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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十七封不知所云的信件,響個不停的電話,夕遠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皺眉。

  「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呢?」

  信件內容多半是文字混亂的詛咒,甚至還有驅魔的經文,電話更不用說了。夕遠也不打算拔掉電話線,只把電話調成無聲,他覺得就隨他們打吧。

  如果這是聖石會的惡意對待,那麼大概是比較底下的信徒吧?充滿著恨意的激烈情感,卻毫無組織與理智。如果是想除掉一個人,應該更有計劃性,但要擾亂一個人的生活起居的確這樣也可以,夕遠思考著。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打算除掉「上官渚音」,他八成也是帶著自私的情感,夕遠如此想著。但若從「聖石會」這樣一個怪異的組織來看,可能也是利用著那個人的想法,藉以探測自己;身為空遠集團的繼承人加上那樣的「過去」,也難怪會成為目標。

  聽陳洛培先生說,連張醫師也被盯上,而且受到攻擊;夕遠瞇起眼。

  果然,不主動將敵人除掉是很危險的事,但沒有理由就不能出擊;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說是騷擾而已。自己是財團繼承人,要是動作太大可能會引起媒體的注意,十分的麻煩。

  「雖然不太願意,但只能這麼做了。」夕遠低聲說著。

  經過一夜好眠,浩維覺得自己好多了,除了內心的陰鬱。

  坐在床上,浩維茫然的看著漸漸透出陽光的窗。

  他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上官渚音了。

  原本在一段時間的接觸,逐漸的認識,以為兩人之間的信賴慢慢的上升,但在赤裸裸的揭開自己的內心時,浩維清楚的看見了:原來,是自己不信任對方。

  從未信任過「上官渚音」這個存在。

  也許只是陷阱,洛培也說過的,這是聖石會作的假暗示,不過……他這麼想過,他的確曾經有這樣的想法,痛恨到……想殺掉對方,但這想法太可怕了,很快的他就拒絕去想,否認自己有過這樣的想法。

  假裝自己可以接受老師的遺志,拯救一個混亂的靈魂,甚至是另一個自己。

  假裝這個「上官渚音」不是「上官渚音」。

  浩維抓緊棉被。

  傷口被撕開了,他怕痛。

  「浩維?」

  門轟的一聲被打開,只見洛培大剌剌的走進來,只穿了條四角褲。原本獨自沉溺在憂鬱情緒的浩維一下子就被嚇得跳起來,手上還抓著剛剛那條棉被。

  「幹嘛啊,看到鬼喔?你那是什麼喜劇演員的反應啊?」洛培一臉無趣的靠在門邊,一臉疲態:「你醒來就好了,起床吧,你也睡夠久了。」

  畢竟這是洛培的家。浩維猛然想起,馬上從床上爬起來,並把床還給洛培。而洛培也懶散的走向床鋪,躺上就拉起棉被蓋上了:「那我睡了,晚安。」

  這麼「早」睡?浩維苦笑,不知是自己害的還是這是洛培的習慣?

  既然洛培都睡了,浩維也不打算打擾下去,準備換了衣服就回去。而正當他剛穿好了西裝褲,洛培就爬了起來:「等等,你要回去?」

  「啊不然咧?」要待下來也無事可做啊,浩維心想。

  坐起來的洛培抓了抓頭,「你要回去的話就不要回你現在住的地方。聽說收到許多惡意的信件及電話,昨天就確認了;大少爺還是回家了,真是任性。」

  聽到洛培提到「大少爺」,浩維臉青了一會。

  注意到浩維的反應依然古怪,洛培歎一口氣,說道:「你這樣沮喪下去也不行。逃避是沒有用的,不是嗎?該面對的就是要面對,有些事不像你想得那般可怕。」

  一愣,到浩維回過神來,只見洛培已經睡過去了。

  洛培說的也很有道理……浩維沉思了一陣子,穿好衣服,就出門了。

  既然如洛培所說的,自家開始受到騷擾,浩維就打算順路前往自己的辦公室。事實上暫時也不知道該作些什麼,但浩維只想靜一靜。

  來到人行道,認出路而打算走到辦公室浩維又在想了:劉雨漓不知怎樣了?

  也可說是她間接帶浩維進入聖石會這個神秘教會的,但浩維又不認為她是同夥。想必一開始也是這樣,劉雨漓被引出痛苦的事,才會死忠的依賴這個教會的。

  浩維忽然覺得不能放著劉雨漓不管,但又不方便進入聖石教會──他擔心後續還有其他問題會發生,於是他繞來繞去等到彌撒結束,才走過去。

  結束彌撒的教堂外頭正舉辦簡單的義賣,這個浩維也聽雨漓說過。除了一些他們特製的宗教產品(浩維發現許多年輕人對這很有興趣,可能是因為逆十字架的造型特殊吧),還有教友自製的一些產品,如泡菜、手織毛巾等等。一到浩維就被一些教友團團圍住問說怎麼沒來彌撒,浩維只推說睡過頭了。而他注意到站在教堂中的神父,正用不知怎麼形容的笑容盯著他看,令浩維不安;他絕對要避開這個人。

  幸運的是,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劉雨漓。

  當浩維走向雨漓時,也引來旁人的內哄,而意識到浩維存在的雨漓一下子也不知所措。浩維雖然感覺尷尬,卻也小聲的問了雨漓:有些事想問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雨漓臉一紅,點點頭。


  兩個人在路上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弄得太僵了,但浩維又不懂得去調整這種情況。自己的不夠圓滑、反應遲鈍,自己是最明白的。只能隨便找話題帶過去──浩維用餘光看到雨漓手上抱著一盒東西,看起來像是茶葉盒。

  「嗯……你手上那是茶葉嗎?剛剛買的啊?」

  浩維故作輕鬆的問著,雨漓卻呆了呆,轉過頭:「嗯……是啊……薰衣草茶……」

  一聽,浩維笑著接話下去:「薰衣草?記得我第一次泡茶給你喝,就是薰衣草茶……唔……」逐漸感覺話題越來越轉不過來,反而還讓氣氛更曖昧,紅著臉的浩維很快就別過頭,說著:「這裡離我辦公室很近,要不要來?」


  並不是兩人第一次一起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但感覺一不對就覺得很古怪,尤其孤男寡女共處一電梯,狹窄得令空氣也有壓迫感。他開始發覺這種氣氛可能會讓他無法與雨漓進入正題──偷偷瞄了雨漓幾眼,垂著頭的雨漓倒是臉紅得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辦公室的樓層,浩維一個箭步就跑去開門,想藉著某些動作來轉移注意,但鑰匙插入時他忽然感覺怪異──與平常開門的感覺不太一樣。等進了門,浩維看到熟悉的身影。

  上官渚音。

  不,應該說……是夕遠,坐在沙發上看著書。

  對方注意到自己的時候,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張醫生,這位是你的……戀人?」說著,夕遠站了起來向雨漓問好,而浩維先是整個呆住,才反應過來:「不、那個,你怎麼會……在這!」

  「對不起,沒說一聲就跑來,可是張醫生的電話都打不通。」夕遠帶著歉疚的語氣說道,此時浩維才注意到自己手機沒電的事。這同時,夕遠也說了下去:「最近的事情,想跟張醫生討論一下。我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不,不是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問題,只是……」浩維苦惱的按著頭。他想起洛培提到家中遭到惡意騷擾的事,也許夕遠也是因為這樣才過來的,但原本約雨漓過來的浩維又覺得對不起雨漓。他只能先請雨漓上座,並順便介紹了在一旁的夕遠:「呃,雖然有點突然,但這位是……唔……」

  「我是他的侄子。」夕遠再度笑著接話。浩維雖然感謝夕遠接話如此順暢,但又想到夕遠「張醫生」的稱呼好像與他的說辭產生了矛盾;不過看雨漓好像從驚訝轉為平靜,浩維先是感到安心,然後才將外套放在直立衣架:「那……我先去泡茶好了,等下再看看要怎麼辦。」

  「等等。」雨漓突然站起來了,滿臉通紅的,將剛剛買的茶葉罐遞了出去。浩維看到她這個動作,有些明白了,笑的接過:「那,謝謝你的茶葉了。」

  雨漓露出淡淡的笑。

  在茶水間燒著小壺開水,浩維驚訝自己的情緒居然快速的平靜下來。沒想到看到夕遠,他非但沒產生什麼不快的感覺,反而像是鍾整個敲響般,糾結在一起的腦袋整個鬆開了。聖石會也許粗暴的撕開了他的傷口,卻令他的思緒更加清晰了。

  痛是痛。

  但呼吸變順暢了,不會每次都感到過度緊張。

  浩維不清楚這是不是沒意識到夕遠是「上官渚音」這個存在的緣故,但他放心了;正如洛培所說的,事情沒他想像的那麼可怕。

  快速的泡完一壺茶,浩維端著茶葉到客室,卻看到雨漓與夕遠相談甚歡的情況。

  「張……大哥你來啦,劉小姐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呢。」夕遠笑著看向走來的浩維,而浩維笑得不太自然,只是先把茶放在茶几上:「你們聊得很開心的樣子,在聊什麼呢?」

  「唔,就是……」雨漓聽浩維這麼說一下又說不出話,只由夕遠接口:「沒有,只是稍微聊了一下你的事。」

  「我的事?喔……嗯?」浩維一聽皺著眉看著夕遠,他知道自己的什麼事?而夕遠只是笑。想想也沒什麼好追究的,浩維替兩個人倒完茶以後,就坐到夕遠旁邊:「那麼,我想你大概也不方便離開,可是我與她有話想談一下,我怕她會有些緊張,不如你去我的資料室看書如何?很舒適的。」

  「啊,這樣也沒問題,等等在聊吧。」夕遠說著拿起茶杯,雨漓也嘗了一口茶。

  茶杯落了。

  在浩維還搞不清楚情況的同時,他看到劉雨漓與茶杯一起倒了下來。

  夕遠還未將茶杯送到嘴邊,就被這個情況給震住了。同時間他回過頭看著浩維:「張醫生!」

  浩維被他這一嚷才回過神,而迅速的檢查倒地的雨漓。雨漓看起來像是昏了過去,雖然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夕遠!你去報警跟叫救護車,我先來替她急救。」浩維急著叫道,而夕遠也照辦。浩維按照著過去所學的替躺下的劉雨漓作CPR,但總覺得哪裡奇怪,雨漓像是練習用的安妮娃娃,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惡……可惡!」浩維咬緊牙,拚命的按摩雨漓的心臟;他救活了循詼,這次一定也沒問題。

  一定也沒問題。

  在浩維茫然的想起同樣的話的時候,才驚覺自己是坐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看著黃布條將自己的辦公室圍起來。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切,過了一陣子,忽然注意到夕遠就站在自己旁邊,帶著哀傷的神情。

  「張醫生,你還好嗎?」

  夕遠擔憂的問道,浩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然後轉過頭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

  他也想問,可是卻毫無力氣。然後,他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方湘儀朝他走了過來:「浩維?你還好嗎?要不要告訴你法醫的鑒識資料?」

  浩維呆然,僅是慢慢的點了點頭。

  「她是被毒殺,是什麼毒我們也還在查。她是瞬間全身神經麻痺而死,死的時候毫無痛苦。」湘儀照著手上的資料慢慢的說,還皺著眉頭自言自語:「沒想到當初看到的那個女孩,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沒未聽完,浩維整個臉都白了,他不自覺的抱著自己的雙膝顫抖。

  看他這個樣子,湘儀歎了口氣,拍拍浩維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沮喪,可是還是要問你一些問題。」

  「那罐茶葉是誰買的?」

  聽到新的聲音,浩維抬起頭,看到的是一臉怒顏的劉育偉警官。

  「我們查到毒的來源來自於茶葉,不過,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劉育偉說道,冷笑的看著一旁的夕遠:「又是你,為何你身邊總是會發生命案?」

  「給你添麻煩了。」夕遠慢慢的行了禮。

  劉育偉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隨即咳了兩聲,說道:「不論如何,這茶葉很有問題,可能在之前就有人下毒。」

  浩維露出疑惑的表情,才猛然站起來:「這不可能,因為這就是劉雨漓買的茶葉啊!」

  他這話一出把在場的警員都嚇了一跳。死者買的茶葉有毒?

  「這的確不對勁,她總不會是拿茶葉來自殺的吧?」湘儀困惑的說。

  「不過,也有可能是第一個使用者做的。」育偉瞪著浩維,這把他惹毛了。

  「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浩維吼了出來,卻在想罵些什麼的同時,沉默下來了。他想到了,雨漓購買茶葉的地方。

  「……是聖石會?」浩維顫抖的,小聲的說了這幾個字,卻給湘儀聽到了。

  「又是聖石會?!」

  「聖石會?」劉育偉也皺起眉頭,這是上次案件牽扯進去的那個教會。

  「──雨漓買的茶葉是從他們那裡買到的,絕對是他們!」浩維吼了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這個情緒是從哪來的。

  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憤怒。

  在他面前,有人這樣被殺死了。因為自己。

  湘儀一個箭步衝上來給浩維一個手刀,叫著:「你給我冷靜點!把話說清楚,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嗎?」

  「安靜,你說這茶葉是從聖石會買來的?他們幹嘛這麼做?」育偉不太高興的說著。

  「警官,雖然你不太相信,但我們認為浩維他被這個聖石會盯上了,他還……啊,對了,聽說他家裡還收到許多恐嚇信呢!」湘儀快速的說了這一堆,讓育偉滿頭霧水:「你是在說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呢?」但看到湘儀認真的神情,他咳了兩聲,說了:「不管是怎麼回事,有扯上關係就要調查一下。當然,你們也脫不了嫌疑。」

  湘儀流了幾滴冷汗,而浩維,依舊臉色蒼白的站在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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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某財團的公子遭到神秘宗教的暗殺,一般來說,這是很好的新聞炒作主題。

  但隔天的報章雜誌、新聞節目,沒有一個提到這回事的。

  警察也感到奇怪,這個案子,太詭異。他們去詢問辦過義賣會的教堂有關茶葉的事,卻發現那個賣茶葉的人根本不知道是誰,似乎從頭到尾也只有劉雨漓購買茶葉。那麼茶葉是碰巧有毒,還是蓄意下毒?要殺的是劉雨漓,還是張浩維,甚或是上官渚音?而上官渚音的住處收到多封騷擾信、惡意電話,是否也只是巧合?

  「這種能致人於死地的猛毒,絕對不會是不小心放的。無色、無味、無臭,就連鑒定人員也做了一些實驗才查出是某種化學合成物,但這種東西又非一般民眾弄的到手的。」劉育偉不滿的分析著──這種與上官渚音有關卻又莫名其妙的案件已不是第一次,很多警員一聽到這孩子的名字甚至已經打定主意不想認真查了;反正絕對查不出什麼嘛!但劉育偉可沒那麼想,他一直都想找出證據來證明上官渚音的涉案,但查過現場又查不出什麼。

  方湘儀不安的曖昧態度又引起劉育偉的注意。稍微詢問了一下,湘儀才勉強說收到「上官渚音與張浩維被奇怪組織盯上」的情報,以及「聖石會並非單純的宗教團體」這樣的訊息。若是過去的劉育偉,說不定會大聲斥責這種怪情報,但今日又覺得說不定是真的。上個案件也是與聖石會有關,說不定兩者有關聯。

  這次新聞的封鎖也很可疑。雖然身為大財團繼承人的上官渚音涉案,他的父親等等絕對會有心封鎖消息,但此時他的父親又去外國辦事,因此可能連這事也沒聽過。那麼,又是誰在封鎖消息?

  至少查查聖石會就會知道真是他們有問題還是上官渚音搞鬼,這麼想的劉育偉,向局裡申請搜索票以後,就去聖石會各大教會搜查。

  教會的神父、修女們倒也很配合,尤其是賣出毒茶葉的東區聖石會教堂,神父更是親切有禮。在劉育偉搜了一圈還找不到什麼的時候,還請他進入客室坐坐,放了音樂、並泡茶招待他。

  「劉警官,搜查辛苦了。其實,我們也很希望這種事能夠趕快結束。」神父笑著坐下來,凝視著劉育偉,「如果能幫助調查的話,我會樂意透露一些消息的。或是……有什麼煩惱,我也樂意傾聽的。」

  警方去注意聖石會,而令聖石會必須全心應付他們,這對自己是有利的;雖然死了人。帶著這樣的想法,夕遠換了整齊乾淨的襯衫西褲,來到了一棟陌生的公寓前。他按了門鈴,確認那裡有人居住,也有人在家,於是就上了樓,來到大門前。

  「您好,請問您有什麼事?」開門的是一名看來溫柔的主婦,而夕遠淡淡一笑:「我找林忘仇小朋友。聽說他受到領養後住到這裡了,是嗎?」

  一聽,主婦的神情變得古怪,帶著顫音的問著:「你找他作什麼呢?」

  「我是忘仇的姐姐──林思緣的朋友。思緣之前留學了,所以我才輾轉聽到忘仇被人領養的事。的確,有那樣的母親應該沒辦法留在原來的家庭裡了……啊,這也不是我想說的事。事實上思緣有事拜託我來找他,不知道能不能讓我看看他?」夕遠微微一笑。

  主婦猶豫了一會,慢慢的說了:「他現在不在喔,你要不要……」

  「我可以等。」夕遠回的很快。

  一愣,主婦皺著眉頭打量了夕遠一會,問道:「你是……哪位?我留一下紙條好了。」

  夕遠笑得瞇起眼。「我是上官渚音。」

  話沒說完,大門猛地被關上。而夕遠手要再按門鈴的同時,大門被拉開,那位原本溫和的主婦露出猙獰的表情,手上還拿了一把菜刀,用力的揮了過去。夕遠側身一閃,就聽到那主婦尖叫著:「惡魔、惡魔、是惡魔啊啊啊啊啊啊!」

  夕遠皺起眉頭,先是打掉對方的菜刀,接著抓住她的手,將她推入屋內,然後關起大門。

  倒在屋內的主婦依然是扯開喉嚨大叫,夕遠見狀,歎氣之餘,從口袋拿出沾有麻醉藥的手帕彎下身摀住婦人的口鼻。沒兩下,婦人安靜了。

  幸好是這樣的天氣,就算戴手套也不會有人起疑;夕遠思考著,幫那位婦人將門外的菜刀撿回去,並放回廚房。

  果然林忘仇是脫不了關係的,看著屋內掛著那麼大的逆十字架,以及那位太太的反應,可能他在上次案件後就被安排在教徒家中,以便進行更多的事情。夕遠並不清楚這位少年在教會中的地位,但他判斷應該能舉足輕重。從上次林思緣的案件及這次針對自己及張浩維的攻擊來看,應該是由那位少年引起的。

  夕遠也借由循詼的搜尋能力查了林忘仇的資料:在校成績一般,但智商卻很高,大約160……這點引起了夕遠的注意。而且聽說了浩維受到的攻擊,夕遠猜出了他們應該是怎麼做的。

  他們用的是催眠。

  先把陳征峰吸收以後,針對他的罪惡感加工,甚至還引導他去殺掉所有涉案的人……這麼做應該是為了報仇,這屬個人的私心。會有這樣私心的大概就是林忘仇了,因為在父親離家、母親發瘋後,唯一能照顧他的就只剩親姐姐林思緣,但林思緣也是因為這樣的事變得歇斯底里。若林忘仇成功的以自己的智慧成為上層人物,那他一定會想為此作個了斷。

  針對「上官渚音」可能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並不是害怕組織的秘密暴光,而是怕被查出那個案件與聖石會的關係,這已經是致命傷害了。而或者,想得更單純一點,那位少年說不定只是妒嫉而已;妒嫉在教堂裡看到與姐姐交談的那位少年(當時是朔閉),而想把他給除掉。

  能知道朔閉展開調查,也只有那時候看到朔閉的林忘仇了。

  雖然這種想法很大膽也毫無證據,但夕遠已經確定一半了,尤其是在他來到忘仇的房間翻查了一陣以後。

  哪個普通的中小學生房間裡有宗教心理學研究的書?

  一個小時內必須要解決這件事。夕遠說完這句話後,打開了林忘仇的電腦。


  浩維一個人縮在沙發上,重重的喘息。家裡被人騷擾,辦公室又成了命案現場,現在他可是不得不又來打擾洛培,但他心情又沉重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剛睡醒的洛培看到浩維這個樣子,僅能搖搖頭,並點起了煙。

  「要來一根嗎?」

  浩維一聽也搖搖頭,他可是煙酒不沾的。

  洛培將廢氣吐出,看了浩維一眼,「你這麼沮喪也無法幫助事情的進展,想為她報仇的話,就應該更努力的解決事情吧?」

  「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浩維無力的說道。

  「我查出他們的秘密總部了,沒想到他們的防火牆還挺容易破的。」洛培幽幽的說。浩維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洛培,而洛培則說了下去:「當然你想直接去闖也可以啦,但遭到危險的機率也很高。要警方過去的話,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以讓他們可以到總部去搜查。」

  「這……果然還沒辦法證實嗎?」浩維頹喪的說。

  洛培看他這樣,笑了,「應該可以證實你遭受精神攻擊的,如果你真的被催眠的話。」

  「什麼?」浩維疑惑的看著洛培:「那怎麼可能,我如果是被催眠,那我應該毫無知覺與印象了。除非要有人用催眠把那段記憶喚醒……」

  「對啊。」洛培熄掉煙,拍了拍浩維的肩膀:「我跟你有同樣的老師,你以為我不會催眠嗎?」

  浩維一愣,接著張大嘴。

  「你是說……你要幫我作催眠?」

  「那要看你要不要囉。」


  在新光三越的一個樓層中,是某個著名保全系統的分公司,櫃檯小姐正以辛勤有禮的態度應付著電話,並隨時準備可能前來的客人。在這天的下午四點,接近下班的時刻,有人從電梯出來了,是個長得俊俏的少年。

  他幽幽的走到櫃檯前,對櫃檯小姐說了:「我有預約。」

  「好的,你是……」櫃檯小姐原是笑著查看了訂單,但看到名字的時候卻愣了一下,「上、上官渚音?!」

  「我就是。」少年,夕遠笑道。

  只見櫃檯小姐臉一陣鐵青,與旁邊的同事交頭接耳一陣以後,站了起來:「讓我帶你進去吧。」

  夕遠也笑著行禮,跟著那位小姐走到裡頭的走廊。途中,看到有監視攝影機在攝影,還對鏡頭笑了笑。

  監視器另一頭的人可不太開心。

  「這……他果然是惡魔,居然查出這裡是我們聖石會的總部。」

  「可不是嗎,他居然還囂張的在我們內部的網站下了挑戰帖。」

  「怎麼辦?我們要集體去圍剿他嗎?」

  「不用。」說話的人慢慢的走了過去,臉色凝重:「他要針對的是我,你們不用出手,我一個人解決吧。」

  「忘仇大人……」那兒的警備人員不由得顫抖起來,卻是興奮的牙齒打顫。

  披上了黑袍,忘仇走出門外,不忘看了監視器一眼。

  畫面上的夕遠被引至一間休息室裡。

  他先是坐著,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忽然站了起來,端倪著牆上的花紋、裝飾的瓶瓶罐罐。然後,他走向東邊的角落,按了一下牆壁,就聽到哄噹一聲,西面的牆開了一處暗門,裡頭有條陰暗的長道,通往不知名的地方。夕遠一笑,漫步走了進去。

  一進去,門也就關起來了。

  裡頭是十分黑暗,而當夕遠走到長廊盡頭時,他看到了一座黑色的殿堂,裡頭有個莊嚴的祭壇。裡頭唯一的光線就是祭壇上的白色燭光,隱約可以看到那上頭站了一個矮小穿著黑袍的人。

  夕遠有些感歎,因為這裡跟他們建構出的世界實在太像了。

  而那兒的黑袍人轉過身來,對著夕遠笑著;他正是夕遠來找的人,林忘仇。

  「沒想到你親自來了,上官渚音。你應該知道我們想早點除掉你吧?那麼你來,是為了要求饒,還是來送死的?」

  夕遠打量著林忘仇,那個小男孩雖然說話很有氣勢,但看起來卻很痛苦的樣子。他露出笑容,說了:「我是來交涉的。弄成現在這樣,雙方都不好受吧?」

  「交涉?別弄錯了,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冷笑著,忘仇張開了手:「要制裁你的不是我,而是天意。」

  果然是很幼稚的心態,夕遠歎了口氣,卻見忘仇高舉起手,露出滿是傷痕、滲著血水的雙臂。夕遠對這景象愣了一下,這瞬間感覺到臉頰一痛。他摸了摸臉頰,發現臉上像是被利刃劃了一刀,留下了細細的傷痕。

  抬頭一看,夕遠看到黑暗中有一把刀閃爍著,而隱約可以看到有更多把武器在空中飛舞。又有兩把劍飛了下來,夕遠還沒來的及動作,襯衫及西褲就被畫了大口子。

  「看啊,這就是我的力量。你還不趕快求饒?還是你已經放棄了?」忘仇笑出了聲,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夕遠:「那麼,你就死吧!」

  說完,一把鋒利的劍,直直的朝著夕遠飛去……

  啪的一聲。

  劍在接近夕遠之前被化成碎片。

  忘仇睜大了眼,他同時間看到夕遠前方有幾條銀色的閃光。

  「不用緊張,這不是什麼超能力或魔法,只是一點小詭計而已。」夕遠笑著,脫掉了已破碎的襯衫,裡頭露出了像是拘束器般的皮製緊身衣,同時透過燭光,似乎可以看到他四周似乎有銀色的細線。

  「這是我的好友『觸以』(註:人格的一個)所做的機關,原理我也不太清楚,簡單的說是鋼線混鑽石粉所做的結界,只要張開的話,外來入侵的東西都會被阻擋甚至粉碎,不過我不清楚能不能擋子彈就是了。但是……」夕遠低頭,看著地上那被粉碎的劍:「你用好像也一樣。」

  劍的兩端被鋼線捆起,只不過是斷的。

  聞言,忘仇的眼皮跳動,但他卻笑了,按起了開關:「你既然也清楚了,那麼看看吧,你的處境有多危險!」

  燈亮了,將整個大廳都照得清楚──夕遠四周不知何時就包圍了鋼線,像是要把他捆起來似的。就算是要往前走,也可能被這些高速移動的鋼線給扯得稀爛,更別說操縱這東西的就是針對夕遠的林忘仇。

  林忘仇回過頭來,高舉起手;手抓著像操弄傀儡的東西:「看清楚了嗎?比起在空中晃來晃去的刀,這些線還是真正致命的東西。你要怎麼做呢?;上官渚音!」

  看著這險惡的情況,夕遠皺起眉頭。在他想思考怎麼處理的同時,忽地,他感覺頭痛,身體也緊繃起來。

  祭壇上的忘仇看到夕遠的情況也不禁感到納悶,但他突然看到對方扔了東西過來,在他沒反應過來的同時手上的操縱具就被打掉。在忘仇驚訝於這情形時,他也發現夕遠人不見了。他嚇了一跳,在準備要搜尋夕遠的同時,眼一黑,整個人被推倒在地上。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把自己壓倒在地、眼前的人──的確是「上官渚音」,但,表情已跟剛剛溫和的模樣完全不同。

  「照大哥那樣的做法不知道多久才可以解決,只好由我出來啦。」笑著,他按住忘仇的脖子,並湊到他的耳朵旁:「小朋友,自以為聰明但行為幼稚是不行的,怎麼,讓我教教你怎麼成為大人吧?」

  忘仇一驚,想掙扎,脖子卻給勒的更緊。

  對方依舊笑著……忽地,他睜大眼,拉起忘仇就往後跑,只見爆炸聲接連響起,背後的牆多了三個彈孔。「他」看著祭壇後的門,一名穿著神父裝扮的人正笑著。

  「真不愧是『上官渚音』,過去實驗的遺物果然厲害。」那位不知名的神父笑著,轉動手中的槍:「原本這小孩也是我們作為宗教煽動的用具,沒想到他居然盯上你。不過,試探你的實力本來也在計劃之中。現在果然證明你有兩把刷子。」

  他抱著忘仇,眼睛不知何時從充滿殺氣轉為明亮,「你……是誰?」

  「『監視者』。你一聽就知道我在說什麼吧?過了不久,『清道夫』就會來清場了。如果你打算救那個要殺了你的孩子,可能時間不太夠,趁你早點離開吧。」神父一邊笑,一邊回去祭壇後的門:「拜拜,『上官渚音』……夕遠。」

  感覺內心砰然一響,那扇門也瞬間關死的。「夕遠」驚訝的看著那扇門,同時也感覺冷汗直流──那個人說了自己的名字。

  是誰?

  回過神來,他感覺抱在懷裡的孩子在抽搐,血也不斷從長袍中滲出──刻在手上的傷痕似乎流血不止,這樣下去這小孩會失血過多的。咬緊牙,夕遠抱緊忘仇,想辦法要從鋼線間回去,這可不像剛剛梓敻跳過來般容易。

  而且,同樣的事他一天內也不打算做兩次。


  警察如螞蟻一般的攻向新光三越;這是湘儀從洛培身上得來的情報。

  但他們來到那層樓的同時,發現人去樓空,原本登記為保全公司的地方像是沒人建設過一般。然而,似乎也有傳出「上官渚音」帶著一個滿身傷痕的男孩去急診的消息。

  也許警察的搜查也奏效,因為在這幾天「聖石會」的各教會居然如早晨的水氣般消失的無影無蹤,許多誠信的人都驚訝這樣的事,連教堂也不見,過去好像作夢一般。聽事後傳來的消息是說,他們要內部出了問題要重新整頓,有一天會「重新開張」。一些教友是捶胸大哭,也有一些教友之後像平常一般的過日子。

  「斷了訊息啊。」洛培歎了口氣,聽著替浩維錄下的催眠片段。

  『我聽到那個男孩的聲音,他這麼說著:你跟我是一樣的,都是被眾人捨棄的天才兒童,而上官渚音則是得天獨厚的,他注定與我們不同……』

  聽著,洛培覺得感歎;這男孩,林忘仇,也是被那個組織利用的可憐孩子。

  據說他在校園也沒什麼人緣,甚至可以說常被欺負。家境又這個樣子,姐姐也遭到不幸,那個組織就是利用他的情緒及天生的才智。

  「不過也因為這樣,他並沒有對浩維下什麼指令,因為他發覺浩維的處境與他相似。」洛培思考著,用筆敲著桌面:「他只是單純喚醒了浩維的記憶。」

  那孩子罪不致死──也是,大少爺不就救了他,讓他暫時接受治療嗎?

  雖然「上官渚音」這個舉動令洛培驚訝就是了。


  浩維醒了,他還在洛培家裡。

  這一天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許他開電視就會知道聖石會瓦解的消息。天晚了,洛培也不在,八成是跟湘儀圍剿聖石會了吧?浩維這麼想著。於是他迷迷糊糊的爬起,卻發覺洛培的書桌上放滿文件。

  「是什麼啊?」浩維好奇,卻發現是鑒識資料──劉雨漓的命案。

  他驚訝,卻也引起興趣拿來翻看,畢竟這女孩的死令他耿耿於懷。他重新看過了,她是被下毒而死,茶葉、茶匙、茶壺、茶杯都有殘留的少許毒物。浩維仔細讀過報告,睜大了眼。

  壺口的殘留物僅有下方,這句話被洛培用紅筆畫起。

  他疑惑,據調查報告顯示這毒物是水溶性,那麼應該不會沉甸於下方,而是溶在整壺茶裡。浩維記得他泡的很滿,那麼通過壺口的毒物不會只沾著下方,而是沾滿整個壺口。

  如果一開始毒物就在茶葉裡就不應該是這樣,除非……

  毒物是另外加的?

  浩維感覺呼吸困難,當時在場的有……自己,雨漓,以及……

  夕遠?

  夕遠……另外下毒?毒死雨漓?什麼時候做的?的確,那時自己情緒恍惚,什麼也不記得,他不是做不到……但為了什麼?

  為了讓警方鎖定目標?僅僅只是這樣?

  報告散落一地,浩維也跪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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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之後,夕遠就沒有出現過。

  浩維正想問他劉雨漓的事情,但夕遠卻像沉睡似的沒有出來。不知是不是受到催眠的影響,還是這件事的緣故,浩維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但是這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浩維這幾天都過得心驚膽跳,連門都不知道該不該鎖好。

  夕遠之前也說過,在長假的時候人人都想出來,若是他沒有控制住的話,很可能造成人格間的混亂;最令人擔心的情況,就是以梓敻為主宰。

  是的,現在作主宰的,就是梓敻。

  偶爾半夜還會聽到人竊笑的聲音,就算鎖門也沒有用了吧?老是與梓敻如此來來往往的,自己甚至到了可以反射動作來回應的程度,浩維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

  就像現在,看見梓敻拿了把滴著血的菜刀,他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了。

  「梓敻,你……在做什麼?」浩維呆呆的看著把玩菜刀的梓敻。而對方看了他一眼,微笑。

  「你難道蠢到什麼都看不出來嗎?張浩維?」

  「沒有,只是……」浩維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梓敻俐落的用菜刀切著澳洲牛肋肉塊,抓了抓頭:「我沒想到你會作菜。」

  梓敻只是哼哼笑了幾聲,接著起了鍋,用奶油將牛肉煎烤一番。

  這景象自然令浩維有點驚訝,尤其是他之前都視梓敻為蠱毒魍魎,因此這意外的讓浩維見識到梓敻比較人性化的一面。這一點引起浩維的興趣,不由得讓他走到梓敻的身後:「我以為你對這類家事是沒興趣的呢。怎麼會想做呢?」

  梓敻又看了浩維一眼,笑道:「你不覺得……」

  「嗯?」

  「切肉的感覺很好嗎?尤其這把刀十分的好用,不用多大的力氣就可以輕鬆的切斷帶筋的肉塊,還不受血水的影響。不過我也喜歡帶骨的筋肉,將筋肉與骨頭分開的那剎那感覺真好啊!話說,不只是切肉,我也喜歡烹煮食物,煎、炒、炸,看著那些動植物的屍體慢慢變色發出香味的感覺不是很棒嗎?可是我也喜歡活體烹調,看著那些被分屍的魚、放上鐵盤的龍蝦在那邊抽搐掙扎……怎麼,退那麼遠?」

  在梓敻輕鬆的講完這一長串話的同時,浩維也退到客廳去了。聽到梓敻講的這些話,感覺自己就像那些在平底鍋上的牛肉似的,遭受切割煎煮還是一回事,下一秒就給他吃了。同樣喜好烹飪,浩維可沒想到梓敻的想法跟他差這麼遠,讓他回想過去的烹飪經驗也感到害怕。

  因此,當梓敻作了香味四溢、看似非常美味還半熟滲著血的牛肉燴飯的同時,浩維也猶豫著要不要吃下去了。兩個男人坐在餐桌上,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另一個人是看著美食發呆。

  看到浩維有點「浩呆」的模樣,梓敻嘴角一扯,輕聲說著:「為什麼不吃呢?」

  「沒、沒什麼啦……」總沒法說自己腦中出現了糟糕的想像。但,浩維又是真的被弄得沒食慾。見狀,梓敻爬上餐桌,伏身湊向張浩維:「要我餵你嗎?」

  很快的浩維自個兒開動了,還因為吃得太快噎到喉嚨。

  結束了這緊張的一餐,梓敻還流利的拿水果刀削著蘋果,還將其剁成小塊(浩維彷彿可以看到蘋果正哀號著,好痛、好痛!),接著用水果刀插起了蘋果,送到浩維嘴邊:「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明天?!」浩維皺著眉看著那塊插在水果刀上的蘋果,不知道該不該吃。但看梓敻眼神迷茫的轉動著水果刀,浩維決定將重點放在梓敻的問句上:他回想著這幾天以及飛逝而過的日期,腦袋才轉過來:「……除夕夜?」

  「說的沒錯!」梓敻笑著將水果刀抽回,一口吃下:「這得拜託你了,張浩維,畢竟我一個人是沒辦法去的。」

  「去……哪裡?」浩維疑惑的說。

  梓敻則笑著挑起另一顆蘋果,吃掉。「上官家的團圓夜。」

  一面開著車,浩維心中是忐忑不安。

  他可沒想到有所謂「上官家」的事;這種大財團的家庭多半複雜而隱密,只有在爭家產的時候會稍微在新聞上露一下相,之後又像灰塵般的消失無蹤。沒想到,今天他就要親身介入這類家庭,讓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身份?監護人?專屬心理醫生?還是……司機?浩維用後照鏡瞄著在後座的梓敻;他正把玩著蝴蝶刀,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第二次來呢。」

  「嗯?!」浩維反射性的回應,畢竟他沒料到梓敻會突然說話:「第二次來?你指團圓夜嗎?沒想到你可以來第二次呢!」

  「我說的是『上官渚音』,張浩維。」梓敻若有似無的從後照鏡對上浩維的視線,這讓浩維一陣尷尬,而將視線轉為前方的道路上。不過,梓敻這話引起了浩維的好奇,看來上官家果然很複雜。

  「之前只去過一次嗎?」

  「不爽去也是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身份』的緣故……不過,這就是你不知道的事了。」梓敻說著,笑著趴在駕駛座後把蝴蝶刀弄得喀啦喀啦響:「要我現在告訴你嗎?」

  「我先專心的開車吧。」浩維的真心話。

  倒是,越來越感到這個家族的古怪;上官家族本家在深山中,那棟別墅是空遠集團的創始人──上官帝,也就是上官渚音的祖父,所住的地方。平常都沒什麼人在,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團聚一堂。家人之間的感情,似乎也不好。

  雖然每個家族成員都有分到一部分的企業來經營,但似乎只有繼承人的長子上官鵬有所成就,有些人還經營不善而倒閉了。

  但是,「上官渚音」只去兩次這件事讓他有點介意。他屬嫡系長子,照理說在這種家庭聚會有一定的重要性,為何他前幾次可以不去?或是……被刻意限制?是精神上的問題嗎?還是有其他隱情?

  帶著這種困惑,浩維慢慢的將車子開往那棟深山中的別墅。


  將車開到專屬的地下停車場,浩維開始感到緊張了;因為他一下子無法比較上官家的別墅與桃園巨蛋誰大誰小,就連專屬的停車場看起來也十分高級,不像一般地下停車場那般陰暗有臭味,還有電子功能將汽車移到專屬的位置。等浩維與梓敻都下了車以後,浩維還在發呆的看著自己的車上升到特地的位置。

  「你是幹什麼?別像個土包子一樣的看著。」梓敻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浩維覺得他無論何時都在笑。

  「沒有啦,只是……」浩維忍不住重整衣裝,他怕在富有人家面前會不得體。

  「你怕什麼?你可是『上官渚音』的代理監護人,不是嗎?」梓敻擺了擺手,去按了電梯。

  說的也是,浩維不禁比較放鬆了。但他又忽然想起了過去疑惑的事情。

  渚音的父親與他十分生疏。

  而且他的母親又是誰呢?

  今天也會見到渚音的父親吧?也許趁這個機會,把話問清楚比較好。雖然他這麼想,坐電梯到別墅大廳的時候也有些緊張,他可不知道上官家的多是怎樣的人。

  奇怪的是,一個人也沒有。

  兩人在大廳徘徊了一陣子,才看到有一個人出現在中間的樓梯上。那是一名漂亮的女子,頭上整齊的綁著兩條辮子,穿著中性的褲裝。她見到浩維與梓敻的出現好像十分驚訝,特別是看到梓敻,讓她張大了嘴。

  「你、你是渚音嗎?沒想到你會來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樓梯上跑下來:「你是特地來看爺爺的嗎?他大概會很高興呢。」

  「上官海棠……」梓敻微微的揚起嘴角,浩維看不出他是不是笑。等那位被他叫作「海棠」的女子走到他面前,梓敻也瞇起了眼:「客套話就別浪費了,我只想知道有誰來了?」

  海棠一愣,僵硬的說道:「大人都還沒到,除了曖曖跟阿曦先來玩了。現在阿曦在房間裡,曖曖則是到外頭去了。你要不要先放下行李?我可以帶你去你的房間……」

  梓敻一笑,把行李扔下。「不了,我看我也去外頭溜溜好了。張浩維,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說完,梓敻走出大門,只留下一臉錯愕的浩維及海棠。

  「抱、抱歉,這孩子的脾氣一向古怪,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浩維尷尬的向海棠行了禮,倒是海棠先是一愣,然後吃吃的笑了起來:「沒關係的。他看起來已經比以前平易近人了,所以我很高興。倒是,先生你是?」

  聽到對方這麼問,浩維才手忙腳亂的作自我介紹:「啊、我是張浩維,是渚音的代理監護人,以及……」

  「呵呵呵……我知道了。這麼大老遠要你跑來,真是辛苦了。」海棠笑著很燦爛,並彎身幫浩維拿起一些行李:「我是渚音的表姐──海棠,我們家族關係很複雜,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麼會……我來提就好,真的。」浩維緊張的拿起所有的行李,而海棠見狀,就走到他的前頭:「那麼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好了,你要跟渚音住同一間嗎?」

  「呃,可以的話請安排成兩間。」浩維苦笑。


  梓敻在山林間走著。由於是私人土地,也沒受到什麼污染,空氣新鮮外風景也很漂亮。獨自一人的梓敻心情也不會太浮燥,但他像是找尋什麼,而到處探視著。

  忽然,他聽到了歌聲──並不是很悅耳,五音不全的。梓敻走近一看,看到有個長髮少女坐在懸崖邊,一邊搖著腳一邊唱歌。梓敻一笑,來到她的身後,喊了一聲:「喲。」

  少女被他這聲給嚇到,還差點因此滑到懸崖下。她抓著懸崖的岩石邊,一臉飽受驚嚇的回過頭,看到了梓敻。她先是一愣,接著是啊的一聲,好像想起了什麼,才開口:「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剛剛嚇到你了嗎?」梓敻笑著說,而少女是猛搖頭。見她這樣,梓敻也說了:「是嗎……那,我記得你是……『上官曖曖』吧?」

  她緊張的點了點頭。

  梓敻看了她一眼,聳聳肩膀:「你也不用那麼怕我,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也是,我們並不是很熟。」

  「是啊……」被叫作「曖曖」的少女轉過身,看著前方的梓敻:「你是……『渚音』吧?」

  「要這麼說也可以。不過,這又怎樣呢?」

  曖曖聽到梓敻這麼說,沉默了許久,才說:「唔……你好?」

  這個回應讓梓敻先是一愣,才大笑起來:「你很有趣嘛!」

  「這樣該叫有趣嗎……」曖曖疑惑的抓著頭,並眨著靈動的大眼睛。

  梓敻湊了上前,微笑:「以後,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可以叫我『梓敻』。」

  「子凶?」曖曖歪著頭。


  「原來是『梓敻』啊!我記得在國文課本上看過這兩個字呢!」曖曖一邊說著,一邊著跟梓敻走向歸途。看著梓敻不同以往「渚音」的模樣,曖曖眨眨眼,說道:「不過梓敻,你怎麼會來呢?我記得你好久沒來了。」

  「我高興就來,有什麼不對嗎?」梓敻冷淡的回應。

  「沒什麼不對啊!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好……」曖曖說著揮動著手,卻忽然看到路的盡頭,有另一個人向她招手。那是一名高大的少年,面相清秀。

  「小曖,你跑到哪去啦?」對方這麼喊著。

  而曖曖也笑著回應:「曦哥,我已經要回去啦!怎麼想到跑來找我?」

  「天已經那麼晚了,而且其他親戚也到了,我聽說那個渚……呃?」那名被叫作「曦」的少年遠遠看到曖曖身旁的梓敻,先是疑惑,接著睜大眼,很快的跑向曖曖並將她拉過去:「曖曖!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我在崖邊看風景的時候碰到他的,他人很好啊。」曖曖一臉迷惑的看著曦。

  「爸媽不是說過不准接近他嗎?那個渚音……」曦小聲的對著曖曖說道,並看了梓敻一眼:「對不起,我們得先回去了。」

  「我也是要回去的啊,不能一起走嗎?上官曦。」梓敻笑著說。

  上官曦臉一青,拉了曖曖就說了:「我們比較急,再見!」然後快步跑離梓敻,而梓敻也只搖搖頭:「呵,把我當妖怪嗎?」

  曖曖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曦很快的一路帶回去。她眨眨眼,看著曦說:「哥,為什麼要跑那麼快?我覺得他人很好啊?」

  「爸媽會這麼說不是沒道理。一方面聽說他有精神上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身份……」

  「可是……」曖曖嘟嚷著,卻只能跟著哥哥走。

  今晚的團圓飯,可能無法吃的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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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浩維他感到十分不自在。在這富麗堂皇的客廳中,一群穿戴高級的「貴族」正話家常、談是非;他們是上官家的人,而這裡頭也只有浩維是沒血緣關係的局外人,也因為他這樣的身份,引起大家的注意。現在,浩維坐在沙發上,卻感覺自己像在警局被盤問。

  「你說你是張浩維,渚音的心理醫生吧?想不到你這麼年輕呢!」說話的人正笑著。他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就連浩維都覺得他可能跟自己差不多大;那個男人翹起了二郎腿,兩手交叉,盯著浩維看的眼神並不是很友善,因此讓浩維感覺不適。

  「不,沒什麼。」浩維輕咳了兩聲,拿起茶喝了幾口;這是海棠泡給他的。

  「怎麼說沒什麼呢?」說話的是另一個人,站在年輕男子沙發後頭,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學者型男人,他推了推眼鏡,瞇眼看著浩維:「我稍微知道你的事,據說你以你的才能幫警方破了不少案件是嗎?以二十五歲的年紀來說,實在是相當厲害。」

  「我只是完成恩師未完的工作罷了。」浩維內心感到納悶,自己的事怎麼得老是這樣被翻來查去的?還給誇張化了。不過對上官家的人來說,也許知道渚音的代理監護人是怎樣的人很重要吧?

  眼鏡男子微微一笑,將手按在鼻樑,好像在調整眼鏡,眼睛卻沒離開張浩維:「啊啦,看來一直問你這種事也不好吧?我先作個自我介紹吧!我是上官鶴,是上官帝的四子。而這位是我的弟弟,上官鷹,他是老么。」

  「是啊,我還比張醫生還年輕呢,今年才二十三歲。」上官鷹哈哈笑著,接著俯身向前,歪著頭看著浩維:「我說張醫生啊,聽說你當代理監護人才三個月,恐怕對我們家的事不太清楚吧?」

  「是不太清楚,渚音也沒跟我提過這些事。」

  「果然,果然。不過不說也無所謂。」上官鶴笑的很冷,讓浩維想落跑了。

  老實說,上官家關他屁事?他光顧「上官渚音」就累個半死了。

  此時上官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四哥:「我說阿鶴啊,這代理監護人是沒有繼承權的吧?」

  「要是那麼容易就有繼承權,天下不就大亂了?」上官鶴聳聳肩,又看了浩維一眼:「我看張醫生是明理的人,他八成也不想介入我們的事。」

  浩維是心有慼慼焉,但他似乎知道另一件事。

  這次是上官家難得的全員到齊,原因大概就是為了「繼承權」。

  上官帝快過世的事情大概不假,之前浩維跟海棠稍微聊聊,也聽說了上官帝壽命只剩一個多月的事,連走動都十分勉強。也是因為這樣,過去來也不來的親戚最近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來,親兒子也很有默契的在新年期間理所當然的出現,若真若假的向上官帝寒暄問暖。梓敻說要過來。浩維就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這樣的聚會難得,原本本家是有請幾個菲傭印傭的,這幾天都放他們回家了,主要是由海棠作打理。海棠本來照顧上官帝也習慣了,因此她沒什麼怨言。

  想著,浩維忽然好奇的看著客廳的人:除了剛剛跟他講話,上官家比較年輕的兩個兒子以外,也有兩對夫妻在一邊。一對是看起來和氣的夫妻,先生肥胖而溫和,太太端莊賢淑;海棠跟浩維介紹過這是在上官家排行第二的上官鳳夫婦,上官鳳這個看起來「有肚量」的男人負責管理上官家的金融業,可是腳踏實地的在做,也受到整個企業的信賴。他的妻子趙文倩也是出名的好太太。

  而另一對夫婦看起來就不像上官鳳夫婦那般舒服。男的是穿著亮紫色上衣配鮮黃色領帶,女的燙了一頭卷髮又批了貂皮大衣、穿黑色亮片晚禮服。與其說他們珠光寶氣,浩維反覺得他們這是標準爆發戶模樣,沒品味又俗氣。他記得海棠說男的是上官家的三子上官雕,曾替上官家經營汽車業卻毫無建樹,甚至還差點弄倒了,生意差自然錢就賺的不多,脾氣也不好。他的太太徐鈴似乎看起來也很小氣,卻聽說他們兩個結婚多年一直沒孩子。浩維想想也覺得這對夫婦的誇張打扮,也許只是要補強失敗的人生罷了。

  想一想,浩維又回過神來,才問了:「咦?董事長不來嗎?」他指的是上官鵬,也就是渚音的父親。

  聽到浩維的問話,上官鶴淡淡的說了:「大哥最近有好多案子要處理,可能晚上會來一下,不過聽說他不會待太久吧?」

  「這樣啊……」總是聽到他很忙的消息,浩維苦惱了;有些疑惑的事不能直接問。

  忽然大門打開了,一男一女走了進來。浩維定睛一看,一個是長的高大、長相正經的少年,另一個是活潑可愛的長髮少女。少女的樣子讓浩維注意了一下,她的臉有點像海棠,可能大家都是親戚的關係。

  少年一進來,就走到上官鳳的旁邊說了:「爸,我把曖曖帶回來了。」

  「謝謝啊,阿曦。」上官鳳笑得臉的肉都在抖,然後他摸了摸少女的頭:「怎麼啦,曖曖,你跑到哪裡去了?又去崖邊玩啦?」

  「對啊,我在那邊看風景啊,我有注意小心啦,放心~」少女,曖曖,快速的說著,還突然想的似的,啊的一聲跟上官鳳說:「對了,我還有碰到渚音喔!」

  在曖曖說到「渚音」兩個字的同時,上官鳳頓了一下,皺起眉頭:「你、你碰到渚音?」

  「嗯~我們還聊了一下喔!」

  上官鳳的眉頭索的更緊,讓他肥胖的臉像只沙皮狗似的,然後他說了:「我不是交待過不要接近那個人嗎?」

  「我也說過啊,爸。」少年,曦,接口說著。

  曖曖一聽馬上鼓起了嘴,不滿的說:「這樣子太不公平了!我覺得他人很好啊。而且他又不是故意的,不管是精神病還是身為私……」

  「私?」浩維困惑的轉頭去看,卻看見上官曦很快的摀住曖曖的嘴,一面還警戒的看著浩維;而上官鳳更是哎呀哎呀的歎氣,細聲的跟曖曖說「你說太大聲了」。浩維摸不著腦袋,看情況好像也不太方便問。在他腦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的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幹嘛那麼偷偷摸摸的?『上官渚音』是私生子的事,難道還有誰不知道嗎?」

  浩維嚇了一跳,而客廳也靜了下來,大家都轉頭看著門口的來人。

  是梓敻,浩維心想。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他腦中對「私生子」這三個字充滿了疑惑。

  此時梓敻帶著不甚友善的笑來到了浩維身邊,好像很驚訝的看著客廳的「家人」:「怎麼大家都呆住了?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嗎?」

  「只是想不到你這麼不要臉,這種醜事也敢說的出口?」上官鷹不屑的說著,在一旁的上官鶴輕咳了兩聲。

  梓敻挑起眉,擺了擺手:「醜事?怎麼,你對你大哥有什麼意見嗎?還是現在敏感?喔……還是你們只是擔心我分掉你們的遺產?」

  「你!」上官鷹握緊了拳頭,給上官鶴拉住了。而上官雕也冷笑的哼了一聲,他的太太徐鈴則瞪了梓敻一眼。此時上官鳳也走了出來,帶著勉強的笑:「好啦,渚音,大家團聚在一起就別傷和氣啦!」

  「是啊!而且好久沒看到你了!」趙文倩在一旁陪笑。

  梓敻看了他們一眼,平淡的說了:「你跟你那聽話的太太就別假惺惺的打圓場了,大家對我是什麼感覺我也很清楚。」

  上官鳳與趙文倩臉都青了,上官曦的臉色更是難看。

  浩維正為這種不知該說尷尬、冷場還是恐怖的局面而慌亂,梓敻就轉過身走出了門:「看來上官鵬是不在了,我出去一下。」

  搞不清楚梓敻想做什麼的浩維,也只能追出去。


  「梓敻!」浩維走出大門後,朝著漸漸要走到別墅前花園的梓敻喊著;他當然也只能在兩個人的時候叫他本來的名字。而梓敻回過頭看到追上來的浩維,笑了。

  「你是急什麼?那麼想跟我獨處嗎?」

  「呃~」梓敻的話讓浩維本能性的與他保持三公尺,才說:「你幹嘛把氣氛搞那麼僵啊?」

  「那些人多半現實而勢利,我看他們不爽很久了,反正其他人格大部分也這麼想,剛剛只是耍著他們玩。」說著梓敻臉上浮現出一種有點諷刺的,天真單純的笑容,讓浩維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想想也是,看到那些家人的態度,就算脾氣再好也會不開心的。浩維歎了口氣:「家人勾心鬥角成這樣,我原本還以為是精神病的問題,原來是因為渚音是私生子……」

  這話讓梓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現在才知道啊?」

  「呃,是啊。」浩維抓了抓頭。

  「你沒有想過要查嗎?」梓敻面無表情的問著。浩維一聽搖搖頭,而看到梓敻露出不知算不算笑的笑容:「真不知道該說你太善良,還是太愚蠢?你不先調查清楚就敢接案子啊?」而浩維一聽,點了點頭。

  「我不是很喜歡探究別人的隱私,我情願等別人親口對我說。」

  「是嗎?你可以去查查看喔,會發現許多有趣的事情。」

  「回去再說吧,現在重要的是『上官家』的團聚吧?你不喜歡那些家人,來作什麼呢?」浩維疑惑的問著,梓敻只是聳聳肩:「來找上官鵬說話的,平常沒什麼機會見到他。」

  說的也是。父子生疏也許就是因為私生子的身份吧?浩維點點頭。

  梓敻卻突然笑了起來:「倒是,雖然上官鵬還沒到,還是看到一些有趣的事呢,曖曖那頑皮的小女孩現在也越來越漂亮了。」

  「嗯?」浩維一愣,梓敻過去認識曖曖?

  「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在六年前的聚會吧?也是上官鵬正式承認『上官渚音』的時候。她那時候好像才九歲。記得她的父母替她介紹過我以後,她就一直笑著叫『私生子』個不停,鬧得還挺大的呢。」梓敻輕鬆的說著,而浩維掩起了面;他似乎想像到那個景象。不過,他又想到剛剛的問題,就問了:「上次聚會也是由你去嗎?」

  梓敻一聽,冷冷的笑了:「不是啊,你搞錯什麼了吧?那時候,我們還沒出現。」

  「那、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浩維困惑的問。

  「……記憶有些是共有的,像我跟大哥,幾乎知道所有過去『渚音』的記憶,可能群尚、朔閉也會有點印象吧?人格之間的記憶也有些是相通的,例如我跟大哥的記憶可以說是共有的。」梓敻平淡的說,卻看到浩維睜大了眼,忽地衝過去按住梓敻的肩膀:「等等,你說你知道夕遠的記憶?」

  「怎麼了?」浩維主動(?)的動作並不會讓梓敻討厭,不過他不解。

  「吶,你知不知道,夕遠在我的辦公室裡……」是否真是他殺了雨漓?

  梓敻面無表情的聽著浩維說道,然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何不親自問問他?不是最討厭探究別人的隱私嗎?張浩維。」呆了一下,浩維問不下去了;因為他的確不喜歡這樣。而梓敻笑著瞇起眼,將臉湊向浩維:「而且,跟我這麼近,你不怕危險嗎?」

  反射性的,浩維退後了好幾步,還不小心倒在花園中的薔薇叢裡,痛的他哀哀叫。

  看著梓敻走向自己、慢慢逼進,浩維顧不得被薔薇刺到硬是爬起還準備拔腿就跑,梓敻也笑著跟在後頭,兩個人就在薔薇叢裡玩哈哈哈來追我啊的恐怖遊戲。在浩維就要被梓敻抓住的那一瞬間,他們看到有部黑色轎車開了進來,裡頭那個人有著嚴肅的神情。

「上官鵬。」

  梓敻冷冷的笑著,而他的左手依然抓住浩維的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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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怎麼會掉到花叢裡呢,張先生,你真是的。」

  帶著花一般燦爛的笑容,海棠用棉花蘸上碘酒,替不好意思的浩維上藥。浩維原本也不願意,但也沒辦法;當浩維狼狽的從門口進來,被人家看到身上都是花瓣落葉及土壤還滿身是傷的時候,就知道沒辦法輕易用笑就帶過去。海棠體貼的行為倒是讓浩維挺窩心的,只是有些愧疚。

  「好了,我想這樣是不用貼OK繃的。」笑著,海棠拍拍浩維滿是刺傷的手臂,而浩維只能用傻笑來回應。海棠注意到浩維似乎因為這種尷尬的氣氛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說了:「外面的薔薇很漂亮吧?到了後院,還可以看到杜鵑花喔!這是我細心種出來的。」

  「這樣啊,連花也是由你來照顧嗎?」浩維不禁有點佩服,前頭的花園就已經比自己家還大了。

  「呵呵呵……這沒什麼啦,只有種子是我挑的,其實大部分還是找勞工去整裡,而且灑水什麼的也有機器會動啊。」海棠吃吃的笑著,並停了一下,眼神多了點矇矓:「會種這兩種花,其實也算紀念媽媽跟姐姐。」

  「嗯?」

  「杜鵑是媽媽的名字,薔薇則是我姐姐的名字。」

  「這樣啊……」浩維點點頭。他之前是簡單的聽說過海棠父母雙亡的事,卻不知道她還有個姐姐。不過聽起來,卻覺得應該有內情。看著海棠不再說些什麼的樣子,浩維也不太想問,只是稍微改變了話題:「令堂與姐姐都是以花為名呢……這麼說來,海棠小姐的名字也是花名啊,怎麼沒想過要種海棠花呢?」

  海棠一聽先是呆了一會,才吃吃的笑了起來:「張先生是不知道嗎,海棠花是樹科呢!要種的話不是得把花園開成樹園了?」

  「啊、是這樣啊!讓你見笑了!」浩維傻笑的按住頭。

  「呵呵,沒關係的,其實,我也有特別想種的花。」海棠一邊說著,視線看的很遠:「可惜不論情理上、現實上,我都沒辦法去種的。」

  「什麼花呢?」浩維好奇。

  海棠只是微笑,沒對這話題說下去。「啊對了,張先生,渚音到哪去了呢?」

  「渚音啊……」事實上是梓敻,浩維想著,「他去跟董事長見面了,聽說是有事想談談。」

  很久沒回到這間房間了,上官鵬思索著。在到父親的公司工作之前,他一直是住在這裡的,現在也整修的幾乎不認得了。

  他對上官帝的感覺也陌生了;過去嚴厲的父親,現在已經是個垂死的老人,虛弱的連話也說不清楚。過去那雙打哭自己好幾次、強而有力的手,現在卻只是一雙枯骨,細得連看的人都覺得痛苦。

  但是,眼前這個不曾見過幾次的兒子,卻感覺越來越熟悉;從過去那小小的孩子,現在已是個英俊的青年了。明明變化那麼大,但上官鵬卻覺得這兒子越來越眼熟,他忽然想起來了──沒錯,這孩子長越大,就越像自己的母親。

  那個自己唯一愛過的女人。

  而那個孩子除了像那個女人以外,他所散發出的氣勢也讓上官鵬感到欣慰;就算外頭的人對這孩子有什麼微詞,他依然可以以他為榮。

  就算對方不認自己為父親。

  「上官鵬,你果然來了,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我想我沒什麼可能可以這樣跟你說話。」梓敻半靠在椅子上,笑著。而上官鵬是坐在另一張更大的椅子。

  「我也這麼想。我們大概沒什麼機會談話,或許這是個幸運的機會。」

  「你在說謊。」梓敻笑著,舉起右手指著上官鵬:「你要見我的話,有很多機會不是?你如果認為我們是父子,那就有足夠的藉口可以見面,可是,你沒有。其實,你是在怕我,你一直避開能見面的機會。要不然,就不會七年來,我都沒辦法好好找你問問題了。」

  上官鵬臉一白,慢慢的說了:「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是在害怕。」

  應該是罪惡感的。

  歎了一口氣,上官鵬彎下身,看著梓敻:「那麼,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現在問吧,我不會待太久的。」

  梓敻笑了。「為什麼要領養呢?」

  「嗯?」

  「你也知道那個女人是怎樣的人吧?她像娼婦一樣在男人之間穿梭……啊,我並不是討厭她,只是,承認這個女人的小孩,很傷害空遠集團的信譽吧?」說著,梓敻揚起頭,看向姿態低下的上官鵬:「尤其,你也不確定是不是你的種。」

  上官鵬抽動了一下,臉上浮現痛苦的神情,但馬上回復平靜:「我對不起她。」

  那麼輕易就放開手,也沒有想過她會……

  「你想補償?作為你罪疚的代價?」梓敻冷哼一聲,斜身躺在椅背上:「抱歉吶,『我們』還沒有可憐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

  上官鵬咬緊牙,定眼望著梓敻,「你恨我嗎……渚音?」

  「沒有什麼恨不恨的。」帶著笑容,梓敻站了起來,一邊往房門走一邊說:「自然你的領養給我帶來許多方便,你若不覺得損失那也就算了,我是賺到了嘛。真要說我對你有什麼想法的話……」梓敻在門前停了下來,望了上官鵬一眼,「你很可悲。」

  說完,他關上了房門。

  在走廊上走著,梓敻感覺胸口很悶,但那不是他的本意。他知道,這是因為他把這幾年來「人格」們困惑的事給問出來了,而產生了燥動。

  像是自言自語的似的,溫柔的語調從喉間傳出:「……沒想到你會去問呢,梓敻。」

  「有何不可呢?這不是大家所想知道的事嗎?」梓敻回應著。

  「謝謝,至少解除了一個疑慮了。」

  「何必向我道歉呢?你真是古怪啊,大哥。」梓敻輕輕笑著,按住額頭:「如果你覺得真相大白比較好的話,為何不跟張浩維說明白呢?他現在是滿腦子疑問呢?」

  「……這你何必問我呢?梓敻。讓他猜不透也好,省得他無法接受事實。恨我是一回事,若是把大家都牽扯進去就糟了。如果最後不得不殺了他,就是最糟的事態了。」

  「張浩維善良的有如稀有動物,他一定會體諒你的。再說,大哥你不像我,你做事都是有理由的。」

  「我也清楚他的善良,所以,我盡量不想把他拖下水。」

  「大哥,你真的是,很詭異。」梓敻輕輕的笑了起來,卻忽然發現走廊的另一頭有個小小的身影。他說了聲噓,小聲的走了過去。

  那是上官曖曖,她正對著一扇老舊的門發呆。

  「你在做什麼?」

  在梓敻出現在曖曖身後,喊了這句話的同時,曖曖也嚇得退到牆角不敢動。等她發現是梓敻的時候,才平靜下來:「原來是渚……不,子凶啊!我還以為是哥啊爸啊叔啊的。」

  「是梓敻,你還沒說你在做什麼呢,這扇破門後有什麼嗎?」梓敻淡淡的笑著,而曖曖露出一臉疑惑的神情。

  「咦?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曖曖說著敲敲舊門,自言自語著「大伯好像也對這件事不太關心」,才說:「這是『上官家的禁忌』啊!裡頭有『不能上去的閣樓』。」說著,曖曖停下來,歪著頭:「但是,為什麼有錢人家都有這種怪東西啊?」

  「說的好呢。」梓敻哈哈笑著,而曖曖露出了正經的神情:「而且啊,聽大人說,進去會只有死路一條呢。」

  「這還真絕啊。」梓敻笑的瞇起眼,好像一隻貓,「所以,你更想看囉?」

  「也沒那麼有興趣啦,只是剛好經過,想到一些事情而已。」說著,曖曖閉上眼,裝作一副很嚴肅的樣子:「父母都會說裡頭住了吃人的怪物所以不能進去,我當然不信啊,可是很久沒來,一住到這裡時,我就碰到一些不知道該說可怕還是奇怪的事情。」

  「喔?是什麼呢?」梓敻笑著問,他猜想這個女孩想跟別人說這些事很久了。

  「晚上時,偶爾會聽到上頭傳來歌聲。」

  「那麼恐怖啊?」

  「還有啊,我有次到後院散步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被木條釘死的閣樓窗戶裡頭……」

  「裡頭有人?」梓敻說著,而曖曖驚訝的張大嘴。

  「梓敻哥,你好厲害啊!怎麼會知道我想說的是這個呢?」曖曖一邊說,一邊比手畫腳:「其實也不是說看到有人,我只看到一團黑黑的,只有眼睛特別清楚,又大又圓……嗯!就像梓敻哥的眼睛那麼大喔!」梓敻一聽搖頭笑了,而曖曖繼續說下去:「但是,我想那不是鬼,也不是什麼怪物,那應該就是人吧!可是,為什麼要把人關在裡頭呢?以上官家的財力要處理掉一個人有多簡單啊?上頭到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呢?最慘的話不就是私生子嗎?那梓敻哥怎麼沒被關?」

  這女孩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啊,梓敻開心的想。然後,他伸出手,抬起曖曖的下巴:「那,你會想知道裡頭的人是誰嗎?曖曖……」

  曖曖眨眨大眼睛,思考。「仔細想想知道也不能怎樣嘛,所以還是算了。」

  「很好。」梓敻一笑,收手。「至少能跟你說,上頭的不是鬼魂。」

  「咦?梓敻哥怎麼知道?」曖曖好奇的問。

  梓敻僅笑著將手指放在嘴唇前:「秘密,現在不能告訴你。」

  說完,他忽然看到張浩維跟上官海棠從另一邊走了出來。看來海棠已經替浩維療傷了,浩維也不像剛剛逃進門那般土了。他想了想,與浩維招了一下手,就對曖曖說道:「那我先去找他啦,你慢慢玩吧。」然後走向浩維。

  浩維意識到梓敻好像要跟他說些什麼,於是跟海棠招呼一聲以後,兩人就一同離去。

  等到他們快走到自己房間的同時,浩維才開口。

  「剛剛我在路上看到董事長離開了,你們談完了嗎?」

  「嗯,還頗有心得呢。倒是你。」梓敻一邊說,一邊擋在浩維房間門前看著他:「你跟上官海棠的感情還不錯呢,看來你很快就從情傷中恢復了嘛?」

  「這是什麼話?海棠小姐只是親切而已……」紅著臉,浩維原本是想回口,卻又一愣,他發現梓敻話中的玄機:「情傷?你是指?」

  梓敻笑得很神秘。

  「……你果然知道些什麼吧?」浩維正色說道,梓敻是搖搖手。

  「放心吧,時候一到,大哥就會跟你解釋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梓敻看著他們來的方向:「倒是,張浩維,勸你還是注意一下。」

  「注意什麼?」

  梓敻對浩維回眸一笑:「將要發生事情了,這是我的預感。」

  浩維不禁一陣冷顫,「上官渚音」可是不幸事件的共鳴體,加上上官家的氣氛不是很好,會發生什麼反而不奇怪。但浩維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你有什麼根據嗎?」

  「亡靈在哭泣。」梓敻淡淡的說著,浩維一下沒聽清楚,梓敻就說了下去:「而且你也得注意上官海棠那個女人。」

  浩維一聽皺起眉頭,「什麼?可是海棠小姐人非常好……」

  「我說你碰到女人就昏了頭嗎?我是不知道她人怎樣,但你就是得小心,因為她有件事是要辦的。」梓敻這話語很冷,浩維原是打算反駁,卻又停了下來,思索。

  「……種花?」

  「嗯?」

  「海棠小姐種了薔薇跟杜鵑,用的是自己姐姐跟母親的名字,而她說她還想多種一種花。」

  「這樣啊,這可有趣了。」梓敻哈哈大笑,抓住了浩維的肩膀:「下次你可以問問她,她想種的是『罌粟』嗎?」

  「什麼?」浩維困惑,罌粟花,不就是製作鴉片的原料嗎?他不解梓敻的想法,但忽然也想起海棠的話。

  可惜不論情理上、現實上,都沒辦法去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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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天色暗了,整座山也靜了。
  上官家的媳婦與海棠一同在廚房裡準備年夜飯,其他人則各自做自己的事;上官鳳與上官鶴在客廳談論最近的金融問題,上官雕與上官鷹正在看自己在病床上的父親上官帝,而上官曖曖人則在房間裡頭看書。
  她的哥哥上官曦原本是在房裡使用手提電腦,但卻忽然跑到曖曖的房間來找她。事實上,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妹妹,尤其自己奇怪的堂弟在這天老是騷擾她。
  「曖曖,在做什麼呢?」進門之前曦就開口問了。幾個小孩子被丟在空蕩蕩的房屋,其實是很無聊的,但他知道自己那天真無邪的妹妹可以玩得很開心。
  就像現在曖曖正隨手拿書翻閱,也看得津津有味。
  原本看的入神的曖曖一見是哥哥進來了,笑著從床上站起來:「看書啊,海棠借我的書。」說完,她高舉手中的書,封面是個穿著紫色衣服的女郎。
  「『令人戰慄的格林童話』……?」曦將書名讀了出來,皺眉;他聽過這本書,「你怎麼在看這個,這本書不是限制級的嗎?」
  「不會啊,很有趣喔!跟我們以前讀的那些騙小孩的童話完全不同呢,不過覺得有點扯就是了。」曖曖說完嘿嘿的笑了,然後抱起那本書:「例如啊,白雪公主的故事是白雪公主跟國王也就是她的爸爸亂倫喔,而且壞皇后也不是後母而是她的親生母親,因此才想殺掉白雪公主的!而那個白雪公主跑到森林裡後也跟七矮人亂搞,真是糟糕啊!」
  曦一聽表情變得更嚴肅,把曖曖懷裡的書拿走:「……別再看這樣的書了啦!」
  「咦~~可是沒事做嘛,樓下的叔叔們,我也不太想去找他們。」曖曖鼓起了嘴,而曦想了想,也點點頭。
  「說的也是,我看爸爸也應付的挺累的樣子。」
  「大伯呢?他人不在嗎?」曖曖指的是渚音的父親,上官鵬。
  「大伯剛剛開車走了,如果他在的話,一定可以輕易應付叔叔們的,聽說他們最近有財務上的問題呢,尤其是雕叔。」
  聽到雕叔的名字,曖曖噗的一聲笑出來:「每次聽到雕叔我就想到大雕藥酒。」
  「噯,這話可別亂說啊。」但曦也被逗笑了,拍拍曖曖的頭:「我想到了,乾脆你去幫忙年夜飯吧,你不是很喜歡幫海棠嗎?」
  「說的也是。」曖曖拍了拍掌,一臉正經,「鷹叔也來了,我可不想讓他欺負海棠姐。」

  由於快要開飯了,浩維也來到了餐廳。雖說是上官家的年夜飯,且也準備好豐盛的菜餚了,大家卻沒有到齊,三三兩兩的入座。而餐桌旁也沒人露出高興的神情,每個人好像是一群陌生人,因為不得已才並位坐在一起。

  此時上官家的女性有些還在將菜將盤,有些人則幫忙上菜。坐上安排座位的浩維,注意到一個不太尋常的景象:在海棠正端盤子走向餐桌時,上官鷹忽然從後抱住海棠的腰,手還輕浮的游移著。海棠露出為難的神情小聲的說了些話,而上官鷹則對她耳語幾句。浩維看到海棠先是猶豫了一會,點點頭,然後曖曖就大吵大鬧的跑到他們身邊,上官鷹才笑笑的放開海棠。

  「這家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浩維忍不住這麼想著,但看到其他人好像並不感到奇怪,他也不方便問些什麼。

  上官家的家人好像對這頓飯沒什麼興趣,每個人不是姍姍來遲,就是有事沒事中途離席,搞了快一小時才幾乎全員到齊,把年夜飯搞得像喜宴一樣拖拉。就算到了最後,上官雕以及臥病在床的上官帝也還沒到,但大家卻開始用餐了。

  飯桌上鴉雀無聲,只聽的到嚼菜吸湯的聲音。

  明明是這麼美味的飯菜,浩維卻覺得索然無味了,他甚至覺得與梓敻共餐都沒有那麼難下嚥。當他期待趕快吃完下桌或有什麼打破沉默的時候,果然響起一聲巨響。

  徐鈴雙手拍向餐桌,整個人站起來。

  「什麼嘛!阿雕是在做什麼,怎麼還不來吃飯?我去找他一下!」

  說完她馬上轉身離開餐廳,連椅子倒了也沒去理他。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看著徐鈴的離去,梓敻則笑出了聲。

  「也該有這要的餘興節目。」

  當他說完,樓上就傳來了尖叫聲。

  眾人先是面面相覷,沉默不語,才由上官曦先站起身跑出去,其他人也跟隨在後,除了曖曖、海棠、及曖曖的母親趙文倩沒跟上去──上官鳳認為情況似乎不單純,建議女性先留下。

  大伙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上官雕的房間前,先是看到徐鈴臉色蒼白的跪在門口,再往裡頭看,在最前頭的上官曦也倒吸一口氣。

  上官雕倒在血泊中,額頭中央有彈孔。

  在眾人錯愕而不知道怎麼辦的情況下,上官鳳先開口了:「大家冷靜,阿曦,你先帶嬸嬸下樓;阿鶴,你快去叫救護車跟警察。我們除了這些事以外也不能做什麼。」

  「怎麼這麼說呢?不是還有更應該做的事嗎?」跟在後頭的梓敻忽然開口,在大家一臉狐疑的望著他時,他笑了笑,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望向浩維:「張浩維,你學過醫吧?搞不好可以對他急救,要是他死了你也可以驗屍啊!」

  「什麼?」浩維一聽臉色青了起來。他可是主修心理學的!然而看到上官家的其他人各個都以「這是你的義務」的表情望著他,他知道自己是不能推掉這爛差事了。

  浩維簡單的測試了對方有無脈搏跟呼吸,並看了瞳孔,也摸摸對方漸漸僵硬的肌肉──老實說,他算是故意忽略了後腦那塊大血洞以及流出來的粉紅腦漿。

  「……很遺憾,他死了。」浩維搖著頭站起身,而在一旁看著的上官鳳也歎息,並從別的房間先拿一條床單鋪在上官雕身上。

  「只能等警察上來了。雖然遺憾,卻謝謝你,張先生。」
  「我也要說聲遺憾。」

  聽到突然的來聲,眾人回頭;說話的人是剛剛跑去來、氣喘噓噓的上官鶴,他習慣性的推了眼鏡,表情正經。

  「電話打不通,我每個都試過了,好像是被切斷了。」上官鶴慢慢的說。

  上官鳳臉色一變,原本站在一旁不說話的上官鷹站了出來:「二哥,我跟四哥先去查看一下好了,說不定有什麼可以求救。」

  嚴肅的點點頭,上官鳳轉頭看像梓敻:「說的也是。渚音,張先生,或許你們可以先到餐廳去,這裡由我們先處理。」

  浩維也同意,雖然他瞄到梓敻一臉興奮的神情。

  除了上官帝,全部的人都聚集在餐廳中。菜已經收起來了,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人可以再吃的下;雖然到剛剛為止曖曖還是吃得挺開心的。上官鳳宣佈了上官雕的死訊,徐鈴聽了泣不成聲,只能由同樣身為媳婦的趙文倩安慰她。

  接著,上官鶴站了起來,說了更恐怖的事。

  通訊全被切斷,一些緊急用的機械也被弄壞;就連放置汽車的機械也弄壞,暫時不能把車子弄下來,據說輪胎也被弄破了。

  「手機呢?」上官曦緊張的說著,而上官鶴搖搖頭:「我也試過了,連緊急電話都打不通,我們這裡本來收訊就不好,又是私人土地,平常人不會沒事跑進來。」
  「我們算是被孤立了。」上官鷹補充一句。

  大家靜了下來。現在天這麼黑,山路又難走,就算集體下山報警也不安全。知道事態的緊急,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只有梓敻保持笑容。

  「笑什麼!你這個私生子!瘋子!你的叔叔死掉讓你那麼高興嗎?」徐鈴忽然尖叫起來,並站起了指著梓敻:「你很高興財產又能分到一份了對不對?該不會是你殺掉阿雕的吧!」

  「阿鈴,你別激動,就算這樣也換不回阿雕的命的。」上官鳳忙著打圓場,並責備的望著梓敻:「渚音你也是,這種時候怎麼笑的出來?」

  「我只是覺得你們還沉溺於悲傷之中是很可笑的事,現在最要緊的不是上官雕吧?」梓敻笑著,並半靠著椅子:「你們想想兇手為什麼要孤立我們?很簡單,我們之中一定還有他要殺的人,兇手可不想讓我們逃跑啊。」

  餐廳再度靜了下來。

  直到曖曖舉起手:「我聽說過,這就是推理小說中的『暴風雨山莊』模式吧?」

  「是啊,如果只是要殺掉上官雕,兇手不用那麼大費周章還故弄玄虛。」梓敻笑著回應。

  「為了什麼?是誰要殺我們?」上官鳳也顫抖起來。

  「我們是上官帝的親屬,也許是跟空遠集團有恩怨的人……如果是這樣猜測的話就講不通。若我是商業敵手,就算要殺人,也不會挑選三哥,因為三哥的事業毫無建樹。」上官鶴冷靜的說著,同時他注意到徐鈴瞪了他一眼,就望向她:「所以我猜動機像嫂子說的一樣,就是為了遺產。多殺一些人,分到的遺產就越多。」

  趙文倩一聽,驚訝的遮住嘴:「你的意思是說……」一聽,上官鶴點點頭。
  「兇手說不定在我們之中。」

  這話說完徐鈴又站了起來,指著梓敻尖聲叫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吧?之前都沒事,你一來就有事!你這個神經病!」

  「喔?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梓敻又咯咯的笑了起來,冷眼看著這位歇斯底里的女士:「你最好祈禱兇手不是我。有精神病的人犯法是不用負責的。」

  「你!」

  「好了,嫂子。」上官鶴淡淡的說,推了眼鏡,「至少你不用擔心被殺,不是嗎?失去丈夫又沒有孩子的你,已經沒有上官家的繼承權了。」

  徐鈴身一震,突然奪門而出,原本安慰她的趙文倩也只能從後追上。上官鳳看到這局勢也感覺不妙,轉頭看著自己的弟弟:「你也真是的,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話刺激她?」

  「我說的又沒錯,只是就事論事。」上官鶴冷冷的說,坐在旁邊的上官鷹也笑了:「看來嫂子根本不在乎三哥的死,只是可惜跑掉的遺產嘛!」

  上官鳳皺眉,卻不願對這話題進行下去,只是嚴肅的站起來:「不論兇手是誰,只要大家聚在一起應該就沒事,就算只是兩個人一間也無所謂。大家一定要把門窗鎖好,至少捱到早上。」

  大家都同意這點,於是決定了房間的分配:

  二樓第一間房住上官鳳與上官曦,第二間房住上官鶴與上官鷹;第三間是上官帝的房間,徐鈴與趙文倩暫時待在那間;第四間則是海棠的房間,由曖曖跟她一起睡;第五間則分給浩維跟梓敻。
  「等等……這房間分配……」浩維對這個分配非常非常有意見。

  梓敻則從後搭上他的肩,帶著溫和的微笑:「不要緊的,浩維,這樣子比較安全。」
  寧可被兇手殺掉也不敢與梓敻同住一間,這是浩維的心聲。

  不同意這個分配的還有一人,那就是上官曦。「要是有共犯呢?會不會有人是一夥呢?剛好分配到一間的話……」

  浩維其實知道曦暗指自己跟梓敻是兇手,雖然很不舒服,但他卻有種「獲救」的感覺。上官鳳也猶豫了,思考著:「這話也對,比較沒問題的是爸爸那間,有三個人應該不會有問題,海棠與曖曖我更是放心,曖曖不會是兇手的。那麼要把我們三間並為兩間嗎?這樣說不定比較安全。」

  上官鶴搖搖頭:「三個大男人擠一間太辛苦了,就算大家都睡了,把門鎖好應該就沒問題了。」

  大家最後是暫且同意了,除了說不出話的浩維。

  趙文倩先帶著情緒不穩的徐鈴去上官帝的房間,其他人則聚集在上官鳳的房間:上官曦帶的手提電腦有無線上網功能,現在他正透過網路來求救。

  「我用了線上報案功能,但不能期待他們馬上就上來救我們。我也在等待朋友上線,說不定他們可以幫我們報警。」上官曦說完,上官鳳也鬆了口氣:「熬過這一夜應該就沒問題。」

  「也可能促使兇手殺更快啊。」曖曖嘟嚷著,馬上被曦敲了一下。

  「放心,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不怕,除非兇手是個會另外行動的人……」原本上官鳳苦笑著說,卻忽然臉色一變,說不出話來。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時,上官鳳轉身要走出房門:「我得去看看。」

  「爸,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很危險。」曦擔憂的說。

  豈料上官鳳臉色變得更難看,拚命搖手:「你不行!你先陪著曖曖……我看我找……有了。」說完,上官鳳搭上了張浩維的肩:「張先生,能勞煩你陪我走這趟嗎?」

  浩維雖驚訝,卻也同意了。

  兩人離開房間,來到了一扇較為破爛的門前。浩維記得這是之前曖曖跟梓敻聊天的地方,卻不太清楚那是什麼。上官鳳倒吸口氣,用鑰匙開了門,浩維才注意到門後是什麼。

  一個幾乎生銹的鐵門,但卻被烙住了,像面牆似的。鐵門下方有個類似信箱口的小洞,由外頭用鎖銬著,似乎可以塞些東西進去。

  「奇怪,也沒事,那就不是了……」上官鳳搖搖頭關上門,浩維依舊困惑。

  「上官鳳先生,這門怎麼了嗎?難道有什麼關在後面?」

  「咦!?」上官鳳先是一愣,卻又笑了起來:「怎、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東西嘛!這只是儲藏室,我是怕有什麼怪人躲進來而已啦!」

  浩維總覺得上官鳳的態度很奇怪,卻不說破,只是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說的對喔,那麼應該把每個空房間給巡一巡。」

  「啊、是啊,那我找阿鷹跟阿鶴一起巡好了,這樣就可以確認大家的安危了。」上官鳳一邊苦笑,一邊用手帕擦著臉上的冷汗,這讓浩維十分不安。

  動機似乎不只有遺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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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與其在那裡撐著,不如先睡,隔天才有體力好下山。這是曦的提議,因此海棠與曖曖先到房間休息。而除了留在房間的曦以及梓敻外,男人分成兩組四處查看房子有沒有可疑的地方,一組是上官鳳及浩維,另一組則是上官鶴與上官鷹。

  因為這樣,被迫待在房間的曖曖顯得無聊,加上海棠正在房間附屬的浴室洗去身上的污垢,坐在床上的曖曖只能拿「令人戰慄的格林童話」隨便翻看。

  「我覺得也不用把事情想的那麼嚴重啊……」

  曖曖自言自語,也一邊思考著。事實上最缺錢的雕叔居然就是這次案件的被害人,由此來判斷,曖曖不認為這次的犯案與錢有關;既然如此兇手的目的應該不是要消減繼承人。既然這樣,那麼自己應該不會成為兇手的目標,因為曖曖清楚自己沒跟誰有過恩怨。

  雕叔死掉的事也沒帶給她衝擊,她一點也不覺得哀傷。

  她甚至有點羨慕能夠隨便對徐鈴回嘴的梓敻;曖曖不喜歡這個嬸母,樣子像爆發戶以外,常常有事沒事發脾氣,EQ並不好。

  想著,原本看著書發呆的曖曖,卻愣了一下──她聽到了,這幾天偶爾傳來的歌聲。這是從樓上傳來的,輕輕柔柔,中性而乾淨的聲音,一直反覆同樣的曲調:

  從前有一個公主,她的名字叫薔薇;薔薇公主人嬌美,白馬王子愛薔薇。公主王子在一起,過得幸福又美滿。

  曲調不是別的,是大家所熟悉的兒歌「小星星」,但對方奇怪的歌詞與特殊的唱法吸引曖曖的注意。她在很早之前就想聽清楚對方唱什麼了,但到現在還是聽不太懂。

  「你到底是在唱什麼啊?」曖曖忍不住對著天花板說著,歌聲也因此靜下來。

  過了約五分鐘,上頭傳來了回音。

  「你是誰?」跟剛剛唱歌的聲音相同,像楓糖般溫醇甜美的聲音。曖曖一聽對方有回音,高興的說:「我是上官曖曖,你呢?」

  「嘻……我是罌粟。」

  曖曖笑了,「請多指教,你的聲音好好聽喔。我可以跟你作朋友嗎?」

  「作朋友?」

  「就是可不可以找你玩啊?」

  「找我玩……可以啊。我沒辦法出去,可是你可以來找我喔。」

  經過一陣子的巡邏,浩維也帶著疲倦走向派給自己的臥房。他想先一個人進去,把門鎖好以後就好好休息,雖然梓敻事後可能會很生氣,但總比當晚就慘遭不測來的好。

  但走到門前的時候,浩維猶豫的。

  門是半開的,房間一片漆黑。

  剛剛在巡邏的時候忽略了每個人的臥房,莫非裡頭躲著殺手?帶著這份警覺,浩維隨手抓了一根棍子,想說至少可以有所防備,這麼想的浩維慢慢的推開了門……

  房裡看來沒人;浩維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關上了門。

  此時浩維被用力的抓住拿棍子的右手,一下用力一甩他給甩到了床上,在他想大喊救命的時候,那個人用手摀住他的嘴,冷冷的說了:「……你是在幹什麼,張浩維?」

  「……!!」梓敻──浩維想這麼大喊,但嘴巴卻被摀住,別說開口連呼吸都有困難。梓敻注意到浩維快被自己悶死了,於是鬆開了手,讓浩維得以喘息。

  「呼、呼……我想說可能會有兇手嘛!咳咳……」

  梓敻一聽輕蔑的望著浩維,笑了:「什麼嘛,你會不會太膽小了一點,你沒想過是我嗎?」

  「你不是……呼……跟上官曦在同一個房間嗎?」浩維就是看在這一點才趕快回房的,而梓敻聳聳肩:「那傢伙一副很厭惡的樣子,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這倒是可以理解。浩維是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坐了起來:「那,你也開個燈啊,又不是已經要睡了。」

  梓敻微微一笑。「你怕黑嗎?張浩維。」

  「也不是……你手在摸哪裡!」浩維驚慌的拍掉不知何時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梓敻也咯咯的笑了起來:「也沒什麼理由,只是覺得這樣可以讓我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浩維忽然回想起之前夢到的黑色殿堂,不知算不算巧合。

  似乎不打算對此詳細解釋,浩維感覺梓敻也坐上床鋪,一陣子沒說話。

  他忽然又開口了,「既然如此,我們兩個來聊一聊吧,張浩維。」

  「聊……聊什麼?」浩維本能性的縮到床的角落。

  「你好像很在意殺人這回事嘛?」

  浩維一愣,他不懂梓敻為何說這個話題。

  「不論如何,殺人都是不對的事啊!同類相殘本來就不是正常的事。」

  「張浩維,你生物沒學好喔!就是因為是同類才相殘啊,越是接近,就會有類似的需要,為了競爭必要的需求,才會產生同類相殘的情況吧?」

  梓敻說的太平常,讓浩維目瞪口呆,雖然他看不見梓敻在哪裡。

  「你在說什麼啊?」浩維感覺自己在顫抖,「我們不是其他生物,我們是人啊!」

  「是人比較高尚嗎?自古以來歷史是不是戰爭堆積出來的?而這樣的歷史是不是一再重演?人活著有各種方式,而殺人有各種理由,為了錢、為了女人、為了憎恨,只不過是必然的循環罷了。」

  浩維一聽胸口湧出莫名的憤怒,促使他抓住梓敻的雙肩:「夠了,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視為不正常嗎?你別把殺人這種事給合理化!」

  「……看來你有很大的誤會喔,張浩維。」梓敻慢慢的說著,就算這麼接近,但浩惟不知道梓敻有著什麼表情:「你同意安樂死嗎?」

  浩維一呆,「你想說什麼?」

  「同意死刑、同意自殺嗎?如果有人活著比死了還痛苦,你願意讓他解脫嗎?有人要殺掉你,你不打算反抗嗎?」

  「你在說什麼?那些,是不同的事吧?」

  「那些是一樣的啊。你不要管理由,那些不是別的,就是殺戮啊。」梓敻輕輕的說著,溫柔的撫上浩維的臉:「所以我才說你的誤會很大。殺戮是不分理由跟動作的,我們必須得消耗別人的生命才能活下去。你吃下的食物,不論葷素,哪個不曾有過生命?當你努力工作的同時,同時也拿走了大家所需要的一部分,你不知道這也是種生存競爭嗎?」

  「那種是……不同的……」

  「你雖然討厭殺人這種行為,卻又不是全然的討厭。自從與我們同在一起,你見識過這麼多死亡,卻唯獨只對劉雨漓的死產生憤怒。你想找大哥問這件事,並不是想確定是不是大哥殺的,只是想確定理由──確定理由之後,說不定你就氣消了呢。張浩維,你會因為對象與理由決定殺戮的價值,這並不是公正的。」

  「……不是公正的又如何?」喘息著,浩維感覺自己快哭出來:「珍惜生命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啊。」梓敻笑出了聲,「重點不是在於殺戮,而在浪費生命啊!張浩維,你還不懂嗎?浪費生命才是最奢侈的。你該想著繼承別人生命的你,是否有好好的活著?」

  浩維不語,他感覺有點混亂。

  見浩維這個樣子,梓敻抬起了頭:「人之所以怕死,大概是因為……還有未完成的事情、未滿足的願望,就像這些哀傷的亡靈,日日夜夜唱著悲慘的歌。」

  呆了一陣,浩維先是不理解梓敻的話,忽然又睜大了眼。

  「你……看的到那種東西?」

  「看的到有什麼奇怪的?我猜大哥也看的到吧?不過我想其他人格應該看不到這些東西。」梓敻笑著,捧著浩維的臉,臉近得感覺的到對方的呼吸:「稍微相信我了點吧?這就是我對你警告的事。」

  「你是說……」浩維邊說邊回想,而此時卻從門口透出亮光。

  「上官渚音!曖曖是不是在你這裡!」

  房門被用力的打開,門外的人──上官曦激動的吼著。然而透過外頭的光看到浩維與梓敻不知說曖昧還是古怪的距離,上官曦先是一愣,接著露出複雜的表情,然後別過頭不吭聲。浩維才緊張的推開梓敻並爬下床:「怎麼回事?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緊急。」

  「曖曖不在你們這嗎?」上官曦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浩維無法判定他是不好意思還是受到驚嚇──自己一下看到梓敻那麼近的臉,臉色想必跟上官曦差不多。

  梓敻則是順口火上加油,「房間就我們兩個啊,你沒看到我們正忙著嗎?」

  「曖曖她不見了。」上官曦索性無視房間裡的情況,表情難看的說著:「原本是大家回房後,剛洗完澡的海棠發現曖曖人不見了。大家四處尋找,才發現不知何時鷹叔人也不見了──他原本與鶴叔搜尋完後一起回到爺爺房間,後來他也離開,就沒再回來。有人說說不定兇手就是鷹叔,曖曖被他帶走了……我想可能會在你這裡吧……」

  「這下不是危險了嗎?有沒有去找一下?」曖曖只是個小女孩,這令浩維擔心;如果是上官鷹有所不軌也有可能,因為浩維見過他對海棠的騷擾。

  「我們在屋內找過一遍找不著兩人,爸爸跟鶴叔先去屋外找了。女的都留在爺爺房間,這樣比較安全。」

  「是嗎?那可不得了了。」梓敻帶著笑容,從床上爬起來:「張浩維,我們也去找吧。」

  「這當然。」浩維謹慎的拿起剛剛被梓敻打掉的棍子,注意到上官曦錯愕的看著他們,就說:「那,你要一起來找嗎?一起行動比較安全。還是你留著保護其他人?」

  「不,我也要找,曖曖一個人比較危險。」上官曦堅毅的說。


  他們三人一起四處尋找著。果然,每個房間都看過了,就是找不到上官鷹跟上官曖曖的蹤跡。他們先找完二樓,然後走向樓梯,準備下到一樓的時候,梓敻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已走下去的浩維感到疑惑。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梓敻說著,指指樓梯:「鋪在樓梯上的紅毯好像有點皺。」

  「大概是剛剛搜尋的時候弄亂的吧?」曦皺眉,他不解這有什麼好在意的。

  只見梓敻輕步的走下樓,敲了敲樓梯:他們的樓梯下頭沒留空間,要不然會是很好的收納處。浩維自己這麼想著,卻看到梓敻笑了,走上樓梯,開始摸著每個護欄。就連浩維也不懂梓敻在想什麼,梓敻就開口了:「你們兩個先下去一下。」

  不解,但浩維照辦,上官曦也一臉狐疑的下了樓。梓敻則是抓住其中一個護欄,轉動。

  下頭的樓梯忽然動了起來,緩緩的改變角度往下降,成為往地下室的樓梯。對這個情況上官曦非常驚訝,幾乎說不出話來:「我都不知道家裡有這麼一個地方。」

  「我也只是看看樓梯的實虛度而已,有密道也只是猜測。」

  「但是,他們會在這裡嗎?我不知道的事,曖曖也不可能知道。」上官曦皺起眉頭,而梓敻一跳,進入了地下樓梯。

  「弄皺的地毯,不是代表有人使用過這樓梯嗎?」

  猶豫了一會,上官曦與浩維跟了下去。

  下頭是條很長的長廊,陰暗而潮濕,從發霉的情況來看應該很久沒人進來過。他們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著,也不敢大聲高呼曖曖的名字。

  突然上官曦停下了腳步,浩維困惑,卻發覺地上隱約有延伸過來的血跡。

  再往前望,他忍不住倒吸口氣。

  前方有個人倒在那,身上壓了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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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拿著手電筒在外頭搜尋,上官鶴看著自己的哥哥拚命的找尋女兒的蹤跡,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果然沒人關心上官鷹,是嗎?那麼快就認定阿鷹是兇手了,果然是二哥的作風。一邊走,上官鶴有些感歎。

  他忽然想起這陣子上官鷹常常找他商量的事情,關於遺產,關於遺囑。

  『我問過海棠了,那丫頭被我鬧一鬧,什麼都說了,包括遺囑也給我看了。』當時上官鷹很興奮的說著,但又伴隨著怨氣:『你知道嗎?那老頭的繼承人只有三個人,三個人!就是大哥二哥三哥,他居然不給我們兩個!』

  『那個人生性小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連照顧他的海棠都沒分到遺產,這倒讓我感到意外……』上官鶴推推眼鏡,思考。

  『那個老頭認定是我們害死媽的,也不想想都幾歲了還不避孕?把一切都怪在我們頭上,我們難道不是他搞出來的嗎!』

  『噯,別氣。我們也不能拿他怎樣。』

  『這老頭幾年來都沒盡父親的責任還這麼機歪,我已經受夠了!說什麼我也要分到這老頭的錢!阿鶴,你清楚法律的事吧?我們怎樣才能分到錢?』

  『他的遺囑都這麼寫了,我看是很難改變了。海棠弄得到遺囑的話,叫她毀掉如何?就繼承來說她也分不到錢,說不定她願意幫忙。』

  『我也問過她啊,但是她說有正本影本,律師手上已經持有一份了,她不可能也弄到。』上官鷹有些氣急敗壞,看著上官鶴:『阿鶴,你覺得怎樣?上次調查的結果如何?』

  『你想知道?』上官鶴微笑,拿出一些文件:『那個渚音的過去很有意思,被翻出來的話就會完蛋。而且他也沒驗過DNA。從他生母的風流情事來看,極有可能不是我們上官家的人,應該很好跟大哥商量。』

  『這倒是目前聽到唯一的好消息。』上官鷹歎了口氣。但眼神卻變得銳利。他沉默了許久,才笑了。

  『繼承人都死了的話,遺產就會優先歸於有血緣關係的人吧?』

  『……你是什麼意思?』

  『反正我受不了上官家,我要破壞!然後把那些錢奪過來!』

  所以,阿鷹真的做了嗎?上官鶴覺得很內心沉重,他甚至覺得若上官雕是被上官鷹殺掉的,也不能對他有所責怪。阿鷹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也令父親因此發瘋;他的童年沒有父母的陪伴,有的也只有別人的憎惡。

  自己也算是最能體會阿鷹心情的人,因為母親是產下自己以後才慢慢虛弱的,父親對自己的憎惡不亞於阿鷹。上官鶴推推眼鏡,看著到處找自己女兒的二哥。

  如果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又為何顧全大局?

  眼前一片漆黑,只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浩維捂著鼻子,看著隱約從黑暗中顯現出來的恐怖景象:一個從上墜下的大石塊,重重的壓在一個人上頭,從體型大小來看應該是成年男子。

  「是……鷹叔……嗎?」上官曦皺起眉頭,他不太想看清楚。

  浩維也有類似的心情。在他想轉頭就跑的時候,梓敻拍了拍他的肩膀:「張浩維,太幸運了!是一具疑似屍體的東西耶,你又派上用場了唷。」

  「你……」浩維哀怨的看著梓敻,但他瞄到上官曦有些歉疚的眼神時,也找不出其他理由逃避。

  用自己手機的微光來查看地上的人,藍色冷光更造就恐怖的景象。雖然臉有一半被壓爛,但可以看出這個人是上官鷹,而且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至於他死因是什麼,內臟爛了、骨頭斷了多少,浩維不想去追究。

  「真的是鷹叔?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又是謀殺嗎?」曦流了幾滴冷汗,而一旁的梓敻冷笑起來:「你是笨蛋嗎?這東西是地下室的機關,大概是怕人擅闖才設的吧?」

  曦瞪了梓敻一眼,而浩維驚恐未定的站起來時,整個人定住了。

  「等等,這是什麼?」

  「什麼?」曦疑惑的望去,看到浩維用手機照著地板,有只黑黑的東西。梓敻毫不猶豫的走過去將那只東西拿起來,先是看了看,然後笑著拿給另外兩人看。

  手槍。

  「……鷹叔的?」

  「可能?」梓敻說著將彈夾拿下,裡頭的子彈少了一枚,「看來他用過一次呢!」

  「這麼說,雕叔是被他……」

  「沒人知道囉,他都已經死了。可能是想把槍只藏起來,結果不小心誤觸陷阱吧?真蠢啊!」梓敻笑著把玩手槍,而被浩維制止。

  「先找爸爸看看情況好了。」曦的表情凝重,浩維也同意這點,但梓敻依舊保持那不知所謂的笑容。

  「等等,事情還未完呢。」說著,梓敻指指後頭的走廊:「不是要找曖曖嗎?說不定她就在裡頭喔。」浩維一聽臉色一變:「等等,梓……渚音,裡頭說不定有其他陷阱啊?那個女孩會不會……」

  「陷阱一個就夠了吧?一路上都是陷阱的話,主人要怎麼進去?」梓敻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上官曦也從後追上。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浩維也只能忽略地上的屍體跟上去。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另一個意外才停下來。

  眼前是條岔路。

  此時勢必要兵分兩路,浩維開始後悔沒回頭找上官鳳一起過來,這樣肯定有個人會落單。而上官曦見到這個情況,走向左邊的道路。

  「我走這裡。」說完他停了一下,回頭看著浩維:「張先生,你跟他去另一條看看好了,我一個人沒問題。」他不想跟梓敻一起,但也不認為梓敻單獨一人會好到哪裡去。

  簡單的達成協議以後,他們三人就分開了。

  浩維同梓敻向右邊的走廊走著,這裡跟之前的道路一樣詭異。而浩維注意到梓敻依舊哼著歌,好像很高興似的。

  在他想問些什麼的同時,他們來到了走廊盡頭,裡頭有些方方正正的東西。浩維用手機冷光稍微照了四周,發現牆上有沒燒完的燭台,就用打火機點燃。這裡亮了起來,是個石室。

  裡頭有四座新舊不一的墳墓。

  浩維忽然有些好奇,彎下身查看著,墳墓上刻著名字,各自寫著上官鴻、上官杜鵑、葉無憂跟上官薔薇。

  「上官薔薇?她也死了嗎?」浩維驚訝的看著那個石碑。海棠跟他提過有這個姐姐,但沒說她也死了。而上官鴻那個石碑注名原名陳鴻,大概是海棠入贅的父親吧?

  浩維不禁好奇的查看他們的死亡日期。

  上官鴻與上官杜鵑皆是死於1989年的3月17日。上官薔薇則是1997年12月2日死亡,死的時候才24歲,正值花樣年華。感到可惜的浩維好奇的看了每個人的遺照,發現不論是上官杜鵑還是上官薔薇都十分的美麗,而且還長得與海棠十分相似,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能是因為她們是母女的關係?浩維這麼想,卻想不通曖曖為何也長得像她們。

  然後他好奇的望向最老舊的石碑──葉無憂的墳墓,只有這個人的姓氏不是上官。浩維看著上頭已發黃的黑白照片,忽然一愣。

  這是一名美麗的婦人,長得就跟上官家的女性極為相似。

  「這位女性是誰?」浩維忍不住問出聲,而後頭不預期的出現光芒,並傳來了回答:「那是家母。」

  梓敻與浩維同時回頭。

  站在石室入口的是不知何時出現,拿著手電筒的上官鶴,眼鏡在火光下閃爍不已。

  「抱歉,我看到樓梯變得古怪,就先下來查看了,沒打擾到什麼吧?」上官鶴走近了幾步,望著他們:「外頭那具屍體是阿鷹?」

  浩維鬆了口氣,也走了過去:「是啊,我們也是剛剛才看到,因為擔心曖曖小姐的安危,所以我們就進來找了。上官曦往另一條路走了,我在想要不要過去看看?」在他快走到上官鶴面前的時候,身體卻被梓敻伸出的手擋住。浩維狐疑,而梓敻是順勢繞到浩維面前,笑著。

  「怎麼不見上官鳳呢?」

  「你指二哥?」上官鶴揚起頭,不解的望著梓敻:「二哥去嫂嫂們那裡了,為了保護她們的安危。」

  「你說謊。」梓敻說著,指著眼前的上官鶴:「你跟上官鷹一樣,殺掉了你的哥哥上官鳳。我聞到你西裝內的硝煙味了。」

  鏡片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芒,上官鶴微笑,從西裝內掏出手槍,對準了梓敻:「你說的沒錯,可惜,這下我必須殺掉你了。」說完,他望了浩維一眼:「很抱歉,張先生,這下是拖累你了。與上官家無關的你原本不會死的。」

  「等等,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浩維吞了口口水,他知道木棍沒法擋子彈。

  「與財產無關,應該只是一種報復而已;對上官家的報復。不過說再多也沒用。」算是為了弟弟所作的弔唁,上官鶴笑著,慢慢拉下保險:「因為被你們看出來了,所以必須殺掉你們。」

  浩維咬緊牙,準備用手上的木棍跟他硬拚,但梓敻卻一手擋住浩維:「不要輕舉妄動,浩維……」

  話還未說完,梓敻抓住上官鶴的手腕,狠狠的踢了對方肚子兩腳,上官鶴吃痛往後倒,梓敻也趁機奪走他的槍,並拿在手上。浩維頓時鬆了一口氣,卻看見梓敻笑著將槍口對準上官鶴。

  「等等,梓敻,你想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梓敻微笑,但直盯著倒在地上的上官鶴,「我要殺了他。」

  浩維一愣,馬上從後抓住梓敻:「不行!別這麼做!」

  「……你在說什麼?」冷冷的瞄著浩維,梓敻沒改變姿勢:「這個人剛剛才殺掉一個人,現在可是想殺掉你跟我喔,別說是放過他,可能一個猶豫就會被他攻擊呢,因為他有足夠的理由殺掉我們。」

  倒在地上的上官鶴則是驚恐。他想趁隙反擊或脫出,這是一定的,但他動不了。剛剛被對方奪下槍的同時,他忽然就認清了。

  他跟這個孩子的層次差太多了。

  浩維則臉色蒼白;不論是認真或帶著玩意,他知道梓敻不會猶豫,尤其他才確認梓敻不在意殺戮行為;他真的會殺掉上官鶴。

  「別殺了他,我求求你,現在情況已經控制住了,一定還有其他方法……所以就……」浩維頭靠在梓敻的後背不止的顫抖,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呼吸的。梓敻沒動,他不知道梓敻會有什麼反應。

  良久,梓敻笑了。「好。」手上的槍依舊是舉著,但空氣好像冰一下子融解一般,變得舒爽多了。

  上官鶴困惑的看著眼前帶著笑容的梓敻,只見對方慢慢的說了:「我們來作交易吧,上官鶴。」

  「什麼?」

  「我們握有你的把柄一定讓你很不安,既然這樣,好。我知道你是學法律的,你一定調查過有關我的事,我跟你買這個情報吧。」梓敻這個提議非但上官鶴不理解,梓敻則笑著望向浩維:「這些情報就交給張浩維吧,也該是你知道一些過去的時候了。」

  浩維睜大了眼。

  坐在地上的上官鶴笑了,拍拍灰塵站了起來:「這倒是個划算的交易呢,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對啊,不過你別忘記我現在還掌控你的命。」把玩著手槍,梓敻看了浩維一眼:「你只要想著你的命是給這個善良的傢伙救回來的就好,要心存感激啊!」

  上官鶴感覺背脊一涼,點點頭。

  「那,現在……」似乎不是該不該叫警察的問題了,浩維感覺情況已經混亂到他不知怎麼辦。梓敻則笑著瞇起眼,用槍點點上官鶴:「好了,上官鶴,你帶頭走吧!」

  「嗯?」

  「我們得去另一邊找曖曖呢,你忘了嗎?」梓敻依然笑著用槍打著上官鶴的胸口。

  看來得暫時聽話──上官鶴想著,只能往另一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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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上官曦一路走著,一面呼喊著曖曖的名字。他摸索著前進,卻發覺路的盡頭有著光芒,那是手電筒的光。

  「曖曖!」他大聲喊著,眼前的光也停下了腳步。

  「哥哥?」

  這是曖曖的聲音,曦內心一鬆,直直的跑了過去。眼前的果然是拿著手電筒的曖曖,而她正打算打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曦本能性的跑過去抱住她,緊張的說著:「你在幹什麼?大家都很擔心你啊!」

  「哥哥,你怎麼跑過來了?」曖曖吐吐舌頭,假裝沒看過哥哥責備的眼神。

  「你跑掉以後大家都在找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你有看到外頭的鷹叔嗎?」

  曖曖低著頭,小聲地說著:「有啊,而且被壓的爛爛的,可是我想如果已經有人中了陷阱,我應該就會沒事了。」

  歎了口氣,曦抓住曖曖的手腕:「總之你先回去,一個人太危險了!」

  「咦──」曖曖嘟嚷著,手上的手電筒因此亂晃。原本她是抱怨著想說明理由,卻忽然一愣,直盯曦的背後。

  「哥哥──!」

  「嗯?」

  曦未明白曖曖的意思,後腦就被重擊,整個人向前倒在地上。曖曖手中搖晃的手電筒照出一個滿臉憤怒的老人,手中緊緊握著一隻染血的高爾夫球桿。

  「是你……又是你,打算奪走我的無憂……」老人,自己的爺爺上官帝,高舉那瘦得只剩骨頭的手,用力的拿起球桿敲擊已經倒地不起的上官曦,曖曖驚慌之餘想阻止,卻見地上的上官曦勉強的說:「曖曖……快逃……」

  沒什麼猶豫,曖曖打開了門,跑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看不到止境的旋轉樓梯,曖曖一邊奔跑,卻聽到後頭有人追來:「無憂!你為什麼要逃,為什麼要逃!」

  爺爺不是已經是個垂死的病人嗎?而且無憂根本是她所沒見過奶奶的名字,難道爺爺把自己跟奶奶認錯?但她此時想這些已經沒有用,曖曖咬緊牙拚命的往上跑,後頭的人卻越追越快。直到曖曖再度睜大眼,已經是樓梯的盡頭。

  又是一道門。

  心中暗叫不妙,曖曖背貼著門,拚命想反手打開,卻聽見爺爺一步一步的走上來,還喃喃地的念著:「無憂……我不會把你交給別人的,絕不會……」

  曖曖摒住呼吸,聽著爺爺揮舞著球桿,她的心情非常複雜。

  忽然,一聲巨響,揮著球桿的聲音也停下了,然後是另一個光芒。

  「嗨,曖曖。」

  被光芒所照耀,梓敻從樓梯下面走了上來。

  「梓敻……是你嗎?」曖曖安心了下來,拿起手電筒往下一照:從樓梯下走來的不只是梓敻,還有浩維跟上官鶴。

  「曖曖,你真是個頑皮的小女孩,把大家累個半死。」梓敻微微笑著。

  「你們都來了!爺爺怎麼了?哥哥呢?」

  「爸爸剛剛被我們從後打昏了,現在先讓他躺在樓梯那邊,沒想到他身體這麼硬朗。」拿著手電筒的上官鶴解釋著,並皺起眉頭:「至於上官曦……」

  「我稍微檢查過,可能已經……」

  「喔。」曖曖皺起眉頭,怎麼會搞成這樣?

  「先不說這些了,曖曖。」梓敻笑著指著前方的門:「那門後到底是什麼?你為何跑到這裡來?」

  「這個就由我來說明吧。」

  忽然又有聲音,大伙往樓梯下方一看,看到手提油燈的上官海棠,她的手中還拿了一串鑰匙。

  「這就是上官家的禁忌。」

  她一邊說著,一邊繞過其他人,慢慢的打開眼前的門;鎖著五個鎖的門。

  「曖曖,你還記得嗎?閣樓妖怪的故事。」

  曖曖點點頭,「我記得,可是那根本不是妖怪。」

  「是的,所以我來說吧。那是十二年前的故事。」上官海棠打開第一道鎖,幽幽的說著:「家父之所以會入贅到上官家,是因為他是空遠集團中的干要,爺爺很欣賞他,於是將當時才十九歲的家母嫁給他。我想這個鶴舅是知道的。」

  「我知道。」上官鶴推推眼鏡,思考:「你說十二年前……是指你父母死掉的事?」

  「我父母的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知道的人大概只有鵬舅、鳳舅跟雕舅。那是個不能說的故事。」打開第二道鎖,海棠繼續說著:「在鷹舅出生後,奶奶就去世了,然後爺爺就發瘋了對不對?」

  海棠打開第三道鎖。

  「爺爺發瘋以後都是媽媽在照顧他。但是因為這樣出了問題……父親外遇了。十二年前媽媽就是因為這件事與父親爭執,父親錯手才錯手殺掉她。但是當時發瘋的爺爺時常錯認媽媽為奶奶,因為她們太像了,因此在憤怒之中把父親殺死了。這件事在當時被三個舅舅給硬壓下了,所以沒有暴光。」

  「可是,這件事跟門後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在海棠打開第四道鎖的時候,浩維困惑的問著。

  打開第五道鎖,海棠笑得很哀傷,並慢慢打開了門。

  門後是一個小小的房間,裡頭有個孩子坐在床上。小孩的頭髮凌亂,服裝也不是很整齊,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長得很像海棠。

  「裡頭關的是這孩子,名字叫罌粟。他不只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侄子……」海棠走進房間,輕輕的抱住那個小孩:「他是家父與姐姐生的兒子。」

  浩維張大了嘴,上官鶴則是倒吸一口氣。

  「這件事震驚了當時上官家的大人,懷孕的姐姐被迫關在樓上的房間,她就一直被關著……直到四年前因受寒而病死。直到那時我才清楚這件事,因為那時起我就開始照顧爺爺。」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上官鶴笑了,但他卻不停冒汗:「這是你的計劃啊,你想讓這個小孩逃出去。」

  浩維一愣,上官鶴則說了下去:「你早就控制了精神不穩的爸爸,並放出假消息說爸爸快死了。同時你利用了一直騷擾你的阿鷹,並做了假遺囑騙他說我跟阿鷹沒分到遺產。」殺掉上官鳳的自己也中了她的著,上官鶴咬著牙。

  海棠笑著,走向門口:「……是啊,叫阿鷹躲在下頭的是我,但我沒想到罌粟居然跟曖曖提起這個地方,我才讓爺爺下去的。曖曖長得跟奶奶也很像,相信爺爺會救她吧?不過,會害死阿曦是我意料外的事。」

  「可是你……」浩維感覺胃在翻騰,卻忽然感覺有煙味傳來。

  背後越來越熱。

  「我給舅母下了安眠藥,她們應該在睡吧?要讓罌粟逃走,不只是要除掉相關人士,也得毀掉證據才行。我放了火。」

  上官鶴感到怒火中燒,喊著:「你要放火也太快了點,還未除掉大哥呢──不是嗎?」

  「鵬舅我倒不擔心。」海棠笑著,關起了門:「你不是也有他的把柄嗎?」

  指的是渚音?浩維不想這麼多,跑過去想開門,卻發現海棠從裡頭將門反鎖了。

  「那以前似乎是逃難間,因此是不怕火的。」上官鶴憤憤的說著,回頭看著樓梯:「濃煙會因為煙囪效應把我們嗆死的。」

  「不用太緊張。」梓敻說著,拿起手槍將門鎖打掉,然後大家開門進入:裡頭沒人。

  「海棠跟……罌粟呢?」浩維困惑的看著只剩舊傢俱的房間,還看到地板有個洞。

  「逃脫的機關……只要有鑰匙就能起動,她早就發現怎麼逃出去了,怕的只是其他阻礙而已。」上官鶴咬緊牙,看著被木板釘死的窗戶:「我們可能只能從那裡逃出去了。」


  看著森林中透露的曙光,他不禁用手遮住眼;對罌粟來說,這樣的光線是有些刺眼的。在旁邊的海棠見了有些擔心,問著:「怎樣,太亮了嗎?」

  罌粟搖搖頭,微笑,「不,很舒服,陽光好溫暖喔。」

  「我們趕快走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海棠說著拉起罌粟的手,卻見罌粟有些遲疑的樣子。

  「好可惜喔,我好想跟曖曖玩。」

  「一定可以的,你們會在見面。」海棠溫柔的摸摸罌粟的頭,罌粟則乖巧的點點頭,兩人走向森林的盡頭。


  救護車來的真是時候。浩維這麼想著,尤其在腳踝扭到的當下。

  在他們很努力的用手上的任何東西:包括梓敻搶來的手槍、浩維拿的破木棍以及房間有的沒的的傢俱把釘死的窗戶打破以後,將床墊、棉被跟衣物扔下去當緩衝物,以便他們逃生。高度僅比二樓高一點點,只要沒跳錯地方就不會有大礙。梓敻先把曖曖丟下去,幸好她是個勇敢的女孩,連叫都沒叫安然落床。第二個被踢下去的浩維就沒那麼順利,因此扭到腳了。

  待四人都成功逃脫以後,警車與救護車也來了;真的是很快。

  浩維一邊接受醫護人員的急救,一邊看著警員在四處盤問。畢竟上官家的聚會中,又有人被殺又失火,怎麼想都是有問題。

  「是一個滿臉鬍子兇惡的人把我們趕到樓上去的,是真的!」曖曖在一邊口沫橫飛的胡扯著,還說要畫畫像。看來她是想混亂搜查、改變搜查的方向,理由大概是要救那個孩子。上官鶴想著,也開始應喝曖曖的說法。

  上官家的悲劇夠多了,他也懶得再增加了。


  由於是大財團家族,空遠集團派了小型私人飛機來載他們。帶著一身的疲憊,曖曖已經先睡在沙發上,上官鶴也用毛毯披了就睡,浩維則是睡不太著,因為梓敻醒著。梓敻似乎在跟誰通著手機,站在一旁唔唔嗯嗯的回應。良久,他關了手機,帶著詭異的笑。

  「是誰的電話?」浩維好奇。

  「上官鵬。」梓敻擺了擺手:「他似乎很堅持,想繼續『父子遊戲』,好吧,就陪他玩下去。」

  梓敻的話讓浩維啞口無言。

  見浩維沒啥反應,梓敻笑著走到沙發旁,拿起菜單。

  「張浩維,你喝酒嗎?」

  「唔?沒什麼喝,怎麼了?」

  「下次可以試試看喔,酒是好東西。」梓敻一邊說著,按下服務鈴:「酒可以消除人的防禦,減低控制力,提高膽量、慾望,想知道一個人的真面目,灌醉他就好了。」

  「……」絕不能讓梓敻喝酒。浩維想著,卻看到漂亮的空中小姐走來,然後聽梓敻的吩咐點酒。糟糕,若是讓梓敻喝酒就慘了,浩維緊張的想著,於是乎……

  ……

  浩維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許是硬把酒喝掉的緣故,喉嚨難過以外頭還有點痛,最糟的是胃在翻騰。他爬了起來,發現大家是睡成一團,也包括「渚音」。睡著的他毫無防備,樣子像個嬰兒。

  不過這種事並不重要。浩維忍著想吐的感覺走向廁所,吐了好一陣子。

  這不打緊,重點是燈滅了、警告燈亮起,然後飛機嚴重搖晃。這個現象俗稱亂流。等到亂流停止,自己吐的東西也飛的差不多了。

  慶幸自己吐的東西沒在空中亂飄的浩維擦乾自己的嘴,才虛弱的走出來,就馬上發現意外的景象:「渚音」倒在外頭。

  「沒、沒事吧!」浩維嚇了一跳,而且他還不確定倒在地上的是誰。

  只見地上的那人緩緩的爬起來,痛苦的按住頭:「浩維兄?」

  「…………是群尚嗎?」浩維不太敢確定,但這種特殊的叫法只有群尚才會叫。

  「群尚」則站了起來,將頭髮整理好:「奇怪,我怎麼會在這?」

  「咦?不是你剛好醒來嗎?」

  「不,不是我要出來的。感覺上,像是被誰給拋出來似的。」抓抓頭,群尚靠在牆邊:「算了,沒差。」

  浩維雖然覺得哪裡奇怪,卻不打算追究,帶著虛弱走回休息室。在後頭的群尚原本是跟著走的,卻頓住了,停下來。

  「這次就先放過你吧,心理醫生。」

  帶著笑容,「他」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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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許多事務包括命案、遺產、保險等等要處理以外,曖曖一下也變成了孤兒;上官鵬知道這件事似乎有意暫時撫養這個侄女,不過曖曖倒沒什麼意見。她先回家整理過,也不大打算搬離。

  「與其為這件事哀傷,我還有更必要的事得解決呢!例如馬上就要開始的寒假輔導。」這是曖曖的說法。

  她這樣坦然的態度不能說是勇敢,浩維已經覺得到了「古怪」的程度了,甚至她若大哭大鬧、悲傷沮喪還合理些。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很好,但浩維還是預先說了:如果有什麼想不開的事可以找他談談。曖曖笑著答應了。

  令浩維意外的還有一件事,就是曖曖注意到現在的「渚音」並不是梓敻。

  「下次我還可以再見到梓敻嗎?」下飛機時,曖曖對著剛出現的群尚說著。群尚自然也驚訝,卻也笑著跟曖曖握手。

  曖曖不會說出去吧,應該。

  至於回到家後,浩維一直百思不解:為何群尚出來了呢?問過群尚,他也是不太理解。自己的精神狀況算是穩固了沒錯,但他沒有特別想出來的心情,同時間也沒有人格指示他這麼做。

  「說不定是梓敻吧,因為他是一臉滿足的回去的。」

  群尚是這麼說的,不過浩維不清楚梓敻是什麼「滿足」了。不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回到家也是在處理雜務而已。

  比過去有所改變的情況,就是梓敻與上官鶴達成的交易。

  在歸來第三天,上官鶴帶了大批文件到了浩維的辦公室。

  「我所調查的資料大概就只有這些了,主要都是關於上官渚音的一些案件,其中刑事案件就有十三件。要我解說給你聽嗎?」上官鶴將案件安置在桌上,浩維點點頭。

  「今年他似乎也碰過一些事,不過我調查的是更之前的資料,十三件中有十一件與心理醫生有關,就是治療他的心理醫生,另外兩件一個是他的同學一個是老師。」說完,上官鶴遲疑了一下,將已經發黃的那份檔案取出:「不過,九三年的那起案件似乎是例外呢。」

  「……九三年?」浩維愣住了。上官渚音不是十三歲才接受治療嗎?

  而上官鶴注意到浩維的疑惑,就笑著說:「可能醫生還不知道吧?關於上官渚音的一些事情。例如,大哥是怎麼知道他的存在的。」

  「可以跟我說嗎?」

  「醫生想知道當然沒問題。基本上就是因為這個命案──九三年三月七日,一名心理醫生的屍體被發現在自宅,然後裡頭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就是渚音。」上官鶴習慣性的推推眼鏡,慢慢的說道:「因為抓不到兇手,所以才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小孩的事情:小孩的經歷幾乎是被抹殺掉的,連小學也沒上,但經過調查卻發現他是姜綺魅的兒子。」

  「姜……綺魅?」這又是誰?浩維似乎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卻想不起來。

  「姜綺魅是約二十年前的一個女演員,長得十分漂亮,我在電視上看過她幾次。她出道兩年就退隱了,據說是因為懷孕,而我調查過的結果,她在七年後就自殺了──我想那應該是自殺。」上官鶴說著翻看其他文件,而將其中一份交給浩維:「總之,被報出渚音是她的兒子後,這件事曾鬧過一陣,而大哥知道這件事馬上就收養他了。」

  「原來如此。」浩維點點頭,收下這份文件。「之前都不知道渚音的事?」

  「是啊,我怎麼查也查不到。但這跟我想查的事情也沒什麼關係。」

  「我明白了。」浩維微笑示意。

  渚音之所以人格分裂,事實上是因為他之前的經歷。

  新年期過完之後,取得主導權的群尚有些無所適從;他感到不安。不只是他,他感覺身體內部的其他人也處於不安的情緒下。就連現在他被杜耀邀去打籃球,他也覺得無精打采,只能坐在籃球架下發呆。

  雖然他算是結束了一場而休息,但自己清楚過去不是這樣的。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群尚思索著,太過專心,卻沒聽到四周的警告──瞬間,他給籃球砸了。

  「你沒事吧!」除群尚的朋友外,一些球友也緊張的跑過來關心他,只見群尚手按著紅腫的額頭不作聲。跟著跑來的杜耀彎下身,摸摸群尚的頭:「你沒事吧?渚音」

  「我沒事……」說這話的群尚臉帶如花綻放般的微笑,另一隻手卻直挺挺的比了中指,連帶殺氣也隨之散發。一些球友見狀是閃的閃逃的逃,只有杜耀沒有走──他給群尚那只比著中指的手抓住領子。

  「別這樣嘛!來,秀秀喔~」杜耀陪著笑臉按按群尚的額頭,卻被群尚拍掉:「你是趁機佔我便宜啊?」

  「啊你是想怎樣啦?」杜耀無辜的說,群尚則是放開抓住杜耀的手,整個人一跳,站起來:「算啦,也是因為我發呆才會被球打到,沒什麼好生氣的。」

  杜耀皺眉,也跟著站起來:「你真的沒事嗎?」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以過去的印象來說群尚不可能閃不過那顆球。這點群尚也很清楚,對於肉體上的運用,他甚至不比梓敻差。

  「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啊──」杜耀繼續問著,拍了拍群尚的肩膀:「怎麼了?有什麼煩惱的事可以跟我說?」

  「也沒什麼……」自己也不太清楚是重點,他不懂為何人格們會像面臨災禍般的動也不動。就算他知道怎麼回事,也不可以跟杜耀商量。

  杜耀若有所思的想著,點點頭。「原來如此。是低潮期啊,這個我以前也有過。」群尚一聽疑惑的望著杜耀,而見杜耀一本正經的說著:「一直沒打手槍的話真的很痛苦,我知道你現在跟那位醫生住很不好意思這麼做對不對,這下交給我就好了。來我家吧,我家有許多A片可以看,包括大浦安娜跟草莓牛奶的喔!」

  群尚呆滯的看著他,然後轉過身。

  「各位~杜耀好下流啊!他說他家裡一堆A片啦!還叫我去他家打手槍!」

  這話果然驚動整個球場,也讓所有的人望向杜耀,一些在球場上打球的女孩還指指點點。杜耀一邊忙著跟跑來湊熱鬧的人解釋,群尚就伸了懶腰,回到球場上去打球了。

  看來是打起精神了嗎?看著這情形的杜耀,此時卻擔心起自己的名聲。他歎著氣看著其他人回去打籃球,自己則懶懶的靠在球架下休息。

  「你是杜耀吧?」

  突然的聲音響起,杜耀抬頭,卻看見浩維在對他招手。

  「啊,渚音的心理醫生啊,好久不見啊。」杜耀坐了起來,對著浩維笑:「來找渚音啊?」

  「是啊,我的事情告一段落,所以想說可以來接他。」群尚也提過希望浩維有空就開車找他,不過看來他依舊在球賽中呢。浩維看著打籃球的群尚,動作十分漂亮準確。

  「很厲害吧,跟他鬥牛我從來沒贏過,他不只聰明,運動神經也很好。」杜耀如此評論著,浩維也點點頭。跟群尚相處的時間不多,今天算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才能。

  「他有沒有參加什麼運動社團或校隊啊?」

  「沒有啊,這幾年來都沒有參加過,某方面他還滿低調的。」

  「喔……」浩維思考著,卻一愣,轉頭看向杜耀:「等等,你說……這幾年來?你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

  杜耀抓抓頭,一臉不解:「嗯?認識四、五年有了吧?我跟他國小就認識喔!渚音沒跟你說嗎?」

  「沒說過……嗯──」浩維回頭看著打球的群尚,再看看杜耀:「關於他的事,你可以說一些嗎?」

  「你不是他的心理醫生嗎?怎麼會不知道這種事?」杜耀疑惑的問,浩維聞言別過頭:「這說來話長,他其實不是很配合我啊……」自己也不想追問也是原因之一。但在梓敻說過「調查過去的事情看看吧」,浩維才比較積極的。

  似乎理解浩維想法的杜耀一笑,轉了頭上的紅帽:「我明白了,那就讓我提供一些資訊吧。畢竟身為好友的我也想幫他。」

  浩維也微笑示意,坐在杜耀旁邊。

  「渚音怎麼說呢……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不是現在這樣,是個非常陰沉的人,同時也很不起眼。轉校到我們這的時候還沒啥人注意到他呢。」杜耀壓低帽子,望著前方:「不過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話,就會發現這個人給人一種奇怪而強烈的壓迫感,當時的我別說跟他作朋友了,甚至不敢接近他。」

  這就是過去的渚音嗎?浩維思考。

  杜耀繼續說著:「那種感覺消失大約是在國中快聯考的時候,他突然變得很成熟,還時常面帶笑容,我就是那時跟他成為死黨的。」

  是夕遠吧?浩維微笑,看來那時候夕遠是非常努力的。

  「那之後你們就一直是好友啦?」

  「是啊,不過這兩年來比較好,他比較平易近人、容易打屁了,雖然……」杜耀頓了一下,苦笑:「他還是一味的將心事往肚裡吞。」

  浩維不禁也歎了口氣,兩人的對話陷入沉默。

  忽然杜耀跳了起來,笑道:「沒差啦!他已經會跟我說很多事了,能這樣我就該偷笑了。」

  「喔……」浩維覺得很不可思議。眼前這個少年與上官渚音作了那麼久的朋友,說不定……也知道他有多重人格?浩維緊張了起來,問道:「你會不會覺得奇怪?他的個性常常變來變去的。」

  杜耀一聽,認真的思考一陣。

  「這倒是,平時是這樣,考試或其他就是另一回事……」杜耀正經的點了點頭,嗯的一聲,「他該不會有多重人格吧?」

  在浩維臉瞬間刷白說不出話的同時,杜耀又笑著揮手:「哈哈哈……哪有這麼扯的事。」

  「是……是啊……」浩維擦了擦冷汗。

  而杜耀抬起頭,若有所思:「我想他以前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才會讓他在不同的場合戴上不同的面具。」

  確實可以這麼說,浩維想。

  忽然杜耀看著地上的浩維:「醫生,你知道渚音為什麼怕血嗎?」

  「你知道嗎?」浩維抬起頭,而杜耀一本正經:「我不知道耶。」這麼快的回答讓浩維差點跌倒,杜耀卻說了下去:「不過我聽他說過,那是本能性的抗拒。」

  本能性的抗拒嗎?浩維不由得想起朔閉提過的「防禦」。擁有最正常性格的群尚,為何有血液恐懼症,他要防的是什麼?浩維想的太專心,以至於他沒聽見四周大聲嚷嚷的警告。

  在杜耀以俐落的姿勢閃的老遠時,浩維的頭也給籃球狠狠的砸中了。

  按著頭,被敲到神經的浩維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抱著頭縮在地上。一旁的人也過來關心。不同的是,伴隨著一陣笑聲:「來了怎麼不先打招呼?浩維兄。」

  「群……渚音!」浩維勉強看著逆光而來的群尚,對方似乎在笑。

  「怎麼啦,你跟他聊什麼?」群尚問著,他指的是杜耀。

  「沒什麼,陳年往事。」杜耀擺擺手。

  群尚一聽困惑的看著地上的浩維,而浩維站起來,拍掉屁股上的灰:「看你在打球,不方便打擾嘛!」

  群尚手招了招,浩維不解,只是走了過去。等到兩人幾乎要撞在一起,群尚才小聲的說:「怎麼會問他這個?你不怕被他發現什麼嗎?」

  「還好吧,而且也還沒從你們身上問到一些事啊。」浩維緊張的說。

  群尚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

  「找個地方吃飯吧,我把一些事情告訴你。」


  他們兩人來到了之前去過的咖啡廳──異端人,並點了一些不帶血的餐點。一邊吃,群尚也一邊說:「關於過去的事情,也許該跟你說了。我想之前梓敻提過了一些,就是記憶相通的事情。」

  「嗯。」浩維吃了一口雞肉咖哩。

  「不過不是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相通的,同時過去的記憶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夕遠跟梓敻說不定清楚,但我已經毫無記憶,只殘留一點點模糊的印象。朔閉應該跟我差不多。」群尚喝了一口水,用手撐著額頭:「夕遠也提過,就算是他,所知道的記憶也有限,甚至是斷斷續續的。從我們分裂以後的經驗來看,有些親身經歷是可以獨自保留的,也就是說,那些記憶被渚音保留了……這是夕遠判斷渚音還存在的原因。」

  「原來如此,這倒是個不錯的參考點呢。」浩維思索著,群尚則苦笑:「這沒什麼,抱歉幫不上什麼忙。」

  「不會啊,倒是……」放下湯匙,浩維嚴肅的說著:「你這幾天怎麼了呢?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

  群尚一愣,為難的移動眼神。沉默許久,他忽然才開口:「有件事我沒跟你說。」

  「什麼?」

  「上次在飛機上,我不是出來過一陣子嗎?」群尚按著頭,閉上眼睛:「我不知道是誰喚我醒來的,但是我感覺有深沉的殺意,在腦中環繞不去。」

  浩維睜大眼,群尚也不說話了。

  「放心。」浩維說著,給群尚倒了一點茶:「你們遭遇危險的話,我一定會想盡辦法的幫助你們的。我確信我會這麼做。」好幾次自己回想起來做了愚蠢的行為,卻是要幫助這個孩子。

  群尚又一愣,忽然笑了,還笑得很響亮。

  「浩維兄你真是大好人耶!我們每個人都這麼公認。」

  「這有什麼好笑的?」浩維臉紅了起來,而群尚突然止住笑,變得平靜的表情。

  「可是,我卻覺得,浩維兄不用那麼拚命也行。」

  浩維不解。「怎麼這麼說?」

  聽到浩維的問話,群尚又微笑。

  「那天感覺到的殺意,不是針對別人,就是針對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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