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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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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真是因為逃避的心理作祟,昨夜宋靜雲在李家待到很晚,李家人很熱情的留她住了一夜。隔天早上七點,李晨翔開車,直接送她到工地上班。

  “謝謝你,晨翔。”下車前,宋靜雲回眸一笑。

  “你跟我客氣什麼呢!”李晨翔搔搔頭,他笑的很開心。“是這樣的……我媽她希望,有空的時候,你能時常到家裏玩。”其實,這是他自己的願望。

  “我知道了,請你跟李媽媽說,謝謝她的招待,有空的時候,我還會去打擾的。”

  “就這麼說定羅!”得到宋靜雲的允諾,李晨翔這才開開心心的,把車開走。

  下車後,回頭看到公司大樓,她臉上開朗的笑容,漸漸淡去……

  “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原雋的聲音跟表情都很冷。

  他突然出現在面前,擋在公司門口,宋靜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昨晚我打了很多通電話給你,你一整夜都不在家?”他質問。

  回避著他的目光,宋靜雲敷衍地道:“我昨晚有事……”

  “到剛才那個男人家裏住了一晚,所以今天早上他開車送你上班,是嗎?”他的口氣嚴峻。

  他的語調和口氣充滿指控,她必須非常努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吸了一口氣,她淡淡地道:“原先生,上班的時間到了,很抱歉,沒辦法再陪你多聊了!”若無其事地越過他身邊,她走進大樓--

  原雋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馬路邊的鐵灰色跑車旁。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的手”

  “上車!”她被甩進駕駛旁的座位上。宋靜雲試著想打開車門,卻徒勞無功。她根本無法從車內,打開這種高級跑車的門鎖。原雋上車後,猛踩油門,車子風馳電掣肘疾行在臺北街頭……

  “你到底想做什麼?”在車上,她生氣的問他。

  他只是一昧開車,對於她的抗議完全置之不理。直到”環球”大樓前,他終於停車,並且將宋靜雲拉下車,強迫她一起搭電梯到頂樓--

  “原先生?”白心慈驚訝的瞪著原雋,拖了一名不情願的女子回辦公室。

  “環球”頂樓是總裁辦公室,原雋目前的身份是代理總裁,除機要秘書室外,整層頂樓等於是他私人辦公室。

  “我不接任何電話,也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我!”他陰沉地撂下話。

  白心慈愣在原地,不敢移動半步,直到總裁室的大門”碰”然關上。

  “你把我拉來這裏做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門關上後,宋靜雲甩開他的手。

  “我才想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原雋道。

  “你的話太可笑了,跟你比起來,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一切你都替我決定好了,我連說不的自由也喪失,現在你卻反過來問我--我想怎麼樣?”

  “你太情緒化了。”

  “情緒化的人不是我!”她不生氣,反而笑了。”我問你,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拉來這裏的人是誰?”

  他冷靜下來,不再反唇相譏。”其實,我想給你一樣東西。”他道。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地走到辦公桌後,拉開抽屜,拿出一隻絲絨制的小盒子裏頭,安靜地躺著一枚碎鑽綴成的指環……

  “幾天前,我就想把這枚戒指交給你。”他低哽地道。

  宋靜雲呆住了,她再也說不出半句話。執起她的手,原雋將閃閃發亮的戒指,套上她僵硬的無名指。”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你所有的害怕和擔心,都將收在這枚戒指裏,我對你的愛,根本不必懷疑。”他嘶聲道。

  宋靜雲睜大眼睛,木然地瞪著那枚貴重的鑽戒,她的眼淚已經氾濫了。

  “相信我。不要再懷疑我,好嗎?”他柔哽地低語。抬起眼,她的淚水一串串滑下眼眶……

  “你教教我該怎麼做?該怎麼面對你的未婚妻,而不感到心虛?”她的聲音硬咽。

  “你不必對誰感到抱歉!”他伸出手,突然抱緊她。他的臉色合下,深沉的眼眸比任何時候還要陰沉。“如果有錯,那個人也是我。”

  “我們太貪心了……傷害了無辜的人,是不可能幸福的。”她喃喃自語。

  “傻瓜!”他將懷中柔軟的身體,抱的更緊。”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幸福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聽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她的心卻好痛……是這樣的嗎?可為什麼在他懷中,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快樂……只有沉重的痛苦。

  內線突兀的“嘟嘟”聲響起時,宋靜雲驀然回過神,從原雋的懷裏掙脫。

  按下通話鈕,原雋的臉色很嚴峻。“我說過,不接任何電話--”

  “是總裁從美國打過來的,原先生。”

  “我知道了,既然是總公司的電話,就接進來。”聽到彼端表明來電者身份,他沉著臉改口。等待轉接的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內異常沉默,宋靜雲默默退出他的辦公室。原雋的視線,跟隨她離去的身影,卻沒有開口挽留。

  “臺灣方面,是不是有一個名叫辛千代的,被你隨便解雇了?!”話筒彼端傳來原慎德冷硬的聲音。

  “為了這種事,父親不必親自打電話到臺灣給我。”原雋的反應很冷淡。

  “就是為了這種事,才要麻煩我打電話給你!”原慎德嚴厲的質問:”我聽說,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隨意解雇公司職員?!”雖然辛千代是基層員工,但”環球”向來有電郵管道,可以直達上聽--這是原慎德用來監控原雋的方式之一,這樣一來,雖然他不曾親臨主持大局,一樣能掌控原雋的一舉一動。

  “總裁,請您放心,之所以解雇該名員工,是因為她在上班時間經常遲到早退,並且支使其他員工勞動,完成她分內該做的事,同時--這位李小姐擅自利用公司資源,於上班時間上網,與一家土地開發公司過從甚密,關於這件事,我已經委託黃經理調查清楚,同時要求警署網路犯罪單位協助偵查,目前這位辛小姐不過是留職停薪中。以上種種,我想總裁並不清楚,因此我在此特地詳細跟您報告一遍。”他冷靜的把話說完。

  在辛千代告密之前,原雋早已計畫好理由。原慎德用在他身上的手段,原雋一清二楚,因此他能料到,原鎮德打這通電話來,是誰告的密。

  “至於您在乎的那件事--我會處理的很乾淨。”他接下道:“就像大陸購地案一樣,我已經處理妥當,絕對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你談下合約了?”原慎德的語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是的,二十四小時後,我方在大陸專員,就會將合約送達美國,請您過目,同時確認雙方正式簽約日期。”

  話筒另一頭短暫沉默。”這件事你辦的還可以,不過時間上仍然拖了太久!”原慎德慣常自我的口吻,沒有絲毫改變。“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我才不管你要怎麼處理!總而言之,適可而止,最好趕快解決!否則,要是讓李家聽到什麼風聲,因此取消婚約,到時候我們想在臺灣順利收購其他土地,勢必會產生困難,屆時'環球'要是因為你這種荒唐行為,而蒙受什麼損失的話--你就要全權負責,聽到了嗎?!”

  “我瞭解。”原雋面無表情地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很乾淨,什麼時候該結束,我自有分寸,絕對不會讓李家有機會聽到任何風聲。”

  “很好,希望你記住自己說的話!”原慎德掛了電話。如同以往,原雋是那個最後收線的人。

  “環球”四十二層頂樓辦公室,居高臨下的氣勢,從上向下望,站在頂樓這片大玻璃窗前,會讓人有全世界的權勢富貴,皆掌握在手上的錯覺……他不會輕易放棄這一切!

  原雋一直很清楚,他想要的東西是什麼。能夠掌握在手中的,他當然不會放手!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不會輕易讓獵物從手上溜走--過去如此,未來亦複如是。

  “小姐!”離開原雋的辦公室時,秘書白心慈叫住女孩。

  “請問,有事嗎?”宋靜雲一貫的禮貌。她眼角的淚痕已抹幹,只有眼眶還微微泛紅。

  “原先生他……”

  “他剛才接了一通電話,好像是美國總公司打來的。”

  白心慈微微一笑。她當然清楚原雋正在講電話,因為電話正是她轉進去的。“那麼,你怎麼離開這裏?”她問。

  “我自己搭公車上班就可以了。”白心慈點點頭,溫和的眼神透出敏銳的毫光。“實不相瞞,剛才原先生跟您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宋靜雲的臉色轉白。“小姐,你的相貌很清秀,而且氣質溫柔,相信一定不乏人追求……”

  “請問,您想說的是什麼?”她臉色蒼白的問。

  白心慈的眼神很銳利。”你知道,原先生已經有未婚妻了嗎?”

  宋靜雲垂下眼,她無言地望著昂貴的大理石地面。“相信你已經知道了。”白心慈接下道:“既然是這樣,那麼你怎麼還能收下原先生的戒指呢?”

  她眼,濕潤的眸子隱約閃著淚光,卻故作堅強地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根本不會收下---

  “我多言跟你說這些,其實根本就不干我的事。”白心慈打斷她的話,繼續往下說:“但是我在環球工作了大半輩子,實在不希望看到原先生,因為這種事被總裁責罰,甚至因為這種醜聞,導致“環球”內部股東人事變遷,因而出現集團危機--”

  “你要我離開原先生嗎?”宋靜雲的聲音接近顫抖。“關於這一點,我曾經努力過,但決定命運的人並不是我。”

  “現在推卸責任,將來是會讓自己後悔的。”白心慈道:“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離開原先生,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強迫你。”白心慈的話很殘忍,但每一句都那麼的接近現實,讓宋靜雲無法為自己辯解。

  “如果一直找藉口的話,等到真的傷害了別人,到時候再說對不起,那就太遲了。”白心慈下了結語。

  之後,她毫不客氣地,將宋靜雲“請”出“環球”大樓。離開“環球”後,宋靜雲並沒有搭上公車,她像遊魂一樣漫步在街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體力再也支撐不住,她蹲在大馬路邊,虛弱的站不起身……

  “小姐,你怎麼了?”路人的關心,讓她無法承受……

  為什麼在身邊關心自己的,竟是跟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而讓她傷心痛苦的,竟然是自己最愛的男人?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身心煎熬的壓力,她脆弱的身體像潰散的木偶,暈倒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李美琦接到電話,與原雋在“環球”見面。當她依照約定時間,搭乘電梯來到頂樓時,她沒料到已經晚上八點,原雋居然還在開會!”

  “白秘書,這麼晚了,阿雋他還在忙嗎?”在辦公室裏等待的時候,李美琦問前來接待她的白心慈。

  “原先生的事業心很重,雖然已經晚上八點,他通常還在加班。”白心慈道。她注視著李美琦的目光,十分溫柔。

  “是這樣的嗎?真是辛苦……”她咧開嘴。“像我,雖然是個專業醫師,就絕對無法持在醫院那麼久,因為醫院裏的藥水味和枯燥、一成不變的工作模式,幾乎快讓人窒息了……”她對著白心慈哺哺地道,無神的眼眸,深埋著旁人看不透的灰翳。

  “李小姐,你的工作很無聊是嗎?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分工作?”白心慈關切地往下問。

  “為什麼?”李美琦從鼻孔裏發出嗤笑聲。”因為我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父親,從小到大,他要求我做的事,有哪一樣能容我拒絕?”

  “你父親他--他一直強迫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白心慈眯起眼。

  李美琦沒有回答。僅是拉出懷中的項鏈,無意識地撫摸著心型鏈墜,然後打開墜子的掀蓋--裏頭竟然藏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是一名年輕女人。從白心慈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明白,照片中那個女人的長相。她突然怔住……

  “白秘書,你怎麼了?”發現白心慈的異狀,李美琦問她。

  “沒什麼,只是我--”

  “你怎麼了?”

  “只是,我看到你墜子裏的照片,突然覺得這名女子很面熟……”

  “是嗎?難不成你見過我母親?”李美琦漫笑著問,沒有把白心慈的話放在心上。多年來,看到這張泛黃照片的人,百分之七十都覺得似曾相識。那是因為照片已經很老舊,人物早已經模糊不清的關係。

  “我想,大概是認錯人吧!”白心慈笑了笑,沒有放任波動的情緒起伏太久。

  “李小姐,你隨時把母親的照片放在身上,真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因為我的母親已經離開我很久了,如果不這麼做,我怕自己會忘記她。”她輕描淡寫的回答。

  白心慈的眼神,卻因為這番話而發直。

  “白秘書?”

  “噢,我是因為聽到你說這種話,實在太過於感動了……李小姐,你真是一個好女孩!剛才我聽你說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心底實在替你感到難過……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一點,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管怎麼樣,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我想令堂應該也這麼認為才是。”李美琦笑了笑。

  白心慈並不瞭解,她將母親的照片放在身上的寓意。她會這麼做,其實是想讓自己的父親內疚!因為在現實生活中,她無法反抗她的父親,因此,她想到了以這種方式報復他--打從十歲開始,她就時常將照片從懷中取出,不經意地在父親面前”緬懷、悼念”。而事實上,對於一個早已湮逝在記憶中的”母親”,她根本就毫無感覺。

  兩人談話間,原雋已經開完會,回到頂樓辦公室。

  “你們在聊什麼?”放下手上的檔檔案,他走到李美琦身邊,很自然地環住她的肩膀。

  “沒什麼,因為等你嘛,所以我跟白秘書隨便聊聊。”李美琦道。

  “原先生,你陪李小姐,我先出去了。”白心慈識相地道,笑著準備離開。

  “等一下。”原雋叫住他的秘書。

  “還有事嗎?原先生?”

  “我有一個東西要送給美琦,你在場正好,可以做一個見證。”他道。

  老闆開口吩咐了,白心慈於是留在原地。

  “你要送我禮物?”拉著原雋的手,李美琦開心的問。

  微微一笑,他逕自走到桌前,神秘地從抽屜中取出一隻小盒子--”這是結婚戒指,我早已經準備好了。”他拿出戒盒,打開盒蓋後,裏頭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嫁給我,美琦。”他低嘎地道,將戒指套上李美琦的無名指。

  李美琦容光煥發,她睜大的雙眼,就跟套在手上的鑽戒一樣閃閃發亮--這是第一次,沒有父親的過分干預,她終於感覺到掌握了自己的人生,現在,只要緊緊抓住,已經屬於她的幸福就可以了。反觀一旁,白心慈的臉色卻很異常--原因是,李美琦手上這枚婚戒,她在另一個女人手上看過……婚戒的款式,竟然跟早上,從原雋辦公室裏走出來那名女子,手指上戴的戒指……一模一樣。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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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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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宋靜雲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由於昏迷了很久,清醒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住的病房裏有六張床位,旁邊都有家屬正在陪病人吃晚餐,宋靜雲被說話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的時候,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處,只感到全身虛弱……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力氣,幾乎下不了床。

  慢慢走出病房,沿途看到標示,她才知道自己進了醫院。

  “護士小姐,請問,我怎麼會在這裏?”好不容易走到櫃檯前,她虛弱的問。

  “唉!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啊!”護士小姐急忙從櫃檯走出來,扶住她。

  “我可以自己走路,沒關係……”蒼白的微笑,她婉拒了護士的幫助。“對了,我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你暈倒在路上,有人叫了救護車,把你送到醫院來的!你送來的時候幾乎快要休克了。”茫然地注視著護土小姐,宋靜雲完全不記得有這一段過程。

  “那麼,我現在想辦出院……”

  “不行!你還這麼虛弱,應該再休息一下,等一下醫生還要再替你吊一瓶點滴。”

  “不必了,”她連忙搖頭。”我真的沒事,現在已經覺得好過多了,離開醫院應該沒問題。”

  “你真的沒關係嗎?”護士狐疑地問。

  “嗯。”她笑著點頭。

  事實上,她感到十分暈眩、虛弱。但此時此刻,她只想趕回公司。現在公司應該還有人在,不管怎麼樣,她不曾事先請假,就不該突然曠職。

  “那……好吧!我請醫生來檢查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你應該就可以離開醫院了。”見病人道?堅持,護士終於接受她的請求。

  例行檢查後,宋靜雲仍然堅持出院,醫生開了一些藥後,終於同意她出院。

  離開病房,到樓下櫃檯繳費的時候,宋靜雲看到那枚套在自己手指上的鑽戒。她的意識恍惚了片刻,回過神的時候,她便立刻將手上的戒指褪下,收在皮包裏。她已經下決心,要將這只戒指還給原雋。醫院前車潮洶湧,為了閃避車輛,她本來打算走大門旁邊的候車道,卻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慌忙轉過身,對方卻已經看到她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正要走進醫院的李美琦,僵在門口,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乍見到李美琦,宋靜雲嚇了一跳。”李小姐,你好……”

  李美琦眯起眼。“你好啊!真巧,怎麼會到醫院來?生病了嗎?”她慢慢露出笑容。眼前這個女孩是宋靜雲,絕對不是她的病人,她很確定。

  “沒什麼……”她看到原雋下車,正往這邊走過來。“李小姐,很抱歉,我急著趕到公司--”

  “你到醫院做什麼?”停好車的原雋,已經走到兩人身邊。

  雖然不想面對,宋靜雲知道,該來的再也躲不過。“沒什麼。”她垂下頭回避著地。

  “你的臉色很蒼白。”他道。

  她沉默以對,低垂的眼神始終沒有正對他。一旁,李美琦敏感地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尋常的尷尬氣氛。

  “這麼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原雋緊盯著宋靜雲閃躲的雙眼。

  “不必了,”因為暈眩,她不得不稍微停頓才接下道:“我可以自己搭公車,況且我要回公司一趟。“恍惚地說完話,她轉身打算離開。

  “你看起來很虛弱!”不滿她的退縮,原雋拉住她的手臂。

  “阿雋!”李美琦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原雋。對於宋靜雲這個女孩,原雋的關心似乎太過火了!”不要勉強宋小姐了,等一下你不是要陪我一起回家,見我父親嗎?”她望向宋靜雲,眼神有一抹防備的冷霜。

  白天的陽光有些刺眼,寶石反射著日光,讓人不得不注意到李美琦手上的鑽石戒指--華麗的款式,就跟收在她皮包裏的戒指,一模一樣……宋靜雲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

  原雋注意到她的視線,停留在李美琦的戒指上,他英俊的臉孔掠過一抹陰沉的合影。宋靜雲清清楚楚他看到他沒有表情的俊瞼.有一扶殘酷的冷靜。仿佛,將戒指送給自己時,他已經料到會有這一幕。

  “原先生、李小姐,我還要趕回公司,對不起。”僵硬地轉過身,宋靜雲蒼白的臉孔已經完全失去血色。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

  “等一下!”李美琦突然叫住她。“宋小姐,你確定自己的身體沒事嗎?”她優雅的聲音,聽起來像朋友一樣充滿關切。

  宋靜雲停下來,她機械式地回答:“醫生已經檢查過了,沒什麼關係。”

  “是嗎?”李美琦走到她面前,乍看下像有意擋住她的去路。“宋小姐,我覺得你跟我剛認識你時,有很大的不同--我這麼說的意思是,我是一名精神科醫師,最擅長的,就是觀察病人的情緒。”

  “謝謝你,李小姐,我的精神很正常,惟一脆弱的。”她頓了頓,垂著頭落寞的輕笑。“……只有我的意志力。明知不可而為之,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原雋的臉色微變,他深沉的表情略微動容。

  李美琦眯起眼,陰晦的視線不露痕跡地移到原雋身上。“不要太自信了,宋小姐,精神病患通常不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她嗤笑,用詞刻薄;完全不像一名專業醫師。“有很多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或者正在做什麼!有可能前一刻還在家裏,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置身在別處;更可怕的是,有的時候閉上眼睛前還是白天,一眨眼卻已經天黑了--好奇怪啊!那些失去的時間哪裡去了?他們自己不知道,但是另一個'他們'也許一清二楚”

  “美琦,你到底想說什麼?”原雋打斷李美琦的話。

  “宋小姐,你知道有多巧嗎?”李美倚咧開嘴詭異地笑著,置若罔閑地往下說:“我專門跟這種病態人格接觸,在我手上就有很多這樣的案例,其中有一個病人居然跟你長得一模一樣!更離奇的是,你們的名字還完全相同!”

  李美椅瞪著宋靜雲,後者空洞的眼神,顯示她正在承受這番話,所造成的衝擊……宋靜雲看到原雋注視自己的眼神,那充滿不瞭解、懷疑、研究的視線……

  “我最後一次,接觸到這個病人的時候,她居然試圖告訴我--她正打算毀滅自己的原始人,”李美琦眯起眼,帶著笑容的眼神卻異常的冷酷。“因為這樣,所以我必須警告你--要小心,不要做出一些超越能力和道德的事,讓另一個惡魔有可乘之機,因為罹患多重人格障礙的患者,最容易疑神疑鬼。最容易喪失自我、最容易因為別人的眼光而崩潰--”

  “夠了!”原雋拉住李美琦,用力將她扯到自己身後,制止她再繼續造成傷害。宋靜雲空洞的眼神,讓他莫名其妙的心痛。曾經,他以為除非失去名利和權勢,他不可能有心痛的感覺。

  “走,我送你回去。”他走到宋靜雲面前,試圖抓住她的手--她卻退得更遠。

  “阿雋,今晚如果你沒到場,我父親會生氣的。”李美琦上前一步拉住原雋,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宋靜雲轉身跑開,她跑得很匆忙,原雋來不及追上她,宋靜雲已經越過馬路跑進捷運站人口,消失了蹤影。

  ***

  白心慈知道,她不應該來這裏。但是這麼多年了,即使明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是誰,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可以再去想她。所以,這二十年來,她不曾以一個母親的身份,關心過自己的女兒。

  李宅位於陽明山別墅區,門口前那條小路很寧靜,只有少數車輛、和住在附近的居民會路過。當年,她曾經發誓永遠不會再回來,但現在,為了女兒,她狠下心重返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家'

  當年李振國她的前夫,不但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了小孩,還逼迫她簽下離婚協議書……

  李美琦,李家的大小姐,就是她為李振國生下的女兒。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知道,李美琦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事實。二十年前被逼著簽下離婚證書,斷送自己幸福那一刻,她的人生好痛苦、好無助、好淒涼……

  如果命運對待她不是那麼坎坷,她怎麼捨得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因為在那個時候,她必須完全拋下過往,才能得到重生的力量,讓自己能繼續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下去。但是命運多麼奇怪。原以為,這輩子母女註定無緣,卻料不到二十年後,眼看著女兒的幸福岌岌可危,讓她終於按捺不住--

  也許,是因為美琦一直將自己的照片藏在懷中,才會激起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母愛。站在李宅高大的圍牆前面張望,白心慈明知道有可能等上一整天,也見不到女兒一面,但她就是捨不得離開。現在親情的力量已經?動,她再也壓抑不住母女間,這股巨大的牽引力……

  “白秘書?”在自己家門口乍見白心慈,李美琦頹靡的神情,露出一絲驚訝。

  “美琦李小姐?”白心慈故作吃驚的表情,藉以掩飾內心的激動。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怎麼會來這裏?”她問著,卻是意興闌珊。

  剛才原雋在醫院前甩開她的手,她從來沒見他那麼可怕的表情--想到這裏,李美琦優雅的臉孔,頓時如同塑像一樣呆滯。平板的表情下,她混濁的瞳孔埋藏著一股濃郁的恨意……

  “有一個朋友住在這裏,我是來看她的。”白心慈不安地笑著,她早已想好一個藉口。

  “是這樣嗎?”李美琦的笑容很淒厲。“那麼不打擾了,我要回去休息--”

  “李小姐!”白心慈追上她。”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臉色好難看!”冒著撞見李振國的危險,她追到李宅大門口。

  “對了,白秘書,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李美倚要地轉過身,仿佛沒事一般繼續往下說;“之前父親跟我提過,只要結婚日期確定,就會把內湖輕工業區的土地,過戶到我名下。只要我爸把地過給我,等我跟阿雋結婚以後,我一定會把土地全權交給他處理!你記得,明天一定要跟他說這個好消息。”李美倚詭譎的雙眼,閃爍著不自然的光彩。

  白心慈愣住了。“我沒聽原先生提過,“環球”有意思開發內湖的工業用地。況且,你可以自己跟原先生說這個消息--”

  “你跟他這麼說就對了!聽到了嗎?!”李美琦的聲調突然尖銳起來,美麗的臉孔不自然的扭曲--她早就知道,原雋娶她,最大的原因,就因為她是地主的女兒。她要讓他知道,往後,她不止是地主的女兒,她自己也擁有土地!只要原雋儘快跟她結婚,就絕對有好處!她會證明給父親看--她這輩子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失手,就連丈夫也一樣!白心慈來不及開口說下一句話,李美琦已經轉身走進李宅--厚重的大門砰然關上。

  白心慈瞪著那道被拿來洩恨的大門,她怔忡的雙眼凝止在李宅的門牌上,幽黯的視線,再一次點燃二十年前的苦人……

  原慎德沒有料到,他那個“聽話”的兒子,竟然敢違背他的意志,讓事情弄得不可收拾--臺灣社交圈已經傳出消息,原雋跟自己公司的員工搞男女關係,這讓一向愛面子的李振國勃然大怒,甚至親自打了一通電話到美國,要求解除婚約!

  “你到底在搞什麼?!現在鬧的連李振國都知道了!剛才他還打電話來,說要解除婚約!”

  “是嗎?美琦也同意?”

  “那跟她沒有關係!你到底有沒有搞懂,重要的是李振國的想法--”

  “很抱歉,父親,我現在工作很忙,沒有時間跟您多說了。既然美琦沒有任何想法,那麼,這件事情就由您跟李伯父決定,如果要解除婚約我沒有任何意見。”原雋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異乎尋常。

  “你到底在說什麼--”電話已經掛斷了。原慎德呆住,不可置信地瞪著斷線的電話,呆了很久。

  原雋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為了報復他冷酷父親--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為了報復他那冷酷的“繼父”,他壓抑自己的喜怒哀樂,製造順從的假像,跟在原慎德身邊,只為等這一天。他拿出手機,按下一組長達十多個數位的電話號碼。響不到兩聲,對方已經接通。

  “總裁。”

  “把我們手上的“環球”持股,在短期內儘快出清。一個月後,原慎德會因了大陸購地案正式下臺”

  “是,何時再買進?”

  原雋咧開嘴。對方問得很聰明,不愧是跟了他多年的助手。

  “股東大會召開的時候。以“環球”賠償購地的違約金,收購“環球”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

  “我瞭解了,齊先生。”

  原雋收了線。他英俊的臉孔,浮現一抹冷酷的笑容。

  一年前,他已改回母姓,正式更名為齊雋。當然,這件事原慎德不可能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環球”不動產,早在三年前已經出現財務危機。力挽狂瀾的原慎德,妄想以貸款方式彌補虧損。卻讓他有機可乘--

  五年前,他以私人財產,買下上海浦東的土地,誰也料不到五年後,這些地段竟然成了內陸貿易金融重心。這一次“環球”大手筆在上海購地,他早已預料,除了頭期資金,原慎德根本付不出第二期購地資金!“環球”是一個爛攤子,但他不在乎收下一堆爛攤子,因為得到它,象徵他的勝利。況且,他在內地的生意,需要這種全球性的大機構背景。”環球”是一顆棋子,而原慎德,只是他運用這顆棋子前,一個自食其果的愚人。收線後,他神情愉快的打開辦公室大門,準備下樓。

  “白秘書?”意外的,他看到站在門外的白心慈。

  “原先生……或者,我該叫您齊先生?”

  “白秘書,你站在外面偷聽多久了?”原雋冷峻的臉孔,陰鷙冷沉。

  “齊先生,您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白秘書緩緩地問,仿佛完全豁出去。她質疑的語調,不再保留下屬對上司的謙卑。

  原雋咧開嘴。“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剛才,你不是完全聽到了?”冷淡地反問。

  白心慈愣住。

  “李振國會知道你的事,是我告的密。”片刻後,白心慈卻突然坦誠。“我去找過李振國,告訴他你與那位宋小姐的事,同時要求他與原家解除婚約。”她道。

  為了女兒的幸福,她鼓起勇氣,再一次與李振國見面,企圖挽回女兒的幸福。同時,一併打擊傷害女兒的男人……但現在,很顯然的她並沒有傷到原雋分毫,反而讓他順理成章,有了解除婚約的藉口。

  原雋冷笑,聽到這番話,他毫不在乎地邁步朝電梯而去。“已經無所謂了!現在隨便你想跟誰告密,我完全不會在乎!”同時拋下話。

  “原先生!美琦小姐她是無辜的!”白心慈急切的語調提高了八度,企圖要挽回原雋的注意力。“她從小失去了母親,一直被自己的父親所控制,直到現在,她才認為自己找到了幸福,而你就是她惟一的希望--”

  原雋停下腳步,回頭望住她。“既然是你跟李振國告密,為什麼又跟我說這些話?”他的話,並非問句。

  很明顯的,白心慈站在辦公室外,已經偷聽到他與大陸特助的對話,因此知道目前情勢已經逆轉--他不再受制於原慎德,相反的,原慎德從此會受制於他。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替李美琦說這些話。

  “難道連你也忍心欺騙她,讓她一輩子都活在失落感中?”

  “我對美琦並沒有感情。”他回答的很理性。

  “不過,如果她願意,我會依照承諾娶她。”他並未想過,要傷害李美琦。

  只是,他的愛情只能給一名女子,再也挪不出空間為其他女人保留。之所以送給她跟靜雲一模一樣的戒指,只是想儘量做到公平。雖然他的做法很自私,但是為了報復原慎德,他不會容許自己心軟。

  “美琦?!”白心慈瞪大眼睛,驚訝地凝望原雋背後--

  李美琦正好搭電梯上樓。原雋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完全聽見了。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愛我。”李美琦低沉的語調,冰冷得幾乎沒有溫度。

  “只要你不再像三天前那般,對靜雲說出那麼殘忍的話,我仍然會履行承諾,跟你結婚。”面對李美琦,他冷靜地道。他當然記得,那一天,李美琦曾經對著靜雲說過什麼話!關於李美琦曾經提到,靜雲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事他自然會調查清楚。要不是因為這幾天他忙著收網,等待原慎德簽下那張購地合約,他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拖延到現在!

  “你是說,你愛上了宋靜雲那個精神有問題的病態?!”李美琦誇張的咧開嘴,刻薄地詛咒。

  原雋的眼神放冷,像看一名陌生人。“美琦,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麼殘酷的女人。”

  “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你明明跟我訂婚,卻又勾引公司的員工--我覺得你比我更殘忍、更卑鄙無恥!”

  “很好,那麼現在,你可不必嫁給像我這樣殘忍、又卑鄙無恥的男人。”他冷冷地道,轉身走進電梯。

  “等一下--”李美琦追進電梯。

  呆在外面的白心慈來不及追進電梯,只能眼睜睜看著電梯大門,在她眼前關起來。

  “你想去哪裡?!”追進電梯後,李美琦質問他。

  原雋面無表情地凝視樓層按鈕,默然無語。

  “白秘書告訴你了嗎?我爸答應了,只要我們的結婚日期一確定,他就會把內湖一筆上地過戶給我,我同意,到時候那筆土地讓你隨便運用。”她驕傲地說。

  “你的父親,今天早上才打電話到美國,要求解除婚約。”他平靜地道。

  “不可能!”李美琦不可置信地低吼,她瞪大了眼睛怒道:“他憑什麼--憑什麼每一次都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替我決定一切?!我不同意!”

  “恐怕,這由不得你。”原雋道。

  “滴滴滴滴滴……”手機突然響起音樂,在這禁閉空間內,顯得格外刺耳。

  “喂?”原雋按下通話鈕。

  “我”電話裏,是宋靜雲的聲音。

  “靜雲?等一下我會去找你--”

  '你不必來了……反正,我們就快永遠分開了……”她的聲音異常,顯得很虛弱。

  “你在說什麼?”他皺起眉頭。

  “我是一個不正常的人,根本就配不起你……我想,只要我死了,我們之間就可以結束;你就可以跟李小姐在一起了。”

  “靜雲,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原雋沉著的臉色突然改變--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我決定、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電話裏,傳來宋靜雲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

  “你現在在哪裡?!”他追問,激動的幾乎捏碎手機。

  “家裏……”電話就此斷了線。

  原雋瞪著電話筒,紊亂的腦海空白了一秒鐘。

  “你要去見那個姓宋的女人?!”眯起眼,仔細觀察著原雋一舉一動的李美琦,倏然瞪大眼睛,像潑婦一樣失聲質問。

  他沒有回答。電梯門一開,他便急切地,朝自己停在地下室那輛跑車沖過去。現在,他根本無心理會李美琦失常的言語和行為。

  “等一下!我不准你去見她!”她突然抓住原雋的手臂。

  “放開!靜雲現在很危險--”

  “她很危險?”她突然笑開臉,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啊,她死了不是很好嗎?這樣,我父親就沒有理由,再反對我們的婚事了!”李美琦笑著對他說。

  原雋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一秒鐘後,他甩開李美琦的手—“我看,該去看精神醫師的人是你。”迅速打開車門,他旋轉鑰匙後猛踩油門,加速開離地下停車場。

  李美琦同時奔向自己的紅色跑車,跳上駕駛座。“你給我回來!”她瘋狂地,在自己的車子上怒吼。“回來!我叫你回來!”

  當然,坐在另一部跑車上的原雋,根本聽不到李美琦的怒吼聲。二十秒後,李美琦所駕駛的紅色跑車,從另一個車道開出地下停車場,尾隨在原雋的跑車之後,追上街頭--紅色跑車突然在街頭發狂加速,在五秒鐘內沖到時速一百公裡,對準前面的鐵灰色跑車衝撞過去“吱--”跑車獨特的扁平寬胎激烈地磨擦路面,發出尖銳的聲響--

  碰!兩車以高速相撞,那結實的撞擊聲,在承受深度撞擊者的聽覺裏,如同空無的炮聲……濃稠的血腥味,剎那間彌漫整個駕駛座。閉上眼睛前,李美琦得意的發出笑聲--這一次,她不但掌握了自己的人生,同時控制了別人的命運。
好的心情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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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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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上電話後,宋靜雲安詳的躺在床上,等待原雋來見她。

  當然,她並不是真的宋靜雲--應該說,現在,她是另一個宋靜雲。

  “我就不相信,用這一招,他不會回到我身邊。”她自信地微笑著,躺在床上喃喃自語。

  一百顆安眠藥的強力作用,等一下就會發作了。對於自己掌控人性的能力,她有絕對的把握!相信原雋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從今以後再也離不開她。當然,她必須假裝成宋靜雲。不過無所謂,反正是永遠的“假裝”,到頭來假的就會變成真的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為自己的勝利得意!這幾天來,她一直以這個身份存在,那個懦弱的宋靜雲不曾再回來過--只會逃避現實的人,註定消失,永遠沉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掛在她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焦慮取而代之……

  “怎麼還不來啊……”她的聲音變虛弱了!這一次可不是裝的,安眠藥的效力,好像快要發作了。

  “滴答、滴答……”她想轉頭看時鐘,卻恐懼地發現,竟然困倦得連轉頭都沒什麼力氣--

  原雋再不來,她可能會真的死掉!死亡的恐懼,開始籠罩她的身心。她試圖移動手腳,從床上坐起來,卻驚駭的發現--自己的四肢居然完全麻痺了!

  “不……怎麼會這樣--”她想尖叫,卻聽到自己孱弱、破碎的呢喃聲。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失算!動彈不得地躺在床上,她張大的瞳孔慢慢萎靡,隨著時間消逝,她美麗的臉龐上,驚恐和畏縮的神情越來越甚……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接近昏沉的時刻,她的雙眼翻白,接著突然從床上坐起來--

  “我不要死!”宋靜雲滾下床。另一個自己消失了,面對死亡威脅,另一個她,終於因為恐懼而懦弱的逃避!

  跌落床下時,膝蓋嚴重撞傷後傳來的椎心痛楚,反而讓宋靜雲恢復清醒—“我不可以死……不可以丟下哥哥一個人!”一寸寸爬向門口,她喃喃自語著十多年前,躲在大水溝那一夜不斷告訴自己的話。她渙散的眸光裏,有著堅毅的求生決心。

  “有沒有人?外面有沒有人救救我……”躺在地上,她不斷拍打大門,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六個月後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

  像這樣的日子,宋靜雲總喜歡躺在陽臺上,凝望天上變化多端的美麗雲朵。自從搬到哥哥宋青雲的公寓,她賦閑在家已經六個月,每天打理哥哥和自己的飲食起居,雖然太過優閑了點,卻是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哥,我出去了,下午就回來!”週末假日,她如同以往一大早就到一豆漿店幫忙。

  “早去早回,如果體力不支的話,我可以撥空去接你。”宋青雲從房間探出頭跟妹妹開著玩笑。

  眼看著宋靜雲恢復健康,是宋青雲最大的安慰。六個月前她吃安眠藥自殺,雖然讓身為哥哥的他震驚傷心,但事件過後,卻換來一個回復正常的妹妹--另一個靜雲從此不再出現。這一點,讓宋青雲無比慶倖。她從八歲開始,首次發病,之後相隔九年,十七歲以後開始頻繁發病。因為這樣,他才替靜雲找了心理醫生,卻又擔心她知道真相無法承受,於是一直隱瞞事實。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麻煩'你的!”調皮地眨一眨眼,宋靜雲這才轉身離開家門。沒想到才剛走到公寓門口,她就強烈感到,有一股視線一直盯著自己。轉過頭,她茫然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四方搜索,然後,她的視線不期然地與他相望--

  一名站在圍牆外的男子,乍然與她的視線相逢,他深邃的眼神像漩渦一樣讓她暈眩……宋靜雲呆在門口,她瞪著那個男人--

  男人英俊的臉孔,被劃上一道深深的遺憾--他的左臉頰上,橫亙著一道又深又長的疤痕。“我知道,我不是來挽回什麼。只是……”原雋瘠啞的聲調,十分粗嘎低沉。“我考慮了很久。本來,是不打算再跟你見面的,但是我要離開臺灣了。我想就算是最後一面,也一定要見到你。”她不語,木然的表情,拒絕回應男人的言語和情緒。

  “現在,我終於達成心願了。”他落寞地低笑,伸手撫摸自己左臉上已經結癡的傷疤,仿佛那裏還留有痛楚。

  這是那場車禍留下的紀念品。在車禍中喪生的李美琦,帶給他的詛咒,還不止這道猙獰的疤痕……“我只要知道,你現在過的很好就夠了。”苦澀的微笑,接受她毫無反應的回應,他識相地轉過身,準備離開。

  突然問,宋靜雲呆住了--他的腿……

  “你,你的腿--”

  “跛了。”他沒有轉過身,平靜地替她把頓住的話說完。粗啞的嗓音,挾著濃重的滄桑。

  跛了?宋靜雲呆在原地,無法置信地瞪著他落寞的背影,一跛一跛地離她而去……她的雙腳如同生了根,沒有辦法動彈。直到他落寞的背影,即將轉過街角…

  “不要走!”她奔上前,忘情地抱住男人寬厚的背部--

  終於,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潰決的感情和淚水,原以為她可以遺忘,原以為這些日子以來已經學會堅強!但她沒想到,他竟然以這副受到嚴重傷害的身軀,回到她的生命中……

  曾經那麼意氣風發、曾經那麼英俊出色的男人,如今卻像一個老人,滄桑的背影幾乎令她心碎……她怎麼還能無動於衷?怎麼還能漠視自己內心的感情,看著他一步一跛地走出自己的視線?

  “是我的錯!”原雋激動地轉過身,緊抱著懷中的女人喃喃低語,懺悔的神情表露無遺。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願意放棄復仇,只求與心愛的女人一生相守,也不願再造成任何傷害和遺憾。

  “不。”她在他懷中搖頭。

  “靜雲……”

  “你知道的,從前我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其實,我們或多或少,都具有多重人格傾向,這並不意外,因為我們所接觸的外在環境形形色色、單一人格,並無法解決生活中遭遇的難題上她對他笑著,是真心的微笑。”所以,我們會因為外在的壓力而為裝自己本來的善性,因此做錯了許多事。但是,不要再為以往的過錯後悔了,只要我們能記取教訓,為往後的人生而努力,就是生命最大的意義。”他凝望著她,激動的神情充滿了感謝。沉重的過往,在這一則獲得釋放,從此雲淡風輕。

  “我愛你。”他激動的音調,掩抑著濃厚的依戀和揚蜷。

  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兩人充滿愛意的相互凝視……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宋家準備辦婚宴了。

  這天,宋靜雲正在家裏等候原雋來接她,一起出門選購結婚戒指--

  “宋小姐,你的信!”

  “噢!”宋靜雲跑到門外,從郵差手上接過信封。她幸福洋溢的甜美笑容,連郵差都忍不住對著她傻笑。

  紅色的信封,看起來有些突兀。她疑惑地撕開信封,取出裏頭的信紙閱讀--

  恭賀新婚,祝你幸福。

  龍飛鳳舞的字雖然美麗,卻顯得用字的主人,性格有些隨意……

  這一年的夏天,奇妙的事情不斷……故事,總是一個連接著一個開始。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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