著,煨得她心頭發暖,卻又灼得她心慌意亂。

    兩人無言對視了一會兒,凌初日率先撇開頭,拉著她就往前走,同時不耐煩似的嘀咕,「別再這樣傻笑了,很呆。」

    被他一說才發現自己勾著唇角的夏予蘭,眼尖的瞥見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像是在懊惱著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的失言,她心裡頓時像是開了花一般的大樂起來,哈哈笑著捱近他身邊,完全不把他沉得發黑的慍色放在心上。

    「我沒有什麼不滿啊!」她的心裡開心,掛在臉上的笑也像是沾了蜜般,連說出來的話都不自覺的泛甜。

    夏予蘭自己也不怎麼明白為什麼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高興成這個樣子,再加上腦門發熱,沒辦法想太多,只能一股勁兒的衝著他笑。

    「嗯。」不知是對自己生悶氣,或是想要挽回一點形像,凌初日依舊板著臉,冷冷的應了一聲。「不過我對你的不滿可多了!」

    聞言她不但不緊張,反而笑得更大聲,「我就知道你一定常在心裡偷罵我!別怕,以後就大膽敞開你的心胸,直接說出你對我的感覺和要求吧!我會盡力完成的。」

    他也不跟她客氣,馬上開口。「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提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想把家裡佈置成叢林之類的。

    「嗯……你還有其他比較簡單的要求,可以先讓我做業績的嗎?」她的誠意馬上打折了。

    凌初日沒有回話,只是冷嗤一聲,像是懶得理會身旁那個彷彿猴子一般攀在自己臂上的女人。

    他們就這麼邊走邊聊,偶爾間雜著笑聲,看起來就像一對普通的年輕夫婦,誰也猜不到這樣一對看起來很自然,跟別人沒什麼不同的小夫妻,是以現實利益為考慮而結成的協議夫妻。

    連那兩位當事人,似乎也漸漸遺忘了這件事……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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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請幫我轉蛋。」

    凌初日出差當天,夏予蘭幫丈夫將行李拉到門口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捧在掌中移到他面前。

    「啊?」什麼蛋?

    正穿上西裝外套準備出門的凌初日一時沒聽清楚,下意識的發出疑惑的聲響。

    「你知道轉蛋機嗎?」見他皺眉點頭,她繼續一臉諂媚的請求,「如果你有看到這個系列的轉蛋機,就當作土產,幫我轉幾個帶回來吧!」

    凌初日瞟了她和她手中的玩意兒一眼,不為所動,「你自己去轉不就好了?台灣也有這種東西吧!」

    「這個系列太冷門了,我跑遍各家玩具店都沒看到。」這就是小眾市場的淒涼,「而且轉蛋的樂趣就在於投幣後轉下來的那一刻,你可以體會一下那種感覺,很有趣的!來,我幫你掛在鑰匙圈上,這樣你到時候就可以拿出來對照……」

    搶過被她拿走的鑰匙串,凌初日二話不說的將那個小吊飾拆下來,塞回她手裡,「我是去工作的!」然後接起剛好響起的電話,又瞪了她一眼後才轉身走開去談公事。

    見他動怒,夏予蘭只好打消這個念頭,垂頭喪氣的走到一邊,和手中那個被嫌棄的小可憐哀怨對望。

    待凌初日結束通話,回過頭看向妻子那彷彿被陰影籠罩的可憐模樣,那無精打采的身影又差點讓他心軟,幾乎就要鬆口答應接下她的尋寶任務。

    可察覺到自己動搖的心思,凌初日不禁微微皺起眉,眼底閃過一絲困擾。

    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向來以鐵石心腸著稱的他,最近好像拿這女人愈來愈沒轍,不僅對她的異想天開和隨性態度益發包容,甚至有時還會隨著她那些突如其來的話題一起天馬行空,而且還意外的覺得其中有些想法滿有趣的……

    一向對自己的感情世界採取冷處理的凌初日,習慣性的不去深思其中究竟有什麼深奧的原因,只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被她隨意牽著鼻子走,免得老是被她的情緒擺弄,連帶影響到他在眾人面前慣有的冷靜形像。

    成大事就要由細節做起,首先就是拒絕她這個荒謬的轉蛋計劃!

    「我要走了,有事的話打電話給我。」看著她慢吞吞的起身送行,才剛下定決心要恢復大男人姿態的凌初日,嘴裡又忍不住繼續叮嚀,「你自己在家時小心點,不要又像上次那樣忘了自己在燒開水,就跑去做別的事……」

    他的關心讓原本還苦著臉的夏予蘭忍不住笑了,「知道了,你不要這麼緊張,好像保母。」

    保母?!

    被她這麼一說,凌初日馬上閉了嘴,狠狠的瞪她一眼,語氣也在瞬間冷了好幾度。

    他再次強調。「我要走了。」

    「拜拜!」她笑咪咪的揮手道別,感覺相當愉快,一副像是暫時從婚姻的牢籠裡假釋了似的,那開心的笑容讓他看得相當不是滋味。

    凌初日穿上鞋,拉起旅行箱,打開大門就要跨出去的那一剎那,忍不住又回過頭,伸手飛快的揉了揉她的髮。

    「要乖。」扔下短短一句說不上溫柔,但有種難言的親暱話語,隨即轉身踏著大步離開,將自己的身影掩在關上的門板之後。

   他這副彷彿出征前的帥氣姿態是要演給誰看?夏予蘭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整理被他弄亂的頭髮,心裡不知已是第幾次為他貌似不經意的言行舉止而泛起一股甜意。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三兄妹總是各自行動,雖然住在一起,一整天沒見到人也不是奇怪的事,幸好她一向擅於自得其樂,就算晝伏夜出、獨來獨往,也過得自在愉快。

    反倒是婚後,即使凌初日早出晚歸,但兩人每天仍是會在晚上固定相處好幾個鐘頭,反而讓她有種身邊一直都有人陪著的感覺。

    喜歡一個人待著的夏予蘭有時還會因此很沒良心的偷偷希望這個已經算是很不愛說話的丈夫能出門個幾天,放她一個人輕鬆逍遙。

    現在夢想成真,大老闆出差去,她可以重溫單身的獨處滋味了!哦耶——

    好像,有點無聊……

    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夏予蘭望著螢幕上那個畫到一半的飄逸美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啊,你幫我看一下有哪裡奇怪……」習慣性的探過頭要叫凌初日給點意見,但在看到那個空蕩蕩的座位時,才第二十一次想起他出差,不在家。

    懊惱的擱下繪圖筆,她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放空的望著他的位子,心裡有點寂寞。

    她以前也是這樣過的啊!為什麼那個時候覺得每天都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好多東西可以玩,日子過得既悠閒、又充實;現在同樣有自己的時間、做自己的事,卻因為少了一個在她身邊跟她說話、和她聊天,且沒講兩句就會吐槽、糾正,甚至懶得理她的人,反而讓她對這難得的自由日子感到無趣起來?

    而且老虎出門去,放任猴子在家當大王,他那隻老虎在出門前雖然叨叨唸唸的叮嚀了一大堆,出門後倒是連通電話都沒打過,毫不在意她這隻猴子會不會因為粗心而燒了他家,或是收拾現金存折、黃金珠寶之類的貴重物品,之後就人去樓空……

    更別說是關心她的死活了!呆望著他空蕩蕩的位子,夏予蘭心裡冒出了一點怨氣。

    雖然她也想過要打個電話給他,但是回憶起他在出門前拚命強調他是去工作的,讓她抓不準該什麼時候打給他才好——白天也許在忙,傍晚說不定在應酬,晚上搞不好在上酒家……

    為了避免打擾到他,或是自己沒事打電話的行為會讓他不悅,再加上她也立志要當個無為而治的妻子,夏予蘭終究還是沒有主動跟他聯絡。

    反正他應該也不在乎這種小事吧?

    或許是已經習慣他待在自己的身邊,凌初日出差後,她的腦中反而更頻繁的想起他,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芝麻小事,關於這個丈夫的好奇和疑問也莫名的多了起來。

    如果當初她沒答應嫁給他,那他會跟誰結婚呢?

    她見過他對屬下的嚴峻態度,每個下屬在面對他的疾言厲色時總是唯唯諾諾的;相較之下,他對她雖然說不上溫柔,卻寬容得足以讓她覺得他面惡心善。

    這一切,是因為他想盡到好丈夫的義務嗎?

    他將「丈夫」這個角色扮演得這麼盡責,是不是就跟他做事一樣,只是習慣將事情做到最完美?

    就算對像不是她的話,應該也是一樣……

    想到這裡,夏予蘭莫名的有點低落,但是一向不愛想太多的她也懶得繼續鑽牛角尖,撐起身子將畫到一半的工作存檔,關上螢幕後,決定提早收工,多看一點閒書來補充能量。

    蹲在一箱還沒整理好的書箱前,裡頭都是朋友送給她,卻因為這陣子忙而還沒看的書,正好拿來打發時間。

    「《總裁不可愛》?嗯,我家的也不怎麼可愛。」挑起來,和女主角一起同病相憐。「《交易的婚姻》……看起來怎麼好像跟我有點像?」也拿來參考參考。

    就這樣挑揀了三、四本,夏予蘭抱著書回到臥室,興高采烈的打開冷氣,將枕頭疊好,佈置得舒舒服服後,愉快的靠在床上享受起獨守空閨的夏日午後。

    在外辛苦工作數日,終於風塵僕僕趕回家的凌初日,一打開房門,見到的就是她這副既可恨、又可愛,看小說看到睡著的過太爽模樣。

    是有沒有睡得這麼死?連他開門、進房間的聲音都沒聽見,還睡得嘴巴微張,一副香甜得不得了的樣子,讓他很不平衡的一度想要把她給推醒。

    但瞪了她好一會兒之後,凌初日只是輕輕的拂去落在她頰邊的髮絲,隨即放柔了腳步和動作,輕手輕腳的放好行李、掛好外套,然後倒在她身邊的空位,稍微紆解這幾日的疲勞。

    這女人,連他的枕頭都一起搶走了,真是將高枕無憂建立在他的不便之上!擺明了他不回來也無所謂就是了。

    休息了一會兒,精神稍微恢復之後,凌初日轉過頭,默默的盯著她的睡臉,心裡不知為何感到輕鬆了一些,但其中又混雜著一絲令他緊繃的細微騷動。

    這一趟出門,或許是平常被她吵鬧慣了,偶爾會覺得身邊好安靜,忍不住會像平常一樣,轉頭去看看一旁那個人是不是又落了單,是不是又被什麼東西給吸引住視線,結果只看到那個老是被他盯得心驚膽跳的助理,還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

    不僅如此,他還會在空閒時莫名想起她那些恍惚走神、調皮好奇、隨性懶散……各種毫不矯飾的神情,然後開始猜想她這個時間可能在做什麼?

    她居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他,是覺得沒發生事情所以不用打,還是將生活安排得十分充實,讓她忙得樂不思「夫」?

    一向習慣了別人向自己匯報情況的凌初日有好幾次都想打電話看她是否還活得好好的,但是擺慣老闆架子的他又覺得有點彆扭,最後仍是不了了之。

    一直等到事情處理完畢,他不顧屬下驚訝的目光,將剩下的細節交給旁人處理,自己則拖起行李直接回國,只為了確認這個他一出門就對他不聞不問的女人是否還待在家裡,有沒有因為她的一時興起或是我行我素而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結果他胡思亂想著趕回來,看到的卻是這女人正舒服的睡著午覺!讓他的擔心顯得益發可笑。

    凌初日莫名的鬆了一口氣,隨即對自己的失態默默惱火,原本很想遷怒的將夏予蘭給推醒,但是盯著她無辜的睡臉,那口氣又梗在胸口發不出來,最終化為無聲歎息,只是靜靜的盯著她看。

    那彷彿雪捏出來似的白皙臉龐泛著淡淡的紅潤色澤,微鬈的睫毛覆著那雙平時總是因為不曉得在想什麼而顯得晶亮的雙眼,讓她看起來意外的柔順乖巧,就像個小女孩似的。

    她纖細的指間還夾著一本書,顯然是看到一半就睡著了,他輕輕的替她抽開,正要放到一邊時,卻被上頭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總裁不可愛》?」凌初日喃喃念出這個刺眼的書名,皺眉看著那本封面畫著清純美少女的書籍,忍不住隨手翻開,想知道她到底都是看些什麼,腦袋裡才會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總裁,你別這樣……」她的雙手抵在他壯碩的胸前,柔弱得無法抵抗他的進犯。

    「這裡是我的辦公室,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敢闖進來救你,乖乖聽話吧!」她的推拒反而讓他的慾火更盛,將她壓倒在休息室的大床上,邪佞的手指就往她的裙下探去……

    呃?

    這段內容讓凌初日的腦中瞬間空白了兩秒,隨即又迅速翻到其他頁。

    「哼!他會跟你在一起也只不過是一時新鮮,貪圖你的肉體,你還以為他對你有真愛?」李娜娜嗤哼一聲,滿臉的嘲笑與不屑,「像他那種男人,身邊有幾個情婦也是很正常的,你憑什麼要他只對你一個人專一?」

    他默默合上書,心裡有點困惑,但也多了些瞭然。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在他辦公室裡找莫名其妙的「休息室」。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問他有沒有其他可供身心交流的女伴……

    他複雜的盯著手中的書,不禁猜想當初她究竟是把這些內容當真才那樣問,還是故意捉弄他?

    她不時冒出的怪異想法雖然讓他難以招架,但卻不是個是非不分的傻瓜,凌初日覺得捉弄的成分比較大。

    「你回來了。」仍帶著睡意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他轉過頭正好和夏予蘭那雙朦朧的雙眼與明顯帶著驚喜的恍惚微笑相對。

    她眨眨眼,視線從那張熟悉的臉轉到他手中的書,然後笑得更開,「你看了嗎?怎樣?男主角跟你一樣很不可愛喔!」

    跟他一樣不可愛?

    看著她甜蜜的笑臉竟敢說出那句該死的話,凌初日剛修復不久的腦神經又啪的一聲斷裂,他冷笑一聲,將書本往旁邊一擱,陰寒的神情在瞬間變得危險。

    「那我也應該做點跟他一樣的事才對。」隨即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另一隻努力變得邪佞的手則往她穿著熱褲的大腿摸去。

    夏予蘭嚇了一跳,趕緊抓住他意圖不軌的大手,又驚又羞的阻止他的動作。

    凌初日惡劣的嘲諷,「怎麼?不是應該要喊不要嗎?」這樣他才能接下一句啊!

    呆愣的看著他故作恐嚇卻帶著些微複雜的神情,那雙直勾勾盯著她的眼中則閃動著隱約而陌生的火焰,夏予蘭突然覺得正被他的手掌觸碰的肌膚似乎開始發燙,彷彿是他眼底那簇火苗經由兩人之間的接觸,正迅速延燒進她的體內。

    有某種她不很明白的情緒迅速滲入心裡,漫過種種心思與理智,什麼夫妻義務、協定婚約,這些前提和約定在夏予蘭心裡開始變得模糊,只知道這個老愛對她擺臭臉的男人回來了,就在她面前、她身邊,讓她覺得……很高興。

    臉上的紅潤暈得更深,她一時衝動的抬起頭,往他的嘴上親了下去,隨即又飛快退開。「別這樣瞪我,我是看你帥才親你,要高興一點。」

    怎麼?變成她反過來調戲他嗎?

    凌初日不知該笑,還是該怒,最後則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當機立斷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況且他這人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也至少要報兩倍,自然不會像她這麼蜻蜓點水的就草草了事,硬是將她吻得嬌喘吁吁,渾身虛軟才罷休,而且還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哼聲,「我已經叫你喊『不要』了。」誰教她還自己送上門來?

    雙頰潮紅的夏予蘭先是反應遲鈍的一愣,然後忍不住失笑,那甜美又帶著點羞澀的模樣彷彿剛成熟的桃子,讓凌初日看得打從心裡餓了起來,隱藏其中的獸性不停叫囂著要將她給吞下肚裡去。

    「反正這裡是你的地盤,叫了也沒用,我省點力氣吧!」剛才的親吻並未嚇著她,反而讓夏予蘭興起了更多好奇、更想跟他親近,甚至主動將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再度試探的吻了上去。

    凌初日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在她面前總是處於失效狀態,更何況這個將他撩撥得心猿意馬的傢伙不是別人,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這一切的發生。

    於是,鋼鐵般的意志暫且收工,是時候輪到邪佞的手指上場了……

    過了好一陣子,夫妻之間的肉搏戰終於暫時休兵,兩人蓋著同一條被子,偎在一起昏昏欲睡。

    泛著微汗的肌膚裸露在冷氣的涼風之下,夏予蘭細細的打了個顫,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捱近凌初日身邊。

    頭一次和別人裸裎相對,再想起兩人之間所經歷的限制級過程,她心裡既害羞、又彆扭,但是乏力的身軀和濃重的睡意又讓她懶得起身逃走,乾脆就閉起眼睛逃避現實,同時暗暗說服自己這沒什麼了不起,夫妻之間這麼做是很正常的,他們之間就算沒有感情至少還有名分,他不也親口說了她是他老婆嗎?

    就算沒有感情……

    唉……

    雖然夏予蘭想以沉默淡化那一分尷尬以及突來的落寞,但是好幾天沒見到他,讓她實在忍不住想跟他開口閒聊,就算只是隨便說些無聊的小事也好。

    「這次出差怎麼樣?」結果一時想不到要說什麼好,她還真的問了個無聊的問題,同時開始手賤的戳起他結實的手臂。

    趴在床上的凌初日閉著眼,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已經習慣在她面前放鬆的臉上微帶慵倦,沒有平時面對其他人時的凜厲。

    聽見她的髮間,連眼睛都沒睜開,等了好半晌才答道:「很忙。」短暫的回應與低沉的嗓音,從枕頭裡傳出來時顯得有些模糊。

    雖然他顯然不怎麼想聊天,但夏予蘭還是再接再厲的問:「有順便去哪裡逛逛嗎?」

    「沒有。」

    「那應該有去應酬吧?有沒有陪酒小姐?是不是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樣又溫柔、又漂亮,又懂得說話?」

    「不知道。」她幹嘛對這個這麼有興趣?

    「為什麼?難道你們是去牛郎店……」她的胡亂臆測在接收到他微瞇雙眼所射出的冷冽警告後,識相的告一段落。

    但是夏予蘭安分不了多久,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背,還順道摸了一把,「放心,如果要比肉體的話,你也不會輸的。」

    雖說平常看他把西裝和襯衫穿得筆挺好看,就知道衣料之下的身材不會糟糕到哪裡去,但她也沒想到會這麼養眼,讓她有種賺到的感覺。

    「跟誰比?」她輕佻的誇讚反而引來凌初日充滿危險的反問,瞪著她的目光就像剛磨過的刀一般銳利。

    夏予蘭不僅不覺得驚怕,反而被他的反應惹得哈哈大笑,伸手抓過自己擺在床頭的猛男公仔,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反應則是無聊的瞪她一眼,然後又逕自閉上眼睛休憩養神,一副懶得理她的模樣。

    他這副彷彿睡獅般的懶散模樣讓她看得忍不住心跳加速,一股帶著溫柔與親暱的情緒將她的心揪得微緊,原本正在對他手臂又捏又戳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往上攀,輕輕撫著他眼下的陰影。

    出差忙碌了好幾天,工作結束後又拖著舟車勞頓的身子馬上回來看她,還意外的做了「家事」……

    凌初日這不經意的重視與掛念讓夏予蘭心裡生起一種被動搖的感覺,看著他的目光也不自覺的夾雜了一些溫軟的甜意。

    「肚子餓了,我去洗澡,然後煮飯。」原本溫柔的碰觸又轉為輕佻的拍打了兩下他的臉頰,「把你養得白白胖胖,比較好賣。」

    沒察覺她心中輾轉了數番的心思,凌初日對她的撫觸和消遣也沒表現出什麼反應,動也不動的任她亂摸,只有隨便嗯了一聲當作聽見。

    重新意識起自己的一絲不掛,才剛褪去的羞澀紅潮又悄悄爬回臉上,她趕緊趁著他閉目養神時撐起初識情慾而腰酸腿軟的身子,抓著衣服溜進浴室。

    當她洗浴完畢回到房間,原本以為會繼續賴在床上的凌初日已經坐起身,身上隨意披著之前脫下的白襯衫,精壯的胸膛在沒有扣起扣子的前襟下大方展露,至於下半身則掩在薄被下,看不出是否已經穿上了衣物。

    這副性感火辣的撩人姿態和他平常穿戴整齊的菁英模樣大相逕庭,再加上那頭微亂的短髮,讓原本就有點站不穩的夏予蘭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在激情時分是如何失控的將他的髮蹂躪得亂七八糟……

    心靈與視覺的雙重衝擊讓她一時間無法直視床上那個男人,只能轉頭扶住浴室的門框,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輕易被美色動搖,就算心靈動搖了,身體也要撐住,身體撐不住的話就……

    就……就偶爾屈服一下好了……

    「你在幹嘛?」凌初日瞥了那個不知在對著門框喃喃自語些什麼的女人一眼,發現自己竟然已對她的特立獨行見怪不怪,心裡真是五味雜陳,「過來。」

    心靈和肉體顯然都嚴重動搖的夏予蘭磨蹭著走到凌初日面前,眼睛還沒做好直視他的準備,就聽到他淡淡的命令——

    「手伸出來。」

    聽到這句小時候常從老師和父母口中說出的話,讓她不禁怔了一下,「為什麼?要打手心嗎?」她做錯了什麼?她剛剛還稱讚了他的肉體不是嗎?

    「知道就好。」他冷冷的附和,卻也沒說為什麼,只是繼續催促,「快點!」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她還是委屈又不解的伸出手。

    結果凌初日並未如他所說的施以「體罰」,而是在她的手中放下了一把零碎的小東西。

    「土產,下不為例。」不知為何,明明是給禮物的溫馨時刻,凌初日的臉卻臭得足以媲美夜市裡的超級臭豆腐。

    夏予蘭睜大眼看著捧在自己手中那一小堆物品,然後又抬起眼看向這個正審視著她反應的男人,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是他出門之前,一臉不爽、拒絕替她帶回來的轉蛋玩具!

    凌初日雖然不明白這種小玩意兒到底是哪裡取悅了她,但是見到她臉上明顯洋溢著的驚喜與快樂,頭一次體會到那種為了誰而去做些什麼的滿足感。

    只不過當時他沒想得這麼高尚,而是在去便利商店的路上正巧看到這個醜得讓他記憶深刻的轉蛋機,想起臨行前她那懇求和失望的神情,先是冷冷哼了一聲,沒多看一眼就邁步離開。

    誰曉得過了一陣子,他不知是鬼打牆,還是中了什麼邪,竟然又不可思議的繞回這台邪門的機器前頭,緊皺著眉頭盯著它看,最後則一臉壯烈的掏出身上的零錢,蹲下身投進投幣口。

    原本凌初日只打算轉個兩隻就交差了事,但是當他見到機器上的一系列介紹,骨子裡的完美性格竟然莫名其妙發作,硬是轉齊了一整個系列才罷手,連隱藏版都沒放過。

    他是怎麼了?

    他是怎麼了啊?

    不僅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吶喊質問,連回到飯店時,助理看到他手上那一大袋戰利品,一雙眼睛也是瞪得跟那些塑膠圓球一樣大,是礙於他冰寒的眼神才趕緊別過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現在想起自己當時西裝筆挺,蹲在便利商店門口瘋狂「掏空」那台機器的拙樣,凌初日心裡還是會忍不住冒出一種惱怒感。

    但是見到她的笑臉,他又只能咬著牙安慰自己,反正做都做了,翻舊帳也沒什麼用……

    「謝謝你。」夏予蘭笑靨如花,忍不住爬上床用力抱了他一下,心裡又開心、又感動。「我好高興,你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

    做這點小事就是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人?她這句歡呼讓他聽得有點心酸,差點又伸手將她抱住,是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繼續擺出冷淡神色,「客套話就免了。」

    「幹嘛這樣說?我是真的很高興啊!」大刺刺的跨坐在他的腿上,夏予蘭渾然不覺自己的姿勢有多色情,「為了報答你,我晚上請你吃八寶冰,婆婆最近自己做了手工芋圓,超好吃的……」

    她當然知道要他這個正經八百的大老闆去玩轉蛋機,肯定不會是什麼樂在其中的心情,尤其他工作忙碌、行程緊湊,卻還是勉為其難的完成她這個小小的要求,那分心意比起手上這些小玩具更令她珍惜不已。

    身前的柔軟身軀傳來沐浴餅後的淡淡香味,凌初日微微繃緊身子,硬下心腸將她在自己再度獸性大發之前推開,粗聲粗氣道:「想報答我的話就先去煮飯,我快餓死了!」

    「好。」笑瞇瞇的答應了一聲,夏予蘭開開心心的爬下床離開。

    看著她如同小鳥一般輕快的身影,凌初日的眉眼先是不自覺放柔,但隨即又漸漸凝重起來,轉為沉思。

    其實打從他蹲在轉蛋機前,投下零錢的那一瞬間,他就有種異樣的感覺——這個妻子、這個婚姻,和他當初所設想的情況愈來愈不同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結完婚,達成自己的聯姻目的之後,就會迫不及待的跟夏予蘭保持距離;結果卻完全相反,他倆莫名的變成一次又一次的退讓與親近。

    他們之間的相處或許還不算到相敬如賓的地步,但是這種凡事忍耐寬容,想見到她開心、快樂的討好心思,以及分開時會掛念,見面時更想縮短距離的陌生渴望,要說只是單純的室友情誼,擺明了是睜眼說瞎話。

    這是不是所謂的男女感情?凌初日無法貿然確定,也很難說服自己。

    他的確是因為夫妻的身份而對她另眼相待,但是說到喜歡,他又喜歡她什麼?

    打從第一次見面,她幾乎每次都將他氣得抓狂失控,不停的挑戰他的權威、踐踏他的尊嚴、無視他的警告,感覺就像腦袋裡掉了幾顆螺絲,散漫又脫線得讓他難以忍受。

    這樣的傢伙,凌初日覺得自己沒失手捏死她已經稱得上是宅心仁厚,結果現在還演變成對她疑似有男女之情,溫吞軟弱得連他自己都想唾棄自己,這麼不可思議的事,他……

    是不是在什麼時候腦袋被門夾過結果忘記了?

    心裡雖然不停的質問自己,但是想起她剛才的笑臉,他皺著的眉頭又鬆了開來,然後難得的對自己做出退讓。

    算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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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晚飯後的散步時間。

    夏予蘭一手拖著凌初日,嘴裡嘰嘰喳喳的報告著這幾天的生活瑣事,好一會兒之後才停下嘴巴,轉頭看向那個一出門就拿著手機盯住不放的傢伙。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她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道。

    「有。」這麼吵,他不想聽都沒辦法。

    「那我剛剛說什麼?」抽考!

    想考他?他平常訓練出來的抓重點能力可不是假的。

    「你說豆花店老婆婆的女兒被裁員了,所以回來幫忙。」將她那一長篇有的沒的濃縮成短短兩句後,卻沒聽見她的附和,凌初日抽空飛快的瞟了她一眼,「不對嗎?」

    「……對。」夏予蘭承認得有點不情願,「但是為什麼這件事從你嘴裡講出來,感覺就特別殘酷?」

    講得超級直接,讓人有種這個社會很淒涼的感覺。

    「事實就是如此,是你的廢話太多了。」她該慶幸自己不是他的員工,不然要是用這種十句話裡只有一句重點的方法來向他報告,他肯定把她電得吱吱叫!

    這句吐槽戳得她無話可說,乾脆假裝沒聽到似的轉回頭,「反正你等下會見到她就是了。」

    這句夠有重點了吧!「還有,那是個像林黛玉似的柔弱美女,你別嚇到人家。」

    關他什麼事?凌初日瞪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但是當他和她口中那個柔弱美女打了照面的同時,別說對方嚇了一跳,連他自己心裡都忍不住一驚,只是強自鎮定下來,沒將驚訝顯露在臉上。

    「你認識紀小姐?」察覺到手上傳來的僵硬,以及抬頭望向他時正好捕捉到的一抹意外,夏予蘭不禁開口問道,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凌初日別過臉,避開妻子詢問的目光,「很久以前見過幾次。」

    雖然覺得他的樣子有點不自然,但她也沒想太多,自以為貼心的笑道:「那你們聊一下,我先把答應要給梅梅的玩具拿給她。」

    隨即跟同樣笑得有點尷尬的紀郁妍打了招呼,便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內。

    夏予蘭一離開,小小的店舖裡又恢復一片死寂,和裡頭隔著門板隱約傳來的熱鬧笑聲形成強烈對比。

    「好久不見。」朝著眼前那個冰冷漠然的男人微微一笑,紀郁妍輕輕說道。

    「嗯。」凌初日則依然板著一張臉,沒有多說什麼。

    「我之前看雜誌知道你結婚了,但是注意力都只放在你身上,根本不記得新娘的名字和長相,沒想到……」她朝著屋內望了一眼,唇角的笑顯得既意外、又無奈,「原來是她……」

    他沉默的看著她這副柔弱中帶著一絲淒楚的我見猶憐模樣,喉頭隱約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仍是沒有開口。

    見凌初日沒有排斥或疏遠的跡像,紀郁妍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滿似水柔情,「關於當時的事,雖然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我還是向你說聲對不起……」

    「紀小姐,」他開口打斷她的解釋,「當時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你沒必要重新翻出舊帳,徒增大家困擾。」

    凌初日的淡漠言詞讓紀郁妍頓時住了口,只用一雙含憂帶怨的委屈眼神望著他。

    而凌初日只是冷冷的回視著她,臉上不見動搖。

    要不是他這幾年把自己的心腸練得夠硬,恐怕會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為了她這副模樣而昏頭轉向。

    「你們怎麼了?在吵架嗎?」夏予蘭一走出來就見到兩人之間怪異的僵持著,她也沒想太多,以為他們言語不和,只是奇怪著一向連她的胡鬧都淡然以對的凌初日,怎會莫名其妙跟女人起了爭執?

    「沒事。」他則是習慣性的敷衍,「我還要準備明天工作的東西,先回去吧!」

    一頭霧水的跟著他離開,夏予蘭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紀郁妍一眼,不怎麼明白她臉上為何會有種既懷念、又寂寞的奇妙神情。

    「你跟紀小姐是怎麼認識的啊?」她快步趕上已經走得老遠的凌初日,伸手拉住他的小指,好奇的問道。

    她這是在溜狗嗎?低頭瞄了兩人勾著的手指一眼,他索性直接牽起她的手,淡淡的回道:「朋友的朋友。」

    「哦……」夏予蘭似懂非懂的應道,雖然覺得隱約有些蹊蹺,但又懶得追究,再怎麼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想那麼多也沒用。

    沉默了一會兒,凌初日又忍不住追加叮嚀,「你……別跟她走太近。」

    「為什麼?」紀郁妍跟他是有殺父之仇嗎?夏予蘭從沒見過凌初日對誰有這麼大的反應過,忍不住追問。

    不知是沒聽清楚,或是故意裝死,他沒再回答她的疑問,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如今卻顯得心事重重,讓她也識相的不再多問,只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自得其樂的抬頭欣賞著天上那勾被雲朵遮掩得若隱若現的下弦月。

    或許是原本就並非十分投緣,又或許是因為凌初日這麼說,夏予蘭對於紀郁妍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客氣,不像與那對祖孫似的親熱。

    但是她避得不怎麼認真,對方卻像是刻意要跟她親近,就算夏予蘭對她禮貌的點頭微笑後就打算離開,紀郁妍卻是鍥而不捨的追過來攀談,一副打算和她結為閨中密友的模樣。

    「予蘭,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避了好幾天,最終仍是被「捕獲」的夏予蘭困擾的望著一臉可憐兮兮的紀郁妍,感覺旁邊有些路人將譴責的目光射在她身上,好像在責怪她怎麼不懂憐香惜玉,莫名其妙將一個美人兒惹得泫然欲泣。

    她趕緊搖搖頭,彆扭的找借口,「沒有,我只是……嗯,跟太漂亮的人來往會覺得很有壓力……」

    紀郁妍聞言噗哧一笑,那甜美的笑容讓一向愛好美色的夏予蘭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同時在心中暗歎,果然人長得好看,就算只是稍微笑一下也有種了不起的閃亮感覺,就像這位紀小姐,或是她家的總裁大人。

    「別這麼說,我聽我媽說你很照顧她和梅梅,我一直很感謝你,也想跟你多聊聊,只是看你一直避著我,所以才多心了。」紀郁妍微偏著頭,溫柔的笑道:「不過我還以為是你聽了凌初日的話而討厭我,或是他不准你跟我親近呢!還好不是。」

    她的話讓夏予蘭聽得有點奇怪,而且又和凌初日的阻止不謀而合,像是這兩人之間有什麼秘密的過往,令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將她蒙在鼓裡,反而勾起她原本不怎麼旺盛的好奇心。

    「他什麼都沒說啊!你想太多了。」

    聽她這麼說,紀郁妍反而顯得一臉驚訝,「他沒跟你說我們以前交往過嗎?」

    衝口而出之後,她隨即又「啊」了一聲,臉上淨是糟糕不妙的神情,「對不起,我多嘴了……」

    夏予蘭原本心裡還猶豫著要不要追問,沒想到對方已經逕自將這個炸彈似的內幕攤在她面前,轟得她的臉色都忍不住呆了。

    紀郁妍看著她的臉色在轉瞬間變了又變,最後似乎驚嚇過度的呆滯模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有對她關心自己母親和女兒的感激,見到她和凌初日恩愛融洽的嫉妒,以及因為嫉妒而忍不住出言刺激的歉疚和……一點點爽快。

    畢竟當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來很普通的女人竟是前男友的妻子,而且兩人還相處融洽,而自己明明比夏予蘭美貌、搶眼了許多,卻淪為失婚婦女,紀郁妍就忍不住心底那股不平衡的酸意。

    想起當時她在打工的咖啡廳認識常來光顧的凌初日時,他們都還很年輕。

    她因為長得美,追求者一直絡繹不絕,每個都對她噓寒問暖、呵護備至,難免將她寵得有些驕氣。

    而紀郁妍雖然享受著眾多男人的追求,卻獨獨對那個沉默寡言,卻又帶著一股莫名矜貴氣質,而且對她愛理不理的男孩起了興趣。

    就因為那點好奇,讓她破天荒的主動撒嬌親近,最後終於讓他對自己動了心,兩人也開始正式交往。

    只是凌初日不愛提家裡的事,她只知道這個男朋友才剛退伍,馬上就要出國繼續唸書。

    兩人雖然剛開始交往,卻也立刻就要分隔兩地,這讓害怕寂寞的紀郁妍一直耿耿於懷,好幾次又哭又鬧的要他別去,硬是要他留在自己身邊。

    偏偏凌初日執意走在自己決定好的道路上,並不打算為了她而改變,頂多提議要她一起出國;但她語言學得不好,不想離開家,兩人為此爭執了好幾次卻都沒有結論,只是將彼此的感情愈磨愈淡。

    最後他按照計劃出國唸書,她雖在機場哭著說會等他,但是距離太遙遠、思念太折磨人,她的生活和心裡都很寂寞,身邊的追求者又是那麼熱烈慇勤、溫柔多金……

    所以,她選擇了另一個人。

    遠距離戀愛的結果大多如此,這不能怪她!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可以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凌初日確實也沒怪她,只是安靜的接受了她的決定,說了一句「祝你幸福」後,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但是就在她奉子成婚,為了棘手的婆媳關係與丈夫的外遇疑雲而煩悶時,又再次意外的見到這個與她短暫交往過的男人!

    在一本商業雜誌上,那張完全褪了青澀,充分顯現出成熟男子魅力的俊秀臉孔旁,註解著她從未想過的醒目頭銜——

    知名企業第三代凌初日正式接任凌龍集團副總裁

    傻愣愣的看著紀郁妍用那種充滿回憶的夢幻神情,對自己訴說他們兩人的甜蜜過往,夏予蘭心裡又酸又澀,有種被泡進醋裡醃漬的錯覺。

    「所以……」她有點艱難的開口,感覺喉嚨幹幹的,說話時也摩擦出一股刺麻感,「你們是因為距離的關係才分手?」

    紀郁妍點點頭,擅長維護自己立場的她,當然沒笨到把自己移情別戀,另結新歡的事說出來。

    「那為什麼他見到你的時候會那麼生氣?」夏予蘭不是故意挑釁,而是真的不解。

    記得乍見到紀郁妍的凌初日,與她自己和凌初日初識時那種被她激怒的感覺完全不同,而是散發出一股很不愉快的煩悶感,就像是被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似的。

    難道,這就是有沒有感情的差別嗎?

    對他而言,她這個妻子只是個單純的「合作對像」,所以他對自己總是淡淡的,連生氣都顯得很忍耐;而紀郁妍是他曾用過心的女友,因此就算過了好幾年,就算沒有修成正果,在凌初日心裡還是佔著一席之地……

    夏予蘭的問句如同一記直拳,重重的擊上紀郁妍的心,讓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後才勉強扯出微笑,逞強回道:「或許他是在氣我違背當初的承諾,因為寂寞而沒堅持下去……」說著還垂下頭,流露出一絲令人不捨的哀愁。

    「是喔……」聽了這段前情舊愛,再看著眼前再度抬頭向她投射閃亮光波的美人兒,夏予蘭知道紀郁妍正在等自己的反應,但她只是訕訕的回了句附和,就不再開口。

    她不明白紀郁妍對她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是單純的緬懷舊愛,還是在炫耀自己曾經擁有過凌初日的真心,亦或是在向她示威,希望她能寬宏大量的讓兩人重修舊好,甚至主動將這個丈夫讓回給紀郁妍?

    聽她懷念或炫耀,夏予蘭是無所謂,就當成是報紙副刊的短篇小說來聽,畢竟她對凌初日的青春時期也有一點興趣。

    但如果說是要自己讓位……一股抗拒與不悅感猛然自心底翻起,讓她微微皺起眉,一掃那副總是吊兒郎當的懶散模樣。

    想起自己在一開始時還曾對凌初日大方允諾,拍胸脯保證她會是個把睜只眼、閉只眼當成專長的好妻子,希望他努力向外發展;而現在真有個能讓她表現出這種偉大風範的可能人選出現,她原本像水缸般寬闊的心胸卻變得像吸管一樣狹窄。

    這強烈的對比,以及心裡那股突來的陌生佔有慾,讓夏予蘭無聲的歎口氣,驀然察覺到自己八成已對凌初日起了她以為不可能會有的男女心思。

    而且或許是她發覺得太慢,那股對他的在意竟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強烈得多。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要去買菜了。」她已經沒那個心情再聽紀郁妍說這些往事,只想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思緒,考慮以後該怎麼看待這個婚姻關係。

    沒想到紀郁妍不知是故意,或是不識相,硬是繼續跟了上來,「一起去吧!我也正好想買點東西……你打算做什麼菜?凌初日還是一樣討厭苦瓜和青椒嗎?我以前都笑他明明是個大男人,吃東西的口味卻像個小孩子……」

    她那白目的笑語聽在剛察覺自己心中情意的夏予蘭耳中,真是刺耳得令她忍不住惱怒,讓這個連自己上次生氣是什麼時候都想不起來的遲鈍女人終於難得的板起臉來。

    「紀小姐,你再這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紀郁妍呆望著眼前這個突然對自己正色微斥的女人,一直以來被旁人嬌寵得有些驕矜自我的個性也忍不住縮了起來。

    平時看夏予蘭好說話、沒脾氣,還以為她由裡到外就像個好掐、好捏的麵團,一向習慣了以自己為中心的紀郁妍也因此跟著大起膽子,不知不覺就將自己心裡的企圖表現得益發露骨。

    誰知道她一旦被惹毛之後,那股原本不知收在哪裡的氣勢也跟著展現出來,讓紀郁妍在大吃一驚的同時,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當時在雜誌上看過的那些報導——

    雖然平常看不出來,但凌初日的妻子,凌龍集團的總裁夫人,其實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

    「我這個人生性孤僻,沒你想像中的那麼隨和善良,但如果有人想真心跟我來往,我也會努力回應對方的心意。」夏予蘭盯著面前看似不知所措的紀郁妍,神情雖然稱不上嚴厲,但那毫不迂迴的坦白仍是讓對方有些難堪。

    「如果你一開口就想聊凌初日,只是因為找不到話題,而不是別有用心的話,那麼我對自己的小人之心向你道歉,而且你不需要這麼辛苦,偶爾試著沉默也會是很愉快的事。

    「但如果你真的對這個前男友念念不忘,那麼我坦白說,我沒辦法平心靜氣的跟你相處,也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幫你,你希望我在他面前說你好話,讓他對你舊情復燃的話,還不如直接把工夫花在他身上。」

    這番毫不留情的指責讓紀郁妍聽得花容失色,尷尬的神情怎麼遮都遮不住,同時言不由衷的輕聲辯解。「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我為自己的隨便臆測向你說對不起。」無論是責備或道歉,夏予蘭都顯得毫不忸怩,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但我必須說,凌初日過去是你的男友,現在則是我的丈夫,我並不想對你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所以請你至少要懂得在我面前避嫌。」

    她把話說得這麼直接,反而讓已經被說得發窘的紀郁妍有些老羞成怒。

    這年頭為了不得罪人,誰不會多少說些場面話?怎麼這女人不僅不留階梯讓她下台,甚至大刺刺的當面戳破她那些帶著異樣心思的試探!

    既然她都說到這個地步,紀郁妍乾脆也不再裝模作樣,直接點火挑釁,「也就是說,你不介意我和凌初日私下接觸囉?」

    「我怎麼可能不介意?」自己有哪句話讓她這樣覺得嗎?

    「但是他想和你怎麼來往、發展什麼樣的關係,是要由他自己決定,我相信他自有想法和分寸。」雖然夏予蘭嘴上說得這麼有自信,但心情卻是更加低落。

    她怎麼能對這個很有可能成為情敵的美麗前女友說,其實自己根本沒立場去管凌初日喜歡誰,只能在口頭上逞強呢?

    唉……

    望著似乎因為得到滿意答案而隨便編了個借口離開的紀郁妍,夏予蘭終於長長的歎出一口氣,肩膀也無精打采的垂了下來,一點也沒有方纔那氣勢十足的模樣,反而像只吠到破嗓的敗犬。

    她這個感情界的菜鳥,生平第一次喜歡上別人就陷入這種糾結,該怎麼辦才好啊……

    全然不知自己已成為女人之間導火線的凌初日,一回到家就馬上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異狀——

    平常那個總愛在他一進門就開始黏著他搗亂的女人,今天卻一副無精打采的倒在沙發上看電視,連瞄都沒多瞄他一眼。

    對於自己意外受到冷落,已經漸漸被她纏慣了的凌初日心裡有種新鮮感,卻又有著莫名的失落和擔心。

    「怎麼回事?肚子痛嗎?」他走到夏予蘭身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覆著散發的額際,確認沒發燒後又補了一句碎碎念,「就叫你不要吃太多冰。」

    凌初日難得的溫暖碰觸與聽似責怪,實則關心的話語,讓趴在沙發上的夏予蘭心頭泛出一股溫暖的甜意,差點就要像平常一樣捱到他身邊去對他調戲一番。

    但是一想到今天紀郁妍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的身心就像是被灌了鉛似的,沉重得幾乎動彈不得。

    「你要不要吃飯?」瞄了一眼已經佈置好的餐桌和碗盤,他淡淡的問道,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麼不同的語氣中已經多了一絲憂慮。「還是要去看醫生?」

    聽他提到晚餐,夏予蘭心中一緊,垂下眼皮,遮掩住自己眸中的心虛,「我沒事,只是有點困……我想再躺一下,你先去吃吧!」說著還推他兩下表示催促。

    凌初日不疑有他,拍了拍她的頭後就起身走開。

    畢竟這女人平時雖然總愛胡言亂語,卻沒開口騙過他,而她現在這模樣看來也沒不舒服的痛苦神色,只是一副愛困的懶散模樣,讓他雖然有點奇怪,但原本提起的心也稍微放了下來。

    換上家居服,餓著肚子準備吃飯的凌初日走到餐桌邊,在見到她準備好的晚飯後,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異樣,伸手去拿碗的動作也突兀的停了一會兒,才又面不改色的繼續添飯。

    「今天的菜色怎樣?」那個剛剛還倒著裝頹廢的女人不知何時已坐起身,從沙發椅背後露出半顆頭,睜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狀似無辜的問。

    「不喜歡。」既然她問了,凌初日也不給面子的回道,但夾菜、扒飯的動作倒並沒因此而停頓,只是一雙濃眉蹙得略深。

    「為什麼?」

    「有些東西我比較不吃。」

    「苦瓜和青椒嗎?」見他點頭,夏予蘭笑了笑,若無其事的接了一句,「跟紀郁妍說的一樣,真像小孩子。」

    無預警的由她口中聽到那個名字,凌初日像是被電到似的,身軀微顫了一下,隨即轉頭與她對視,眼中方纔的暖度已被冷冽的不悅給取代,看得夏予蘭忍不住縮了一下,但目光還是勇敢的盯著他不放。

    「你去找她?」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筷,雖然沒任何暴怒的跡像,但他看似平靜的臉上卻有著無法忽視的緊繃,明顯的表現出凌初日對這件事的在意。

    「……是她自己來找我的。」夏予蘭小聲辯解,但原本已經不怎麼愉快的心裡卻是更加的委屈。

    為什麼他劈頭就覺得是她去招惹人家?她像是這麼愛自找麻煩,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嗎?

    「你可以不要理她,而不是跟她討論我的飲食習慣。」

    既然會聊到這種話題,紀郁妍肯定也對她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想到這裡,一股難以解釋的焦躁讓他的臉色益發難看,口氣又跟著差了幾分。

    他的指責讓她心底那簇被紀郁妍點燃的火苗又旺盛起來,夏予蘭也沒興致繼續扮虛弱,站起身,擦著腰與他對瞪。

    「不要說得這麼簡單!而且為什麼明明是她來招惹我,你卻覺得是我的問題?」

    他哪裡知道為了他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她每天就得偷偷摸摸,想辦法避開看來就像是在市場路口等著她的紀郁妍,那感覺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完全違背她光明正大的本性!

    「你為什麼不直接說你們以前交往過?還告訴我是朋友的朋友……結果她一講起你們以前曾經在一起的事,我就像在聽天橋底下說書人講故事的路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像我才是阻礙你們復合的第三者似的……」

    想起對方說起過去那段青春戀情時,秀麗臉上流露出的甜美與惆悵,夏予蘭心裡就酸得要命,無法克制的嫉妒起他們之間曾有過的感情。

    而且她雖然對紀郁妍說得理直氣壯,但心裡卻清楚的知道那些只是虛張聲勢。

    她的確是凌初日明媒正娶的妻子,但紀郁妍卻是真正得過他的心、他的感情的那一個,跟她……不一樣!

    所以夏予蘭心裡的焦躁愈來愈強烈,腦袋也開始往自己沒考慮過的方向胡思亂想——

    她天真的以為凌初日跟她一樣,過去因為沒那個心思所以維持單身,再加上一開始她根本對他的想法和過往毫無興趣,誰會知道他其實跟另一個女人有過比她更親密的關係!

    再想起他們兩人重逢時的神情,一向面無表情的凌初日卻難得的變了臉色,連心裡的緊繃都難以掩飾,輕而易舉的被她給察覺了。

    在匆匆離開後,這個一向懶得管她的男人更是前所未有的要求她別跟紀郁妍來往……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對紀郁妍並非無動於衷?

    是不是他的心裡還有她,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凌初日身為一個內外條件俱佳的天之驕子,卻連最擅長捕風捉影的記者都抓不到他的緋聞;家裡的事業壯大得根本不需要他進行什麼聯姻來鞏固,他卻選擇一個彼此間沒感情,而且也不想跟他談感情的女人在一起……

    這一切,是否都是因為他還對另一個女人有著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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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對於夏予蘭心中的疑慮一無所知,凌初日只是意外的看著一向溫吞的妻子,如今卻為了這個自己不怎麼願意重提的陳年往事而氣急敗壞,臉上還帶著幾絲委屈和焦躁,讓他感覺有些複雜——

    他雖然對她的在意感到有點開心,但又希望她不要繼續執著在這個話題上。

    「這沒什麼好說的。」他別開眼,即使她表現得這麼氣憤不平,他卻依然不願鬆口解釋些什麼。

    而這讓已經亂了方寸的夏予蘭,感到更加的不安。

    她瞪著他木然的冷淡神情,感覺心裡那把火愈燒愈旺,忍不住將心裡的徬徨與埋怨一古腦的傾吐出來,「無論我問什麼,你總是跟我說『沒事』、『沒什麼好說的』,你在想什麼我全都不知道,問了也得不到答案,你知道這樣會讓人很不愉快嗎?那以後……」

    滔滔不絕的怨言戛然而止,夏予蘭本來打算以後他問什麼,她也要以怨報怨的置之不理,結果在狠話迸出口的前一瞬間,她才驚覺平常那些瑣事,凌初日根本就沒怎麼問過,幾乎都是她自動自發的向他報告,簡直就像他這個大老闆的下屬似的。

    這個發現惹得她愈發惱火,幾乎是老羞成怒,忍不住一邊暗罵自己遲鈍,同時又埋怨的瞪他一眼。

    「以後怎樣?」雖然察覺到她的不悅,但凌初日不僅沒出言安撫,甚至還很不怕死的繼續追問,似乎對於夏予蘭的「恐嚇」頗有興趣。

    「以後……以後我也什麼都不跟你說!」唉!好弱的威脅……反正他也不一定想知道。

    她癟著嘴,自暴自棄的想著。

    看著她難得發脾氣的模樣,凌初日先是沉默無語,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問道:「你在意的究竟是我沒對你說實話,還是我曾經跟紀郁妍交往過的這件事?」

    夏予蘭聞言一呆,像是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出兩者有何不同,同時心裡也為了凌初日那原本總是清冷,現在卻顯得灼熱的目光起了另一股騷動。

    他定定的看著她顯得慌亂的神情,唇邊隱約泛起微微的笑意,隨即又飛快的抿去,一本正經的凝視著她。

    「我……我是……」察覺自己是以一個「沒有男女之情的妻子」而做出顯得過度激烈的反應,向來不擅長隱瞞的夏予蘭差點就將自己才剛察覺沒多久的心意全盤托出,但是想起兩人之間對於這個婚姻的約束,又勉強憋在喉頭沒有自爆。

    如果他知道她喜歡上他,兩人的關係會不會不進反退?

    如果他知道她是因為嫉妒而生氣,會不會反而跟她保持距離,更加不讓她知道和他有關的事?

    這些猜疑在夏予蘭的腦中迅速滋長,讓她忍不住退縮害怕,倉惶的避開了凌初日探究的目光,暗中祈禱他不要察覺她的不對勁。

    偏偏事與願違,相對於她的沉默消極,向來以靜制動的凌初日卻一反常態的積極起來。

    他起身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那個僵著身子的女人,俯視著她焦慮不安的模樣。「我沒跟你說我和紀郁妍的事,因為對我而言,那是已經沒有意義的過去;要你避開她、別跟她來往,也是因為不希望再跟她扯上關係。」

    凌初日淡淡說道,盯著妻子的眼神卻讓她益發無措,「那你呢?你是為了什麼生氣?」

    「我……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說謊。」夏予蘭有些氣虛,她沒遇過這種心裡在自我掙扎,面前又有「強敵」進逼的內外交攻,而她一向淡定隨性的心情也早就棄她而去,讓她這個感情新手緊張得幾乎就要轉身逃走。

    聽她這麼說,凌初日倒是道歉得很乾脆。「我對自己的隱瞞向你道歉。」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也要好好保持這個美德,記得看到老婆婆的時候要扶她過馬路……你不要靠我這麼近啦!」漲紅著臉退開一步,狼狽避開他伸手碰觸的夏予蘭化身為鴕鳥,很沒用的又倒回沙發上蜷起來。

    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凌初日有些不悅的微微皺眉,「比這靠得更近的時候你怎麼不叫?而且還是你自己黏過來的。」

    他不太正經的抱怨,讓夏予蘭聽得連耳根都紅了,雖然凌初日只是說出事實,但那認真的質問語氣反而讓她更加困窘。

    她忍不住伸手摀住耳朵,幼稚的回頭大喊,「凌初日不會說這種話!你是誰?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還是外星人?要知道人鬼殊途、地球很危險,這男人又是個超級工作狂,你們附在他身上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快點離開才是明智之舉啊!」

    發瘋還不忘順便講他壞話?凌初日斂起眼中那股灼熱,沒好氣的別開頭,「既然有精神了,那就來吃飯。」

    說著便坐回餐桌前,端起飯碗時又瞄了她一眼,看著剛坐起身的夏予蘭那副臉紅髮亂,一張嘴還微微嘟著的模樣,心裡暗暗發笑的同時,忍不住開口補了一句,「別忘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看著她又因為自己這句話而顯得侷促起來,凌初日卻裝作若無其事的垂下眼,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得到答案。

    的確,如果是其他事情,他或許不至於如此急迫的追根究柢,唯獨這件事,他很想知道夏予蘭的想法與答案。

    自從察覺自己對這個妻子的看法和情感起了變化,凌初日心裡就一直矛盾著——

    她雖然喜歡和他親近,但他卻不能確定這是因為他就待在她的身邊麗讓她產生的依賴,還是對夏予蘭而言,他這個丈夫也有著名分以外的特殊意義?

    當然,他不是不能直接向她表明自己的動心,同時追問她對自己有什麼感覺,但他一向不打沒把握的仗,也不願她若是對自己無意,反而因此心生尷尬,弄巧成拙的拉開了距離。

    反正兩人結了婚、是夫妻,每天都名正言順、理所當然的在一起,凌初日也不緊張,打算就這麼默默的等待適當時機——一邊慢慢的跟她培養感情,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個時候,跟紀郁妍那個曾經讓他動過心又傷過心的女人重逢,雖然他的心情是不至於被影響得大起大落,但他畢竟不是死人,情緒多少還是有點波動,過去那些令人煩悶的往事也漸漸的冒出心頭。

    只是凌初日沒想到,這個舊情人的出現反而引出了夏予蘭的在意,讓他立刻拋下紀郁妍為何要刻意與她親近的疑惑,執意追問她心生彆扭,挾晚餐報復的原因。

    「你……你還喜歡她嗎?」頂著一頭蓬鬆亂髮的夏予蘭,磨磨蹭蹭的坐到他對面的位子,將下巴擱在桌上,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圓亮的雙眼則與凌初日微微低垂的目光相對。

    「誰?」她問的是誰他自然心知肚明,但偏偏故意裝傻,若無其事的反問。

    「……紀郁妍。」夏予蘭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個名字,臉上的神情滿是不情願。「那個漂亮柔弱,而且沒想到是你前女友的大美女。」

    「你問這個幹嘛?很在意嗎?」那倒是個好現像。

    在意是很在意,但是她可以承認嗎?

    她很怕凌初日這種認真追問的態度只是為了乘機抓到自己的「逾矩」,進而警告她不要有進一步的妄想,因此那張平常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嘴巴此時反而說不出真正的心思。

    「嗯……總是要先瞭解一下你有沒有發展婚外情的可能……」她不敢輕易承認,只是隨口胡謅,結果這句渾話說出口後,卻害得自己的心情變得更糟。

    而她不答則已,一聽她說出這句話,原本已經略微放鬆的凌初日又繃起臉來,不自覺收緊的手指再度讓手上的筷子陷入折腰的危機當中,「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還喜歡她,你也願意讓我跟她重修舊好嗎?」

    他冷森森的不悅質問讓夏予蘭聽得心頭一沉,忍不住又是一陣委屈。

    他為什麼總是要用問題來回答她的疑問?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胡言亂語會惹他生氣,但就算她坦誠相對,也摸不清他究竟有什麼反應啊!

    無論是高興、生氣、無所謂,他通常都是面無表情,頂多就是「嗯」一聲,就算她是養在他肚子裡的蛔蟲,恐怕也會有搞混的時候,更何況她只是個沒必要什麼事都知道,只需要配合他的決定行事的「妻子」!

    說不清究竟是對他的悶聲不吭比較火大,還是對自己鑽牛角尖的惱怒多一些,心裡壓著許多想說卻不知能不能說的話、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一向隨性自由慣了的夏予蘭無法像過去一般坦然,像是無意間踏入了沼澤,愈是掙扎卻陷得愈深。

    「那是你的事,你愛怎樣就怎樣!」她推開椅子站起身,臭臉回道:「反正我只是你為了合作關係才娶的妻子,怎能跟與你真心相愛卻無奈分手的前女友相提並論?」

    扔下一句酸氣沖天的氣話,夏予蘭也不顧自己餓得咕咕作響的肚子,拔腿就往房間奔去,打算像只鴕鳥一般對凌初日的反應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才不管他聽了自己這句話後是生氣,還是覺得她可笑,總之……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啦!

    結果,他還真的什麼反應都沒有……

    坐在咖啡廳裡,夏予蘭深深歎了一口氣,也顧不得會不會嚇到別人,就這麼兩眼無神的望著外頭的行人,思緒則沉浸在昨夜持續蔓延的失落當中,心裡既淒涼、又哀傷。

    昨天她氣沖沖的回房後,就抓起涼被將自己包頭蓋臉的裹成一隻蟲蛹似的,蜷在裡頭暗自生著悶氣,但心裡還是偷偷的希望著他會跟進來解釋,說他和紀郁妍已經是陳年舊事,身為一匹已婚好馬,怎能再吃回頭草,更何況在他心裡,她這個妻子也不是她所認為那麼公事公辦的存在……

    算了,這妄想有點過頭,她還是先期望凌初日不要拿自己一開始提出的餿主意來壓她,理直氣壯的說要跟紀郁妍舊情復燃就好了。

    結果等了一陣子,她拉長了耳朵卻等不到開門聲與腳步聲,只聽到他的手機鈴聲響起,隨後因為被子與房門的阻隔,讓夏予蘭的世界又歸於一片寧靜。

    好吧!大概公司又有什麼急事需要他處理,她已很習慣凌初日這種工作優先的情況了,所以可以寬宏大量的再等他一下。

    只是沒想到她等啊等的,因為太無聊而不小心等到睡著,結果半夜因為飢腸轆轆而掙扎著醒來時,卻驚覺床鋪的另一邊仍是空蕩蕩的,完全沒有被躺過的痕跡。

   夏予蘭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間,看著書房門底透出的燈光,顯然他還在忙碌。

    她在書房外頭呆站了好一會兒,只好安慰自己早上總是會見得到面的,到時再說好了……

    結果她半夜兩點多醒來時他還沒睡,可是早上還沒七點他又趕著出門了,讓她根本搞不清楚凌初日是為了工作而犧牲睡眠時間,還是因為想要和她保持距離而刻意裝忙。

    人只要一沮喪,腦袋也會跟著悲觀,看什麼都是黑白的,就像她現在這樣,唉……

    「夏小姐心情不好嗎?」

    在夏予蘭不知為這煩心的事歎了第幾口氣時,對面傳來的溫柔探詢聲將她飄散的思緒倏地拉回。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對面的男人笑了笑,差點忘了自己今天是出來談工作的事,「抱歉,我分心了。」

    「沒關係。」陸尚恩同樣笑笑回應,「心裡有不愉快的事,說出來或許會比較輕鬆一點,我不介意聽你吐苦水。」

    但她介意,她才不要跟一個稱不上熟的人講心事。「謝謝,不用了。」夏予蘭敷衍回道。

    這個名叫陸尚恩的男人是她多次合作的遊戲公司創意總監,據說之前一直派駐在大陸分公司,前兩天臨時回來就指名要見她,讓夏予蘭在驚嚇之餘,不禁絞盡腦汁的回想自己是不是曾在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人?像是欠他錢沒還,或是搶了鹹酥雞攤子上的最後一根雞屁股……

    結果不僅自己想不出個所以然,見面後還是一點印像都沒有,她心裡雖覺奇怪,但也就坦然而臭屁的心想,這個人大概是她的粉絲,想要委託她新工作吧!

    因此見面後不僅沒追問他為何堅持要見她,也懶得再繼續思考這不怎麼重要的問題。

    反正都已經見到了,問不問都一樣——這是她的怪異邏輯。

    而遭到拒絕的陸尚恩也不曉得是耳朵還是腦袋塞住了,依然嬉皮笑臉道:「人總是有煩惱的,像是覺得稿費太低啊……或是婚姻不順啊……」

    夏予蘭一開始還以為面前這位堪稱俊美的青年才俊只是愛開無聊玩笑,本想順勢打哈哈帶過,但是聽到後面那一句時,原本乾笑著的臉卻驀然僵了。「陸先生想太多了。」

    她勉強勾了勾唇角,然後拿起桌上的作品集假意翻閱,企圖掩飾自己的心慌,「因為我還沒收到下一部作品的資料,所以帶了一些作品集來,看你有沒有覺得適合拿來當基本風格的……」

    「婚姻有問題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我自己也是離過婚的人。」陸尚恩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聊這種主婦話題,意思意思的看了幾頁之後就合上本子推到一邊,雙臂交疊在桌上,傾身注視著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至於原因……這就要從好幾年前開始說起了。」

    呃……她其實沒有很想聽別人的閒話……

    「陸先生,我、我覺得我並不是能讓人傾吐心事的好對像,這種私人的事,你還是去跟你的朋友談會比較好;要是沒朋友的話,那……找棵樹對著它說也是可以……」

    夏予蘭支支吾吾的出著餿主意,一邊不著痕跡的收拾東西準備落跑,同時暗忖原來這傢伙不太正常,她果然太樂觀了,陌生人還是不能亂見的啊!

    「夏小姐,在工作方面,你確實是個很好的合作對像,但你難道沒想過我倆素昧平生,為什麼我會特意找你出來嗎?」

    陸尚恩的薄唇微微一勾,明明是動人的微笑卻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手臂上也泛起雞皮疙瘩。

    「想是有想過,但可惜沒想得很徹底,不過俗話說亡羊補牢,只要羊還沒跑光的話,都還不嫌晚。」她開始語無倫次了。

    「所以我……我先告辭了,你不用送我,我先生的公司就在附近,我待會兒要過去找他……」嚇嚇他,讓他知道人妻不是可以隨便調戲的!

    陸尚恩似乎覺得她亂了陣腳的模樣很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知道凌初日的公司就在附近,會約你出來。其實主要也是為了見他。」

    聽到他要見的人其實是凌初日,夏予蘭的臉更呆了,「為什麼?難道你……你離婚的原因跟他有關?」聯想到他剛才突然開始滔滔不絕的話題,她忍不住問道。

    他笑道:「你比我想像的聰明。」

    「你暗戀他?」不……她的情敵怎麼愈來愈多?

    她的慘叫讓陸尚恩的臉頓時一僵,「你其實也沒我想像的聰明……」幸好剛才附近沒什麼人,不然他還真想立刻把這個讓他丟臉的女人就地滅口!

    「不然是為什麼?他把你的公司搞垮,讓你妻離子散嗎?」不對,他明明也算是她的頂頭上司之一,事業做得風生水起,應該不是這個,「還是說你太太迷上他的美色,所以……」

    陸尚恩看著夏予蘭突然閉嘴不語,臉色也變得很難看,猜想她八成是聯想到自己想告訴她的那件事,不禁又是微微一笑。「我太太……應該說前妻,就是紀郁妍。」

    愣了好一會兒,夏予蘭緩緩的坐回椅子上,卻是看也不看對面的陸尚恩一眼。

    「所以呢?你想見凌初日的話,直接去找他就好,有必要拉我來當觀眾嗎?」這對前任夫妻究竟是想擾亂她到什麼程度?

    他沒回答,只是單手支頰,若有所思的望著店內,「這裡是郁妍以前打工的地方,她就是在這裡認識凌初日的。」

    說完頓了一會兒,目光也變得有些縹緲,「我也是在這裡一路看著他們認識、親近,最後交往在一起。」

    陸尚恩突來的自白讓夏予蘭嚇了一跳,忍不住將擋在身前的背包又抱得緊了一點。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本以為他就只是個怪人,沒想到他還是個跟蹤狂……

    「那時候郁妍就長得很美,追她的人多得像一窩蜜蜂似的,偏偏她誰也看不上,反而喜歡被我拖來打發時間的凌初日。」沒察覺到夏予蘭奇怪的打量眼神,陸尚恩依然自顧自的沉浸在回憶裡。

    「只不過他們兩人雖然交往了,凌初日卻似乎不打算將自己的家世背景對她坦白,只含糊的說家裡是做生意的,其他就不肯多提。

    「我和凌初日是同學,他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也聽說過他之後就要出國唸書,所以我決定什麼都不說;我明白凌初日不是個會為了女人而放棄或是改變自己目標的人,就算郁妍開口,他也不可能因此而更改計劃。

    「而我等的,就是他們分開之後的機會,郁妍是個耐不得寂寞的人,在我刻意的陪伴和追求之下,她最後終於還是放棄了凌初日,轉而跟我交往,然後又奉子成婚……」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夏予蘭終於忍不住打了岔。

    「是在為我這個後來加入的人做劇情回顧嗎?說起來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啊!我跟凌初日……」差點將兩人之間的實際情況說溜嘴,她抿起唇,神情有些懊惱。

    陸尚恩倒也沒有追問,像是心中瞭然的笑了笑,「結婚和戀愛是不一樣的,結婚是現實的事,郁妍嫁給我之後,身份立刻從女朋友變成妻子、母親、媳婦,和她那種童話式的幸福夢想差得太遠,再加上我工作忙,應酬也多,她又開始疑心我有外遇……」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凌初日的報導,知道了他的身家背景,想起過去跟他戀愛的情境,心裡突然就後悔了,開始吵著要離婚,說是就算不能跟凌初日在一起,也好過在我家做牛做馬。

    「我一開始不肯,她就鬧得更凶……僵持了好一陣子,我覺得很累,她想走就讓她走好了,於是便按照她希望的條件離了婚。

    「結果前幾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了你們夫妻的事,說她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凌初日,而且有些小道消息傳說你們之間只是『企業合作』,所以決定在她生日的這一天約凌初日到兩人定情的地點,問他願不願意重新讓她陪在他身邊……」

    說到這裡,陸尚恩突然搖搖頭,笑了起來,「我真不懂,她離開我、不再當我的妻子,為的就是去當凌初日的情婦嗎?這是什麼道理?」

    「我哪知道……」夏予蘭喃喃回道。

    之前對他這些長篇大論的困惑與不耐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顆心全被他最後所說的那幾句話給壓得死沉,連跳動都顯得掙扎。

    「所以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口,聲音裡有著粉飾太平的僵硬。

    「你難道不想知道嗎?你的丈夫會做何選擇?」他斜靠在椅上,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還是說,你們就如同傳聞所說的,其實是各自過各自的日子?」

    「才不是!而且凌初日那麼忙,哪有空來這裡摸魚打混——」

    「噓!」

    夏予蘭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一隻大手啪地把她的頭給壓低,讓她的鼻尖硬生生撞上桌面,忍不住哀聲痛呼。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報復不了凌初日,就報復到她的身上來嗎?

    夏予蘭抬眼怒瞪,卻見陸尚恩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手則朝窗外輕輕的指了指。「你家很忙的總裁大人!」

    她聞言一呆,下意識的又伏低身子,緩緩的轉過頭,隔著窗台的盆栽往外望去,果然看到那個她等了一整晚也見不到一眼的丈夫,此刻正站在路邊,似乎正在等著什麼人。

    那個她一直以為很忙很忙很忙的大忙人,竟然願意站在路邊頂著大太陽枯等,揮霍他寶貴的光陰……

    難怪人家說時間就像女人的事業線,擠一擠還是會有的,就看願不願意而已。

    凌初日雖然對她不錯,但她卻不是那個願意讓他這樣等的人。

    再次體會到這一點,夏予蘭將目光移回面前的玻璃杯,盯著杯裡那坨已經融化得不成形的冰淇淋,覺得心裡比冰還涼。「我……要回去了。」

    陸尚恩愕然的看著她抓起包包起身離座,下意識的也跟著站了起來,「你不等他們進來嗎?」

    「不要。」何必這樣自找苦吃?「我不想知道結果是什麼,你也別在這裡當偷窺狂了,省得傷心。」

    「你打算臨陣脫逃嗎?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他們兩人會不會……」

    「那又怎樣?」無論她在意或不在意,事情該有什麼結果就會有什麼樣的發展,畢竟她在這段多角關係裡的影響力最是微薄,情況不會因為她的關注與否而改變,她只能接受現實。

    那麼她至少可以選擇一個讓自己輕鬆一點的方法——不看、不聽、不管!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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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夏予蘭背好背包,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下意識的瞥了一眼窗外——

    凌初日正低著頭與剛趕到的紀郁妍說了些什麼,隨即就見她笑逐顏開,比陽光還燦爛。

    那幅堪稱美麗的畫面,卻刺眼到逼得夏予蘭別開了臉,努力忽視自己心中的刺痛。「陸尚恩,我不會管你是否打算繼續等,但是我要走了。」

    「等一下!」沒想到夏予蘭會決定落跑,陸尚恩在情急之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腳步,「那你就當是陪我好了,其實害怕知道答案的人是我啊!」

    突然被他拉住的夏予蘭嚇了一跳,趕緊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去推他,「怕知道就不要聽啊!不然衝出去阻止她不就好了?」

    「我跟她提過好幾次復合了,她都不理我,甚至連我給的生活費都不收,你說她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切斷關係了?」想起心愛前妻的無情對待,陸尚恩已經完全沒了男子氣概。

    「我不知道啦!」媽呀!他抓得還真緊!

    「為什麼她那麼執意要回到凌初日身邊?那個木頭人有哪裡好?而且還已經跟你這個沒長相、沒身材的女人結婚,可見眼光也不怎麼樣……」

    這傢伙是不是欠打啊?

    「你講話給我客氣一點!要是凌初日眼光不好,對他念念不忘的紀郁妍不是也一樣差嗎?而且照這樣算來,眼睛最脫窗的就是你這個被她拋棄還死心塌地的傢伙了……」

    兩個完全偏離主題的婚姻失意人,陷入火熱而無謂的低層次爭吵,連門口的鈴鐺響起清脆的聲響都沒發覺。

    「放手。」

    一個平靜卻顯得冰冷的嗓音如同冰霜般落在兩人之間,雖不激動卻令人完全無法忽視。

    夏予蘭和陸尚恩同時愣住,停止了那內容愈來愈幼稚的言語攻擊。

    「那個……我們……」陸尚恩先一步回過神來,看到一臉冰寒的凌初日,以及跟在他後頭正用複雜眼神盯著他,像是沒料到他真會出現的紀郁妍,讓他原本就六神無主的心裡更是慌亂。

    「我說放手。」

    聽到他一臉心虛的說「我們」,凌初日眼底的慍色更濃,向前跨了兩步,一手攬住夏予蘭的腰,另一手則狠狠的在陸尚恩捉著她的手背上劈了一下,逼得他終於醒覺過來,吃痛的放手。

    兩人婚後也相處了一陣子,雖然仍無法完全猜透他的撲克臉下藏著什麼情緒,但現在的凌初日渾身都散發著壓抑不了的怒氣,讓夏予蘭明顯的察覺情況不妙。

    但……他是在氣什麼?氣她跟陸尚恩私下見面,還是為了他和紀郁妍的幽會被打擾而不高興?

    「你生什麼氣?」想起昨晚的不快,以及方纔的心酸,夏予蘭忍不住開口追問,語氣裡隱含著些微委屈。

    她是在裝什麼可憐?凌初日瞪她一眼,再開口時聲音更冷,「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咦?」沒想到會被反問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夏予蘭呆了一會兒,然後才傻傻的答道:「你有打給我嗎?我……我在談工作的時候,手機都關靜音的……」

    雖然她的手機平常也不常響,但為了禮貌,她還是會暫時調整音量。

    「談工作?談工作有必要這樣拉拉扯扯嗎?你還記得你是有夫之婦,是『我的妻子』嗎?」這句話雖然表面上像是在質問夏予蘭,但凌初日的目光卻冷冽的瞪向陸尚恩,直接宣示著自己的主權,嚇阻他人的侵犯。

    昨晚他們鬧得不愉快,凌初日並非毫不在意,只是他還來不及對她解釋就先接到公事上的緊急電話,讓他一整晚忙得連闔眼的時間都沒有,僅能在回房換衣服,準備上班之前匆匆看了她幾眼。

    但是瞧見她連睡著都是一臉鬱悶,完全沒有平常那種就算天塌了也照樣高枕無憂的舒心,凌初日的心裡也是不好過,因此打算約她一起到外面吃晚餐。在轉換心情的同時也把梗在兩人之間的問題給說清楚。

    誰知道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無論是手機,或是家裡的號碼都同樣沒人接聽,雖然理智告訴他大概只是不方便接電話,但一直無法平靜的情緒卻讓他愈來愈煩亂,總是忍不住猜想著她是不是不願意接他的電話,或是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散心?

    凌初日並不擅長這種平空揣測,愈想只是讓心情愈差,連工作都差點靜不下心來做。

    而就在他想要打第七通電話給她時,卻先一步接到紀郁妍的來電,說到夏予蘭突然跟她聯絡,想跟她單獨聊些重要的事,而她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又不好拒絕,所以就約在這家咖啡店見面,同時通知凌初日來接人……

    如果是平常時的凌初日,對於這番零零落落、漏洞百出的說詞肯定連理會都懶,但他已亂了陣腳,竟也就死馬當作活馬醫,硬是將預定的會議延後半小時,匆匆趕來一探究竟。

    結果當他見到紀郁妍單獨出現,甚至對他的追問顧左右而言他,打算隨便帶過時,雖然並不意外,但失落與厭惡感卻是更加深刻——

    對這種小心機、小手段,他是一點包容和欣賞的度量都沒有,還不如像夏予蘭那樣,雖然總是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想法和舉動,但至少……是真的就這麼莫名其妙,而不是為了故意吸引他的目光。

    既然得知紀郁妍只是為了約他出來而借口胡謅,凌初日也不打算多留,沒想到當他轉身打算離開之時,卻見到隔著玻璃窗的店內有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似乎正和什麼人爭執著,於是他想也沒想就直接衝進來「英雄救美」,結果見到的就是這令他緊繃了大半天的神經終於斷裂的情景。

    對於陸尚恩,凌初日雖然不計舊怨,但這筆新仇卻讓他怒火中燒,尤其看到他抓著夏予蘭不放,一副糾纏不休的淫賊模樣,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氣在瞬間燒遍他的全身上下,連那副無堅不摧的冰塊臉都有了動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過去,他是因為明白陸尚恩對紀郁妍也是有心,所以在得知他們兩人決定在一起時,也只是坦然放手;但現在,他又為什麼來碰夏予蘭?難道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在場的其他人都察覺到凌初日對陸尚恩的強烈敵意,偏偏夏予蘭又笨又鈍,還以為他的這番質問是在罵她,心裡真是難過得幾乎要嘔出血來。

    「就只會說我,你也沒比較好……」嘀嘀咕咕的小聲念著,夏予蘭覺得又累又煩,真想從這窘境中逃走。

    為什麼別人談戀愛都那麼幸福快樂,就算是暗戀,也會有種獨享秘密般的酸甜滋味,她卻要在凌初日對她好的時候,想著這會不會只是夫妻間的義務;在喜歡上他的時候,想著他會不會指責她的出爾反爾;在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時,她甚至沒有吃醋的權利?

    但是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誰教她太輕忽愛情與婚姻,等到真正身陷其中,也只能承受煎熬的苦果。

    見她面罩烏雲,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凌初日不再理會那對顯然問題也很多的搗亂夫妻,逕自拉著夏予蘭走出咖啡店,彎進一條沒什麼人的巷子,然後才略顯無奈的歎道:「怎麼回事?你在想什麼?」

    口氣不怎麼好。

    哼!凶巴巴!她垂著頭,心中很不愉快,嘴巴倒是有點快過了頭,「我在想……要是一開始沒有答應跟你結婚就好了。」

    一不小心就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果不其然,凌初日的臉色瞬間就像是即將下起午後雷陣雨一般,陰沉可怕得嚇人。「你是認真的?」

    夏予蘭沉默著,有些猶豫、有些後悔,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這樁婚姻,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會認識,她會照樣過著自己的奼女生活,安然自得的用感情以外的東西來充實自己的人生。

    但她若沒答應這個「互相看上對方家產」的婚約,那麼當她以其他方式來認識他、喜歡上他時,至少可以坦然的對著凌初日表明她的心意,而不必為了維護表面上的和平來隱忍煩惱。

    夏予蘭不想戀愛,也以為自己不會去愛,所以不自量力的踏進了這個婚姻,偏偏千金難買早知道,人生最厲害、最難掌控的就是這個「But」!

    這分僥倖的心理讓她此刻踏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讓她因為害怕被他排斥,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和本性,緊緊的守著那條界限不敢越過。

    見她這副哀愁、鬱悶的模樣,凌初日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無形的手捏得死緊,惹得他又怒又痛。

    他不明白是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或是少做了什麼該做的,才會讓她萌生這種念頭,輕易的說出這種話?

    這段時間裡的溫馨愉快,以及那些親吻、擁抱的親密行為,難道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他以為他們處得還算不錯,至少彼此包容、互相配合,生活和飲食方面也沒什麼南轅北轍的習慣,堪稱適應良好。

    他以為她能體會自己對她是不同的,他以為她對自己也有好感,他以為……

    像是突然開啟了吸塵器的開關,心裡那些雜沓紛陳的失控思緒在瞬間都被抽得空蕩,凌初日伸手抹了抹臉,原本混雜著各種情緒的臉又漸漸歸於平靜。

    他終於發現自己的盲點——

    心裡許許多多的「以為」都只是他自己的以為,至於她是否認同或有何不滿,兩人從未討論過這些事。

    夏予蘭總是隨她自己的心意生活,所以他以為她嘴裡沒抱怨,就是心裡樂意,直到剛剛她開口對他說——如果沒有答應和他結婚就好了。

    「如果你這麼覺得的話……那就隨便你,我會配合。」冷硬的扔下一句,凌初日轉身就走。

    不是不難過,也確實捨不得,但既然她說了,那麼無論是她想要什麼或不想要什麼,他……會努力成全。

    即使遭到這般嚴重的打擊,凌初日仍然懷抱著滿腹的煩躁苦悶,相當敬業的回到公司繼續把他該做的事做完。

    或許是他掩飾得太好,或者是他早就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竟然無人發現他其實忍耐得都快要吐血,只有一向和他親近的小妹凌初星似乎察覺了幾絲異狀,在會議上多看了他幾眼,但也只是在會議後來到辦公室問他是否身體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又有些困惑的轉身離開。

    「對了,大嫂好嗎?」手都已經握上了門把,凌初星突然想起那個有趣的嫂子,於是又轉頭看向微帶倦意的大哥,心血來潮的問道。

    凌初日微微一怔,隨即不動聲色的回道:「沒什麼不好。」

    自己已經如夏予蘭所願,隨她決定這個婚姻的發展,她還能有什麼不好嗎?

    不好的人是他!

    一直以來他都是掌控局面、操縱決定的人,幾時有過這般任人宰割的時候?

    直到現在,輪到他成為刀下魚、俎上肉,才終於明白了這種等待宣判的束手無策有多麼恐怖。

    「過陣子公司比較不忙的時候,我去找你們玩好不好?」凌初星興致勃勃的問,沒有察覺到兄長眼底的黯淡。

    「隨便,你自己跟她說。」如果夏予蘭到時還在他身邊的話。

    凌初星見兄長一副沒興致聊天的陰沉模樣,以為他還在為近日綠油油的股市,以及昨晚傳來海外工廠突然鬧罷工的意外而煩惱,她偷偷吐了吐舌,識相的離開。

    凌初日沒去理會妹妹擔憂的目光,他單手撐額,沉默的偏頭望著螢幕上開啟的眾多檔案,以及視窗下方不斷跳出的新郵件提醒,一直以來總是熱衷工作,毫無怨言的他,頭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他很清楚這種疲倦感並不完全是龐大的工作量所造成,更辛苦、更忙碌的時候他也有過,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手裡做著公事,心裡想著別人。

    在他決定成家時,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跟像夏予蘭這麼我行我素,腦中接收的不知是哪種外星電波的女人結婚。

    在他和夏予蘭結婚之後,他也沒想過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對自己的影響和改變,甚至習慣了她在身邊的吵鬧,就連出差獨處時都覺得安靜到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他的規矩、打亂他的生活、改變他的習慣,甚至讓他受她吸引、為她心動之後,夏予蘭這女人卻對他說早知道就不要嫁給他……

    以後他們會怎樣?

    她打算離婚嗎?

    一開始他曾對她說過,他不打算離婚,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要如何跟她同處在一個屋簷下而安然無事?

    如果……如果他對她表明心意,她願不願意為他留下來?

    各種心思和疑問簡直就像盛夏的蟬,一隻接著一隻在他腦中不停的瘋狂鳴叫,讓凌初日煩躁得幾乎要惱怒翻桌。

    夏予蘭這女人真是天生來克他的!

    不僅剛見面時就把他氣得半死,結婚之後他又太常任她擺佈;一開始以為會一輩子當一對互不干涉的陌生夫妻,結果現在她一不在,卻又惹得他心神不寧!

    唉!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結束了兵荒馬亂的一天,凌初日終於下班回家,卻杵在家門口遲遲沒有開門。

    他還沒想好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夏予蘭?

    下午他拋下一句決絕的話後,就看似瀟灑無謂,實則神經斷裂的轉身離開,現在也不曉得她會用什麼表情看待自己。

    心頭的無力感讓他罕見的深深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認命的掏出鑰匙,準備迎接未知的……

    黑暗!

    的確是黑暗,一向溫暖明亮的家裡,現在卻顯得昏暗不明,僅有從客廳旁的落地窗透進的微弱光線隱約勾勒出傢俱擺設的輪廓。

    而那聽慣了的電視嘈雜聲,與她穿著拖鞋卻腳步懶散的啪答聲響,如今也消失無蹤,僅剩下一片窒人的靜默,比喧鬧更加讓他難忍。

    都這麼晚了,她還沒回來嗎?

    凌初日再也顧不得心裡那些掙扎困擾,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撥給那個不見蹤影的妻子。

    響了好幾聲後,另一頭終於有人接起,先是一陣手忙腳亂,窸窸窣窣的不明摩擦聲響,然後才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喂?」

    「夏予蘭,你在哪裡?」他也不囉唆,劈頭就問。

    「咦……現在幾點了?呃啊!不會吧?這麼晚了?」她在另一頭答非所問的自言自語著,彷彿方纔的來電鈴聲只是將她喚回現實的鬧鐘,完全忘了另一頭還有個焦急等待答案的人。

    「夏予蘭,你在哪裡?」無視她的恍神,凌初日捺著性子再次追問,執意要得到答案。

    「哦……我下午隨便搭了一班公車坐到終點站,再換搭下一班公車坐到下一個終點站,再搭另一班車到另一個終點站……」就這樣數了好幾班,連她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最後等了好久都等不到車,我就找了一間店坐下來喝東西,然後就不小心發呆到現在……」

    「所以你現在在哪裡?」她是不是永遠都學不會如何講重點?

    夏予蘭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後有點心虛回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剛下車的時候有看到牛……」她還忍不住跑過去摸了它兩把。

    牛?她是跑到什麼鄉下地方去了?

    凌初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去拿一張店家的名片,跟我說地址,我去接你。」

    「哦。」她聽話的拿了張名片,然後又回到座位上,正準備念出地址時,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時之間陷入語塞。

    許久沒得到她的回應,他有些奇怪的追問:「怎麼了?快點說。」

    「我……我想……」捏著名片的手指微微收緊,夏予蘭盯著上頭的細巧圖樣,有些艱難的開口,「明天再回去。」

    這會兒連凌初日都沉默了。

    沒料到夏予蘭會突然這麼說,他下意識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開口,克制著情緒問道:「為什麼?」

    「關於我們下午說的那些事,我想自己好好的考慮一下。」她一字一句的說著,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像平常那樣,想到什麼就一古腦的全說出來,畢竟潑出去的水雖然收不回來,但早晚會蒸發掉,但說出口的話卻有可能一輩子都被記在別人心裡啊!

    就像下午那樣……

    「在家不能考慮嗎?你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別開玩笑!」想起新聞上那些慘絕人寰的驚悚標題,凌初日馬上厲聲反對。

    嗯,他說得也有道理,但是……待在他身邊的話,她只會一直想要黏到他身上,根本無法進行正經的思考,反倒是下流心思發展得很蓬勃。

    「我去找間超商待到早上。」便利商店是大家的好朋友。

    她的堅持讓凌初日的心火再度狂燃,說不出是為了她堅持獨自在外的氣急敗壞,或是認為她寧可身處異地也不願待在他身邊的失望打擊。「你確定嗎?」

    他不是不能逼她說出地點,也不是不能想辦法自己找到她的所在,但是……

    他也很累,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有種深不見底的疲倦感,如同瘋狂的浪,將他鋪天蓋地似的吞沒。

    聽到那頭傳來輕輕的一聲「嗯」,凌初日閉了閉眼,彷彿也將心裡的一道門關了起來。

    「夏予蘭,你今天說早知道就不嫁給我,我現在也有種搞不清楚這個婚到底結得對不對的疑問。」他當初不求兩情相悅,現在只希望別再互相折磨,「我也該好好的想一想……」

    他由嚴厲瞬間轉變為淡漠的語氣讓夏予蘭心頭一驚,正想開口追問,卻聽見凌初日再度悠悠開口——

    「我答應過,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會努力配合,所以……看你什麼時候想回來,隨你高興,你自己在外面要多小心,有事隨時跟我聯絡。」

    等等等等一下!她只是想暫時在沒有他的環境裡獨自沉澱一下,好好的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為什麼他卻講得一副好像她打算離家出走好幾年的感覺?

    他究竟是在氣她不回去,還是希望她乾脆不要回去?

    聽著手機因為對方斷線而傳來的嘟嘟聲,夏予蘭呆愣的傻坐著,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咚的一聲頹然趴上桌面,發出悲慘的低聲呻吟,嚇壞了一直偷偷望著她這個陌生客人的女老闆。

    她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她和凌初日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搞成現在這種局面?

    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我覺得你們是該分開冷靜一下。」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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