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偵探推理] 羔羊-『心理遊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娃娃 於 2012-6-19 00:31 編輯

羔羊-『心理遊戲』(全文完)

《第一章》

  「怎麼辦…我…我好怕…」

  她緊抓著裙襬,不住的顫抖著。她頭垂的低低的,長髮卻無法掩飾臉色的蒼白。她偶爾也會看前方幾眼,但依然會下意識的避開眼前的目光。

  眼前的人是一名年輕的男子。他穿著有些輕鬆有些拘謹,是綠色襯衫外加牛仔褲。他望著眼前的女性,輕呼一口氣,盡量使自己沒有壓迫性。

  「在這裡妳什麼都能說。」他的態度很溫和,「所以妳…」

  「你是要我別害怕嗎!」女子激動起來,「你們都只會說一樣的話!」

  「不是的…我明白妳很不安。」男子輕握起雙手,「所以,要不要喝杯茶呢?比較可以放鬆一下。」

  女郎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的…能不能…不要加糖…」平靜了一點。

  男子笑了笑,轉身走向不遠的小臺泡茶。

  不過一會,兩杯熱茶出現在小桌上。兩人對著小桌坐在沙發上。

  他們所處的房間大小很適中,不會太過寬闊也不會太過狹窄。旁邊的落地窗透進和煦的陽光,若有必要,也可拉上窗簾或改變玻璃的透明度。

  女郎慢慢的拿起茶杯,輕啜幾口,嘴角漾出笑意。

  「好香…」

  「這是薰衣草茶。」男子拿起茶,「我還擔心妳會介意呢。」

  「其他的心理醫生都不會這樣做…」她微微抬起頭,散開的長髮露出一雙憂鬱但漂亮的眼睛。

  他笑了笑。事實上,他也不能算是正式的心理醫生。

  「妳可以慢慢喝。」男子輕聲說道,「想說什麼也不用太急,我看看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真是的!都快一個小時了!」

  在門外有一名女性嚷著。她不住的抬起手看著自己的表。

  她跟裡面的人約了三點,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說〝要看病人的時間而定〞,這件事那麼重要,難道他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焦躁的望著窗外十二樓的風景,看了快一個小時。

  再要她等下去,她不如直接拔槍衝進去掃射--不不,警察是不能這樣做的,雖然心情真的是有點那個。

  終於門打開了,走出一位小姐。她看起來有些陰鬱,但顯得有精神多了。

  等到那位小姐走進電梯下樓時,門外的人馬上衝進門內:「張浩維!你居然讓我等那麼久!」

  「別緊張嘛,警察大姐。要不要來杯茶?」裡面的人則有些不以為然的拿起茶壺,冷掉了,一個小時前泡的嘛。

  這位就是張浩維,現年25歲,是心理醫生中的新秀。

  而他的茶壺很不領情的被打掉了。

  等他反射性的抓住茶壺,頭已經被槍指著。

  「妳嘛幫幫忙,大姐,」他無奈的舉起雙手,「妳要我棄病人於不顧嗎?」

  「是啦是啦,你的病人最大,剛剛那位還是個美女呢。」她不情不願的收起槍,疲憊的撲倒在沙發上。「我等得快累死了──」

  「大姐,你的個性不太適合當警察──」浩維好像也有點累的樣子。

  這位女性名叫方湘儀,是浩維的學姐,也是一名女警,也因此浩維都叫她警察大姐。

  一聽到浩維的話,湘儀想到一些事情。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我來的目的了。」她坐起身子整理衣服。

  「不是來問案情嗎?」張浩維納悶著。如果案情牽涉到心理方面,湘儀都會找他商量,但這次情況好像有些不同。

  「基於學姐的信心,我才打算找你的,」湘儀從皮包拿出一份資料,「警方有個案子,需要你的幫忙。」

  聞言,浩維沉默了一會。

  「讓我猜測一下,」他定眼望著湘儀,「關於〝上官渚音〞的事嗎?」

  湘儀愣了愣,彷彿在驚訝對方說出自己想說的事。

  「什麼嘛,你已經知道了。」她笑著拍拍浩維的肩膀,「從哪聽來的?」

  「再怎麼說,我都只是心理醫生,」他淡淡的說道,起身去整理之前的病歷,「而會麻煩到要我幫忙的也只有這個案子了──」

  〝上官渚音〞並不是個名人,也不是殺人犯,但在心理學界上,他是個詭異而特殊的案例。

  「嗯──敏感度夠高,不愧是拿過碩士博士的人。」湘儀佩服的說著,「那麼,你要不要幫我──」

  「想都別想。」

  「喂──」

  「你聽好,」浩維的臉沉了下來。「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警方介入一個病人,我可不想幹這種事。」

  說著,浩維轉身去整理自己的一些資料,然後一面回想著〝上官渚音〞的事。

  在他回想的同時,方湘儀也開口了:「你如果知道他的名字,應該也知道他的事吧?」她翻著手上的資料:「上官渚音,現年十七歲,性別男,空遠集團現任董事長的獨生子,自十三歲有精神不穩定的情況。而治療他的醫生──就會發生問題甚至被捲入刑案。三起死亡,一起重傷,四起精神崩潰,」

  說著,張浩維的表情變了,只見方湘儀說了下去。「而最後一個醫師,因為火災,使得他與所有資料一起被燒毀在火場。」

  張浩維沉思了一會,繼續收拾資料。

  「那又怎樣?」

  「咦?」方湘儀顯得有些訝異,「你不在乎嗎?那個在火災死亡的心理醫師,可是你的恩師。」

  話一說完,浩維的肩膀顫動一下,但他的態度依然堅決。

  「在治療上加入個人情感是不道德的。」

  「喂───當作幫我忙嘛────」

  「我才不想當警察的走狗。」說著回頭吐舌頭。

  「喂!」湘儀看起來快暴走了。

  「如果懷疑一個病人就要我監視,很抱歉,我不幹!」浩維甩下這句話就不理她了。畢竟這是他不滿的地方。

  湘儀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是要你監視他──是要你保護他。」說完,浩維回過頭望著她,她則繼續說下去:「不覺得奇怪嗎?他身邊發生那麼多事情,卻找不出證據。而且他又是大財團的繼承人,情況就更為危險。警方懷疑有什麼人有傷害他的意圖,才希望有個能在他身邊的人加以保護。」

  方湘儀說完就直盯著他看,很希望他幫忙的樣子。

  張浩維猶豫了許久,然後說出他的回答。

  「我還是算了,你找別人吧。」

  還是不行嗎?湘儀又搖搖頭,只好說出她來找他的原因:「你知不知道,他很可能被送到科學協會?」

  「咦?」他的反應變了。

  「你應該最清楚,科學協會雖然是官方組織,卻常借研究之名做非法的實驗吧。也許到最後,他會變成實驗的白老鼠--也說不定。」湘儀盤起雙手,「要不然我幹嘛找你啊?」

  「是這樣的,」張浩維嚴肅了起來,「那麼也只有我能幫忙了嗎?」

  「因為我只信任你。我頭上的長官是個LKK,大概很想把他送過去,所以--」

  「我明白了。」張浩維嘆口氣說。「不過到時候發生什麼事可是妳負責喔。」

  「我當然知道。」方湘儀綻開笑顏,把資料遞過去。「這是他的資料,有什麼問題可以再問我。」

  張浩維點頭示意。

  等到方湘儀離開之後,他開始翻閱資料。仔細想想,〝渚音〞這個名字真的很像女性。而他看到照片的剎那也嚇一跳,若不是旁邊有註明:男,任誰都會把他認成女性的。清秀,纖瘦,頭髮又很長,有點像之前流行的娃娃頭。

  「是以前的照片嗎?是二年前的照片呢--」他繼續看著,總覺得有點不對的地方。

  沒錯。整個人都沒有生氣,不是虛弱,而是缺少一種存在感。尤其是眼神,平常人見的到的靈性他都看不到,一點光芒也沒有,有如無盡的黑…

  就像是黑洞般要人墮入深處一般--

  不知為什麼的打了寒顫。張浩維有些緊張了,也許,他已經接了一個足以改變他一生的案子……
1

評分人數


《尾聲》

  之後,已經一個月了。

  在師大路上賣關東煮的那位老伯依舊很有精神的賣著黑輪,縱然剛剛吃過他料理的高中女生邊走邊批評黑輪的難吃,但老伯還是強打起精神繼續作生意。

  「嗨,還在賣沒人吃的難吃甜不辣嗎?」

  被這刺耳的說法給激怒,老伯轉頭一看,看到那名眼熟的老煙槍。

  「啊,這不是那個洛培嗎?你還帶了女朋友啊?」

  「你別亂說話。」洛培笑了,而跟著一旁的湘儀則是臉紅得不知所措。而老伯笑笑,端了兩碗關東煮出來:「你要的事情我有在查,但查不出什麼資料。」

  洛培點點頭,坐下來吃老伯招待的關東煮。湘儀也跟著坐下。

  「……我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要他接下上官渚音的案子,他現在好消沉。」湘儀沒精神吃著關東煮。洛培看到湘儀一口接一口的吃,就覺得她消沉的狀況可比浩維,連這麼難吃的料理都可以吃成這樣。

  「放心,方小姐。他不是成長不少嗎?」洛培說著,也吃了一口煮蘿蔔:「我想他絕不會後悔接下這個案子的。」

  湘儀聽見洛培說的,淡淡一笑。「也許吧。」


  在《異端人》喝著咖啡,浩維無精打采的坐著。到最後他還是什麼也做不到,結果弄到現在這樣的下場。

  「啊,醫生,是你嗎?」

  聽到忽然的叫喊,浩維回過頭,看到笑得招手的紀前昭。在燒掉房子以後,紀前昭也經過一些親戚的幫忙找到新居,現在依然一個人住。

  「好久不見呢,紀同學。」浩維笑著邀請他坐下,前昭也不客氣的坐到浩維對面,並看起菜單。

  「上官學長失蹤至今,已經一個月了呢。」

  前昭平靜的對浩維說著,浩維也沉下臉。

  「是啊,我請洛培幫我搜尋情報,還是沒半點消息。」浩維掩面,倒抽口氣:「都怪我,什麼都幫不上忙。」

  前昭訝異的望著他,「怎麼這麼說呢,在我聽來,沒有醫生的話學長可能會死呢!」

  「你在說什麼啊,當時逼得他舉槍的不就是我嗎?」浩維苦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前昭搖搖頭,微笑,「醫生你不是說過,當時雖然渚音舉槍對著自己,但在開槍的那剎那,他的手突然一偏,子彈只擦過他的髮梢嗎?」

  「是啊,我當時是嚇到了,現在想想,也許是其他人格阻止他這麼做吧?到頭來,他自己救了自己。」

  「不,是醫生救了他啊。」前昭依然笑著,「是你肯定他們的存在,不是嗎?所以那些人格想也不想就救了渚音。」

  浩維苦笑。「但是他還是離開了,在那時候,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算是我也是會猶豫的。醫生,他只是迷惘。」喝著Jose送上來的咖啡,前昭淡淡的說:「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你所說的事。我想是不用擔心的,他肯定沒事。」

  浩維茫然的望著他,然後笑了。

  「謝謝你,紀同學。」

  但,說不定迷惘的是自己才對。浩維在回家的路上不斷思考這個,他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說的是正確的。與其說他們在思考,不如說給自己時間思考。以後要怎麼面對對方呢?之後又要怎麼辦呢?

  是他們獲救了嗎?真正獲救的是自己才對。沒有他們,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從過去的惡夢解放。浩維如此想著,走進人群。

  他一邊走著,一邊聽著四周的人談論事情。公事、私事,抱怨自己的上司、分享戀愛情事。浩維也聽到有女孩在討論帥哥的事,他不以為意,只是無意識的轉頭望向女孩們的視線。

  忽然,他愣住了。

  那位美少年也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微笑。


  上官渚音。


  「我回來了。」


( 全文完 )

TOP

《第四十四章》

  浩維一拿到關於科學協會的資料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跑。洛培曾帶有嘲笑的意思說到也未免太拚命了,但是浩維認為不這樣就是對不起大家。循詼已經事先向自己求助了不是嗎?在接下上官渚音這個案子的同時,他已經決定要救這個孩子,什麼恨或是其他的情感已不重要,到現在才清楚自己的心情,浩維不覺苦笑。

  要救他不是為了別的事,只是為了自己。

  確定自己的想法以後,浩維也翻看著科學協會的資料:大約十五年前創立,主旨是對未來主人翁的潛能開發,雖然是台灣主辦卻有許多外國顧問。主要針對天才兒童作磨練,有許多精英課程與考試,大家都是集體生活的。自己也是約十三歲的時候被送去的,大概是十二年前的事。失去資格是在十六歲時。

  想著不愉快的記憶讓他分心。浩維翻看著科學協會的歷史,卻注意到一個奇怪的事──科學協會曾經停止一段時間。

  停的時間剛好就是自己十六歲那一年。

  浩維疑惑起來,難道自己被取消資格跟這件事情有關嗎?他再看看,停止的原因是會長忽然死亡以及重要資料遭損毀。浩維一陣驚訝,找出會長的資料,不禁倒吸一口氣。

  這個人,我在哪裡見過?

  浩維睜大了眼,趕快翻出有關上官渚音的命案。他緊緊的抓著那份文件,全身不注的顫抖。心理醫生,那個心理醫生,第一個案件受害的心理醫生就是科學協會的第一任會長。

  〝你對我們要抱有感謝之意。〞

  「所以,柳羯才會這麼說,如果那個會長的死是因為上官渚音,如果我被解除資格是因為那個會長的死,那麼……」浩維幾乎快喘不過氣,咬緊牙:「是上官渚音救了我。」

  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浩維喝了好幾杯開水。他坐下來,深深的呼吸幾次。這是他沒想到的事實,不禁讓他覺得好笑──命運之輪原來那麼早就開始運轉。

  如果那個醫生就是科學協會的會長,浩維就明白渚音發生過什麼了。他猜想著,渚音是天生聰穎的小孩,加上他未上過學就可以直接就讀,那麼給予他教育的肯定就是那個會長。可以得想而知,會長硬將精英教育套在那年幼的孩子身上,也許就是因為過度的行動導致渚音的反撲。

  忽然,浩維想起了循詼跟他提過的事。他馬上去找辦公桌右邊第三個抽屜,翻來翻去,才找到一卷沒貼標籤的錄音帶。如果照自己的習慣,每個錄音帶若聽過一遍確認後就會貼上標籤,才放入他專門放記錄的抽屜。

  循詼要他聽這卷錄音帶,莫非裡頭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訊息?浩維沒有猶豫就將錄音帶放了出來。

  先是一段沙聲,然後出現了聲音──上官渚音的聲音。

  〝張醫生,我是夕遠。

  在你聽到這卷錄音帶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殺了人,那個人說不定是你的朋友,你可能會恨我或因此痛苦,但是請冷靜的聽我說,我接下來說的事並不是為了我自己。

  當你注意到這卷錄音帶的時候,時候應該也到了,你也應該調查出一些真相了。那麼你就會知道,上官渚音曾為科學協會的實驗品。由於渚音在當時的台灣是沒登記人口的,他們才能做出非人道的行為。他們用盡乎虐待的教育方式對待上官渚音,對一個未滿十二歲的兒童強行灌輸知識。我很清楚,因為我就是這麼出現的。

  對他們來說,「我」說不定是完美的存在吧?「夕遠」之於「上官渚音」的確可以說是他們最想創造出的部分。但是與常人的觀點不同,我是有缺陷的。而梓敻就是因著我這樣的特性所產生的反動。我很慶幸,梓敻的存在讓我較為接近人了。

  在還沒分離之前,說不定我已經有了自我的意識。我明白再這樣下去,「上官渚音」的腦將會負荷不了,為了活下去,「我」殺了那個心理醫生。我不確定是不是我想的,但當時還尚完全的渚音的確是毫不猶豫的這麼做。

  至今,我還是認為這麼做是正確的,我絕對不會為此後悔。

  但是事實上已經太遲了,帶著兩年多的頭痛,腦中依然負荷不了強輸入的東西,我們開始如連鎖反應般的分裂,有了三年左右的混亂期,就是那時候,我們找不到渚音,但我深信他還存在。

  當你聽到這卷錄音帶的時候他可能已經醒來了,屆時我們將無法抗衡。在我掌握大局的這幾年來,應該就有感應到了吧?

  我僅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事。

  大部分的人格是實驗之下的犧牲品,因此我僅陳述比較強的人格的部分。群尚所持有的是本能與適應性,朔閉則保有封鎖住的感情。循詼是特例,因為他是被我創造出來的人格。為了確保上官渚音不受威脅,我們需要一個好的情報來源,因此我賦予他電腦知識及網路社交人格。

  創造人格這種事,如果我能做到的話,別人一定也做的到。因此柳羯出現的時候我非常警覺,他有一定的目的且確實會行動,所以我才限制他。他的目的應該跟之前大家所疑惑的一樣,就是抹殺上官渚音的過去。

  我不知道那十個心理醫生是怎麼被殺的,包括你的恩師金.佛斯特。他們被殺的理由應該很單純──就是查出了上官渚音的秘密。也許是多重人格,也許是特殊的過去。柳羯的行動也是這樣,他時常要找出關於我們的文件。

  如果是渚音……是渚音這麼想,是他創造了柳羯,他非但已經取代我們,還有足夠的理由對付我們。如果他恨的是我們霸佔他的身體,那是我的責任,我死亡沒關係,但其他人是無辜的。

  是張醫生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大家都很信賴你。

  請救救大家。〞

  錄音帶到底了,浩維也同時沉默。

  這是夕遠的自白,他毫不保留的說了許多事,包括劉雨漓可能是他殺的。但是浩維不因此感到憤怒,他覺得身體很輕,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要靠殺人才能活下去,究竟是什麼人生?何況上官渚音是被逼著如此的。自己越特別就越容易成為目標,只能將身邊的所有人當作是敵人。

  浩維幾乎要為這個少年哭了,但他又拍拍臉,讓自己強打起精神。他思索著,柳羯的目標果然是要銷毀所有關於上官渚音的醫療資料,紀前昭的住處已經去過了,劉育偉才成了犧牲者。下一步會去哪裡?

  翻了翻桌上的資料,浩維想到了。


  柳羯靠著殘留的記憶來到了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身體本能性的浮現出懷念感,這讓柳羯很不高興,這明明是讓自己的肉體受盡折磨的地方。他呼了氣,看著那棟白色的別墅。

  上官渚音曾經的家。

  如果能一把火燒掉就太好了,但是他知道資料都藏在密室裡,要不然當初給搜出來肯定會一陣騷動。不知是否該慶幸?柳羯撬開了門,準備要走進去。

  拿著手電筒四處搜尋著,柳羯顯得急燥,不論怎麼找都找不到他所想找的東西。耗在這裡一個下午,加上白天又沒有過什麼進展,讓柳羯感覺困擾。在剛殺掉這個傢伙的同時現場就被封鎖了,當時只想被救出去,結果沒考慮資料的問題。之後身體都被麻煩的人格們所操縱,沒辦法自由的行動。拖到今天才能回頭找第一個混蛋,沒想到卻找那麼久。也許是因為沒接電,許多秘門都打不開吧?

  好不容易用蠻力打開了一道門,看到了裡頭有許多386電腦的隱藏實驗室,他不覺打了個冷顫,說不定資料全在這裡。

  他高舉了手,準備要毀掉這裡的電腦,卻聽到外面傳來了聲響。

  「──羯,柳羯,你在那兒嗎?」

  「……醫生。」柳羯瞇起眼,這個人是怎麼找到這的?帶著不快的情緒,他走了出來,並看到張浩維的身影。

  「柳羯,是柳羯嗎?」被手電筒的光弄得看不清前方,但浩維還是問著。他從大家未發現上官渚音資料這點想到可能還有資料沒挖出來,因此來到第一個命案現場,幸好他似乎是趕上了。

  柳羯則望著張浩維,帶著冷淡的意味。

  「你來做什麼?想阻止我嗎?」

  「不……我也清楚你想做什麼。」遮著強光,浩維隱約可以看到對方:「你想破壞那些電腦也沒關係,但是請聽我說,至少你得跟我回去。」

  柳羯挑起了眉頭。

  當然浩維也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實在想不到該怎麼辦,但至少希望上官渚音能在自己所觸及的地方。

  忽然冷笑起來,柳羯從外套掏出一把槍,指著浩維。

  「原來如此,你跟那些心理醫生一樣,也想將我們當作實驗品啊。」柳羯說著,拉下保險,「我不是說應該要對我們抱有感謝之意嗎?你這人真忘本。」

  「不是的,柳羯,聽我說。」面對槍口,浩維咬緊牙,向前踏了一步:「當你完成他所有的任務以後,你可能就會死了。說不定他處理完這個,就要把其他人格殺掉,他有足夠的理由。」

  愣了一下,柳羯握著槍的手顫抖起來。

  「你在說什麼?」這幾天,有許多人格不斷的消失──「你跟夕遠一定是一夥的吧?你聽他說了什麼?」是你吧?是你殺掉月牙的吧?

  這不可能,自己跟月牙都是那個人的同伴。柳羯開始有些猶豫,他閉上眼睛,想詢問那個人,卻睜大眼:「不!這不可能的,他不會捨棄我們!」

  浩維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卻見手電筒掉到地上,柳羯抱頭尖叫起來。浩維一急,想衝過去安撫柳羯,但在那一刻,對方安靜下來。,兩手平放下,低頭不語。

  吞了口口水,浩維忽然感覺害怕,那是生理性的恐懼。

  眼前的人抬起頭,兩眼無神,面無表情。

  「幸會。」他開口,沒有情緒的語調,「我是渚音。」

  浩維是愣得動也不敢動。

  這是他所見過的那個少年──那個空洞沒存在感的少年。就算他確定站在自己面前,浩維卻在懷疑這個少年是否真的存在過。是人類,鬼魂,還是幻覺?在浩維腦中一片空白的同時,他突然感覺渚音出現在自己面前,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臂,狠狠一轉。

  「哇啊啊啊啊!!」浩維吃痛,整個人跌到地上。然後,「渚音」將槍置於左手,準確的指著自己。

  「是的,我要殺了他們。」他平靜的說著,「所以我沒殺了你。」

  「……為什麼只有我得救?我與其他醫生有什麼不同?」浩維按住自己有些脫臼的右臂,看著上方的渚音。

  渚音眨眨眼睛,姿勢一直沒改變。

  「你幫助那些人格獨立起來了。」抿起嘴,渚音淡淡地說道:「與其他醫生不同,你讓那些人格各自獨立,認同自己的存在,他們因此完全脫離人格群,我在等這個。一些較為脆弱的人格我可以輕易毀滅,只有那幾個性格較強的人格不容易解決,甚至我解決的時候會影響到我自己,因此我在等待。待他們完全離開我的時候,我可以不用考慮的除掉他們。」

  浩維睜大眼,愣愣的望著對方。

  所以自己的老師才會死,因為他一定會想讓上官渚音的人格重組起來,這違反了渚音的意願。

  「為什麼?為什麼非得這麼做?如果是痛恨他們佔據你的身體,夕遠也說了,只要除掉他就好了,而他甚至有意要把身體交還給你。為什麼非得把所有的人格給殺掉?」

  聽到浩維所說的,渚音閉上眼。「你不知道。」

  「我對那些人格沒有什麼愛恨的感覺存在。」

  「打從分裂那天起,我看似消失了,但我確實存在。我是醒的,我也是沉睡的,我默默的看著人格逐漸分裂出來,按他們的意思支配我的身體。那是我默許的,直到今天。人格分裂的情況穩定下來,他們有了各自的意識,我在等今天。」

  「為什麼?」浩維又問,而渚音睜開眼。

  「那是我腦中多餘的部分,所以我要除掉他們。」渚音盯著浩維,黑的看不到底的眼睛找不到焦聚,「那個夕遠不是也這麼說嗎?這個腦支持不住那些東西,人格才會分裂出來。是的,腦也認為那不該存在,才幫我將它們分離出來。」

  浩維呆呆的望著渚音。他不能理解,那些人格,是為了被捨棄才被造出來的?

  「你也在科學協會待過,明白那種教育是不適用人體的。我呢,經歷過更加恐怖的事。在七歲以前我就已經吸收了幾乎小學到研究所的知識,到了母親死亡以後,他們變本加厲:將我關在完全黑暗毫無聲音的環境裡,只要一被帶出來就是新的恐怖,用電、用火、各種東西,只是要試驗人的腦在各種情況會有什麼反應。」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經驗,不是嗎?」

  渚音平淡的說著這一切,浩維是越聽越無法反應。浩維眼淚流了下來,他已經不敢想像渚音曾經歷過什麼。但是,他腦中的恐懼卻越來越重,心跳像是太鼓一般敲個不停。

  不行。

  浩維看著渚音用看似溫柔的神情,將槍抵在自己的額頭。

  「會阻礙我的我都要殺掉。那些人格、那些心理醫生也是,你也是。資料的存在也會讓那些心理醫生追蹤我,我可不想這樣。」渚音瞇起眼,手指放上板機:「永別了。」

  「聽著,我死掉沒關係,但是你別這麼做。」浩維咬緊牙,直盯著渚音:「你以為那些人格是從哪裡來的?是無中生有嗎?不,那些人格就是從你分出來的,他們都是你的一部分。被強輸入的也好,自己原有的也好,他們已經各自分出你的一部分,他們,都是你啊!」

  渚音停下了動作,冷冷的望著浩維。

  「你別殺掉那些人格,他們絕對不是對你有害的。當你殺掉他們以後,你就變得什麼也不剩了。」就是現在,渚音這個空洞的樣子,讓浩維明白了這一點。

  殺掉其他人格的話,渚音就真的是「無」的存在了。

  睜大了眼,渚音瞪著張浩維,倒退了幾步,他沉默了。

  然後是笑。

  浩維夢中那個讓他恐懼,不像笑的笑。

  然後渚音將槍口指向自己的太陽穴,笑著。

  被這個舉動嚇到,浩維站了起來,朝著渚音奔去:「住手───!!」

  爆炸聲,打響了黑暗的夜。

TOP

《第四十三章》

  之後,「上官渚音」本身就再也沒發生過問題,至少表面上是這麼一回事。在看似和平的渡過這個寒假時,群尚也曾經與浩維提過。

  『浩維兄,你知道嗎?最近我常常聽見一個聲音。很空洞,不知從哪裡傳來的。他不停說著〝完成了〞。』

  當然浩維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加上自己調查渚音的過去卻陷入膠著狀態,再也查不出第一次命案以前的經歷了。就連戶口都沒登記,更別說是國民教育了,這點浩維除了疑惑也沒得到其他的啟發。他只是個心理醫生,推理或者搜尋情報都不是他的專長,也許該找洛培來幫忙。

  在浩維有這樣的想法之後,在不知不覺中,「上官渚音」就讀的學校開學了。群尚依然照著本份上學,上次慘遇「山難」的杜耀似乎也沒什麼異狀。

  如果能一直這麼和平就好了,浩維也不禁這麼想,他實在不想再見殘酷的事情。「上官渚音」也會這麼想吧?他這麼覺得。



  原本應該是要努力上課沒錯,群尚與朔閉也盡著自己的責任。

  而潛意識裡的夕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原來,這是人格間騷動的真相。

  他看著在黑暗中那個憤怒的影子,柳羯,正狠狠的揪著其他人格。

  「是你吧?夕遠,是你殺了月牙吧?」柳羯冷笑著,直盯著眼前的夕遠:「你已經開始這麼做了,消除不合你意的人格?是這樣子沒錯吧?」

  「老師才不會那麼做,柳羯你別太過份了!」循詼一邊抗議著,並守在夕遠身邊。而柳羯看了循詼一眼,笑了。

  「是你不知道才對,夕遠不就長期限制我的行動嗎?別用漂亮的理由來掩飾了!這幾天,有多少人格死去了?那大多是無關緊要的人格沒錯,但也讓我見識到你這個偽君子的真正作為。」柳羯咬緊牙,看著前方的人格們:「也該是你們這些『柱』毀掉的時候了,我會取代你們,完成那個人的希望。」

  循詼想衝上前去,卻被夕遠阻止。

  「不行,現在的你對付不了他。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好像有什麼力量在支持他。」夕遠嚴肅的說著,將循詼擋在身後:「聽著,等下照我的話去做,時候已經到了。」

  結束了辦公室的工作,浩維哼著歌,開車回家去。現在渚音應放學了,剛好浩維可以作晚飯。到家的浩維用鑰匙開門,卻覺得哪裡不對。

  整間屋子黑茫茫的,沒點一盞燈。

  在浩維困惑的同時,卻有什麼突然撲在自己身上,害他差點撞牆。在他還搞不清楚身上的物體是啥時,對方就先說話了:「張大哥~~好想你喔,真是好久不見啊!」

  「循、循詼?」這麼吵雜的說話方式大概會是他,浩維不理會這個還在自己身上磨蹭的物體,摸索牆上的開關,打開了燈:「你幹什麼啦?怎麼回事?」

  出現在亮光下的循詼眨眨眼,露出正經的表情。

  「帶我去玩。」

  「咦?」

  「我說帶我去玩就帶我去玩!假都請好了,不要浪費,就這麼說定了。」循詼說著抓緊浩維的外套,央求著:「拜託啦,好不好?」

  浩維原本想說「要去玩怎麼不寒假就說」,但見到循詼好像有什麼隱情,只好先順著他。不會是發生什麼事吧?

  開車到了淡水河畔,有著臭味的河流實在沒啥好看的。

  「好啦,你想做什麼呢?要不要去夜市吃些東西?」浩維看著下車繞來繞去的循詼,而循詼只是搖搖頭。

  「張大哥,陪我來散散步就好。」循詼持續的向前走,浩維摸不著腦袋,只好跟了過去。這天是滿月,所以氣氛出乎意料的好。

  「你總該說了吧,幹嘛突然要我帶你出來?」浩維疑惑的問,循詼嘟起嘴。

  「……老師說時候到了……」

  「嗯?」

  「我好不容易想活下去的,怎麼會……」循詼眼眶紅了,低頭揉揉眼睛。「張大哥,我們要在這裡跟你分別了,這樣對雙方都比較好。」

  浩維訝異的望著循詼:「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老師說要通知你,去找右邊第三個抽屜唯一沒寫上名稱的那卷錄音帶,那是……」循詼說著,浩維注意到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也變得困難。浩維緊張的想幫助他什麼,卻被循詼一把推開,自己也倒退好幾步。

  「循詼?!」浩維喊著,卻見循詼眼睛睜得老大,仰頭尖叫起來。想衝過去幫忙,浩維正起步時,對方忽然低下頭,像是沒事一般的撥弄頭髮。

  「呼,真是費了一番勁啊,沒想到這麼難搞。」他一臉無趣的說,注意到浩維的存在,冷笑起來:「你也在啊,醫生,他們在搞什麼?」

  「……你是?」浩維謹慎的望著對方,對方則是一臉輕蔑。

  「柳羯,你忘了嗎?不愧是個笨蛋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浩維身邊繞過去。浩維先是想拉住他,卻被柳羯瞪了一眼:「停手。你沒資格阻止我的,雖然他跟我說不用殺掉你也沒關係,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你對我們要抱有感謝之意。」

  「什麼?」浩維一愣,柳羯就指著他:「想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不如查查自己的事吧,把科學協會的事情查一下。」說完,柳羯帶著笑,離開了浩維身邊。

  浩維甚至不知道柳羯說的是什麼。

  他腦中一片空白的回到家,看的上官渚音的房間已經被收的整整齊齊,好像那裡本來就該是空的。浩維曾經還懷疑家裡是否真的住過這麼一個少年,還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大約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浩維才突然驚覺過來,馬上打電話給湘儀:「警察大姐!萬事不妙,上官渚音跑掉了!」


  「跑掉了?這是什麼情形?」

  在警局的湘儀嘟嚷著,而坐著填寫失蹤人口資料的浩維連苦笑也笑不去;這已經算是第三次落跑了,但這次他不得不報警。循詼說的事讓他有點介意。連房間都整理了那麼乾淨,不會是要自殺吧?但看柳羯的態度卻不像。

  以前治療過上官渚音的心理醫生不是發瘋就是死亡,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嗎?為何只有自己被放過?浩維不解,只是填著相關資料。

  「又是他嗎?那個上官渚音。」

  令人不快的語氣傳來,浩維抬頭,看見一臉嚴肅的劉育偉就站在身邊。

  「劉警官,這麼晚了你還待在警局。」浩維感覺奇怪。

  劉育偉則冷哼一聲:「在看一些舊的檔案。不提這個,我看你還是沒辦法嘛?上官渚音還是一樣出問題不是?你敢說與他無關嗎?」

  浩維感覺胸口給揪了一下,而劉育偉冷笑起來:「我看這次抓他回來就直接把他送去科學協會好了,你就不用再傷腦筋了。」

  科學協會?浩維一愣,他想起柳羯與他提過調查科學協會的事。雖然劉育偉的態度讓人不快,但浩維總覺得這會是個線索。

  想想,浩維走出警局時撥了電話給洛培。

  『那個小孩又跑了啊?你還真辛苦耶,浩維。』聽過浩維陳述情況,洛培能想到的只有挖苦對方,同時也感覺麻煩,『那你現在打算如何?沒有方向的話我也無從找起。』

  「不是,我想請你幫忙的不是這個。」浩維緊張的說道:「科學協會,快幫我把這個組織的資料找出來。」

  洛培停頓了一會,『這樣好嗎?你不是……』

  「我已經沒問題了。說不定科學協會跟他們也有什麼關係,他跟我說調查科學協會我可以發現些什麼。拜託你了。」

  『……我明白了,記得要匯錢過來啊。』

  浩維答應了,兩人結束了對話。同時浩維也猜想著每個可能性,於是打電話給紀前昭。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渚音有到你這裡就通知我一聲,我有點擔心。」

  『這樣啊,我明白了。』又是柳羯嗎?前昭歎了口氣,說著:『醫生,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一些忙,明天約一個地方見面好嗎?』

  「是嗎?那就麻煩你了。」

  兩人達成協議後,前昭也掛了電話。正如夕遠說的,這個時候終於到了。前昭站了起來,將一些東西收拾好,並帶了些重要的隨身物品。然後他走到外頭,看著從以前到現在居住的房子。

  是否覺悟還不夠呢?前昭瞇起眼,然後點起了火把。


  早上,浩維迷迷糊糊的醒來,看了時鐘。他整晚沒睡好,大概是上官渚音不見的事情讓他感覺心煩。眼看已經快十點了,浩維想起跟紀前昭約在西門町異端人的事,匆匆梳洗後就出門。

  他到了西門町,發現前昭已經坐在那裡了。

  「抱歉,等很久嗎?」浩維到前昭對面的位置坐下,前昭只是苦笑。

  「不關你的事,我一早就來了,算是給他們添了麻煩。」

  「一早?」浩維不解的望著前昭,只見前昭淡淡的說著:「我把房子燒了。」

  浩維張大了嘴,前昭就說了下去:「夕遠說為了我的安全,這麼做最好。」

  「夕遠說?為什麼要這麼做?」浩維幾乎要吼出來,前昭是一本正經。

  「醫生,我之前沒跟你說過,我是金的孫子。」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直到Jose來替浩維點餐,浩維勉強點了咖啡以後,前昭才說了下去:「你可能會很驚訝,抱歉,我一直沒說。」

  「不,其實不是那麼驚訝,說不定我一直有這個感覺吧。」浩維按住頭。

  「上次柳羯曾經過來了,在我們家陳封已久的資料庫翻找著,夕遠說他可能是想找到關於自己的資料。」前昭停了一會,待Jose送上咖啡,才慢慢說了下去:「所以我才燒掉房子。我猜想柳羯的目的可能有那個吧。」

  「原來如此,說不定這才是正確的動作呢。」浩維喝了咖啡,味道比想像中的苦。

  「……我與上官渚音的認識大約三年了,是因為爺爺的關係我才認識他的,其中夕遠與我接觸,兩人達成了共識,因此我跟他慢慢與其他人格接觸,慢慢整合了一些部分。以夕遠為首的人格形態,大概就是那一陣子形成的。」前昭說著,表情卻變得嚴肅:「完全成熟的狀態,已經是爺爺死後的事了。」

  「你也很努力啊。」浩維微笑,卻覺得胸口很悶,「但是,為什麼要殺掉你爺爺呢?他明明是那麼的仁慈。」

  「我也不清楚,夕遠對爺爺的印象也很好,我從沒想過他會發生那樣的事。」前昭看起來一臉倦態,浩維猜想他一夜未睡。「不過醫生,我接觸渚音是出自我個人的意願,與爺爺無關。」

  「嗯。」浩維點點頭,卻突然心生疑惑:「等等,你說是夕遠叫你這麼做的?」

  「是啊,他說『時候要到了』。」

  「什麼時候?」

  「『渚音』……」前昭說著,浩維睜大眼,「渚音出現了。」


  「嘖,被擺了一道。」

  柳羯看著被燒成灰的那棟房子,搖搖頭。看來是夕遠事先警告那個姓紀的小鬼吧?不過也好,諒那個小鬼也不敢將資料帶出才把房子燒掉,這算是趁了自己的意。柳羯一笑,卻忽然感覺有人。

  他轉過頭,看到劉育偉就在那。

  「上官渚音……」劉育偉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將槍舉向柳羯:「這房子是你燒的吧?果然是個惡魔,走到哪都有災難發生。」

  柳羯皺起眉頭,「你是那個笨警察。」說著,他走向劉育偉:「你怎麼會到這裡?不,應該說,你幹嘛舉槍呢?我有做什麼嗎?」

  「對於現行犯是不用留情的。」劉育偉喃喃地說,語調像機械一般僵硬。

  「我什麼都沒做喔,你看,房子已經燒燬那麼久呢。」柳羯瞇眼笑著,卻看劉育偉顫抖起來,咬牙切齒的說著:「你們都一樣,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每個心腸都這麼險惡。那些從年少就開始犯罪的傢伙沒有一個可以原諒,去死!全都給我去死!」

  柳羯冷冷的看著劉育偉拉下保險,對準自己,又笑了。

  「原來如此,是那個無聊的教會啊。原來你受到他們的暗示了嗎?」柳羯笑著,在劉育偉扣下板機的同時,已到了他的背後。

  「看你這麼痛苦,就讓你解脫吧?」


  當其他人趕到的時候,就發現劉育偉已經槍殺身亡了。凶器是劉育偉的配槍,穿過太陽穴而已,不知是他殺還是被殺,他陳屍在紀前昭已燒掉的房子前。

  在驗屍的同時,湘儀也在門外等著,她約了浩維。

  「不知到為什麼警官會到那裡,可是我忽然想起上官渚音的事。你這麼提過吧,紀前昭是上官渚音的朋友。」

  「是啊,我想也是……」浩維也在門外,胸口悶痛,「紀同學曾說上官渚音會想去他家找資料,我想劉警官的死與他脫不了關係。」他想想,嚴肅了起來:「雖然劉警官人太嚴格,加上時常針對渚音,但他依然是個勤奮的警官。」

  湘儀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警官不是只針對渚音,他針對著所有的少年犯。」

  「為什麼會這麼執著呢?」浩維不解。

  「我也是聽說的,好像是十年前吧,警官曾放了一個少年犯。少年犯是初犯,只是偷了東西,因此還是警員的劉警官就放他走了,豈料,那個少年犯後來變本加厲,變成強劫犯,還犯了幾起殺人案,警官的摯友在追捕他的同時也喪命了。聽說警官對此自責不已。」湘儀歎了一口氣,低頭:「以前還覺得劉警官很煩,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婉惜。」

  「……這是我的責任。」與渚音脫不了關係,浩維想著。

  他忽然想起梓敻說的話:浪費生命比殺戮還更不可原諒,活下來的人要心存感激。

  浩維握起拳頭,這件事,他絕不能放棄。

TOP

《第四十二章》

 「啊呀,我都說我沒事了。」

  揮揮手,群尚皺眉看著其他一臉擔心的好友,尤其是杜耀更是一臉認真:「你可是從昨晚洗澡就昏到今天早上耶,任誰都覺得不能放著不管好不好?」加上很多人都誤會是不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麼才會讓群尚這樣,杜耀感覺自己的名聲大損,不知情的只有昏迷的群尚而已。

  「大概是洗澡洗太熱,血液循環不良罷了,加上昨天玩得太累了嘛。」群尚揮了揮手,卻感覺十分緊張。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昏倒?事實上也是想逃避的心理誠實的反應在自己上身罷了,因為說不定杜耀推算下去,可能就會發現「上官渚音」的秘密了,才有這樣的反應打斷他的行動。

  在四十七個人格之中,屬自己的性格最正常,但相對的自己的生理反應是四十七個人裡頭最強的;恐血症也只是冰山一角吧?將心理的問題反應在生理狀態上,這就是自己能保持正常心理的緣故,最近精神狀態的不好導致這種現象變嚴重了,讓群尚很傷腦筋。

  「總之,與其你擔心我不如想想今天要怎麼過吧。」群尚擺擺手。

  杜耀雖是一臉擔心,不過看群尚很堅持,就沒再說什麼了。本來也就是要帶他來散心,因此還是隨群尚高興。

  既然大家達到共識,阿黑就拿起營區的建議行程:「上頭說可以攻頂,我們也試試看吧?」

  這個營區本身是山上開闢出的休閒區,因此也有規劃這樣的行程。

  「好像會很累的樣子。」小胖有些不安,杜耀搖搖手:「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花一天的時候慢慢晃到山頂,剛好可以看夕陽吧?下山的話又比較快,所以這麼辦吧。」

  山道不會很陡,且四周充滿綠意,加上溫和的微風,因此這讓人感覺十分舒適。群尚邊走邊伸展身體,也大力呼吸,想把森林的精華全吸入體內。這的確對恢復體力很有幫助,緊繃的神經也隨之舒展開來。雖然是這樣,但一面走上山的群尚卻依然帶著警覺。

  昨晚他沉入體內的時候,就看見夕遠浮現了。通常夕遠獨自出現都沒什麼好事。

  『群尚,夜語幫你排過塔羅了,你可能會發生危險,絕對要小心。』

  要避開危險也可以,但是這個危機也會跟朋友一起碰到;自己避開意味著要捨棄朋友,群尚可不喜歡。否則他大可不必硬撐著。想著,已經到了半山腰了,甚至連中午都還沒到呢!一路上大家哼著歌聊些無聊話題,卻聽到一旁有小孩的嬉鬧聲。

  「會不會是有木頭遊樂園之類的東西啊?」杜耀好奇的望聲音傳來的方向,並笑著拉住群尚:「渚音,我們去看看。」

  「可以啊。」通常這種露營區都有那樣的木造休閒區,對此不排斥的群尚於是跟著杜耀過去。但越走近笑聲群尚就越感覺古怪,這森林是越來越荒涼,根本不像被開發過的地方。

  在他們看到笑聲傳來的地方時才發現:那是一群小孩,正用BB彈射著大樹上一團咖啡色的東西。

  「喂,小朋友,你們在幹嘛,不要亂玩啊。」杜耀馬上皺著眉頭去制止,而那些小孩非但不理會他,有些還拿BB彈射他。杜耀氣得不想理,拍掉一些BB彈後就轉身對著群尚抱怨:「現在死小孩真多耶,回去吧……嗯?」杜耀拍著群尚的肩膀,卻發覺群尚的表情不對。

  「耀,我們最好快閃。」群尚咬緊牙,因為他看到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從那團咖啡色物體內飛出來。

  那是蜂巢。

  一部分不知什麼的蜂種已向小孩們撲去,小孩們各個尖叫哭逃。杜耀見狀自然也嚇了一大跳,原本想去搭救,卻發現一部分的蜂群已飛向自己。

  「快逃啊!」想也不想,群尚拉了杜耀就往回衝,蜂群也跟著過來發出刺耳的聲音。群尚脫下外套在空中揮舞,注意到蜂群追蹤外套以後,就將外套往下方扔,然後把杜耀一起壓著趴下。

  外套一路往山下墜,蜂群也跟了下去。

  兩人趴在地上沉默許久,確認蜂群的聲音不再,杜耀才站起來:「嘩,渚音,想不到你知道這一招。」

  「這算常識啦,你跑來露營登山也不先查一下喔?」群尚沒好氣的說,他拍掉地上的枯葉爬起來,看看四周,「這是哪裡?」

  並不是他們原來來的地方,他們跑錯方向。

  杜耀不禁吞了口口水,「我們迷路了?」

  「……在山上難免啦,既然我們是往回跑,位置應該不會離山道太遠,說不定大聲呼救就會有人來找我們了。」群尚抓了抓頭,所謂的災難是指這個啊。

  「我明白了,就讓我試試吧。」杜耀說著,深吸一口氣──

  喂──!救命啊!快救我們啊──!!

  喊了大約三分鐘,杜耀也累得坐下來,群尚也正經的望著四周:「不會是因為中間障礙太多導致聲音傳不過去吧?我看用手機好了。」

  他拿起手機,顯示收不到訊號。

  「我的也是。」杜耀搖晃著手機。

  「不能冒然行動,如果他們在搜尋我們的話只怕會因為這樣找不到人。我們暫時在這裡等吧?」群尚伸了個懶腰,找了塊石頭坐下:「也許他們還在處理蜂群的事。」


  「你說找不到人?」小胖驚訝的望著營區所謂的搜救隊,幾個被蜂群叮得哇哇叫的小孩已經被救回來,但自己的兩個朋友卻不見蹤影。

  一名搜救隊員卻不太關心的挖挖鼻孔:「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說不定你那兩個朋友已經回來了,都成年人了,至少會照顧自己吧?」話沒說完,阿黑就伸手抓住那個隊員的領子:「你這還算是人嗎!居然可以丟著他們兩個不救,現在是冬天耶,人死了怎麼辦,你們園區連這也不肯負責嗎!」

  「先生,你冷靜點,現在蜂群還沒驅趕完,我們先將遊客帶下山,卻真的沒見到你說的兩個人,我們已經派人去搜救了。」看起來像隊長的人出來打圓場,一臉緊張的樣子。阿黑這才放下他抓住的那個隊員,走的時候還聽到那個隊員罵了聲干。

  「不會是把阿耀跟渚音當成弄出蜂群的犯人吧?他們兩個都很成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小胖說著往哭鬧的小孩們看,他覺得根本就是那些孩子在玩。

  阿黑皺皺眉:「不管是不是,我覺得那些搜救隊根本靠不得,該怎麼辦?」

  小胖低頭沉思了一會,忽然拍掌:「有了!我們不是有簽保險嗎,也有順便留緊急聯絡人,先叫他們來吧,而且渚音不是有錢人嗎?說不定會派直升機去救他們哩!」

  「真的會那麼誇張嗎?」阿黑不可思議的想著,拿出了之前大家簽過的單子。「張浩維……這是誰啊?」


  天色晚了,卻沒看到搜救人員的跡象,群尚發覺自己想錯了:也許根本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他們已經先吃掉了午餐的麵包,但看情況得餓一個晚上了。

  「怎麼辦,渚音,我們會不會這樣死在山上啊?」杜耀忍不住問著。

  「我原本還在想應該很快就會獲救的,真想不到啊──說不定我們闖入禁區哩。」群尚抓了抓頭。有那種蜂類的話,搞不好還有更恐怖的東西存在也說不定,例如熊啊、毒蛇啊。

  「看來只能熬過這一夜了。」杜耀說著打開背包,裡頭有CD隨身聽跟CD包,還有一些零食。「吃吧,雖然不算什麼。」

  「你真是沒常識耶,哪有人帶零嘴上山的啊,吃了會口乾啊。」群尚苦笑著,但此時也只能感激,可以補充熱量是好事。他想著也打開背包,有毛毯、打火機、水壺等等實用的東西。

  「只可惜沒有指南針跟地圖,最近天氣比較陰還沒法靠太陽來判斷方位。」

  「能熬過這一夜已是幸運了,至少你還有點常識。」杜耀慶幸的找了一些枯葉堆了起來,旁邊挖了土坑,並用打火機點火:「這樣應該不會有怪東西跑過來。」

  「也要小心不要引起森林大火喔。」群尚歎氣,最近的衰事已經夠多了。「早點睡吧,明天試試能不能找到路好了,不知往上走比較好還是往下走。」

  「聽說靠著溪流往下走一定沒問題,但是我們也不確定溪流在哪。」杜耀思索著,卻忽然笑了,轉頭看向群尚:「我們怎麼睡比較好?」

  「什麼意思?」

  「只有我們兩個人啊,聽說用體溫取暖是常有的事……」

  群尚馬上踹了杜耀一腳:「滾開,我要一個人披毛毯。」

  在杜耀哭著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同時,群尚也採了折衷的辦法:兩人背靠背一起捲著毛毯睡。


  晚了,浩維依舊留在辦公室查著資料。除了渚音的過去,他開始好奇群尚這個人格的事。

  群尚在人格中的性格據說是最正常的,但也是唯一有恐血症的人格;浩維翻看著心理疾病的書籍,一邊在思考著。血液恐懼症自然是恐懼症的一種,會對特定的人、事、物產生持續而不合理的焦慮甚至抗拒反應。除此之外群尚與常人無異,因此浩維特別注意這一點。

  雖然也可能毫無理由,但是或許是經歷過某種情境,才會導致群尚有恐血症吧?也許是某種意外給他帶來死一般的恐怖,真要說的通的話可能是第一個命案──那個心理醫生是遭到強烈的外力重擊而死的,死狀當然非常難看。

  因為群尚是分裂出的人格,可能是本體將這種恐懼給分裂出來也說不定,事實上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浩維又想到朔閉說的話,群尚害怕血液也是一種防禦。恐懼見血究竟能避開什麼呢?浩維不禁思考看到血會有什麼反應;感到嘔心是一定的,不忍看見傷痛也是怕感同身受。浩維也能理解,有時候看到痛苦的人好像自己也很痛似的,不過這並非什麼重點。

  浩維思考更原始的生物本能:以猛獸來說,為了要覓食的緣故,血的氣味會吸引那些獵食者,進而會令那些野獸產生亢奮及增加食慾,「噬血」這個詞就是指這個吧?

  如果說群尚的恐血症是種「防禦」的話,說不定……浩維想到這裡不禁嚴肅起來,在他想查點其他資料的同時,電話響起了。

  「喂?」浩維疑惑的拿起電話,卻睜大了眼:「你說什麼?失蹤?」


  群尚睜開了眼,天色還很暗,不過看手錶的時間已經是五六點了。他喚醒還在睡的杜耀,兩人拍拍身上的灰準備要啟程。

  「往下方走吧,應該走一個小時就能到山下。」群尚說著。但事實上他也很彷徨;不知道正路在哪,只怕越走離營區越遠,加上自己身體狀況也不好。群尚很清楚,前陣子那接二連三的事件太耗精神與體力,現在又碰到這樣的事。

  似乎注意到群尚的不安,杜耀拍拍他的頭:「至少我們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的。」

  「謝謝。」



  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也有一個小時,但這座森林卻像鬼打牆一般,怎麼走也走不出去,而且可以看到的部分都看起來差不多。杜耀開始懷疑往下走可能是個錯誤,但現在也沒時間後悔,因為兩個人都有點餓了。

  「如果有帶什麼吃的就好了,對吧,渚音。」杜耀不禁自嘲著,應思考該不該講些冷笑話來改變氣氛,卻見群尚停了下來。

  「渚音?」有些緊張,杜耀看著發呆的群尚,擔心自己講錯什麼。

  群尚卻看著某棵樹的上方,「阿耀……你有沒有聞到甜甜的味道?」

  「什麼甜甜的?」杜耀不解,卻看到群尚已經爬上了那棵樹,動作靈魂的就像一隻猴子。杜耀驚訝跑到那棵樹下想理清這個情況,卻見群尚已經爬到了樹頂,幾乎見不到人影了。

  「喂!渚音,你幹什麼啊?」杜耀在下頭喊著,就見群尚從上扔下了一些東西

  樹果。

  「呃,你是要吃這個嗎?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耶。」杜耀疑惑的拿起那些果子,好像是漿果類,都爛得差不多了,還聞的到酒味,可能發酵了吧?杜耀不禁擔心的往上頭看,發現群尚正毫無思考的吃著果子。

  「喂~~你還真吃啊,中毒怎麼辦?」杜耀不禁更擔心,而坐在樹枝上的群尚不僅沒回應,還越吃越多。杜耀想爬上去救他,無奈肚子餓沒力氣。說不定這些果子真的能吃,杜耀想著,卻聽見碰的一聲。

  群尚穩穩的跳了下來,姿勢之正確可以參加奧運體操。

  「渚音,你沒事吧?」杜耀說著跑了過去,卻發現群尚掛著詭異的笑。

  「嘿嘿……嘿嘿嘿……」群尚一邊笑著,掩起面:「那個好好吃喔~」

  杜耀有些擔心的摸摸群尚的額頭,發現有點發熱。在他想是否是感冒還是其他狀況的同時,群尚忽然軟綿綿的倒在他懷裡。

  這是什麼情形?

  「耀……唔……好暈喔……」

  這該說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還是送到嘴裡的肉?杜耀滿是驚恐,卻忽然想起來:剛剛那些漿果含有的酒味。莫非他吃了那些果子,現在醉了?抱著群尚的杜耀不知道這情形是好是壞,那麼點酒精就醉,也不知道該說可愛還是沒酒量?

  想想也算了,杜耀先將群尚靠在樹邊讓他休息,自己則到附近查看。因為水壺也快沒水了,杜耀想找點水源,也許對喝醉的群尚有所幫助。

  留在原處的群尚意識矇矓,幾乎無法思考;他現在只覺得餓。

  吃了再多東西也覺得餓,那些果子是不夠的。他還想吃更多的東西,尤其現在腦筋一片模糊,只有飢餓是最誠實的語言。忽然,他又聞到了,食物的來源之處。

  血腥味。

  「啊~不小心劃到了。」杜耀困擾的望著自己的手掌,因為扶著樹幹不小心弄傷,血都流出來了。杜耀本能性的舔掉手上的血,卻沒注意到背後多了一個人。

  酒可以消除人的防禦,減低控制力,提高膽量、慾望,想知道一個人的真面目,灌醉他就好了。這是梓敻說過的話。

  群尚無意識的笑了,眼前是活生生的食物,新鮮的肉,那血正源源不絕的流出來。他無法思考,只覺得很餓、很渴,他要活下去。

  殺吧 殺掉他吧

  腦中不知哪裡來的聲音,群尚是看不見、聽不見,只憑著本能在行動,他伸出雙手,準備要把眼前這個東西變成自己的養份……

  「讓渚音看到可不好,他最怕血了。」

  群尚愣住了。

  持續的前進,杜耀依然在自言自語:「這次也麻煩他了,得趕快找水才行,要不然怎麼稱的上是朋友……」

  一瞬間,群尚跑的老遠。

  他竭盡全力的往前跑,幾乎要忽略手上的痛楚:為了保持清醒,他折斷自己的手指,總算能有一絲理智。群尚苦笑著,嚴重的飢餓非但讓他變成野獸,連對四周的感覺也更清楚了。植物的氣味、風聲、人煙,他似乎能感覺到方向。

  一定得逃出去,然後,救他……群尚咬緊牙,往他覺得有人的方向前進。聲音似乎越來越吵雜,他感覺自己也快到正道了,然而疲勞與飢餓卻逐漸消磨自己的意識。

  群尚還想前進,但他已經走不動了。他累得跪下,嘴中渴望著剛剛的香甜。

  忽然響起了聲音──自己的背包。群尚疑惑著,勉強的從背包中找出聲音來源:那是像通話器的東西,夕遠說過是觸以做的機器。

  是浩維兄,他找到我了。群尚安心了,閉上眼睛。


  「……尚!群尚!」

  浩維的聲音傳進耳裡,群尚勉強的睜開眼,見到浩維跟一群像搜救隊的人圍在身邊,不覺笑了。

  「浩維……兄……」群尚微聲說道,手指的一個方向:「他在那裡……杜耀……快去救他……」

  說完,群尚失去意識。


  等他再度醒來,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手打著點滴──大概是葡萄醣。

  真是又一次的住院。群尚坐了起來,看著趴在床上休息的浩維,就拍拍浩維的頭:「浩維兄。」

  「嚇!你醒來啦。」浩維猛地給嚇醒,望著較有精神的群尚:「你沒事就太好了,幸好那個通話機有用。」

  「杜耀呢?」群尚只想問這個。

  「他也沒事,情況比你好多了,被救了以後吃些東西精神就好了,他父母也把他接回家了。你是怎麼啦?手指還斷了。」

  一聽,群尚看著自己左手給繃帶包起的中指,並按著額頭。

  「我差點殺了他。」

  「嗯?」

  「杜耀,我居然餓到想把他殺來吃掉……我……」群尚掩面顫抖著,面色蒼白。浩維吞了口口水,拍拍群尚的肩:「沒事了,沒事了,大家不是都獲救了嗎?」

  「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

  浩維皺起眉頭,給群尚倒了杯水:「我知道,群尚,你是……上官渚音的本能。」

  群尚訝異的望著浩維。

  「你是屬於生物性求生本能的一部分,在肢體的運用上你也很在行吧?」浩維笑著,將水遞過去:「可是你也同樣適應的社會,因此有了健全的心智。但同時,你壓抑著自己較為獸性的慾望,因此產生了排斥。你的恐血症就是這麼而來的。」

  「……原來如此。」群尚接過水,大口大口的喝掉,歎了口氣。「我果然是個野獸啊。」

  「不是這麼說,有求生本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想吃掉自己的朋友很正常嗎?」群尚咬著牙,將水杯放上茶几。

  浩維苦笑。

  「但同時,你不是也救了他嗎?你靠你的能力拯救他了。」浩維再拍拍群尚的肩,「也許你剎那間浮現你不想要的想法,但是你靠自己的力量阻止自己了吧?」浩維開始瞭解群尚的手傷是怎麼回事了。

  群尚先是沉默許久,同時也抓住自己弄斷的手指,緩緩的說:「可是,如果我以後……」

  浩維歎了口氣,摸摸群尚的頭:「你是因為太疲累才會失去控制的,同時,你給自己的壓抑太重了。你處在這個豐衣足食的狀況,根本不需要壓抑,那種本能就已經失去作用了。」

  群尚睜大了眼。

  「只有在危急的時候它才會發揮作用不是嗎?而且,你也因此得救了。所以不要感到罪疚,你做的很好。」

  彎下身,群尚緊閉眼,眼淚卻不斷湧出。但這不是悲傷的,他覺得身體變得很輕鬆。自己,終於獲得解放。

TOP

《第四十一章》

  在中間的庭院練習著小提琴,浩維演奏的是貝多芬的春之奏鳴曲,那是首柔和的樂曲。短短兩天,他就已經練習的如此熟練,這點讓他十分的高興。

  此時的他也才剛滿十四歲,入科學協會也快一年了。強烈的競爭壓力讓他感覺痛苦,但他覺得自己能學到更多的東西也算是好事。無論如何,只有這樣才能讓異於常人的自己受到肯定,這樣父母也會比較高興吧?浩維這麼想著,持續的苦練自己的技術。

  就在他練習第五次的時候,身邊有個人拍了拍手,浩維也嚇得停下來。

  「為何要停呢?浩維,你演奏的相當好啊。」走來的是他的一名老師,是鼓勵他練習音樂的那一位。老師笑著走上來,拍拍浩維的肩:「你果然有音樂上的才華,天才就是不一樣。」

  「老師您過獎了。」浩維羞澀的低了低頭,卻發現老師身後站了一名婦人和一個小孩,不禁好奇。「老師,他們是?」

  「喔,浩維,介紹給你認識。這位是姜小姐。」老師笑著用手迎接那名婦人。婦人長得十分美麗,笑容也很甜美。浩維臉一紅,向那位婦人行了禮,而不小心瞄到婦人身旁的小孩一眼。

  小孩的年紀大約五、六歲,似乎在笑著。

  奇怪?浩維揉揉眼,才聽到老師說著:「……姐是我們會長的朋友,今天帶著孩子來這裡看看。浩維,你有聽到嗎?」

  「啊,是……對不起。」浩維緊張的低下頭。雖然感到不好意思,腦中卻一直出現剛剛的疑問──那個笑,好像不是笑。

  比空氣還沒存在感。

  眼睛沒望著小孩,腦中就忘記了小孩的模樣;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長得如何他全都忘記了。浩維疑惑,眼睛一轉,想將那個小孩看得清楚點,忽然眼前一黑。

  脖子也被緊緊的掐住。

  困惑與恐懼同時淹滿浩維的胸口,浩維勉強想看清眼前的事物,卻望到一雙黑得看不見深處的眼睛,空洞的望著自己。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浩維大叫起來,手一揮,聽到一堆紙張飄散空中的聲音。驚恐的睜開眼,浩維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自己的辦公室。

  原來自己在查閱文件的同時累得睡著,還作了個惡夢。浩維摸摸自己的頸部,確定沒有勒痕之類的東西後,走向洗手間用冷水潑自己的臉。

  那個不只是惡夢,浩維確認著;那是清晰的回憶。自從上次的催眠經驗將自己過去給喚醒以後,浩維過去許多已經忘卻的記憶常常出現在夢中,尤其是見到一些與過去有關的事物。浩維想著,撿起被自己拍落的那份文件──姜綺魅的檔案。

  「夢裡的女人是她,我想起來了。原來我與她是見過面的。」浩維思考著,想回想起夢境。雖說是見過,不過也只有那一面之緣。

  「在姜綺魅身邊的……是渚音嗎?」浩維想著,的確,以年紀來說是差不多的,但卻想不起那孩子的模樣。也許是自己沒有特別的印象?但是「不像笑的笑」卻一直記得很清楚,他內心甚至對這種感覺有某種恐懼。

  最奇怪的是夢境的發展,那就不只是回憶的部分。

  夢也有潛意識的暗示作用,這難道是說警告自己不要再調查渚音?也許是群尚對他提過的「殺意」讓他作了這樣的夢。很恐怖,但也很悲傷,浩維也說不上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浩維思考,也翻看著姜綺魅的資料:她的精神不太穩定,說是自殺,聽說是一邊唱著歌一邊在海邊跳舞,然後一躍而下。

  之後渚音的境遇浩維並不清楚,但他是在第一個命案的心理醫生家裡被人發現的,之前好像也一直住在那裡。是那個醫生對渚音做了什麼,他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嗎?浩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有預感那不是什麼好事,不調查說不定真的比較好。

  然而想再多也沒用,他需要的是更多的資料。目前也只能確定第一個案件的受害人是學生,也是因為渚音被認定有關係上官鵬才會找心理醫生輔導他的,之後就是心理醫生不斷遇害。

  群尚也說他不清楚過去的事,浩維想著,反正現在也不能向群尚問什麼。

  他和杜耀等好友去東部的露營區玩了,說是要散散心。

  這樣也好。一連串的殺戮下來非但浩維累了,猜想「渚音」本身也會感到疲勞。杜耀似乎是感覺到這樣的情況才主動提議一起去玩的,群尚也問過浩維的意願。浩維自然是有些擔心的,聽群尚說人格間不太穩定,因此有可能出事。

  『出事也是有可能,我們商量過也覺得不能太大意,所以浩維兄你拿著這個。』群尚說著將一個像手機的東西拿給浩維,浩維拿了起來:『這是?』

  『夕遠說要給你的。這是我們的一個人格觸以做的。像是通信器,我們手上也有拿一個,相距一公里遠的話這兩個通話器是會通的,也可以找到對方的所在地。我們發生問題的話你就可以趕過來。』

  『這樣,夕遠嗎……』還沒問出雨漓的事情,浩維對於夕遠的作為開始有些猶豫。但是他想想也沒其他方法,於是還是收下了。

  浩維回想到此,看了看手錶:「傍晚了,他們不知玩的怎樣?」


  「好~累~啊~」

  杜耀癱在帳篷前面,看著好不容易煮起來的飯鍋。他原本以為露營應該很好玩的,沒想到這麼累人。在他依然哀聲歎氣的同時,群尚走過來踹了他的頭:「吵死了!沒幫上忙就不要唉唉叫啦,礙手礙腳。」

  「渚音,你怎麼那麼狠。」杜耀開始哭著滾來滾去,連一旁的朋友也受不了了:「好啦,阿耀,你就別叫了,咖哩都煮好了。」

  聽到這件事,杜耀才開心的跳起來:晚飯總算開始了,大伙也開心的添飯裝料。雖然露營吃咖哩是家常便飯,不過對於消耗一天卡路里的男性而言這是人間美味。

  「好好吃喔~這是渚音煮的對不對,嫁給我吧!」杜耀吃了一口咖哩馬上笑著抱住群尚的腰,被群尚笑著揍了一拳:「去你的!那是小胖煮的,娶他啊!」

  杜耀一聽轉頭,看著自己豐滿的朋友不好意思的摸著頭,不禁露出正經的表情。

  「小胖,放心,你煮得再好吃我也不會娶你的。」

  「還不放開我的腰啊?」群尚再揍一記,順口吃了自己的咖哩。

  「趕快吃完,等一下搶浴室。」另一個朋友阿黑邊吃邊笑著說。

  「來不及了啦,浴室早就被搶光了,你沒看到一堆人往盥洗室衝啊?」滿嘴咖哩的杜耀指指吵吵鬧鬧的澡堂,笑了:「所以我們今天只好混雜著男人的氣味同床而眠啦!」說完杜耀馬上抱住群尚,讓群尚氣的大叫:「不要!滾開啦,臭死了、熱死了!」

  「阿耀你真的很喜歡欺負渚音耶~」阿黑皺眉笑著,「既然這樣我有個提議,那邊不是在準備營火晚會嗎?待會去吧!」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贊同,因此等營火一升起,他們幾個也過去了。

  說是營火晚會,除了點燃大營火以外,露營區的人也可以過來同歡,還準備卡拉OK讓人歡唱。大家又唱又鬧,整個氣氛非常歡樂。對於這幾天顯得沒精神的群尚來說,熱烈的氣氛也算種鼓舞,因此他也破例上台唱了幾首歌,現場好不熱鬧。

  待大家狂歡了幾小時,群尚也樂在其中的同時,杜耀突然從後拍他的肩膀:「好啦,渚音,趁現在。」

  「什麼趁現在?」群尚疑惑的望著杜耀,卻看對方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

  「當然是洗澡啊!現在該洗澡的都洗完了,要不然就是在營火晚會中同樂,澡堂一定空無一人,我們趁現在去吧~」

  「喔,要叫小胖跟阿黑嗎?」群尚想起身找正在台上熱唱「笨小孩」的朋友,卻被杜耀拉下:「你沒看到他們兩個唱得多開心啊?我們先去啦!等等他們就會來了。」

  雖感到狐疑,可是群尚還是跟著杜耀回去拿衣服。

  果然正如杜耀所料,整間澡堂一個人都沒有,群尚選了一間走進去,卻一愣:「喂……」然後回頭一揍:「幹嘛跟進我這間,很擠耶!」

  「啊喲,我想一起洗會比較節省水嘛!」杜耀笑著被推出浴間,然後選了群尚旁邊的浴間。這些浴間的隔間是水泥牆,高度也只有到肩膀,所以兩人還是看的到對方。

  「渚音,你果然是男的啊。」待渚音脫完衣服後,趴在牆上的杜耀忍不住說著,而被群尚白了一眼:「你到底是來洗澡還是來幹嘛的?」

  「沒啦沒啦,開個玩笑。」杜耀說著拿下了紅帽子,而群尚也愣了一下:「你的傷還沒好?」

  「廢話,要不然我幹嘛戴帽子?」杜耀疑惑的將帽子放在置衣籃,並本能性的摸摸後腦那塊長不出頭髮的傷痕。

  群尚沒說話,只是先轉開了熱水。

  兩人開始塗抹肥皂,因為沒說話的緣故,整間浴室只剩兩人的淋浴聲。原本杜耀也是靜靜的搓著肥皂,卻忽然轉頭看著群尚:「抱歉。」

  「什麼?」群尚抹著雙手。

  「阿志(注一)的事啊,我早就知道他可能會對你不利,可是卻沒辦法幫你。之前就一直想跟你說了……」

  「喔,原來你是想說這個啊,沒關係啦,不用介意。」群尚笑笑,抹著自己的身體:「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這種事。」

  「你已經知道了?那你為什麼還……」杜耀疑惑的望著群尚,群尚搖搖頭:「我只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你看,我到最後還不是沒事?所以,你也不用為了這件事道歉。」

  他輕輕笑著,將身上的污垢給搓掉,卻看見杜耀正經的望著他。

  「我還是要道歉,我是你的朋友,關心你或者挺你根本是應該的啊。」

  聞言,群尚不由得皺眉望著杜耀,「你不會是對我另有所圖吧?」

  杜耀一聽馬上大笑起來,又輕咳兩聲:「好啦講正格的,你老是捲入奇怪的事件中,簡直跟金田一或柯南一樣嘛!普通人哪像你那麼需要保護啊。想當初我頭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

  「咦?」群尚一愣,望向杜耀:「你的傷是……」

  「什麼?你不就是當事人嗎?唔……」杜耀睜大眼,盯著群尚:「你忘記了?」

  群尚是一臉錯愕。

  看見群尚那麼吃驚的模樣,杜耀歎了口氣,轉過頭:「難怪我提到傷口的事你都沒啥反應,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臉色變得蒼白,群尚低下頭,顫聲的說著:「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呃~~就是你剛轉來的時候啊,我記得那時候有些白目會欺負你,結果有次理化課的時候不是發生那件事嗎?藥水爆炸起來,那個最白爛的傢伙還被大幅炸傷,我的頭也被碎玻璃刺到。我還記得你就站在旁邊居然沒事,就這樣看著我們……不過,仔細想想怎麼可能嘛,你不是怕血嗎,大概是我腦袋敲到所以昏了……」杜耀說完笑著往群尚的方向看去,卻看不到人,但蓮蓬頭還是開著。

  他感到疑惑,不禁往下方看去,就看到群尚倒在下頭。

  「咦!渚音,你是昏倒還是睡著啊,醒醒啊!」杜耀驚恐的跳到群尚的浴間,順手打開了他的門。群尚似乎已經失去意識,杜耀不知道怎麼辦之餘只想找人來幫忙。

  此時幸運的,其他來露營的人也嘻嘻哈哈的來了,而杜耀則喊叫:「喂~~來幫忙啊!」

  其他人一聽馬上往他們那邊看,卻各個目瞪口呆。也是,看到一個男人壓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都沒穿衣服,任誰都會有這樣的反應的。

  杜耀查覺大家臉色不對,連忙解釋著:「不~不是啦,他昏過去了,快救救他啊!」

  眾人有些還在困惑「因為什麼而昏過去?」也有些來幫忙了,杜耀將浴巾披在群尚身上,連衣服也不穿就抱著群尚要衝出去。隱約中,群尚有些意識。

  那是渚音帶走的記憶之一。


  (注一)參見心理遊戲第三章至第八章

TOP

《第四十章》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許多事務包括命案、遺產、保險等等要處理以外,曖曖一下也變成了孤兒;上官鵬知道這件事似乎有意暫時撫養這個侄女,不過曖曖倒沒什麼意見。她先回家整理過,也不大打算搬離。

  「與其為這件事哀傷,我還有更必要的事得解決呢!例如馬上就要開始的寒假輔導。」這是曖曖的說法。

  她這樣坦然的態度不能說是勇敢,浩維已經覺得到了「古怪」的程度了,甚至她若大哭大鬧、悲傷沮喪還合理些。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很好,但浩維還是預先說了:如果有什麼想不開的事可以找他談談。曖曖笑著答應了。

  令浩維意外的還有一件事,就是曖曖注意到現在的「渚音」並不是梓敻。

  「下次我還可以再見到梓敻嗎?」下飛機時,曖曖對著剛出現的群尚說著。群尚自然也驚訝,卻也笑著跟曖曖握手。

  曖曖不會說出去吧,應該。

  至於回到家後,浩維一直百思不解:為何群尚出來了呢?問過群尚,他也是不太理解。自己的精神狀況算是穩固了沒錯,但他沒有特別想出來的心情,同時間也沒有人格指示他這麼做。

  「說不定是梓敻吧,因為他是一臉滿足的回去的。」

  群尚是這麼說的,不過浩維不清楚梓敻是什麼「滿足」了。不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回到家也是在處理雜務而已。

  比過去有所改變的情況,就是梓敻與上官鶴達成的交易。

  在歸來第三天,上官鶴帶了大批文件到了浩維的辦公室。

  「我所調查的資料大概就只有這些了,主要都是關於上官渚音的一些案件,其中刑事案件就有十三件。要我解說給你聽嗎?」上官鶴將案件安置在桌上,浩維點點頭。

  「今年他似乎也碰過一些事,不過我調查的是更之前的資料,十三件中有十一件與心理醫生有關,就是治療他的心理醫生,另外兩件一個是他的同學一個是老師。」說完,上官鶴遲疑了一下,將已經發黃的那份檔案取出:「不過,九三年的那起案件似乎是例外呢。」

  「……九三年?」浩維愣住了。上官渚音不是十三歲才接受治療嗎?

  而上官鶴注意到浩維的疑惑,就笑著說:「可能醫生還不知道吧?關於上官渚音的一些事情。例如,大哥是怎麼知道他的存在的。」

  「可以跟我說嗎?」

  「醫生想知道當然沒問題。基本上就是因為這個命案──九三年三月七日,一名心理醫生的屍體被發現在自宅,然後裡頭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就是渚音。」上官鶴習慣性的推推眼鏡,慢慢的說道:「因為抓不到兇手,所以才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小孩的事情:小孩的經歷幾乎是被抹殺掉的,連小學也沒上,但經過調查卻發現他是姜綺魅的兒子。」

  「姜……綺魅?」這又是誰?浩維似乎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卻想不起來。

  「姜綺魅是約二十年前的一個女演員,長得十分漂亮,我在電視上看過她幾次。她出道兩年就退隱了,據說是因為懷孕,而我調查過的結果,她在七年後就自殺了──我想那應該是自殺。」上官鶴說著翻看其他文件,而將其中一份交給浩維:「總之,被報出渚音是她的兒子後,這件事曾鬧過一陣,而大哥知道這件事馬上就收養他了。」

  「原來如此。」浩維點點頭,收下這份文件。「之前都不知道渚音的事?」

  「是啊,我怎麼查也查不到。但這跟我想查的事情也沒什麼關係。」

  「我明白了。」浩維微笑示意。

  渚音之所以人格分裂,事實上是因為他之前的經歷。

  新年期過完之後,取得主導權的群尚有些無所適從;他感到不安。不只是他,他感覺身體內部的其他人也處於不安的情緒下。就連現在他被杜耀邀去打籃球,他也覺得無精打采,只能坐在籃球架下發呆。

  雖然他算是結束了一場而休息,但自己清楚過去不是這樣的。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群尚思索著,太過專心,卻沒聽到四周的警告──瞬間,他給籃球砸了。

  「你沒事吧!」除群尚的朋友外,一些球友也緊張的跑過來關心他,只見群尚手按著紅腫的額頭不作聲。跟著跑來的杜耀彎下身,摸摸群尚的頭:「你沒事吧?渚音」

  「我沒事……」說這話的群尚臉帶如花綻放般的微笑,另一隻手卻直挺挺的比了中指,連帶殺氣也隨之散發。一些球友見狀是閃的閃逃的逃,只有杜耀沒有走──他給群尚那只比著中指的手抓住領子。

  「別這樣嘛!來,秀秀喔~」杜耀陪著笑臉按按群尚的額頭,卻被群尚拍掉:「你是趁機佔我便宜啊?」

  「啊你是想怎樣啦?」杜耀無辜的說,群尚則是放開抓住杜耀的手,整個人一跳,站起來:「算啦,也是因為我發呆才會被球打到,沒什麼好生氣的。」

  杜耀皺眉,也跟著站起來:「你真的沒事嗎?」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以過去的印象來說群尚不可能閃不過那顆球。這點群尚也很清楚,對於肉體上的運用,他甚至不比梓敻差。

  「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啊──」杜耀繼續問著,拍了拍群尚的肩膀:「怎麼了?有什麼煩惱的事可以跟我說?」

  「也沒什麼……」自己也不太清楚是重點,他不懂為何人格們會像面臨災禍般的動也不動。就算他知道怎麼回事,也不可以跟杜耀商量。

  杜耀若有所思的想著,點點頭。「原來如此。是低潮期啊,這個我以前也有過。」群尚一聽疑惑的望著杜耀,而見杜耀一本正經的說著:「一直沒打手槍的話真的很痛苦,我知道你現在跟那位醫生住很不好意思這麼做對不對,這下交給我就好了。來我家吧,我家有許多A片可以看,包括大浦安娜跟草莓牛奶的喔!」

  群尚呆滯的看著他,然後轉過身。

  「各位~杜耀好下流啊!他說他家裡一堆A片啦!還叫我去他家打手槍!」

  這話果然驚動整個球場,也讓所有的人望向杜耀,一些在球場上打球的女孩還指指點點。杜耀一邊忙著跟跑來湊熱鬧的人解釋,群尚就伸了懶腰,回到球場上去打球了。

  看來是打起精神了嗎?看著這情形的杜耀,此時卻擔心起自己的名聲。他歎著氣看著其他人回去打籃球,自己則懶懶的靠在球架下休息。

  「你是杜耀吧?」

  突然的聲音響起,杜耀抬頭,卻看見浩維在對他招手。

  「啊,渚音的心理醫生啊,好久不見啊。」杜耀坐了起來,對著浩維笑:「來找渚音啊?」

  「是啊,我的事情告一段落,所以想說可以來接他。」群尚也提過希望浩維有空就開車找他,不過看來他依舊在球賽中呢。浩維看著打籃球的群尚,動作十分漂亮準確。

  「很厲害吧,跟他鬥牛我從來沒贏過,他不只聰明,運動神經也很好。」杜耀如此評論著,浩維也點點頭。跟群尚相處的時間不多,今天算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才能。

  「他有沒有參加什麼運動社團或校隊啊?」

  「沒有啊,這幾年來都沒有參加過,某方面他還滿低調的。」

  「喔……」浩維思考著,卻一愣,轉頭看向杜耀:「等等,你說……這幾年來?你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

  杜耀抓抓頭,一臉不解:「嗯?認識四、五年有了吧?我跟他國小就認識喔!渚音沒跟你說嗎?」

  「沒說過……嗯──」浩維回頭看著打球的群尚,再看看杜耀:「關於他的事,你可以說一些嗎?」

  「你不是他的心理醫生嗎?怎麼會不知道這種事?」杜耀疑惑的問,浩維聞言別過頭:「這說來話長,他其實不是很配合我啊……」自己也不想追問也是原因之一。但在梓敻說過「調查過去的事情看看吧」,浩維才比較積極的。

  似乎理解浩維想法的杜耀一笑,轉了頭上的紅帽:「我明白了,那就讓我提供一些資訊吧。畢竟身為好友的我也想幫他。」

  浩維也微笑示意,坐在杜耀旁邊。

  「渚音怎麼說呢……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不是現在這樣,是個非常陰沉的人,同時也很不起眼。轉校到我們這的時候還沒啥人注意到他呢。」杜耀壓低帽子,望著前方:「不過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話,就會發現這個人給人一種奇怪而強烈的壓迫感,當時的我別說跟他作朋友了,甚至不敢接近他。」

  這就是過去的渚音嗎?浩維思考。

  杜耀繼續說著:「那種感覺消失大約是在國中快聯考的時候,他突然變得很成熟,還時常面帶笑容,我就是那時跟他成為死黨的。」

  是夕遠吧?浩維微笑,看來那時候夕遠是非常努力的。

  「那之後你們就一直是好友啦?」

  「是啊,不過這兩年來比較好,他比較平易近人、容易打屁了,雖然……」杜耀頓了一下,苦笑:「他還是一味的將心事往肚裡吞。」

  浩維不禁也歎了口氣,兩人的對話陷入沉默。

  忽然杜耀跳了起來,笑道:「沒差啦!他已經會跟我說很多事了,能這樣我就該偷笑了。」

  「喔……」浩維覺得很不可思議。眼前這個少年與上官渚音作了那麼久的朋友,說不定……也知道他有多重人格?浩維緊張了起來,問道:「你會不會覺得奇怪?他的個性常常變來變去的。」

  杜耀一聽,認真的思考一陣。

  「這倒是,平時是這樣,考試或其他就是另一回事……」杜耀正經的點了點頭,嗯的一聲,「他該不會有多重人格吧?」

  在浩維臉瞬間刷白說不出話的同時,杜耀又笑著揮手:「哈哈哈……哪有這麼扯的事。」

  「是……是啊……」浩維擦了擦冷汗。

  而杜耀抬起頭,若有所思:「我想他以前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才會讓他在不同的場合戴上不同的面具。」

  確實可以這麼說,浩維想。

  忽然杜耀看著地上的浩維:「醫生,你知道渚音為什麼怕血嗎?」

  「你知道嗎?」浩維抬起頭,而杜耀一本正經:「我不知道耶。」這麼快的回答讓浩維差點跌倒,杜耀卻說了下去:「不過我聽他說過,那是本能性的抗拒。」

  本能性的抗拒嗎?浩維不由得想起朔閉提過的「防禦」。擁有最正常性格的群尚,為何有血液恐懼症,他要防的是什麼?浩維想的太專心,以至於他沒聽見四周大聲嚷嚷的警告。

  在杜耀以俐落的姿勢閃的老遠時,浩維的頭也給籃球狠狠的砸中了。

  按著頭,被敲到神經的浩維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抱著頭縮在地上。一旁的人也過來關心。不同的是,伴隨著一陣笑聲:「來了怎麼不先打招呼?浩維兄。」

  「群……渚音!」浩維勉強看著逆光而來的群尚,對方似乎在笑。

  「怎麼啦,你跟他聊什麼?」群尚問著,他指的是杜耀。

  「沒什麼,陳年往事。」杜耀擺擺手。

  群尚一聽困惑的看著地上的浩維,而浩維站起來,拍掉屁股上的灰:「看你在打球,不方便打擾嘛!」

  群尚手招了招,浩維不解,只是走了過去。等到兩人幾乎要撞在一起,群尚才小聲的說:「怎麼會問他這個?你不怕被他發現什麼嗎?」

  「還好吧,而且也還沒從你們身上問到一些事啊。」浩維緊張的說。

  群尚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

  「找個地方吃飯吧,我把一些事情告訴你。」


  他們兩人來到了之前去過的咖啡廳──異端人,並點了一些不帶血的餐點。一邊吃,群尚也一邊說:「關於過去的事情,也許該跟你說了。我想之前梓敻提過了一些,就是記憶相通的事情。」

  「嗯。」浩維吃了一口雞肉咖哩。

  「不過不是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相通的,同時過去的記憶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夕遠跟梓敻說不定清楚,但我已經毫無記憶,只殘留一點點模糊的印象。朔閉應該跟我差不多。」群尚喝了一口水,用手撐著額頭:「夕遠也提過,就算是他,所知道的記憶也有限,甚至是斷斷續續的。從我們分裂以後的經驗來看,有些親身經歷是可以獨自保留的,也就是說,那些記憶被渚音保留了……這是夕遠判斷渚音還存在的原因。」

  「原來如此,這倒是個不錯的參考點呢。」浩維思索著,群尚則苦笑:「這沒什麼,抱歉幫不上什麼忙。」

  「不會啊,倒是……」放下湯匙,浩維嚴肅的說著:「你這幾天怎麼了呢?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

  群尚一愣,為難的移動眼神。沉默許久,他忽然才開口:「有件事我沒跟你說。」

  「什麼?」

  「上次在飛機上,我不是出來過一陣子嗎?」群尚按著頭,閉上眼睛:「我不知道是誰喚我醒來的,但是我感覺有深沉的殺意,在腦中環繞不去。」

  浩維睜大眼,群尚也不說話了。

  「放心。」浩維說著,給群尚倒了一點茶:「你們遭遇危險的話,我一定會想盡辦法的幫助你們的。我確信我會這麼做。」好幾次自己回想起來做了愚蠢的行為,卻是要幫助這個孩子。

  群尚又一愣,忽然笑了,還笑得很響亮。

  「浩維兄你真是大好人耶!我們每個人都這麼公認。」

  「這有什麼好笑的?」浩維臉紅了起來,而群尚突然止住笑,變得平靜的表情。

  「可是,我卻覺得,浩維兄不用那麼拚命也行。」

  浩維不解。「怎麼這麼說?」

  聽到浩維的問話,群尚又微笑。

  「那天感覺到的殺意,不是針對別人,就是針對你啊。」

TOP

《第三十九章》

上官曦一路走著,一面呼喊著曖曖的名字。他摸索著前進,卻發覺路的盡頭有著光芒,那是手電筒的光。

  「曖曖!」他大聲喊著,眼前的光也停下了腳步。

  「哥哥?」

  這是曖曖的聲音,曦內心一鬆,直直的跑了過去。眼前的果然是拿著手電筒的曖曖,而她正打算打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曦本能性的跑過去抱住她,緊張的說著:「你在幹什麼?大家都很擔心你啊!」

  「哥哥,你怎麼跑過來了?」曖曖吐吐舌頭,假裝沒看過哥哥責備的眼神。

  「你跑掉以後大家都在找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你有看到外頭的鷹叔嗎?」

  曖曖低著頭,小聲地說著:「有啊,而且被壓的爛爛的,可是我想如果已經有人中了陷阱,我應該就會沒事了。」

  歎了口氣,曦抓住曖曖的手腕:「總之你先回去,一個人太危險了!」

  「咦──」曖曖嘟嚷著,手上的手電筒因此亂晃。原本她是抱怨著想說明理由,卻忽然一愣,直盯曦的背後。

  「哥哥──!」

  「嗯?」

  曦未明白曖曖的意思,後腦就被重擊,整個人向前倒在地上。曖曖手中搖晃的手電筒照出一個滿臉憤怒的老人,手中緊緊握著一隻染血的高爾夫球桿。

  「是你……又是你,打算奪走我的無憂……」老人,自己的爺爺上官帝,高舉那瘦得只剩骨頭的手,用力的拿起球桿敲擊已經倒地不起的上官曦,曖曖驚慌之餘想阻止,卻見地上的上官曦勉強的說:「曖曖……快逃……」

  沒什麼猶豫,曖曖打開了門,跑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看不到止境的旋轉樓梯,曖曖一邊奔跑,卻聽到後頭有人追來:「無憂!你為什麼要逃,為什麼要逃!」

  爺爺不是已經是個垂死的病人嗎?而且無憂根本是她所沒見過奶奶的名字,難道爺爺把自己跟奶奶認錯?但她此時想這些已經沒有用,曖曖咬緊牙拚命的往上跑,後頭的人卻越追越快。直到曖曖再度睜大眼,已經是樓梯的盡頭。

  又是一道門。

  心中暗叫不妙,曖曖背貼著門,拚命想反手打開,卻聽見爺爺一步一步的走上來,還喃喃地的念著:「無憂……我不會把你交給別人的,絕不會……」

  曖曖摒住呼吸,聽著爺爺揮舞著球桿,她的心情非常複雜。

  忽然,一聲巨響,揮著球桿的聲音也停下了,然後是另一個光芒。

  「嗨,曖曖。」

  被光芒所照耀,梓敻從樓梯下面走了上來。

  「梓敻……是你嗎?」曖曖安心了下來,拿起手電筒往下一照:從樓梯下走來的不只是梓敻,還有浩維跟上官鶴。

  「曖曖,你真是個頑皮的小女孩,把大家累個半死。」梓敻微微笑著。

  「你們都來了!爺爺怎麼了?哥哥呢?」

  「爸爸剛剛被我們從後打昏了,現在先讓他躺在樓梯那邊,沒想到他身體這麼硬朗。」拿著手電筒的上官鶴解釋著,並皺起眉頭:「至於上官曦……」

  「我稍微檢查過,可能已經……」

  「喔。」曖曖皺起眉頭,怎麼會搞成這樣?

  「先不說這些了,曖曖。」梓敻笑著指著前方的門:「那門後到底是什麼?你為何跑到這裡來?」

  「這個就由我來說明吧。」

  忽然又有聲音,大伙往樓梯下方一看,看到手提油燈的上官海棠,她的手中還拿了一串鑰匙。

  「這就是上官家的禁忌。」

  她一邊說著,一邊繞過其他人,慢慢的打開眼前的門;鎖著五個鎖的門。

  「曖曖,你還記得嗎?閣樓妖怪的故事。」

  曖曖點點頭,「我記得,可是那根本不是妖怪。」

  「是的,所以我來說吧。那是十二年前的故事。」上官海棠打開第一道鎖,幽幽的說著:「家父之所以會入贅到上官家,是因為他是空遠集團中的干要,爺爺很欣賞他,於是將當時才十九歲的家母嫁給他。我想這個鶴舅是知道的。」

  「我知道。」上官鶴推推眼鏡,思考:「你說十二年前……是指你父母死掉的事?」

  「我父母的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知道的人大概只有鵬舅、鳳舅跟雕舅。那是個不能說的故事。」打開第二道鎖,海棠繼續說著:「在鷹舅出生後,奶奶就去世了,然後爺爺就發瘋了對不對?」

  海棠打開第三道鎖。

  「爺爺發瘋以後都是媽媽在照顧他。但是因為這樣出了問題……父親外遇了。十二年前媽媽就是因為這件事與父親爭執,父親錯手才錯手殺掉她。但是當時發瘋的爺爺時常錯認媽媽為奶奶,因為她們太像了,因此在憤怒之中把父親殺死了。這件事在當時被三個舅舅給硬壓下了,所以沒有暴光。」

  「可是,這件事跟門後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在海棠打開第四道鎖的時候,浩維困惑的問著。

  打開第五道鎖,海棠笑得很哀傷,並慢慢打開了門。

  門後是一個小小的房間,裡頭有個孩子坐在床上。小孩的頭髮凌亂,服裝也不是很整齊,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長得很像海棠。

  「裡頭關的是這孩子,名字叫罌粟。他不只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侄子……」海棠走進房間,輕輕的抱住那個小孩:「他是家父與姐姐生的兒子。」

  浩維張大了嘴,上官鶴則是倒吸一口氣。

  「這件事震驚了當時上官家的大人,懷孕的姐姐被迫關在樓上的房間,她就一直被關著……直到四年前因受寒而病死。直到那時我才清楚這件事,因為那時起我就開始照顧爺爺。」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上官鶴笑了,但他卻不停冒汗:「這是你的計劃啊,你想讓這個小孩逃出去。」

  浩維一愣,上官鶴則說了下去:「你早就控制了精神不穩的爸爸,並放出假消息說爸爸快死了。同時你利用了一直騷擾你的阿鷹,並做了假遺囑騙他說我跟阿鷹沒分到遺產。」殺掉上官鳳的自己也中了她的著,上官鶴咬著牙。

  海棠笑著,走向門口:「……是啊,叫阿鷹躲在下頭的是我,但我沒想到罌粟居然跟曖曖提起這個地方,我才讓爺爺下去的。曖曖長得跟奶奶也很像,相信爺爺會救她吧?不過,會害死阿曦是我意料外的事。」

  「可是你……」浩維感覺胃在翻騰,卻忽然感覺有煙味傳來。

  背後越來越熱。

  「我給舅母下了安眠藥,她們應該在睡吧?要讓罌粟逃走,不只是要除掉相關人士,也得毀掉證據才行。我放了火。」

  上官鶴感到怒火中燒,喊著:「你要放火也太快了點,還未除掉大哥呢──不是嗎?」

  「鵬舅我倒不擔心。」海棠笑著,關起了門:「你不是也有他的把柄嗎?」

  指的是渚音?浩維不想這麼多,跑過去想開門,卻發現海棠從裡頭將門反鎖了。

  「那以前似乎是逃難間,因此是不怕火的。」上官鶴憤憤的說著,回頭看著樓梯:「濃煙會因為煙囪效應把我們嗆死的。」

  「不用太緊張。」梓敻說著,拿起手槍將門鎖打掉,然後大家開門進入:裡頭沒人。

  「海棠跟……罌粟呢?」浩維困惑的看著只剩舊傢俱的房間,還看到地板有個洞。

  「逃脫的機關……只要有鑰匙就能起動,她早就發現怎麼逃出去了,怕的只是其他阻礙而已。」上官鶴咬緊牙,看著被木板釘死的窗戶:「我們可能只能從那裡逃出去了。」


  看著森林中透露的曙光,他不禁用手遮住眼;對罌粟來說,這樣的光線是有些刺眼的。在旁邊的海棠見了有些擔心,問著:「怎樣,太亮了嗎?」

  罌粟搖搖頭,微笑,「不,很舒服,陽光好溫暖喔。」

  「我們趕快走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海棠說著拉起罌粟的手,卻見罌粟有些遲疑的樣子。

  「好可惜喔,我好想跟曖曖玩。」

  「一定可以的,你們會在見面。」海棠溫柔的摸摸罌粟的頭,罌粟則乖巧的點點頭,兩人走向森林的盡頭。


  救護車來的真是時候。浩維這麼想著,尤其在腳踝扭到的當下。

  在他們很努力的用手上的任何東西:包括梓敻搶來的手槍、浩維拿的破木棍以及房間有的沒的的傢俱把釘死的窗戶打破以後,將床墊、棉被跟衣物扔下去當緩衝物,以便他們逃生。高度僅比二樓高一點點,只要沒跳錯地方就不會有大礙。梓敻先把曖曖丟下去,幸好她是個勇敢的女孩,連叫都沒叫安然落床。第二個被踢下去的浩維就沒那麼順利,因此扭到腳了。

  待四人都成功逃脫以後,警車與救護車也來了;真的是很快。

  浩維一邊接受醫護人員的急救,一邊看著警員在四處盤問。畢竟上官家的聚會中,又有人被殺又失火,怎麼想都是有問題。

  「是一個滿臉鬍子兇惡的人把我們趕到樓上去的,是真的!」曖曖在一邊口沫橫飛的胡扯著,還說要畫畫像。看來她是想混亂搜查、改變搜查的方向,理由大概是要救那個孩子。上官鶴想著,也開始應喝曖曖的說法。

  上官家的悲劇夠多了,他也懶得再增加了。


  由於是大財團家族,空遠集團派了小型私人飛機來載他們。帶著一身的疲憊,曖曖已經先睡在沙發上,上官鶴也用毛毯披了就睡,浩維則是睡不太著,因為梓敻醒著。梓敻似乎在跟誰通著手機,站在一旁唔唔嗯嗯的回應。良久,他關了手機,帶著詭異的笑。

  「是誰的電話?」浩維好奇。

  「上官鵬。」梓敻擺了擺手:「他似乎很堅持,想繼續『父子遊戲』,好吧,就陪他玩下去。」

  梓敻的話讓浩維啞口無言。

  見浩維沒啥反應,梓敻笑著走到沙發旁,拿起菜單。

  「張浩維,你喝酒嗎?」

  「唔?沒什麼喝,怎麼了?」

  「下次可以試試看喔,酒是好東西。」梓敻一邊說著,按下服務鈴:「酒可以消除人的防禦,減低控制力,提高膽量、慾望,想知道一個人的真面目,灌醉他就好了。」

  「……」絕不能讓梓敻喝酒。浩維想著,卻看到漂亮的空中小姐走來,然後聽梓敻的吩咐點酒。糟糕,若是讓梓敻喝酒就慘了,浩維緊張的想著,於是乎……

  ……

  浩維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許是硬把酒喝掉的緣故,喉嚨難過以外頭還有點痛,最糟的是胃在翻騰。他爬了起來,發現大家是睡成一團,也包括「渚音」。睡著的他毫無防備,樣子像個嬰兒。

  不過這種事並不重要。浩維忍著想吐的感覺走向廁所,吐了好一陣子。

  這不打緊,重點是燈滅了、警告燈亮起,然後飛機嚴重搖晃。這個現象俗稱亂流。等到亂流停止,自己吐的東西也飛的差不多了。

  慶幸自己吐的東西沒在空中亂飄的浩維擦乾自己的嘴,才虛弱的走出來,就馬上發現意外的景象:「渚音」倒在外頭。

  「沒、沒事吧!」浩維嚇了一跳,而且他還不確定倒在地上的是誰。

  只見地上的那人緩緩的爬起來,痛苦的按住頭:「浩維兄?」

  「…………是群尚嗎?」浩維不太敢確定,但這種特殊的叫法只有群尚才會叫。

  「群尚」則站了起來,將頭髮整理好:「奇怪,我怎麼會在這?」

  「咦?不是你剛好醒來嗎?」

  「不,不是我要出來的。感覺上,像是被誰給拋出來似的。」抓抓頭,群尚靠在牆邊:「算了,沒差。」

  浩維雖然覺得哪裡奇怪,卻不打算追究,帶著虛弱走回休息室。在後頭的群尚原本是跟著走的,卻頓住了,停下來。

  「這次就先放過你吧,心理醫生。」

  帶著笑容,「他」如此說道。

TOP

《第三十八章》

 拿著手電筒在外頭搜尋,上官鶴看著自己的哥哥拚命的找尋女兒的蹤跡,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果然沒人關心上官鷹,是嗎?那麼快就認定阿鷹是兇手了,果然是二哥的作風。一邊走,上官鶴有些感歎。

  他忽然想起這陣子上官鷹常常找他商量的事情,關於遺產,關於遺囑。

  『我問過海棠了,那丫頭被我鬧一鬧,什麼都說了,包括遺囑也給我看了。』當時上官鷹很興奮的說著,但又伴隨著怨氣:『你知道嗎?那老頭的繼承人只有三個人,三個人!就是大哥二哥三哥,他居然不給我們兩個!』

  『那個人生性小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連照顧他的海棠都沒分到遺產,這倒讓我感到意外……』上官鶴推推眼鏡,思考。

  『那個老頭認定是我們害死媽的,也不想想都幾歲了還不避孕?把一切都怪在我們頭上,我們難道不是他搞出來的嗎!』

  『噯,別氣。我們也不能拿他怎樣。』

  『這老頭幾年來都沒盡父親的責任還這麼機歪,我已經受夠了!說什麼我也要分到這老頭的錢!阿鶴,你清楚法律的事吧?我們怎樣才能分到錢?』

  『他的遺囑都這麼寫了,我看是很難改變了。海棠弄得到遺囑的話,叫她毀掉如何?就繼承來說她也分不到錢,說不定她願意幫忙。』

  『我也問過她啊,但是她說有正本影本,律師手上已經持有一份了,她不可能也弄到。』上官鷹有些氣急敗壞,看著上官鶴:『阿鶴,你覺得怎樣?上次調查的結果如何?』

  『你想知道?』上官鶴微笑,拿出一些文件:『那個渚音的過去很有意思,被翻出來的話就會完蛋。而且他也沒驗過DNA。從他生母的風流情事來看,極有可能不是我們上官家的人,應該很好跟大哥商量。』

  『這倒是目前聽到唯一的好消息。』上官鷹歎了口氣。但眼神卻變得銳利。他沉默了許久,才笑了。

  『繼承人都死了的話,遺產就會優先歸於有血緣關係的人吧?』

  『……你是什麼意思?』

  『反正我受不了上官家,我要破壞!然後把那些錢奪過來!』

  所以,阿鷹真的做了嗎?上官鶴覺得很內心沉重,他甚至覺得若上官雕是被上官鷹殺掉的,也不能對他有所責怪。阿鷹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也令父親因此發瘋;他的童年沒有父母的陪伴,有的也只有別人的憎惡。

  自己也算是最能體會阿鷹心情的人,因為母親是產下自己以後才慢慢虛弱的,父親對自己的憎惡不亞於阿鷹。上官鶴推推眼鏡,看著到處找自己女兒的二哥。

  如果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又為何顧全大局?

  眼前一片漆黑,只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浩維捂著鼻子,看著隱約從黑暗中顯現出來的恐怖景象:一個從上墜下的大石塊,重重的壓在一個人上頭,從體型大小來看應該是成年男子。

  「是……鷹叔……嗎?」上官曦皺起眉頭,他不太想看清楚。

  浩維也有類似的心情。在他想轉頭就跑的時候,梓敻拍了拍他的肩膀:「張浩維,太幸運了!是一具疑似屍體的東西耶,你又派上用場了唷。」

  「你……」浩維哀怨的看著梓敻,但他瞄到上官曦有些歉疚的眼神時,也找不出其他理由逃避。

  用自己手機的微光來查看地上的人,藍色冷光更造就恐怖的景象。雖然臉有一半被壓爛,但可以看出這個人是上官鷹,而且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至於他死因是什麼,內臟爛了、骨頭斷了多少,浩維不想去追究。

  「真的是鷹叔?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又是謀殺嗎?」曦流了幾滴冷汗,而一旁的梓敻冷笑起來:「你是笨蛋嗎?這東西是地下室的機關,大概是怕人擅闖才設的吧?」

  曦瞪了梓敻一眼,而浩維驚恐未定的站起來時,整個人定住了。

  「等等,這是什麼?」

  「什麼?」曦疑惑的望去,看到浩維用手機照著地板,有只黑黑的東西。梓敻毫不猶豫的走過去將那只東西拿起來,先是看了看,然後笑著拿給另外兩人看。

  手槍。

  「……鷹叔的?」

  「可能?」梓敻說著將彈夾拿下,裡頭的子彈少了一枚,「看來他用過一次呢!」

  「這麼說,雕叔是被他……」

  「沒人知道囉,他都已經死了。可能是想把槍只藏起來,結果不小心誤觸陷阱吧?真蠢啊!」梓敻笑著把玩手槍,而被浩維制止。

  「先找爸爸看看情況好了。」曦的表情凝重,浩維也同意這點,但梓敻依舊保持那不知所謂的笑容。

  「等等,事情還未完呢。」說著,梓敻指指後頭的走廊:「不是要找曖曖嗎?說不定她就在裡頭喔。」浩維一聽臉色一變:「等等,梓……渚音,裡頭說不定有其他陷阱啊?那個女孩會不會……」

  「陷阱一個就夠了吧?一路上都是陷阱的話,主人要怎麼進去?」梓敻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上官曦也從後追上。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浩維也只能忽略地上的屍體跟上去。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另一個意外才停下來。

  眼前是條岔路。

  此時勢必要兵分兩路,浩維開始後悔沒回頭找上官鳳一起過來,這樣肯定有個人會落單。而上官曦見到這個情況,走向左邊的道路。

  「我走這裡。」說完他停了一下,回頭看著浩維:「張先生,你跟他去另一條看看好了,我一個人沒問題。」他不想跟梓敻一起,但也不認為梓敻單獨一人會好到哪裡去。

  簡單的達成協議以後,他們三人就分開了。

  浩維同梓敻向右邊的走廊走著,這裡跟之前的道路一樣詭異。而浩維注意到梓敻依舊哼著歌,好像很高興似的。

  在他想問些什麼的同時,他們來到了走廊盡頭,裡頭有些方方正正的東西。浩維用手機冷光稍微照了四周,發現牆上有沒燒完的燭台,就用打火機點燃。這裡亮了起來,是個石室。

  裡頭有四座新舊不一的墳墓。

  浩維忽然有些好奇,彎下身查看著,墳墓上刻著名字,各自寫著上官鴻、上官杜鵑、葉無憂跟上官薔薇。

  「上官薔薇?她也死了嗎?」浩維驚訝的看著那個石碑。海棠跟他提過有這個姐姐,但沒說她也死了。而上官鴻那個石碑注名原名陳鴻,大概是海棠入贅的父親吧?

  浩維不禁好奇的查看他們的死亡日期。

  上官鴻與上官杜鵑皆是死於1989年的3月17日。上官薔薇則是1997年12月2日死亡,死的時候才24歲,正值花樣年華。感到可惜的浩維好奇的看了每個人的遺照,發現不論是上官杜鵑還是上官薔薇都十分的美麗,而且還長得與海棠十分相似,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能是因為她們是母女的關係?浩維這麼想,卻想不通曖曖為何也長得像她們。

  然後他好奇的望向最老舊的石碑──葉無憂的墳墓,只有這個人的姓氏不是上官。浩維看著上頭已發黃的黑白照片,忽然一愣。

  這是一名美麗的婦人,長得就跟上官家的女性極為相似。

  「這位女性是誰?」浩維忍不住問出聲,而後頭不預期的出現光芒,並傳來了回答:「那是家母。」

  梓敻與浩維同時回頭。

  站在石室入口的是不知何時出現,拿著手電筒的上官鶴,眼鏡在火光下閃爍不已。

  「抱歉,我看到樓梯變得古怪,就先下來查看了,沒打擾到什麼吧?」上官鶴走近了幾步,望著他們:「外頭那具屍體是阿鷹?」

  浩維鬆了口氣,也走了過去:「是啊,我們也是剛剛才看到,因為擔心曖曖小姐的安危,所以我們就進來找了。上官曦往另一條路走了,我在想要不要過去看看?」在他快走到上官鶴面前的時候,身體卻被梓敻伸出的手擋住。浩維狐疑,而梓敻是順勢繞到浩維面前,笑著。

  「怎麼不見上官鳳呢?」

  「你指二哥?」上官鶴揚起頭,不解的望著梓敻:「二哥去嫂嫂們那裡了,為了保護她們的安危。」

  「你說謊。」梓敻說著,指著眼前的上官鶴:「你跟上官鷹一樣,殺掉了你的哥哥上官鳳。我聞到你西裝內的硝煙味了。」

  鏡片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芒,上官鶴微笑,從西裝內掏出手槍,對準了梓敻:「你說的沒錯,可惜,這下我必須殺掉你了。」說完,他望了浩維一眼:「很抱歉,張先生,這下是拖累你了。與上官家無關的你原本不會死的。」

  「等等,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浩維吞了口口水,他知道木棍沒法擋子彈。

  「與財產無關,應該只是一種報復而已;對上官家的報復。不過說再多也沒用。」算是為了弟弟所作的弔唁,上官鶴笑著,慢慢拉下保險:「因為被你們看出來了,所以必須殺掉你們。」

  浩維咬緊牙,準備用手上的木棍跟他硬拚,但梓敻卻一手擋住浩維:「不要輕舉妄動,浩維……」

  話還未說完,梓敻抓住上官鶴的手腕,狠狠的踢了對方肚子兩腳,上官鶴吃痛往後倒,梓敻也趁機奪走他的槍,並拿在手上。浩維頓時鬆了一口氣,卻看見梓敻笑著將槍口對準上官鶴。

  「等等,梓敻,你想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梓敻微笑,但直盯著倒在地上的上官鶴,「我要殺了他。」

  浩維一愣,馬上從後抓住梓敻:「不行!別這麼做!」

  「……你在說什麼?」冷冷的瞄著浩維,梓敻沒改變姿勢:「這個人剛剛才殺掉一個人,現在可是想殺掉你跟我喔,別說是放過他,可能一個猶豫就會被他攻擊呢,因為他有足夠的理由殺掉我們。」

  倒在地上的上官鶴則是驚恐。他想趁隙反擊或脫出,這是一定的,但他動不了。剛剛被對方奪下槍的同時,他忽然就認清了。

  他跟這個孩子的層次差太多了。

  浩維則臉色蒼白;不論是認真或帶著玩意,他知道梓敻不會猶豫,尤其他才確認梓敻不在意殺戮行為;他真的會殺掉上官鶴。

  「別殺了他,我求求你,現在情況已經控制住了,一定還有其他方法……所以就……」浩維頭靠在梓敻的後背不止的顫抖,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呼吸的。梓敻沒動,他不知道梓敻會有什麼反應。

  良久,梓敻笑了。「好。」手上的槍依舊是舉著,但空氣好像冰一下子融解一般,變得舒爽多了。

  上官鶴困惑的看著眼前帶著笑容的梓敻,只見對方慢慢的說了:「我們來作交易吧,上官鶴。」

  「什麼?」

  「我們握有你的把柄一定讓你很不安,既然這樣,好。我知道你是學法律的,你一定調查過有關我的事,我跟你買這個情報吧。」梓敻這個提議非但上官鶴不理解,梓敻則笑著望向浩維:「這些情報就交給張浩維吧,也該是你知道一些過去的時候了。」

  浩維睜大了眼。

  坐在地上的上官鶴笑了,拍拍灰塵站了起來:「這倒是個划算的交易呢,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對啊,不過你別忘記我現在還掌控你的命。」把玩著手槍,梓敻看了浩維一眼:「你只要想著你的命是給這個善良的傢伙救回來的就好,要心存感激啊!」

  上官鶴感覺背脊一涼,點點頭。

  「那,現在……」似乎不是該不該叫警察的問題了,浩維感覺情況已經混亂到他不知怎麼辦。梓敻則笑著瞇起眼,用槍點點上官鶴:「好了,上官鶴,你帶頭走吧!」

  「嗯?」

  「我們得去另一邊找曖曖呢,你忘了嗎?」梓敻依然笑著用槍打著上官鶴的胸口。

  看來得暫時聽話──上官鶴想著,只能往另一個方向前進。

TOP

《第三十七章》

與其在那裡撐著,不如先睡,隔天才有體力好下山。這是曦的提議,因此海棠與曖曖先到房間休息。而除了留在房間的曦以及梓敻外,男人分成兩組四處查看房子有沒有可疑的地方,一組是上官鳳及浩維,另一組則是上官鶴與上官鷹。

  因為這樣,被迫待在房間的曖曖顯得無聊,加上海棠正在房間附屬的浴室洗去身上的污垢,坐在床上的曖曖只能拿「令人戰慄的格林童話」隨便翻看。

  「我覺得也不用把事情想的那麼嚴重啊……」

  曖曖自言自語,也一邊思考著。事實上最缺錢的雕叔居然就是這次案件的被害人,由此來判斷,曖曖不認為這次的犯案與錢有關;既然如此兇手的目的應該不是要消減繼承人。既然這樣,那麼自己應該不會成為兇手的目標,因為曖曖清楚自己沒跟誰有過恩怨。

  雕叔死掉的事也沒帶給她衝擊,她一點也不覺得哀傷。

  她甚至有點羨慕能夠隨便對徐鈴回嘴的梓敻;曖曖不喜歡這個嬸母,樣子像爆發戶以外,常常有事沒事發脾氣,EQ並不好。

  想著,原本看著書發呆的曖曖,卻愣了一下──她聽到了,這幾天偶爾傳來的歌聲。這是從樓上傳來的,輕輕柔柔,中性而乾淨的聲音,一直反覆同樣的曲調:

  從前有一個公主,她的名字叫薔薇;薔薇公主人嬌美,白馬王子愛薔薇。公主王子在一起,過得幸福又美滿。

  曲調不是別的,是大家所熟悉的兒歌「小星星」,但對方奇怪的歌詞與特殊的唱法吸引曖曖的注意。她在很早之前就想聽清楚對方唱什麼了,但到現在還是聽不太懂。

  「你到底是在唱什麼啊?」曖曖忍不住對著天花板說著,歌聲也因此靜下來。

  過了約五分鐘,上頭傳來了回音。

  「你是誰?」跟剛剛唱歌的聲音相同,像楓糖般溫醇甜美的聲音。曖曖一聽對方有回音,高興的說:「我是上官曖曖,你呢?」

  「嘻……我是罌粟。」

  曖曖笑了,「請多指教,你的聲音好好聽喔。我可以跟你作朋友嗎?」

  「作朋友?」

  「就是可不可以找你玩啊?」

  「找我玩……可以啊。我沒辦法出去,可是你可以來找我喔。」

  經過一陣子的巡邏,浩維也帶著疲倦走向派給自己的臥房。他想先一個人進去,把門鎖好以後就好好休息,雖然梓敻事後可能會很生氣,但總比當晚就慘遭不測來的好。

  但走到門前的時候,浩維猶豫的。

  門是半開的,房間一片漆黑。

  剛剛在巡邏的時候忽略了每個人的臥房,莫非裡頭躲著殺手?帶著這份警覺,浩維隨手抓了一根棍子,想說至少可以有所防備,這麼想的浩維慢慢的推開了門……

  房裡看來沒人;浩維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關上了門。

  此時浩維被用力的抓住拿棍子的右手,一下用力一甩他給甩到了床上,在他想大喊救命的時候,那個人用手摀住他的嘴,冷冷的說了:「……你是在幹什麼,張浩維?」

  「……!!」梓敻──浩維想這麼大喊,但嘴巴卻被摀住,別說開口連呼吸都有困難。梓敻注意到浩維快被自己悶死了,於是鬆開了手,讓浩維得以喘息。

  「呼、呼……我想說可能會有兇手嘛!咳咳……」

  梓敻一聽輕蔑的望著浩維,笑了:「什麼嘛,你會不會太膽小了一點,你沒想過是我嗎?」

  「你不是……呼……跟上官曦在同一個房間嗎?」浩維就是看在這一點才趕快回房的,而梓敻聳聳肩:「那傢伙一副很厭惡的樣子,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這倒是可以理解。浩維是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坐了起來:「那,你也開個燈啊,又不是已經要睡了。」

  梓敻微微一笑。「你怕黑嗎?張浩維。」

  「也不是……你手在摸哪裡!」浩維驚慌的拍掉不知何時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梓敻也咯咯的笑了起來:「也沒什麼理由,只是覺得這樣可以讓我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浩維忽然回想起之前夢到的黑色殿堂,不知算不算巧合。

  似乎不打算對此詳細解釋,浩維感覺梓敻也坐上床鋪,一陣子沒說話。

  他忽然又開口了,「既然如此,我們兩個來聊一聊吧,張浩維。」

  「聊……聊什麼?」浩維本能性的縮到床的角落。

  「你好像很在意殺人這回事嘛?」

  浩維一愣,他不懂梓敻為何說這個話題。

  「不論如何,殺人都是不對的事啊!同類相殘本來就不是正常的事。」

  「張浩維,你生物沒學好喔!就是因為是同類才相殘啊,越是接近,就會有類似的需要,為了競爭必要的需求,才會產生同類相殘的情況吧?」

  梓敻說的太平常,讓浩維目瞪口呆,雖然他看不見梓敻在哪裡。

  「你在說什麼啊?」浩維感覺自己在顫抖,「我們不是其他生物,我們是人啊!」

  「是人比較高尚嗎?自古以來歷史是不是戰爭堆積出來的?而這樣的歷史是不是一再重演?人活著有各種方式,而殺人有各種理由,為了錢、為了女人、為了憎恨,只不過是必然的循環罷了。」

  浩維一聽胸口湧出莫名的憤怒,促使他抓住梓敻的雙肩:「夠了,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視為不正常嗎?你別把殺人這種事給合理化!」

  「……看來你有很大的誤會喔,張浩維。」梓敻慢慢的說著,就算這麼接近,但浩惟不知道梓敻有著什麼表情:「你同意安樂死嗎?」

  浩維一呆,「你想說什麼?」

  「同意死刑、同意自殺嗎?如果有人活著比死了還痛苦,你願意讓他解脫嗎?有人要殺掉你,你不打算反抗嗎?」

  「你在說什麼?那些,是不同的事吧?」

  「那些是一樣的啊。你不要管理由,那些不是別的,就是殺戮啊。」梓敻輕輕的說著,溫柔的撫上浩維的臉:「所以我才說你的誤會很大。殺戮是不分理由跟動作的,我們必須得消耗別人的生命才能活下去。你吃下的食物,不論葷素,哪個不曾有過生命?當你努力工作的同時,同時也拿走了大家所需要的一部分,你不知道這也是種生存競爭嗎?」

  「那種是……不同的……」

  「你雖然討厭殺人這種行為,卻又不是全然的討厭。自從與我們同在一起,你見識過這麼多死亡,卻唯獨只對劉雨漓的死產生憤怒。你想找大哥問這件事,並不是想確定是不是大哥殺的,只是想確定理由──確定理由之後,說不定你就氣消了呢。張浩維,你會因為對象與理由決定殺戮的價值,這並不是公正的。」

  「……不是公正的又如何?」喘息著,浩維感覺自己快哭出來:「珍惜生命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啊。」梓敻笑出了聲,「重點不是在於殺戮,而在浪費生命啊!張浩維,你還不懂嗎?浪費生命才是最奢侈的。你該想著繼承別人生命的你,是否有好好的活著?」

  浩維不語,他感覺有點混亂。

  見浩維這個樣子,梓敻抬起了頭:「人之所以怕死,大概是因為……還有未完成的事情、未滿足的願望,就像這些哀傷的亡靈,日日夜夜唱著悲慘的歌。」

  呆了一陣,浩維先是不理解梓敻的話,忽然又睜大了眼。

  「你……看的到那種東西?」

  「看的到有什麼奇怪的?我猜大哥也看的到吧?不過我想其他人格應該看不到這些東西。」梓敻笑著,捧著浩維的臉,臉近得感覺的到對方的呼吸:「稍微相信我了點吧?這就是我對你警告的事。」

  「你是說……」浩維邊說邊回想,而此時卻從門口透出亮光。

  「上官渚音!曖曖是不是在你這裡!」

  房門被用力的打開,門外的人──上官曦激動的吼著。然而透過外頭的光看到浩維與梓敻不知說曖昧還是古怪的距離,上官曦先是一愣,接著露出複雜的表情,然後別過頭不吭聲。浩維才緊張的推開梓敻並爬下床:「怎麼回事?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緊急。」

  「曖曖不在你們這嗎?」上官曦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浩維無法判定他是不好意思還是受到驚嚇──自己一下看到梓敻那麼近的臉,臉色想必跟上官曦差不多。

  梓敻則是順口火上加油,「房間就我們兩個啊,你沒看到我們正忙著嗎?」

  「曖曖她不見了。」上官曦索性無視房間裡的情況,表情難看的說著:「原本是大家回房後,剛洗完澡的海棠發現曖曖人不見了。大家四處尋找,才發現不知何時鷹叔人也不見了──他原本與鶴叔搜尋完後一起回到爺爺房間,後來他也離開,就沒再回來。有人說說不定兇手就是鷹叔,曖曖被他帶走了……我想可能會在你這裡吧……」

  「這下不是危險了嗎?有沒有去找一下?」曖曖只是個小女孩,這令浩維擔心;如果是上官鷹有所不軌也有可能,因為浩維見過他對海棠的騷擾。

  「我們在屋內找過一遍找不著兩人,爸爸跟鶴叔先去屋外找了。女的都留在爺爺房間,這樣比較安全。」

  「是嗎?那可不得了了。」梓敻帶著笑容,從床上爬起來:「張浩維,我們也去找吧。」

  「這當然。」浩維謹慎的拿起剛剛被梓敻打掉的棍子,注意到上官曦錯愕的看著他們,就說:「那,你要一起來找嗎?一起行動比較安全。還是你留著保護其他人?」

  「不,我也要找,曖曖一個人比較危險。」上官曦堅毅的說。


  他們三人一起四處尋找著。果然,每個房間都看過了,就是找不到上官鷹跟上官曖曖的蹤跡。他們先找完二樓,然後走向樓梯,準備下到一樓的時候,梓敻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已走下去的浩維感到疑惑。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梓敻說著,指指樓梯:「鋪在樓梯上的紅毯好像有點皺。」

  「大概是剛剛搜尋的時候弄亂的吧?」曦皺眉,他不解這有什麼好在意的。

  只見梓敻輕步的走下樓,敲了敲樓梯:他們的樓梯下頭沒留空間,要不然會是很好的收納處。浩維自己這麼想著,卻看到梓敻笑了,走上樓梯,開始摸著每個護欄。就連浩維也不懂梓敻在想什麼,梓敻就開口了:「你們兩個先下去一下。」

  不解,但浩維照辦,上官曦也一臉狐疑的下了樓。梓敻則是抓住其中一個護欄,轉動。

  下頭的樓梯忽然動了起來,緩緩的改變角度往下降,成為往地下室的樓梯。對這個情況上官曦非常驚訝,幾乎說不出話來:「我都不知道家裡有這麼一個地方。」

  「我也只是看看樓梯的實虛度而已,有密道也只是猜測。」

  「但是,他們會在這裡嗎?我不知道的事,曖曖也不可能知道。」上官曦皺起眉頭,而梓敻一跳,進入了地下樓梯。

  「弄皺的地毯,不是代表有人使用過這樓梯嗎?」

  猶豫了一會,上官曦與浩維跟了下去。

  下頭是條很長的長廊,陰暗而潮濕,從發霉的情況來看應該很久沒人進來過。他們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著,也不敢大聲高呼曖曖的名字。

  突然上官曦停下了腳步,浩維困惑,卻發覺地上隱約有延伸過來的血跡。

  再往前望,他忍不住倒吸口氣。

  前方有個人倒在那,身上壓了重物。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