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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任易紅]天使新娘【全書完】

[任易紅]天使新娘【全書完】

官介珩,一個一出生就背負著詛咒的男人;愛上他,注定遭受死亡。因此,他封閉了自己,隔絕了一切——包括愛情。
可誰知,在他冷絕的外表下,他的柔情早就悄悄地為一人而綻放了……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林曉星就是該死地為這男人著迷傾心。想他脾氣暴躁,又有工作狂,三不五時還潑他冷水;但她就是無法忽視他,即使是為了他放棄了全部所有。怎知,他卻不要她的犧牲。 難道她這樣做錯了嗎?她只是想好好地按她啊……
序  曲            第1節          第2節
第3節          第4節          第5節
第6節          第7節          第8節
第9節          第10節

序曲

一間古老寺廟中,一個老奶奶帶著年約五歲的小孫子,專程前來請益算命師。
  「這個孩子……帶著不幸的命運出生,與他的生命有所重疊的人都將因他的影響而慘遭不幸。」隔著紗幔,算命師緩緩開口,神秘感十足。
  「大師,你的意思是……」算命師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讓老奶奶感到意外,聽說他算命神准,沒想到竟是名年輕人。
  「這孩子的母親是他出世後第一個受不幸影響的人,所以才會在生下這孩子的同時,難產死去。這孩子愈是長大,帶來的不幸力量也將跟著變強,簡言之,除了與六親無緣分外,這孩子最好能夠一個人生活,直到老死。」他殘酷的預言眼前小男孩的命運。
  「大師,請你救救這個孩子。」老奶奶一聽,相當震驚。除了生辰八字,她沒有提起任何家中事,他竟然能夠算出媳婦五年前死於難產的事實。
  果真是神算。
  「這孩子本身不會有任何問題,相反的,他的學業、健康、事業都將會有超乎常人的優秀表現。他的力量主要影響到父母親以及他未來的另一半。」他的聲音透過紗幔傳出。
  「你是說這孩子無法擁有婚姻?」她難過地望著天真無邪的孫子一眼,老天真是殘忍不公平。
  「不是絕對,但最好不要。」他的聲音異常冷靜清晰。
  「就算勉強能夠成得了婚,他的妻子勢必得處在那股不幸影響力的威脅下。帶有這種命運的人,若和某一方愈是親近且關係密切,對方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難道沒有任何改運的方法,可以救救這無辜的孩子?」老奶奶憂心地問道。
  小男孩睜著圓亮的眼睛,一臉天真無邪地乖乖靜坐在奶奶懷中。完全不瞭解大人們在談些什麼。
  「這是天意注定的,我們常人哪有力量足以改運。不過……」年輕的算命師猶疑了一會兒。
  「不過什麼?請大師務必明說。」
  「這孩子或許有機會可以遇上生命的貴人,一旦遇上,屆時他的那股力量將得以減弱。影響力一減少,他的週遭及未來將會隨之變化。」
  「生命中的貴人?」老奶奶低喃一聲。
  「嗯,這孩子會有一段特殊的宿緣,而對方就是那個可以改變他命運的貴人。在那段緣分還沒出現之前,這孩子的影響力依然強大,所以最好趁早讓他遠離家人,獨自生活。」他建言道。
  「這孩子還這麼小,我不忍心將他送離家裡。」奶奶心疼地緊擁小男孩。「大師,有沒有辦法早一點找到那個貴人?只要有辦法,不管要花費多少金錢和心力,我們官家一定會竭盡所能。」老人家低聲懇求。
  年輕神算者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緩緩地開口。「那是天機,我無法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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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早啊,官老闆!」隔著兩家之間的一道矮圍牆,曉星踮著腳尖朝隔壁輕喊。
  六年前,林曉星舉家從德國遷回台灣,當時,正是三皇子剛拍攝完香水廣告、紅遍全亞洲的巔峰時期。然而,當時的曉星並不迷戀三皇子,相反的,她對三皇子身邊的官介珩充滿好奇與好感。
  因此,曉星當時每天都躲在自家的樹梢上,從兩家邊牆上偷看官介珩的一舉一動。
  彼此毫不相識的兩人,終於在官介珩剛結束工作的某天晚上,像是命運安排般的相遇了。
  相遇的過程既不浪漫更不溫馨。原來躲在樹上偷看的曉星不小心失足,直直從樹上摔了下來,恰巧就摔在隔壁牆邊,撞上剛收工回來的官介珩。
  兩人四目相接的剎那,除了她四腳朝天的狼狽樣,還有就是官介珩那冷冷的眼神及低吼聲。
  官介珩當時以為,曉星是三皇子的瘋狂歌迷,因此才躲在樹上偷窺,於是便狠狠臭罵了她一頓,待弄清楚曉星原來是新來的芳鄰後,他罵人的口水也用完了。
  因緣際會下成了鄰居的兩人,這六年來,倒也相處的平安無事。官介珩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對曉星這位小他十歲的鄰家小妹妹,相當照顧與關愛。
  「早!」官介珩氣定神閒地坐在自家花園的椅上,喝著咖啡,享受難得的片刻清靜。
  在日本演藝界擁有「偶像之神」封號的官介珩,年屆三十四,為人精明幹練、冷靜理性,總是給人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穩感覺。他的脾氣以暴躁出名,和他相處過的人都不敢領教他不留情面的處事方式。
  然而,只要是官介珩旗下的藝人就是包紅的金字招牌,因此仍有許多藝人想要成為官家班的一份子,而他所成立的彩鯨經紀公司不啻是踏上演藝界最便捷之方法。也因此,在電視台、製作人等傳媒圈中以壞脾氣出名,有工作狂之稱的官介珩,依然相當吃得開,個性上的急躁缺點絲毫影響不了他在演藝界的神聖地位。
  「老闆,很久沒見到你耶,你最近在忙什麼啊?」曉星同他說話的同時,她那晶圓的眼睛不時打量著他。
  這是她近一個月來,第一次在早晨逮到他。一個月不見,老闆好像變瘦了耶。
  「忙著準備休假。」他簡單地回答。為了準備休假,所以得事先交代好彩鯨的一切工作。
  「休假?」她愣了會。「好難得喔,官老闆也知道什麼是休假啊。」她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也是普通人。」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只差語尾沒多加一句廢話!
  經過這幾年,他的火爆脾氣顯然隨著歲月稍稍收斂,但也沒改善到哪裡去。
  「我當然知道你是普通人啊,只是你為什麼會忽然想要休假?是不是人疲累了?」她歪著頭,好奇地追問到底。
  只要一逮到機會,她就會找官介珩串門子。不過,這種機會是相當少的,官介珩不眠不休,嗜工作成癡的生活作息,經常讓她碰了一鼻子灰,加上曉星個性有些迷糊,總讓做事謹慎仔細的官介珩破口大罵澆冷水,所以六年來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並沒有外人想像中的多。唯一的好處,是想要任何明星的簽名照,官介珩總是有辦法很快拿到手。
  「你不覺得自己問太多了嗎?」官介珩還以一道冷眼。
  「不會啊,因為人家關心你嘛。」她一臉無辜的瞅著他的眼。
  「今天不用上課啊?」他轉換話題。
  「放春假啦,所以很清閒囉。」
  林曉星十八歲時自德國舉家遷回台灣後,花了一年時間念完高中,之後她拒絕父親送她到美國念大學的提議,以請家教的方式補習一年,終於順利考上住家附近的大學。
  之前學習環境、語言與台灣完全不同的情況下,在德國長住十年的曉星能夠有此表現,早已跌破家人眼鏡。沒人知道,真正讓曉星決定留下來唸書的真正主因就是眼前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老男人……
  「期末考不趁早準備,小心便被一一一。」他抬起視線,潑她冷水。
  「才不會呢,我才沒那麼笨。」她嘟著嘴道。「官老闆,你們公司缺不缺臨時工讀生?這幾天我可以去彩鯨幫忙喔。」
  「就算有空缺也不會找你。」他才不想自找麻煩。
  「怎麼這樣,人家只是想在畢業前有個打工經驗而已。」面對他習慣性的冷漠,她故意淚眼汪汪地咬著唇。
  「你是該有些工作經驗,不然等你今年六月畢業出了社會,鐵定會立刻被社會淘汰。」她又被潑一次冷水。
  他從不看好她在社會上的生存能力。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找才想要試試看自己的能力,如果我要到其它地方打工,爸爸一定不會答應的,如果是到彩鯨打工,爸爸就不會反對了。」為了能夠多和他在一起,她可是煞費苦心。
  「明天起我就要休假兩個星期,你的春假到時候也結束了,不是嗎?」他拒絕的意思很明顯,再清楚不過了。
  「官老闆,這麼說你有兩個星期的自由時間?好棒喔,我們可以去動物園還有遊樂園玩……」
  「我要去公司了。」不待她的話說完,他面無表情地站起。
  「老闆……」曉星望著他那熟悉的背影,低喃一聲。
  她和他的這段清晨對話,就這麼無疾而終的結束了。
         ※        ※         ※
  「筱薇,我不在公司的這兩個星期,彩鯨的所有通告和業務就交給你和其它人。」
  晚上近十點,彩鯨內部依然燈火通明,官介珩好不容易掛掉手中最後一通電話,隨即交代得力助手。
  二十八歲之前的歲月,工作是他的生命;三十四歲之後的現在,官介珩依然把事業擺在第一位。不同的是,在他心中,那空懸已久的第二排名終於有了眉目。
  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六年就過去了,曉星從一個小女生變成亭亭玉立的小美女了。
  當時兩人相遇的烏龍過程一想起來,還是會令他現在好氣又好笑。
  唉,要不是他工作太忙,要不是他心頭被那個荒唐預言牽絆住,今天他和曉星的感情不會如此單純,仍處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情況中。不論是他或曉星,兩人要踏出那小小的一步,都似乎相當困難。
  「沒問題的,老闆,你放心去休假吧。我保證等你休假回來時,公司的運作還是維持得完完整整,不會少一丁點螺絲的。」廖筱薇保證道。「對了,你打算去哪裡休假?這個時期去日本賞櫻最好了,不然夏威夷和澳洲也不錯。」
  廖筱薇年近三十,是官介珩相當信賴的左右手,待在彩鯨的年資約有八年。她的個性活潑開朗,人緣特佳,和官介珩私下交情也不錯,是彩鯨中唯一知道並認識曉星的員工。
  至於她和林曉星如何認識,當然是透過官介珩這條線。
  「我不打算出國。」他邊忙邊簡單地回答。
  「不打算出國?」她可驚訝了。「那這兩個星期你打算做什麼?」
  「在家休息就好了。」官介珩一臉平靜。
  自從他一手拉拔起來的三皇子解散後,彩鯨在業界的地位曾經一度受到威脅,不過在官介珩的努力下,彩鯨相繼推出的新人團體及偶像皆受到巿場相當歡迎,所以,在平安度過三皇子解散、後繼無人的危機後,官介珩的偶像之神地位也更趨穩固。
  「老闆,我知道了,一定是為了林曉星對不對?」想到什麼似的,廖筱薇一臉曖昧地笑道。
  「這關她什麼事?」
  「當然有關她的事囉。」她一直愉笑。「四年前林曉星大學聯考的那兩天,你為她請了兩天假;兩年前她生病住院的那幾天,一副下班時間你就立刻消失不見,除了林曉星,還有誰會讓我們官大老闆捨得請假。」
  官介珩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熱份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除去睡覺吃飯,幾乎所有時間都投注在彩鯨製造實力派偶像的工作上。
  在經紀事業如日中天之際,官介珩的感情動向也如同旗下偶像般,受到媒體相當的關注。除去經紀工作之範圍,官介珩的行事一向低調,業界中幾乎無人知曉他的出身及背景,在充滿神秘感的個人風格下,他的竄起過程及私生活也就更引人注目了。
  根據她的觀察,到目前為止能夠讓官介珩願意操心操力的女人,也只有林曉星一人而已,兩人雖然還不到發展男女感情的程度,卻已經很不容易了。
  「曉星總是少根筋,我幫她上點心力也是應該的。」他淡淡地回答。曉星的父母常年在德國和台灣之間來回奔走,家中除了一個鐘點傭人外,幾乎沒有人可以照顧她和弟弟。
  「反正,如果你的對象是林曉星,我代表彩鯨同仁舉雙手贊成。」她不怕死的直言。
  官介珩在演藝界打滾多年,身邊時時美女如雲,充滿誘惑因子,然而他卻不曾與任何女星傳出緋聞。再加上他年屆中年卻仍然單身,於是各種有關他情感生活的八卦傳聞流言也就不曾斷過。好聽一點的,說他脾氣暴躁,又有工作狂,當然沒有一個女人忍受得了和他廝守一生;難聽一點的,說他其實已經結婚又離婚,並且已有兒女,只是不為人知罷了;更下流的,說他是玻璃圈的人,當然對女人沒興趣,美男子才是他的最愛……總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演藝傳播圈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炮火不曾在他身上熄滅過。
  而個性嚴肅、不苟言笑的官介珩,對各項傳聞的反應倒是出乎意外的冷靜,縱使沒有一笑置之,倒也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畢竟他的精力全部貢獻在工作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的眉頭開始緊蹙。
  「等你這次休假回來,希望你和曉星就能夠有好消息。畢竟六年不是很短的一段時間,養一個小孩,都足已上小學了。加油囉,老闆!」廖筱薇臉上堆滿十足曖昧的笑容。
  她對官介珩的個性再瞭解不過,要他坦白地吐出真話是不可能的。這傢伙不但脾氣又臭又硬,嘴巴更是緊得很,要他老實從口中坦白喜歡某某人這幾個字眼,簡直是天方夜譚。
  「廢話少說,做你的工作去!」官介珩低吼了一聲,為她的多事和多話感到不悅。
  老實說,他已經受夠並痛恨死旁人對他感情生活的加油添醋。他只是有些累了,想要好好地休個假,八竿子打不著和林曉星有關。他由衷希望這兩個星期能夠有個安靜的休假,別無他擾,如此而已。
         ※        ※         ※
  「你找誰啊?」林曉星踮著腳,從自家圍牆的那邊探頭出來。
  一個陌生女孩在隔壁門前按鈴,按了老半天了。
  「官介珩。」陌生女孩冷冷地打量她。
  「老闆現在不在耶,要晚上才會回來。」林曉星嘴裡咬著片餅乾,一臉好奇地望著眼前的女孩。
  很少有人會來造訪官老闆暱!這可是六年來頭一遭。
  「你又是誰?」官沙琳踢了踢無人響應的大門,隨即回身坐在行李箱上。
  「我是官老闆的鄰居,我叫林曉星。」她露出甜甜的和善笑容,微鬈的波浪長髮襯著她一臉白皙。
  對方冷哼一聲,不屑她的友好。
  「你找官老闆有事啊?」曉星的神經顯然有些大條。
  「不關你的事吧,我沒必要跟你報告。」她的口氣相當不好,態度更差。
  她的語氣跟某人好像喔!曉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老闆還沒回來,你如果一直站在這邊吹風會感冒的。不如到我家喝杯熱茶,也可以慢慢等人啊。」嘵星的態度相當友善,絲毫不介意她的臭臉。
  「也好,坐了一天的飛機,快累死人了。」官沙琳很不客氣地點頭答應。「哪,幫我拿行李!」同時也很不客氣地指使人。
  林曉星跳下圍牆,來到門外。
  「你剛從國外回來啊?」她拉提起行李箱,好奇地打量著。「官老闆很少有客人來訪呢,尤其是女孩子。」她邊說邊請她入內。
  「你的廢話倒是滿多的,官介珩一向討厭廢話多的人。」她冷冷地穿過美麗花園,不屑一顧。
  「看來你對官老闆滿瞭解的。」曉星認同她的說法,對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這房子還不錯嘛,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站在別墅門口前,她仰頭問道。
  這一帶是高級別墅區,老哥有錢住在這種屋子,看來這幾年他混得相當不錯。
  「沒有啦,我和爸媽及弟弟一起住,不過爸媽他們又回德國去了,所以大部分時間是我和弟弟一起住。」曉星很開心她的稱讚。
  「我剛剛還以為你是被男人包養的情婦暱。不然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住得起這種花園別墅?」她那一臉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笑顏,她看了就有氣。
  「情婦?」曉星歪頭思索了會,顯然不明白她語帶諷刺。
  「是啊,因為你長得很像那種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官沙琳毫不客氣地批評。
  「狐狸精?你是說我長得很可愛嗎?」她似懂非懂地反問。
  「誰說你長得可愛來著?」她氣死了,這女人還真是笨!
  「因為狐狸長得很可愛啊,狐狸精不就更可愛了。」曉星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頸爆青筋,她的確是這麼認為啊。
  見她不但不氣惱,反而一臉無邪的模樣,官沙琳更加生氣。
  「你少來這套,別在我面前故意裝天真單純。開門!、」她低咒一聲,兩人正準備進入屋內的同時,忽然聽見曉星大叫。
  「官老闆回來了!太好了耶,他今天比較早回來,你就不必等很久了。」她突然興奮地拉著她一起往大門口跑去。
  六年下來,曉星已能辨認出官介珩的車子引擎聲,及車庫激活聲,辨識功夫已屬一流。
  「不要碰我,我自己會走。」官沙琳嫌惡地甩開她熱情的手,自顧自地往大門口走去,行李還扔在主屋門口。
  「老闆,有人找你耶!」曉星隔著矮牆,同隔壁的車庫輕喊。
  官介珩剛停好車,就見到曉星從牆邊探頭出來。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踏著磚頭隔牆講話,很危險的。」官介珩的注意力明顯不在所謂的訪客身上。
  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小妮子的天真個性卻一點也沒有改變。唉,總是讓他又氣又憂。
  「可是人家懶得再走到隔壁嘛,好遠喔!」她頑皮地伸伸舌頭,欣喜他難得的早歸。
  「你說誰找我?」他來到牆邊,站著同她平高說話。
  「除了我還有誰會來找你?」官沙琳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
  「沙琳!」官介珩一臉驚訝地走到門口,打開緊閉的雕花鐵門。
  果然是她!多年不見的同父異母妹妹。
  「好久不見,哥。」官沙琳戲謔地欣賞他的錯愕神情。顯然他對她的到訪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應該在舊金山陪奶奶的。」官介珩斂去臉上的驚愕,板起他慣有的嚴肅。
  「我打算搬來和你一起住。」她簡要地回答,同時吆喝著圍牆邊的曉星。「喂,還不幫我把行李拿過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屋子門口。
  「你怎麼可以這麼隨便指使曉星?」官介珩不滿地追上她。「還有,奶奶允許你搬回來嗎?」他來到她面前,相當不悅地詰問。
  官沙琳顯然不吃他這套,她沒有回答,只是冷冷迸出一句。「總之,我要在此地住下。」她的態度相當堅決。
  「你當我這邊是旅館,說住就住?奶奶呢?你不管她了嗎?」官介珩無法諒解她突然跑來台灣依親的舉止。
  「我很累,想休息了。」她背著他,沒有任何響應及表情。
  就在兩人爭吵的同時,曉星已經提著那笨重的硬殼行李箱來到兩人面前。
  「我幫你把行李拿來了。」她吃力地將手中的行李桿放下。提箱前來的過程中,她並不知曉這兩人之間有了什麼衝突。
  「曉星,你幹麼像只聽話的小狗,任人隨意指使?」見她搬運那兩大箱行李吃力的模樣,官介珩心疼死了,同時也為她的百依百順感到生氣。
  「我只是舉手之勞嘛,又沒關係。」被官介珩這麼責罵,她感到委屈。「她說我像狐狸精,你又說我像隻狗,我都快變成動物園了。」她不滿地低咕,已經很久不曾見到他這種難看的大便臉了。
  「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官介珩不想在她面前爭執家務事。
  「可是我有話想跟你說。」曉星望著他的鐵青臉色,又回望官沙琳一眼,難怪她剛剛覺得這女孩子的易怒言行有些熟悉,原來她是官老闆的妹妹。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乖,你先回去。」官介珩的欲爆情緒繃到最高點,妹妹沙琳的突然返台令他相當不滿。他沒有多餘的耐性再和曉星慢慢抬槓。「好吧,那麼我們明天見。」她似乎也嗅聞到這兩兄妹的火藥味,硬是壓下心底的好奇,乖乖地捲著尾巴離去。
  走到一半,她還不放心地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兩人一眼。
  「曉星!」他低吼一聲,語氣嚴肅到極點。
  「好啦,我走就是了。」她有些難過地抽回視線,嘟著小嘴離開。
  她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官老闆卻老把她當作小孩,還這麼嚴厲待她,說真的,不傷心是騙人的。何年何月,她才能擺脫孩子氣的枷鎖,變成一個真正成熟的大人呢?至少在官老闆心中,她想要成為一個可以同他一起分享傷心快樂的女人。
  只是……這個夢想似乎太困難了。曉星訥訥地圭在自家花園的石道上,抬頭望向天上皎白的明月。
  如果可以許願,她希望官老闆不要老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如果她是個擁有法力的天使,她一定會施展魔法跟隨在官老闆身邊。可惜她什麼都不是,她只是個平凡無奇、空愛幻想作夢的人間女孩,難道他看不出來,她是如此地在意他、喜愛他嗎?唉!
         ※        ※         ※
  這天晚上,官宅內的爭吵聲不斷。
  「沙琳,我不准你住在我這邊。明天一早,你立刻給我回舊金山去,」官介珩扯著大嗓門,強硬地命令道。
  「我為什麼不能住在這裡?我可是你這世上唯一的妹妹。」官沙琳的個性顯然和官介珩同出一轍,兄妹倆各持己見,脾氣火爆。
  「就因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要你明天立刻回去,」他的態度相當堅決。
  「哥……」
  「別叫我哥,明天你立刻離開。」官介珩揮揮手,不願再多說一句。
  「都已經這麼久了,你還不肯原諒自己。大媽的死及十二年前馨兒姊姊溺死於湖中的那件意外,真的不是你的錯。」官沙琳辯解著,兄妹倆之間顯然有太多的過往糾結。
  「你來到我面前,就是為了想跟我說這件事?」他冷漠地背過身去。
  「你真的太過分了!」她望著他的背影,眼神轉為哀傷,「我一直很喜歡你這個哥哥,雖然我們之間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我對你卻是又敬又愛,一直到今天,心底的這個感覺依然沒有消失。可是,你知道嗎?因為你的自私,讓我必須承擔你的繼承壓力;因為你的無情,讓我這個親妹妹名無其實;因為你的狠心,讓我當年生那埸大病時,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醫院,愚蠢的期待你能夠來看我一眼;更因為你的迷信和逃避,拋棄官家身份遠走他鄉避不見面,讓我無時無刻不掛念著你的安危,而你卻對我承擔的一切視若無睹,冷漠以待……你……」她激動地咬唇指控,滾燙的淚水迷濛了雙眼。
  「不必再說了,我不想聽。」他冷冷地走進自己的臥房,重重關上房門。
  「哥──」官沙琳被拒於房門外,她又氣又恨地踢著房門洩憤。
  她不期待許久不見的兩兄妹會有怎樣的溫馨重逢,但至少場面不該如此火爆。官介珩不喜歡和家人接觸,多年來單獨生活的難處她可以理解,卻一直無法真心接受。
  向來不迷信的官介珩,卻在意著二十多年前那個荒謬絕倫的預言。
  這個小男孩帶著不幸的命運出生,圍繞在他身邊,與他生命有所重疊的人都將會因他的影粵而慘遭不幸……
  該死的江湖術士,得了便宜還賣乖。奶奶當初真的不該找人幫哥哥算命的!官沙琳狠狠地搥了房門一拳。為自家因江湖術士一句話所帶來的影響感到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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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隔天,官介珩一如往常地早起。他不再趕著到彩鯨上班,而是難得悠閒地坐在自家花園的庭院桌前,攤著報紙喝咖啡。
  「老闆,早啊!」曉星一聽到隔壁庭院有動靜,很快地來到圍牆邊,同早起的他打聲招呼。
  「早。」官介珩的視線稍微拉起。「曉星,昨天晚上你要跟我說什麼事?」他邊翻著報紙邊問。
  「老闆,我真的不敢相信耶,你真的打算休兩個星期的假啊?」見他一派輕鬆的悠閒模樣,曉星可真大開眼界了。
  「我現在不就是在休假了嗎?」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驚奇。
  「說的也是喔,下然你怎麼可能坐在這邊和我說話?」她吐吐舌頭,純真的模樣好不可愛。
  「你昨晚到底想說些什麼?」他又問。
  「其實也沒什麼事啦,只是想要問你,今天下午有沒有空?」自從聽說他有準備休假的打算後,她想盡辦法想要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
  「我正在休假。」他的回答很幙糊,既不拒絕也沒答應。
  「因為下午我得去教會團契排練話劇,剛好管家今晚家裡有事,不能送我去,我又不敢坐出租車,所以……」她挺不好意思請他幫忙的,但又沒有其它人可以請托。
  「要我送你過去教會?」
  「嗯。」她的晶眸閃了閃。
  「明哲呢?他不是有車嗎?」他問。林明哲是曉星唯一的弟弟,今年大一,十九歲,是個相當活潑俊朗的帥小子。
  「他趁著春假跑去墾丁潛水,要三、四天才會回來。」
  「現在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他皺眉,總算抬起閱報的視線。「管家呢?他該不會也不在吧?」
  「陳伯他昨天臨時有事回中部去,所以……」
  「所以你昨天晚上一個人在家?」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啊。」她不明白他怎會如此激動。
  「你昨晚為什麼不告訴我家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家有多麼危險?」他拉開嗓門吼道。今早的第一次。
  「是有點可怕啦,不過老闆就住在隔壁,曉星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她怯怯地僵笑一聲。老闆雖然休假中,他的脾氣顯然沒有跟著放假。
  「曉星,你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現在外面壞人很多,要是小偷知道只有你一人在家,說不定……」他過濾掉閃過腦海的話。
  說不定會劫財又劫色。這種話他說不出口,如果她問什麼是劫色,他該如何跟她解釋?!
  「老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會注意自己安全的。」曉星為他的過度擔心感到開心又生氣。開心的是他相當關心自己的安危,生氣的是在他心中她果真只是個小孩子。
  「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單純,知道嗎?」他改以勸說的方式。曉星預料中的二度脾氣並沒有出現。
  「知道了。」她嘟著嘴點頭,同時為他的平靜感到意外。
  「下午我送你過去,去教會前我們順便先去吃個午餐。」他找不到拒絕她的理由,反正閒在家中也是閒著。
  「謝謝老闆,我剛剛還真擔心你不會答應呢!」她重新展開笑顏。
  「那是你運氣好,碰到我有空又有心情。」官介珩無法坦然接受她的感謝,死鴨子嘴硬。
  「中午你要帶我去吃什麼?」她欣喜著,已經開始期待。
  「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意大利面,還有冰淇淋。」她興奮地答著。
  「那我們就去意大利餐館。」他沒有意見。某一方面,他是相當寵溺她的。
  「對了,老闆,你妹妹呢,怎麼沒有看到她?是不是還沒起床?」心情一好,她的話也跟著多起來。
  「我不知道。」一聽到這話題,他平靜的臉色隨即拉下。
  「如果她醒了,可以邀請她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從未有機會和他的家人接觸,她挺期待的。
  為的是多瞭解官老闆的一切。哪怕是他小時候的糗事也好。
  「最好不要。」他的語氣幾近殘酷。
  「為什麼?」她問。
  「你不要多問,不行就是不行。」冷冷的聲音自他嘴角迸出。
  「可是她是你妹妹耶,而且很難得剛從美國回來看你。」她無法理解他的冷酷從何而來。
  「我們家的事情你別過問,對你沒有好處。」他皺眉,示意停止這話題。
  「可是……」曉星自小在幸福美滿的健全家庭環境中長大,她無法理解為何官介珩會有這種情緒反應。再怎麼說,對方都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啊!
  「這種冷血的話也只有你才說得出口。」官沙琳的聲音突然出現,不知何時她已來到兩人之間。
  她的身上依然穿著昨晚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顯然昨夜沒有換下過。
  「怎麼還沒走?」見她忽然插入兩人的談話,官介珩更加不悅。他和曉星剛剛的談話想必都被偷聽了。
  「我沒有離開台灣的打算。」官沙琳的個性相當固執。
  「如果你不想被丟出屋外,限你半小時之內離開。」官介珩的固執更甚於她。
  「老闆……」曉星想說話,卻不知該從何插起。
  「我也不想這麼惹你嫌,既然小美人只有一個人在家,不如我搬過去陪她一起住。你不會反對吧,曉星?」官沙琳的視線落在一臉霧水的曉星身上。
  「你說什麼鬼話!你憑什麼住到林家去?」他低吼一聲,強忍住心中的震怒。他不想嚇到曉星,這是他壓抑脾氣的唯一原因。
  「我……是沒有關係啦,反正我一個人在家裡也有些害怕,非常歡迎你來我家作客。」曉星僵直一笑,她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氣氛為何如此緊繃?就算有天大的誤會和過節,也沒必要把氣氛搞得緊張兮兮的,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曉星,我剛剛說的話你忘了嗎?我說過不要你插手我們家中的家務事。」官介珩低斥一聲。
  被他這麼一吼,曉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你都答應了,我也不需要客套。喂,等一下就把我的行李拿過去!」官沙琳對著曉星下令,然後一個人兩手空空地直往門口方向走去。
  「官老闆,你不要生氣嘛,你們是兄妹耶,怎麼可以這麼吵吵鬧鬧的。雖然我和弟弟也常為了一些小事吵架,但兩人吵一吵後很快就和好了,才不會像你們這麼嚴重……」雖然他的臉臭得可以,曉星仍全力安慰他。
  「沙琳的事情你不懂,千萬別接近她,別讓她住進你家,知不知道?」他再度叮嚀。
  「可是人家剛剛已經答應她……」
  「不許開門讓她進屋!」他低吼一聲,神情凶得可怕。
  「老闆……」她被他的吼聲著實嚇了一跳,積在眼眶的淚水跟著滑落。
  見她因自己失控的態度而落淚,原本混亂的心思更加煩躁不安。
  「曉星,你不明白,我……」他有口難言。
  他無法向曉星啟齒有關家中的一切,那些陳年往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明,他實在不願回憶過去,憶及那心靈深處最痛的悲傷。
  「老闆?」曉星等著他的解釋。
  「你最好不要知道大多。乖,聽話。」他放柔聲音,冀盼她瞭解他的苦心。
  「我不懂你的意思,沙琳是你妹妹,你為什麼不歡迎她?」她真的無法理解。
  「我沒有不歡迎她,我只是……」他猶疑了下。
  他該如何跟曉星說明,這個令人傷腦筋的任性妹妹,太過在意、依賴他了。
  就因為太過依賴他,因而渴望能從他這個哥哥身上得到想要的親情和溫馨。
  可是,他是一個背負詛咒的人,只會帶給親人厄運,所以,長久以來,他故意疏於照顧她、愛護她,其實都是為她好啊!
  個性強烈的官沙琳當然就此不滿,任性之餘,對他的親情中便攙雜著怒意,如小孩般地同他鬧脾氣,希望吸引他更多的注意。
  唉!他低歎一聲,終究無法把這些話對曉星說明。
  「別再問了,你乖乖聽話就是。等一下我會打電話給奶奶,請她想辦法派人來帶沙琳回去。」他不知該如何向曉星解釋,只能緊繃著臉,要她乖乖遵從。
  「可是你不說個清楚,要人家怎麼乖乖聽話?」曉星見他一臉嚴肅,明白事情不似開玩笑。但要她毫無理由地盲從他的這項要求,她又有那麼些許的不願意。
  「我是為她好,不想讓她受到我的波及。這個理由足夠了吧?」他緊握拳頭,強忍的情緒隱藏著激動。「我已經把理由說清楚,你勢必得離她遠遠的,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沙琳好。記住,不要試圖探究官家的一切!」話一說完,他立刻轉身進屋去打電話。
  曉星似懂非懂地站在堆高的磚塊上,出神地想著官介珩的每一句話。
  雖然他的脾氣很壞,嘴巴又臭又硬,但他卻是內心相當溫柔細心的男人,真正殘忍的言行絕不會從他身上出現。想必這兩兄妹的誤會相當嚴重,才會導致今天的火爆場面。
  如果她能盡些心力,幫忙化解這其中的誤會,也算是好事一件。
  於是她決定背著官介珩,私底下收容官沙琳。
         ※        ※         ※
  「你讓我住進來,那傢伙一定很火大,真想看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官沙琳走進位在一樓的客房,一邊和拉著行李箱的曉星說話。
  「只要不讓老闆知道你住在我這裡,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曉星好不容易將沉重的箱子拖進房內。
  方纔老闆和她在花園圍牆邊講完話後,就一直沒再出現,因此她得以偷偷摸摸地將官沙琳領進屋內。當然,心虛的人是她自己,沙琳本身可是大大方方、毫不客氣地住進她家。
  「你何必這麼害怕官介珩那傢伙,他又不是你的神、你的天。」官沙琳不以為意地躺在雙人床上。林家的房間怖置得高貴典雅,相當溫馨,和官介珩那冷冰的屋內裝潢迥然不同。
  真是什麼樣的人住什麼的窩。
  「我才不怕官老闆暱!我是尊重他、相信他的為人和社會歷練,才會乖乖聽他的話的。」她就近坐在床邊的籐椅上,和沙琳聊了起來。
  其實曉星並不討厭沙琳的,雖然她的嘴巴和官介珩一樣壞,又很愛指使別人,但是她的第六感卻不排斥她。對曉星來說,這可是六年多來她第一次見到官老闆的家人呢!官沙琳既是官介珩的親妹妹,她接近她都來不及了,怎會討厭她暱?
  「你稱呼他老闆?難不成你以前是彩鯨的職員?」顯然她對曉星和官介珩的關係很好奇。
  「沒有啦,只是已經習慣跟著別人這麼叫他。」曉星言語之間無形中透露著羞澀與喜悅。
  「你喜歡我哥哥?」官沙琳忽然問道。
  「談不上喜不喜歡……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耶!」曉星紅了臉。她怎麼問得這麼直接大膽?這一點和官介珩的作風完全不同。
  「那就是喜歡了。」她面無表情地觀察她。
  對於沙琳的揣測,曉星不言不語,她的心思全放在方才兩兄妹的爭執上。
  「沙琳,你和老闆之間是不是有誤會暱,不然你們兄妹怎麼會一見面就吵架?」曉星自覺不該過問別人的隱私,但對方是官介珩,她不得不問。
  「我們何止吵架。」冷冷的聲音帶著自傲。「十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我在他胸口狠狠捅了一刀,捅得他滿胸是血,意識昏迷地緊急送進醫院。」
  「這……不是真的吧?」曉星被她的誇張言辭嚇了跳。
  「當然不是真的,又不是演電視連續劇。」見她驚嚇的模樣,沙琳可樂得很。這小妮子還真單純,人家說什麼她都相信。
  「說的也是,這是不可能的。」曉星跟著鬆了口氣。
  「可是你還沒和我哥哥上過床。」她話鋒忽然一轉。
  「咦?」
  「如果你和我哥哥上過床,你就會知道他胸口上到底有沒有疤痕。」官沙琳已經套出曉星和官介珩的發展程度。
  「我和老闆只是普通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曉星又羞又急,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最好不是,不然往後有得你受。」官沙琳坐了起來,冷冷地警告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曉星是真的不懂,她已經被沙琳忽真忽假的言行搞昏。
  「你記著就好,不必懂它。就像我哥跟你說的,你最好不要和我太接近,以免惹上麻煩。」官沙琳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
  「你和老闆還真像,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曉星站了起來,決定退場。她的腦袋本來就不靈光,遇上這對寶貝兄妹,她顯得更笨更呆了。
  「等一等,林曉星。」見她準備離去,官沙琳喚住她。「告訴我你最珍視的東西是什麼?在這世上你最不能失去的事物究竟是什麼?」眼睛直視著曉星。
  「你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曉星對這個問題感到突兀。
  「我就是想知道。」她的態度很強硬。
  曉星幾乎沒有考慮便點頭。
  「好吧,告訴你好了,在這世上我最珍視的就是我的家人了,也就是我爸媽還有弟弟明哲,他們三個人是我最最重要的寶。如果沒有他們,我一個人也無法生存在這世上。」曉星笑了笑,踩著無憂的腳步離去。
  「家人啊……」她低喃一聲,若有所思地冷嗤一聲。
         ※        ※         ※
  因為早上的爭執和談話,官介珩和林曉星中午並沒有一起到餐廳用餐。他一直關在屋中,直到下午時分才現身。隨後他開著車,準時將曉星送到排演地點,一路上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老闆,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準備下車的同時,曉星開口道。
  「沒關係,我等你。」他的語氣出乎意外的平靜。
  「可是不曉得會排演到幾點,說不定很睌。而且你一個人在這邊等,會很無聊的。」曉星對他的這番體貼感到受寵若驚。
  「反正我現在正在休假,多的是時間可以耗。況且,我也可以順便瞧瞧這駒戲的排練狀況,說不定演員中會有明日之星的人選。」這是他休假不忘工作的本能。
  「老闆,我們只是教會團契的小話劇社罷了,你別期望太高喔!而且有你在旁邊看,人家會演得不好,你還是不要參觀啦!」林曉星嘟著小嘴央求。要是官介珩在一旁觀看,她可能會緊張得連台詞都念不出來。
  「既然如此,我就在車上等你好了。」宮介珩終於讓了一小步。
  「那你就慢慢等囉。」曉星說不過他,只好任由他去。「老闆,我走囉!」她揮了揮手,從座車上走下來。
  「曉星,舞台排練時都很雜亂,要小心點。」她離去前,官介珩不忘放下車窗細心交代。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她甜甜地一笑,視線不自覺落在他的胸前。
  自從今天早上官沙琳開玩笑地告訴她有關胸口傷痕一事後,她對這事的真實性不禁懷疑起來。和官介珩相識六年多以來,從未見他穿過西裝以外的衣服,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即使今天是他的休假日,他依然一身厚實的筆挺西裝。之前她不曾對他數年如一日的西裝服感到奇怪,如今聽官沙琳這麼一說,她倒真好奇起他西裝服下的真面目。
  「怎麼了?」見她出神地打量,官介珩問道。
  「沒什麼,拜……」她揮手轉身,腳步才剛跨出,便被排練場所外的低矮石階給絆倒。
  「曉星,怎麼這麼不小心!我不是才剛交代你要留意點。你看你,膝蓋都擦破皮了!」官介珩飛也似地衝出車外,扶起跌倒在地的她。
  「我沒事,只是摔了一下。」林曉星望著她泛著血絲的破皮傷口,感到相當無辜。這個石階她走了不下十次,怎麼今天會不小心被絆倒?唉,有點倒霉。
  「我送你去醫院包紮傷口。」說著,他便雙手打橫抱起她。
  「不行啦,今天排的戲很重要,我不能缺席。而且這點小傷只要消毒一下、上點藥就可以了,沒必要上醫院。」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抱,曉星頓時之間感到不知所措。
  「不行,如果傷口沒有處理好,會留下難看疤痕。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要是身上有丑疤痕,就太可惜了,就算你不是專業的演藝人員也一樣。」官介珩相當堅持帶她上醫院,他抱著她,直往右車門方向走去。
  「等等!再過五分鐘戲就要綵排了,我可不許你把我的女主角從眼前帶走。」一個突來的聲音擋下了官介珩的去路。
  「導演……」林曉星望著站在兩人面前的年輕男子,低喃一聲。
  對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官介珩顯然沒有多大耐性與之消磨。
  「曉星的傷口要是延誤醫治就不好了。」他連正眼都懶得瞧,冷冷地橫過年輕男子面前。
  「等等,官先生,林曉星並不是你彩鯨旗下的藝人,你有何權力把她當作傀儡般任意指使。據我剛才所見,曉星並不想跟你一起上醫院,也不希望你一廂情願在車上等,是不是?」江磊這次直接伸手擋下他的去路,高瘦身材散發的強硬態度及氣勢不輸給官介珩。
  「曉星,你要跟我去醫院還是留下來跟這小伙子排戲?」官介珩面無表情地和他較勁。
  基本上,他不會把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導演放在眼底,但是他的出現及處處維護曉星的言行卻讓他相當不悅。簡言之,就是不高興這世上除了他以外,還有其它男人跟著他一起搶著照顧曉星。
  「老闆,我很想跟你一起去醫院,可是今天的戲真的很重要……」曉星沒有把話說完的勇氣。她知道,她定會讓他氣得暴跳如雷。
  很意外的,正準備接受挨罵的曉星,卻沒有見到意料中的臭臉和吼聲。
  「我明白了,我先回去了。」官介珩不但沒有動怒,還一臉平靜的將她抱下。
  醋意再明顯不過。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正生著悶氣呢,一旁的江磊瞭然於心。
  「老闆?」曉星感到不對勁,這麼有理性的風度行為,不似他的個人作風。
  「她的傷口我會幫忙處理,你不必擔心。」江磊見他如此識相,也就釋懷不計較了。
  按著,官介珩一聲不響地默默離去。
  「老闆……」目送車子揚塵而去,曉星感到膝蓋傳來陣陣抽痛。
  自從昨晚沙琳出現之後,官介珩的態度及性情就變得很奇怪,忽冷忽熱,不似他平常的言行舉止。如果說他的改變真的和沙琳有關,今晚她定要問個清楚。
  她不要再被蒙在鼓裡了。
  曉星排完戲的這天晚上,出乎意外的,官介珩並沒有準時出現在排練會場外。
  在會場外等候近半小時後,曉星原本期待的心情轉為擔憂和焦慮。
  官介珩向來守信守時,就算臨時有要事,也絕對不可能讓她在此枯候。他沒有依約出現來接送她,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要不,他就是介意著下午的受傷事件,因她決定留下的選擇深深傷害了他,所以當時他才會出乎平常的冷靜和理性。
  原本打算排完戲後,利用兩人吃晚飯的時間,跟他解釋和道歉的。這六年來,他對她的好,她一直放在心中。只是,她一直煩惱著,不知該如何響應他對她的這份心意。這種沒有回報的付出,官介珩總有一天也是會累的……
  「曉星,還沒走啊?官先生不是要來接你回去嗎?」就在她出神發呆的同時,江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官老闆他還沒出現,我在等他。」她回頭,望著眼前的年輕導演。
  江磊和她一樣,同樣是教會的教友,這次在因緣際會下,兩人有機會為教會募款的戲劇活動而合作,在此之前她和他其實是不認識的。另聽其它教友說過,江磊不久前從紐約學成歸國,在某個財團的資助下,拍了兩部具藝術與商業色彩的電影,而且還獲得海外影展的獎項,儼然成為國內最年輕的新生代導演。
  同樣都是傳播媒體的工作人員,江磊會知道官介珩這號人物,也是不足為奇。
  「天色已經漸暗了,你一個人在這裡等太危險了,不如坐我的摩托車,我送你回去。」江磊騎著一部重型機車,相當具有年輕個性。
  「不用了啦,老闆他一定會來接我的,我再等一下就是了。」不難聽出曉星對官介珩的信任程度。
  「曉星,回家後要記得再幫傷口上些新藥,不然下午受傷的傷口會發炎喔!我們重要的女主角就要演出了,可傷不得的。」離去前,江磊不忘交代。
  「我會的,你放心。」曉星決定打官介珩的大哥大問個究竟。真笨,現在才想到這個方法,她自責一聲。
  念頭才起,遠遠的,就見到官介珩的車子緩緩從遠處開來。
  「老闆!」曉星見他終於出現,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既然他已經來接你,我就放心了,我走囉!」他對曉星揮了揮手,又酷又帥地騎著摩托車離去。
  「老闆,曉星等你等得好心急喔!是不是路上發生什麼事?」車子才剛停妥,她立刻衝上前關心地問著。
  官介珩打開車門讓她入座,緊蹙的劍眉並沒有因她的問話而舒緩。
  「老闆……」見他一臉嚴肅,坐定一旁的曉星跟著安靜下來。
  這一、兩天他不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是性情變得很古怪,不但安靜理智許多,一反以往的暴躁和霸道,就連作風也低調許多。像今天下午的受傷事件即為一例。
  「你的腳還會不會痛?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官介珩邊開動車子邊問道。平靜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已經不痛了,回家後再上點藥就行了。」曉星乖巧地坐在他身邊,默默觀察他的一言一行。突然,沙琳昨天說的話驀地闖入她心中。
  他的胸口若真有傷痕,那麼那個傷處勢必比她今天的傷口痛上百偣。
  官介珩很少提起他的過去及家庭背景,兩人相識六年以來,官介珩對她的生活瞭若指掌,而她對他的瞭解,除了朋友般的關懷與認識外,幾乎一片空白。六年來兩人的相處模式上,顯然很不平衡。她對他的過往以及所有一切,完全不瞭解。
  「曉星,晚餐想吃什麼?」見她的眼珠子不安分地在他胸前亂轉,他拍了拍她的頭。
  「老闆,能不能告訴我你晚到的原因。」曉星雖然沒有生氣,卻有著想知道事實的衝動。
  她知道他最討厭別人多話多事,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別人永遠別想知道他心裡正在想些什麼。然而,今天她已無法忍受長久以來如同無形的角色,她想知道他現在的想法,想瞭解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沉鬱。
  「沒事,你不需要知道。」他以很敷衍的語氣回答她。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嘛,剛剛在等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不是在路上發生車禍什麼的,害人家擔心得半死。」她嘟著小嘴,以相當溫柔的方式,不滿地抗議著。
  「晚上我請你吃大餐,當作陪罪。」官介珩依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虛應地回答她。
  「我不餓,我想回家了。」見他依然不肯正視她的問題,她不禁感到有些生氣。在他的心中,她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
  「曉星,怎麼不開心?」見她出現少有的脾氣,官介珩的反應顯得突愕。
  「我才沒有。」她否認,不願多說。
  她當然不開心,官介珩總當她是位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她的話在他耳中不具影響力,縱使在日常生活中他真的很關心照顧她。
  「我出門前和奶奶通電話,同她談論有關沙琳的事情,所以遲了些,很抱歉剛剛讓你久等了。」他簡單地據實以告,顯現難得的有風度。
  「老闆,是不是沙琳的事情讓你很煩惱,所以你才變得怪怪的?」她很開心他終於開口告之事實,她真心想分擔他的苦惱和心事。
  若他願意不把她當作外人看待。
  「我當然煩惱,你的個性太過天真善良,怎麼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他邊開車邊捏了下她的粉頰,完全答非所問。
  「別閃開話題,人家很認真在跟你說話。」她刻意裝出一付嚴肅神情。
  「曉星,晚上我們去吃意大利菜。」他油門一踩,將她的問題遠遠拋在腦後。
  官介珩很明白她想要知道的那一切。這六年來他一直以為,該跟她攤牌的時候他自然會說,只是一晃眼六年過去了,他卻遲遲沒有走出心靈深處的那一步。
  如果可以,他只想和曉星維持目前的穩定關係,而將他個人和官家所有的黑暗過去統統埋藏在自己心扉深處。
  就因為曉星是他所珍視的人,那種見不得光的黑暗,極不適合她,更由不得她的好奇與窺探。他的所作所為全是基於愛護她的種種立場。
  這番苦心,他不奢求她能瞭解,只求她那如天使般的純真笑顏,能永遠永遠在他面前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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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最後,林曉星還是乖乖地跟著官介珩來到一家意大利餐館用餐。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兩人沒有如此安靜悠閒地單獨相處過。
  都已經吃完一道義式前菜和通心粉清湯了,官介珩卻始終沒有開口講半句話。除了之前開口點菜外,他可說是安靜得可怕。而坐在對座的曉星,也就跟著不知所措,小腦袋瓜儘是胡亂的猜測。
  「老闆……」曉星低喚一聲,首先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嗯?」他抬頭,將視線自湯盤中拉起。
  「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要結婚啊?」
  這問題一出,當場嗆了他一大口。
  「你說什麼?」他狼狽地拿著餐巾拭嘴。都怪他心下在焉地沉思沙琳的事情,才會被她突來的問題嚇到。
  「你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這問題可犀利得很,「怎麼突然想要問我這個問題?」他微蹙眉,代表他的不解。
  「因為我關心你嘛!」她甜甜一笑,笑得真誠自然。
  「我不記得你以前會這麼關心我」他抬頭朢她一眼,特別強調「關心」這兩個字。
  「哪有,人家真的佷關心你嘛!只是一直不曉得該用何種方式讓你接受。」或許是官沙琳的出現,她才會有勇氣如此坦然。
  在此之前,她一直處在被關心保護的地位,她真的想讓他明瞭,她的關愛不亞於他對她所付出的。
  「曉星,畢業後你有何打算?繼續升學還是決定就業?」官介珩明顯地不想和她談論有關內心的一切。這不是因為對象是曉星的緣故,而是他本身的個性使然。他沒有把煩惱及過往和他人分享的習慣,以前不曾這麼做,往後也無這種打算。
  「老闆!」她不滿地嘟起小嘴,討厭死他的避重就輕了,她是真心想幫他,為何老是被拒絕,老是碰了一身的硬釘子?
  「我想你父親一定捨不得讓你到社會上吃苦,繼續唸書是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不是?」他將侍者剛送上的烤羊排,一塊一塊體貼地幫她分好。
  「我不打算繼續念碩士,雖然爸爸已經幫我申請好國外的學校了。」她無可奈何地接受他細心服務,為兩人無關痛癢的話題感到無助。他總是關心她的一切,從她的食衣住行到她的生涯規劃。相較於他對她的瞭解,她為自己的力不從心相當懊惱。
  他老是避談自己的過去和未來,若非他本人現在活生生地坐在面前回她一起吃飯,他的存在對旁人來說是虛無飄忽的。
  「你不打算唸書?」他抬起視線,語氣怔然。「那你打算做什麼?」
  「爸爸說,如果我不想唸書也行,他會幫我安排一門好的親事,要我嫁人。」她一語驚人的表示。
  相較於她的平淡語氣,官介珩的反應可激烈許多。
  「什麼?你爸要你嫁人?」他手中的刀叉動作倏然停止。「你要嫁給誰?對方的身份背景呢?他的工作又是什麼?人品好不好?」他像老媽子似的,一連問了許多細節問題。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爸爸自有安排,我插不上手。」她黯然搖頭,為他的激動反應感到迷惑與難過。
  官介珩沒有立刻阻止她嫁人,這麼說他是贊成她的婚事囉?他會想要瞭解男方的一切,也是基於關心她的立場吧!只要對方條件夠好,他是不是就會點點頭,很開心地祝福自己披上婚紗?
  官介珩的反應顯然傷了她的心,在他的心目中,她果然只是像妹妹般的小女孩罷了。
  「如果你真的結婚了,就無法繼續住在現在的房子,這麼一來,我們往後要見面也就不容易了。」官介珩放下手中的刀叉,不捨的表情中卻有著強烈的悵恨。
  另大當婚,女大當嫁,不過才一轉眼的瞬間,她竟然也到了論及婚事的年紀。根據他對林父的瞭解,林家未來的女婿必定是一時之選,人中之龍,想必也輪不到他來挑三揀四。
  雖然不捨曉星將會離開,但他又能如何暱?他有何資格去反對或阻止曉星的終身大事,在他無法將對嘵星的關心轉化為愛情之前,他沒有發言的權利。
  只是,他雖然喜愛曉星、關心她的一切,但他卻無法拋開身上的束縛,敞開心胸和她交往,只能壓抑心底日益俱增的情感,像個守護神般默默守護她……
  「結婚是爸爸的意思,我並沒有那種意願。」她漸漸沉默下來,沒有發覺到他眼底的歎息。
  「你不打算出國唸書,也不打算嫁人,那你究竟有何打算?」問的同時,他一口仰淨杯中的紅酒。
  「我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囉!」她已對這話題感到厭倦。依父親的脾氣,他絕不可能任由自己胡來,這兩道選擇題中,她勢必得擇其一。
  「曉星……」他正想開口,卻被她搶了話去。
  「老闆,冰淇淋怎麼還沒來,人家好想吃口也!」她撒嬌地轉移話題,決定不再多說。
  「你的羊排還沒吃完,甜點當然不會上。」他沒好氣地被斷了話題,卻也無意在她的未來生涯上再浪費唇舌。曉星在家深得林家夫婦喜愛,卻無權決定她自己的將來。而她的個性也非常固執,要她為了迴避婚姻而唸書,似乎也不可能,除非她心中已有意中人選,不然依他猜測,她的婚事是在所難免了。
  可為何心中仍是那麼窒悶難受呢?
  「老闆,後天我們的戲劇就要公演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欣賞喔。」她邊吃東西邊邀請他。
  「嗯,我一定會去。」他低沉地響應一聲,心不在焉的。
  「還有,我可不可以外帶一份披薩回家?」忽然,她想起官沙琳還住在家中,應該給她帶份晚餐回去才是。
  「披薩?你沒吃飽嗎?」他不以為她的胃口大到還可以外帶食物回去當消夜。
  「最近放假在家,吃得比較多嘛!剛好家裡的糧食也沒了。」她伸伸舌頭,心虛地笑道。
  「你該不會瞞著我,偷偷做壞事吧?」見她笑得極不自然,他起了疑心。
  「當然沒有,人家只是多要一份披薩而已,你別亂猜啦!」她有些慌了,手掌心猛在冒汗。
  「曉星……」他忽然伸出手來。
  「什麼……事?」她的小手忽然被他握了去。
  她的心臟跳得好快。他不曾主動握過她的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而且還冒著冷汗?」官介珩識人的功夫一流,她那毫無技巧可言的爛演技,當然騙不過他的眼睛。
  「因為……這家餐廳有點冷,冷氣好像強了些。」她語塞地亂扯一通,心虛的眼睛不肯直視他的。
  「是這樣嗎?那麼我叫人把空調關小一點。」他好笑地望著她心慌的模樣,那張如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實在不適合撒謊,太不搭軋了。
  「老闆,你明天有什麼計劃啊?有沒有打算去哪裡玩?」抽回濕冷的小手後,她又很快地轉了話題。
  還好,他沒有繼續追問,看來他是相信她一流的演技和謊話了。
  「我沒有任何打算,也不想要有。」他搖頭,暗自偷笑。他沒有刺破她的謊言,他相信她的謊話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不出幾日,他無需追問,就可真相大白。只是,若她的謊言和沙琳有關,他就得採取行動了。
  「既然如此,我們去動物園玩好不好?」她眼睛一亮地問道。
  「動物園?」眉頭是緊揪的。「我年紀一大把了,不適合玩小孩子的遊戲。」他不意外天真善良的曉星有這種孩子氣的提議。只是,天知道,這十多年來,忙於工作的他早就忘記什麼是休閒娛樂了。
  「去動物園怎會是小孩子的遊戲?有好多父母都會帶著他們的小孩一起去玩,還有朋友及情侶們也都會去動物園啊!」她晶眸中閃著期待和幻想。老早以前,她就幻想有一天和他一起出去玩。在那一天中,他們兩人什麼事也不做,就是開心地一起談天、嬉戲、玩耍。只是在此之前,這個夢想好遙遠,因為官介珩是不可能從繁忙工作中空出一整天的時間來的。
  「你真的那麼想去被動物看?」見她那麼期盼的模樣,他不忍心拒絕她。況且,休假時出去走走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嗯。」她點頭,像只等待被餵食的貓兒。
  「你的戲劇排練暱?明天不用去嗎?」他的龜毛個性使他無法爽快答應。
  「公……演?」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想起它的存在。「我忘了,明天的確還要排戲,而且還是正式的排演,得穿戲服上場的。」原本的期待隨之毀滅,可愛的臉蛋上儘是失望神情。
  此時此刻,她真痛恨死了募款公演。
  「那等你後天公演結束,我們再去動物園吧!」他的這番話重燃起她的笑顏。
  「真的,這麼說你是答應囉?」她驚喜不已,很難相信他真的會點頭。
  「嗯,不過你得答應我,少和江磊那小子在一起。」官介珩忽然提到「他」。
  「你是說導演?為什麼你不喜歡他呢?」今天下午的衝突場面讓曉星挺介意的,不論任何一方,似乎都沒有必要起爭執。
  「我並不討厭江磊這個人,相反的,他的才華和執導功力是我欣賞的。我不希望你和他常膩在一起,是為了你著想,畢竟他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子,而你又經常沒有警戒心,隨便就相信別人,難免較容易吃虧上當。」他將心底的顧慮說出,只差沒有承認他的吃味及不安。
  「江磊的確是好人嘛,而且他跟你一樣,真的很照顧我口也!」曉星的神經不是普通的大條,還特別將官介珩和江磊兩人拿來比了比。
  「那小子很照顧你?」他差點沒從椅子上挑起。「告訴我,他如何照顧法?」他的手緊握著玻璃酒杯,手筋盡突。
  「像是上次……」本來她還呆呆地想回答,一見他如此可怕的模樣,硬是將喉頭的話吞下。
  乖乖!他一付想殺人的可怕模樣。
  「上次怎樣?說啊!」官介珩語氣不是普通的差。
  「沒……沒有啦!沒事……」她只能傻笑以對。她又不是笨蛋,才不會把上次江磊陪她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告訴他。
  誰知道這脾氣不好的男人會有何反應?說不定立刻丟下刀叉衝去殺了人家。
  「曉星,你最近是不是交了壞朋友?」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嘴裡咬著湯匙的她猛地停格,晶眸圓睜。
  「咦?」唯一發得出聲的,僅此一字。
  「今晚的餐桌上,你連續扯了兩個謊,是什麼原因令你有所隱瞞?」他的語氣是平靜的。
  「老闆……」知道自己的謊言早被拆穿,一股挫折感油然而生。
  她該如何是好,該對官介珩據實以告嗎?江磊和她一起去看電影的事絕不能讓他知道,至於官沙琳暫住家中一事,她倒是有些猶疑了。老實說,她沒有多大的把握可以隱瞞這件事多久……
  「我在等你的答案。」他的視線不曾遺漏她猶疑不定的為難神情。
  這小妮子果真有事情欺瞞著他。
  「老闆,你一定休假休得過閒,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她到底還是沒說出事實。「我們就公演完隔天去動物園好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裝傻!官介珩在心中默默想道。
  他定定地看了曉星一眼,並沒有繼續逼問,各自默默用餐。
  「老闆,我可不可以喝口紅酒?」
  兩人安靜不到一會兒,曉星就對桌上那一大瓶七四年份的法國紅酒感到好奇。
  「不行,你不能喝酒。」今晚的菜色全是他點的,包括她桌前的那杯柳橙汁。
  由此可知,她在他心中的定位。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不能喝一口呢?」她一臉好奇地盯著那酒紅的液體,輕聲抱怨。
  「不許喝就是不許喝,要是你喝一口就醉倒了,明天的排演怎麼辦?」他又叫人送了杯蘋果汁來,以安撫她的抱怨。
  「拜託嘛,一小口就好了。」她實在好奇死了,家裡管得嚴,她一直沒有機會接觸這種玩意兒。現在官介珩就在她身邊,就算醉倒了,也不必擔心會有危險,反正他一定會保護她的,這種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你真的想喝?」他終究拗不過她乞求的眼神。
  「一口就好。」她睜大眼睛堅定地道,只待他點頭的那瞬間。
  「那麼你只能……」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搶下那只玻璃酒杯。
  美食在前,美景在側,加上又有帥哥為伴,美酒相佐,真是好浪漫、好浪漫,好像小說中的情節喔!曉星一口仰盡杯中紅酒。還好,並不難喝,酸酸甜甜的。
  「你的一口幾乎是半杯!」官介珩無法相信眼前所見。這小妮子像酒鬼似的,把紅酒當白開水猛灌,這杯酒一下肚,她鐵定掛掉。
  他連忙搶下她手中的杯子,然而為時已晚,杯中物已一乾二淨。
  「才一大口而已,不會醉的啦!」她取笑他的大驚小怪。
  這六年來,她真的被他保護過度了,她一直有這種感覺。
  「吃完甜點後,我們就回家吧!」官介珩無可奈何地將點心放到她面前,望著她開始泛紅的粉頰搖頭。
  她等一下一定會醉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吃不下了,我們現在就回家吧!」她打算站起來,卻有搖晃的頭昏感。
  「怎麼了?」喚人送帳單過來的同時,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事,別忘了外帶的披薩喔!」她強忍住那有如天旋地轉的頭昏感,撐直了手站起。
  待結完帳,兩人一起緩步走出餐廳。
  才一上車,曉星整個人立刻癱掛在車座上。
  「曉星!」官介珩還沒開車上路,她的頭就不請自來地斜倚在他肩上。
  「我……沒事,你開你的車,不用管我……」她口齒不清地低喃,話一說完,就已沉沉睡去。
  醉得不省人事。
  「真拿你沒辦法。」他一邊搖頭,一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覆在她單薄的身子上。
  官沙琳的突然出現加上這小女人正好在放春假,勢必將他這兩星期的休假破壞得面目全非。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假期將會比不放假時還要累人。
  唉!
         ※        ※         ※
  車子駛進官家後,官介珩將曉星抱進屋裡。
  見她沉睡得如此安穩,他不忍喚醒她,索性抱她到客房裡睡,反正今晚她在林家也是一個人,不如讓她睡在自己家中還安全一些。
  將她安置好後,原本欲離去的腳步,卻被那昏黃床頭燈下的俏顏吸引住。於是,他靠著床畔蹲下身來,雙眼直直注視著眼前的人兒。
  她那純真又誘人的美麗面孔正酣睡著,殷紅的朱唇微微開啟,清瘦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那不設防的姿態和無邪容顏,活脫脫誘惑著此時此刻的他。
  她是天使。六年前她穿著高中制服「從天而降」,跌落在家中院子時,他就認定她是天使。接下來的六年,她那純真無邪的心靈及笑顏,不知多少次曾經溫暖他早已冰封的心扉,一點一滴地把他從過往的黑暗地獄中救起。
  若不久後,她真的嫁為人婦,離開他的身邊,他……該如何是好?他不敢想像也不願去想,失去她的日子會如何黑暗。
  「星兒……」他低望她的睡顏,輕喚一聲。
  星兒!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令他猛然驚醒,他忽地站起,遠遠逃離方纔的魅惑情境。
  為何他嘴裡喊著「星兒」這個名字時,腦海中卻出現了方馨兒的身影?由於過往回憶的牽絆,他從不喊曉星的小名「星兒」,因為在他那幾乎已被時間抹殺掉的心痛中,存在著名為「方馨兒」這個女人。
  馨兒……好不容易忘掉的記憶,為何在今夜侵蝕他的每一條神經?
  來到書房,他狠狠關上房門,藉酒澆愁起來。
  就是為了讓自己忘掉過去的灰暗,他拚命工作藉以麻醉自己。只要不讓自己有時間空閒下來,他就不會沉溺在這種痛苦的情緒中,過去十二年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忘掉那段過往……看來,他還是失敗了。
  被過去的傷痛所征服,是他一直無法跨出新戀情的主因。過去的馨兒及現在的星兒,長長的鬈發、清麗的臉蛋,還有那若有似無的無邪笑容,以及那天真善良、悲天憫人的單純個性,不論在個性或容貌上,有大多的相似之處,這就是他不願去面對心中情感的主因。
  每次看見曉星,就會有意無意令他想起方馨兒,只要一想到方馨兒,他心中的恐懼就會油然升起,他害怕曉星會和馨兒一樣,不聲不響地離他而去,永遠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官介珩低吼一聲,狠狠地將酒杯摔到牆上,沒有人能夠瞭解他的痛苦,沒有人能夠瞭解……
  似乎被某種呼喚的聲音驚醒,原本沉睡的曉星從床上滑下,撫著半昏的腦袋推門而出。
  這屋子是老闆的家,她並不陌生,只是為何睡夢中的她好似聽到官老闆的呼喚聲,所以她才會驚醒過來。
  「老闆?」曉星在漆黑的廊中行走。屋內沒有開燈,四周環境隱沒在一片黑暗中。
  曉星摸著牆壁,在黑暗中下意識地往書房方向走去,因為官介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那裡工作。
  「老闆?你在哪裡?」曉星的聲中含著恐懼,她向來討厭黑暗,更害怕這種找不到人的空虛感覺。
  好不容易來到書房前,她推開房門,映入眼前的景象,卻令她當場呆愣在地。
  官介珩跪坐在書房內的小電視前,閉眼親吻著屏幕。
  「老闆……」她呆立在原地,腦海一片暈眩和混亂。
  屏幕上的女人是她從未見過的,長長的鬈發,清麗的容顏,幸福的笑容……
  她是誰?為何老闆會有現在這種溫柔的動作、懷念的表情?她到底是誰?竟然會讓他柔情以待。
  「馨兒!」
  原本無聲的錄像帶出現人聲,曉星認得出來,那是官介珩的聲音,而他口中所呼喚的竟是另一個「星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口中的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星兒,不要走!」他跨步向前,忽然將曉星擁入自己懷中。「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滿身醉意的他死命地緊摟住她,口齒不清地低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老闆……」曉星首先是呆愣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著。之後,待她意識到他囗中的「星兒」,極可能是另一個「她」時,一股酸楚沖湧上她的心頭。
  「星兒,星兒……」他的臉頰磨蹭著她的發,緊貼不放的肢體動作表現出他對她的喜愛和渴望,滿是炙熱之情。
  「放開我,你喝醉了。」曉星掙扎著,試圖離開他的懷抱。
  「星兒,你這是做什麼?」見她死命地掙脫,他醉茫茫地問道。
  「放開我,我不是你的星兒。」她使盡力道掙扎,就是離不開他強勁的雙手及懷抱。
  「你是星兒,你永永遠遠都是我的星兒。」說這話時,他凝視她的眼底,有著溫柔的過往回憶之情。
  她被他這般的溫柔眼神吸引住。這六年來,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卻同時包含悲傷和幸福的眼神。
  「我愛你,星兒。」官介珩低下頭來,深情地覆上一吻。
  待他溫暖的唇輕觸到她的,曉星整個人怔愣住,無法思考亦無法動彈。這個吻……究竟代表什麼意義?
  他說他愛她,那個口中的「星兒」,真的是她嗎?在見過方纔他親吻屏幕上的陌生女子後,她不禁迷惘了。
  倏地,她奮力一推,用力掙脫開他的吻及懷抱。
  「曉星?」他終於感覺到她的存在,從酒精和回憶的幻境中清醒。
  「我剛剛醒來,找不到你,所以……」呆站在他面前,曉星的淚水如珍珠般落下。
  為何落淚?她不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為何難過的只想放聲哭泣?
  「星兒……」他來到她面前,透過屏幕微弱的光線,清楚地瞧見她的每一顆淚珠。
  方纔的一切,她必定已經目睹。恍惚的他,竟然失魂到去親吻屏幕上的方馨兒──他那已逝的初戀情人。待他回過神來,曉星已經站在他面前,一臉淚水地怔望他。
  「我想我是看到了不該看的秘密,對不起……」說完,她掩面轉身離去。
  「星兒!」官介珩想追上去,卻因過多的酒精令他腳步不穩,一不小心,整個人摔跌在地毯上。
  「可惡!」他緊握拳頭,猛然往地上搥去。
  該死,他傷了她!
  方纔一瞬間,他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他的意識混亂,口中喊著星兒,腦海中卻浮現著方馨兒的影子。真是該死!
  他從來就不打算讓她瞧見他最軟弱無助的一面,為何沉睡中的她會忽然醒來?難不成她聽見他內心的吶喊?
  不,不可能,從沒人能夠聽見他心靈的聲音,除了方馨兒之外。這世上不會有第二人了。
  回頭望向電視屏幕上,馨兒的嘻笑聲音及笑顏如玫瑰般綻放。
  他衝向前,自錄放機中抽出帶子,狠狠地將它丟棄到垃圾桶中。
  罪惡感一日不除,他便無法從自責的情緒中跳出;一日無法跳出,他的心扉終將只能為方馨兒封鎖。
  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日子,他已經受夠了。已經夠了……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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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嘖嘖嘖!半夜兩點才回來,想必你是跟男人出去玩瘋了。」官沙琳蹺著二郎腿,躺在沙發上冷諷道。
  「我才沒有呢!哪,這披薩給你吃。」曉星在書房撞見那一幕後,立刻離開了官家。臨走前,她不忘把外帶的那盒披薩隨手帶回,為的就是怕官沙琳餓著了。
  「老實招來,你跑去哪裡了?」官沙琳獨自在家,悶得快慌了,好不容易等到曉星回來,當然要好好和她唇槍舌劍一番。
  「已經很睌了,我要睡覺了。」方纔的淚水讓她的眼睛紅腫不堪,為了不讓沙琳起疑心,她逃難似地想躲回自己房中。
  「等一等!」官沙琳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她停下腳步,長長的鬈發掩住她的側顏。
  「我不喜歡吃冷的披薩,幫我熱一熱。」她指了指桌上的披薩盒,指使道。
  「我……沒有動過廚房,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自己動手吧!」她委婉拒絕。
  不必她套話,曉星黯然的神情足以說明一切。
  官沙琳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從沙發上起身,來到她面前。
  「你該不會和我老哥吵架吧?」她伸出手,硬是抬起曉星低遮的面容。
  哇塞,真是個淚美人兒。哭腫的兩眼像核桃般的腫大,這般淒憐的模樣,一定會讓男人看得心疼死了。
  「我沒有跟誰吵架,你不要管我!」被她這麼一激,她的淚水又不自覺落下。
  「乖乖,你的眼睛真像水龍頭。」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沙琳更是不以為然。
  也只有像她這種女人,才會用眼淚來欺騙男人、博取男人的同情!哼!
  曉星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的掩面哭泣。
  「如果是和我老哥有關的,或許我可以幫你,因為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的過去了。」官沙琳的好奇心終究還是戰勝對曉星哭泣模樣的反感。
  「老闆口中的另一個『星兒』,到底是誰?」曉星畢竟無法隱藏心事,她梗著聲,把心底的問題直截了當地提了出來。
  「馨兒?原來你不是笨蛋嘛!我還以為,官介珩打算隱瞞一輩子呢!」被她這麼一點官沙琳倒是有些意外。方馨兒的事情對官介珩來說,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林曉星有辦法略知一二,足以證明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我剛剛無意中撞見老闆正在看一卷錄像帶,影片中的老闆稱呼那女孩為星兒」
  「不是你名字中的那個星字,是康乃馨的馨,方馨兒。」官沙琳解答著。「她是我老哥的初戀情人,如果沒有發生那件溺湖意外,他們兩人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並有小孩了。」
  原來,那女孩叫做方馨兒,她是老闆的初戀情人……如雷轟頂般,林曉星腦海空白一片。
  「馨兒姊在我們官家舉辦的一次家庭烤肉派對中,不慎失足跌入湖中,當時我才十二歲,只能在湖邊拚命喊救命,等到哥哥聽見叫聲,把馨兒姊從冰冷的湖中救起時,她早已經奄奄一息,人還來不及送到醫院,就已經在哥哥懷中斷氣了。」
  「當時馨兒姊的肚中懷有一個多月的胎兒,那是哥哥和她的愛情結晶,如果沒有這件意外,哥哥和馨兒姊不久後就要結婚,並且也要有小寶寶了。」官沙琳提到這件往事時,心情仍免不了低落。
  她的低落情緒來自官介珩這十二年來的自我放逐和封閉,進而造成官家家族企業衝擊和人事變動,影響到整個接班底子的最終人選。而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原本家族企業的接班位子絕對輪不到她,卻因官介珩的退出而亂了佈局,害得她被迫即將在碩士論文通過後,掌管那個懸蕩已久的職位。
  那個位子,本該是官介珩坐在其上的。
  「老闆的戀人和小孩……」曉星整個人呆愣住,淚水又再度如雨般落下。
  他的過往傷痛,不是她所能闖入承擔;他的千山萬水,不是她所能瞭解體會。現在,她終於明白她一直無法走入他心中的原因了。那種椎心刺骨的回憶,每提及一次,就會再次被深深傷害,就算真的說了出來,不曾經歷過這種傷痛的她,也是無法體會明白的。所以官介珩才絕口不提,獨自埋藏這段不欲人知的過去。
  曉星緊咬著紅唇呆立著,全身因激動而輕輕顫抖。
  「那種同時失去未婚妻和孩子的痛苦,你這個溫室花朵絕對無法體會,能夠體會哥哥當時痛苦的人,只有我而已!因為當時是我陪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度過人生最灰暗的時期。」官沙琳情緒顯得激動。「你沒有資格陪在哥哥身邊,你只會替他惹來一身麻煩,拖累他自我突破的意願而已。」
  她不甘心,她對哥哥所付出的一切,卻得到極少的回報,而這個什麼都沒有付出的女人,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哥哥的關愛。她討厭哥哥對她的漠然,更討厭深受哥哥喜愛的林曉星。她憑什麼可以如此受寵?她不平衡啊!
  「我……沒有,我才沒有拖累他。」曉星面對這突來的指控,顯得委屈。
  「你有!難道你還沒從錄像帶中發現,你和馨兒姊長得很相似?你的長髮、你的五官,還有你那唯命是從的爛個性,通通和馨兒姊一模一樣。如果沒有你的出現,哥哥也不會沈溺在過往記憶中。他和你在一起,愛護你、疼愛你,不過是想從你身上找到馨兒姊的影子罷了。充其量,你不過是他心目中天使的替身、馨兒姊的幻影罷了。」官沙琳毫不客氣地指出她對官介珩的影響。
  「你是說方馨兒才是老闆心目中真正的天使?」曉星想起之前官介珩曾對她說過的一段話。
  他說,她就像是天使般,擁有天使所該具有的特色。如果她早些出現,六年前那個「花澄」香水廣告,擔任天使的女主角就一定是她了。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問他,不過我猜你不會有勇氣跟他開口的。」官沙琳取笑地走回沙發椅上。「我肚子快餓死了,快點把披薩弄熱。」她才不管她有沒有動過廚房,她就是要她親手弄給她吃。
  「我試試用烤箱加熱好了,不過如果烤焦了,可別抱怨喔!」曉星抹去頰上的淚水,吸吸鼻子。此時此刻,唯有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淚水才不會無止盡地落下。
  至於官介珩及他的過去……她已無法思考。或許是酒精作祟,頭疼之外,她覺得她的心似乎不在軀體內,原本屬於心臟的部位是空洞的……
         ※        ※         ※
  隔天一早,趁著天未明時,曉星就離開家中,打算用步行的方式走到排演會場,順便呼吸一下山區森林的芬多精,好安撫鎮定那顆如一堆爛泥的腦袋瓜。
  昨夜,她一整夜沒睡,在床上輾轉反側著。明知道今天的預演很重要,她絕不能紅著眼睛、黑著眼圈、疲著身子去參加綵排。然而,一夜無眠的她終是以現在這付鬼模樣,準備去嚇壞那些參加演出的教友們。
  昨天晚上,她親睹老闆那失控的酒醉情況。說她不在意是騙人的,她是多麼地想走進他的世界啊!然而在這幾年的努力下,兩人的情感雖日有所進,卻也還達不到交心的親密程度。
  她是喜愛他的,所以,昨睌的情景才會令她難過和心傷。在摸不著頭緒的窘境下,她自知無法伸手援助他,也因此她為自己的無用感到自責和痛苦。
  她多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對他有所助益。星兒輕歎一聲,緩步走在山坡道上。
  如果可以,她今天真的不想參加綵排,以她現在精神體力皆差的狀況下,不要在舞台上昏倒就算阿彌陀佛……不,是哈利路亞才對。
  曉星漫步在山區車道上。她沿著車道走,一旁的林子不時傳來蟲鳴鳥叫聲,這一切的一切再清新自然愉悅不過。可惜的是,和她現在的心情成反比,挺諷刺的。
  「如果我能夠爭氣一點就好,我就可以變成他心目中真正的守護天使,老闆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她抬頭望向滿是晨霧的天空,低歎一聲。
  可是,現實生活中的林曉星,什麼也不是……
         ※        ※         ※
  官介珩幾乎是綞到中午才清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減緩宿醉的止痛藥。平常他不喝酒,也已很多年沒有像昨夜那般縱飲,因此只能走到廚房翻箱倒篋,憑著殘餘記憶找尋那解酒藥。
  撫著昏疼不堪的腦袋來到了廚房,藥還沒找著,就看到放置在廚房餐桌上的食物──一塊已經冷掉的披薩,以及一杯冷咖啡。
  他趨步向前,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張便條紙,上面有著熟悉的筆跡:
  老闆,披薩和咖啡是我為你準備的早餐,你起床後,東西可能已經冷掉了,所以要再加熱才能吃呢!今天的預演我會自己想辦法去會場,你不用擔心,也不用來接我回家了,我會自已回去的。
  對了,我從家裡帶了包止痛藥,放在左邊第二層抽屜,我想醒來後你會需要它的。
  曉星「星兒」官介珩讀完手中的紙條,再望了望桌上的那杯冷咖啡,心情好不激動。
  昨晚的事情他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只隱隱約約地記得半夜時,曉星好像來到他的書房,然後……然後……該死,他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昨天晚上他到底做了些什麼,曉星又發生什麼事?模糊的記憶中,曉星好像哭著衝出去,究竟他對她做了什麼?該死!他的頭好痛。
  官介珩走到廚房抽屜前,從第二層中拿出曉星所準備的藥品,和著白開水一起昋下。
  猛地,像想起什麼似的,他突然從廚房衝到書房,在一片狼藉的房內,看到了未關的電視、錄像機,以及垃圾桶內那一卷錄像帶。
  「昨晚,她該不會看到了這卷帶子?」官介珩從垃圾桶中翻出那卷錄像帶,心頭涼了大半。
  他無法想像曉星看見帶子內容的後果,昨夜那一切如謎團般的記憶,他彷彿……二話不說,官介珩匆匆梳洗完畢,隨即駕著車子到公演的排練會場去了。臨走前,他不忘把那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
         ※        ※         ※
  中午休息時間,江磊拿著兩盒便當來到曉星身邊。
  她正坐在會場角落一隅的樓梯階上,一個人抱著雙膝靜默著。
  「曉星,吃便當囉!」江磊在她身邊坐下,將手中熱騰騰的飯盒遞到她面前。
  「我不餓,謝謝你。」她搖頭拒絕道,無精打彩的。
  「吃飽飯後就要著裝上戲,等劇排完,最快也要到晚上八、九點,你現在不吃點東西墊胃,等一下身體可是會受不了的喔!」他沒有直接追問她失魂落寞的原因,也沒有責怪她剛才一直出錯的演練,仍是一派溫柔地對待她。
  「我剛剛是不是演得很差勁?」她的視線落在那沒有穿鞋的腳丫子上。「台詞沒有很熟練,走位也沒有走好,還頻頻吃螺絲、背錯詞……明天的正式演出,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她懊惱地盯著自己的裸足,咬唇道。
  「曉星,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還是和官介珩先生有關暱?」今早他見她一個人踩著滿腳的泥灰來到會場,就感到不對勁了,如果他沒猜錯,她現在的失神一定和官介珩有關。
  「江磊,你對台灣的廣告界熟不熟?」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改口問道。
  「五、六年前,在還沒出國進修導演課程時,我曾在廣告界擔任過一陣子的拍攝助理,雖還稱不上熟悉,倒也有幾分瞭解。像官先生在六年前曾經拍了一個花澄公司的香水廣告,當時我就是其中一名攝影助理,就在那時和官先生有過幾面之緣。」他緩緩訴說當年的一切,神情認真且迷人。
  「你是指花精靈香水的廣告?由當時的當紅偶像亞敏和三皇子所拍攝而成的?」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廣告剛播出的同時,她剛搬回台灣,和官介珩的緣分也同時展開。
  「嗯,你怎麼忽然問起廣告界的事情?怎麼,有廠商找你拍廣告啊?」江磊一邊吃便當,一邊和她聊天。
  「沒有啦,只是忽然想到罷了。」她搖頭,沒有說出實話。對花澄的花精靈香水廣告,她一直懷有特殊的情感,或許是那時候太過迷戀官介珩,也或許是那時候,她恰巧和他在園中相遇……
  「曉星,如果我是當時那廣告片的導演或廠商,一定會指名要你擔任那精靈角色,比起亞敏的過度老練,我認為你合適多了,只可惜當時我們不認識,要不然那角色非你莫屬。我相信官先生一定也會很同意的。」江磊說出心中的想法。
  他一直感到很納悶,如果官介珩和林曉星是互相認識的,為何當時他沒有把這麼合適的人選推薦出來?亞敏所演的那個花精靈角色,活生生像是為曉星量身訂作的。
  「我和老闆認識之前,那個廣告就已經拍好了,而且依照老闆的個性,他不會讓我在螢光幕前拋頭露面。」她笑了笑,搖頭道。
  「你很瞭解官老闆?」他揚眉,深深為她的笑容著迷。
  「嗯,在搬回台灣之前,我只有在電視上見過官老闆,可是,不知怎地,他的形象就是深深烙在我的心上。我一直為我對官老闆莫名其妙的迷戀不解,搬回台灣以後,類似的感受更加強烈了,尤其在認識官老闆之後,那種契合的感覺好像要從我腦海中沖爆出來。」曉星邊回憶,邊說道。
  在德國時,她莫名其妙地迷戀上官介珩,回台後,又因緣巧合的成為他的鄰居,進而和他相識相惜,這一切的一切,彷彿是老天爺的冥冥安排或者是……惡意的玩笑。
  「你有沒有和官先生討論過這個問題,說不定他也和你擁有相同的感覺?」他問。
  曉星搖頭。「老闆不知道我心底的這種感覺,他不會相信的。」這麼荒唐的事情,連自己都無法瞭解,更何況是他呢!
  「我相信你,曉星。」江磊神情認真地看著她。「你沒有必要編織一個莫名迷戀官老闆的謊言來困擾自己,是不是?」
  「江磊,你真的相信我剛剛所說的?」她受寵若驚地反問。
  「嗯,如果以後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氣,儘管來找我,就算是談談天也可以,至少比一個人煩惱強得多。」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他工作室的地址和電話,及親手寫上的個人手機號碼。
  「謝謝你,你人真好。」曉星接過名片,甜甜一笑,心情也跟著舒服許多。
  「快點吃飯吧,不然,等一下你要是在台上昏倒了,我們可沒有候補的女主角人選喔!你不希望自己耽誤到明天的募款活動吧!」他很有技巧的勸她吃飯。
  「嗯,我忽然覺得肚子好餓喔!」曉星點點頭,欣然接過他遞來的便當,開心地吃了起來。
         ※        ※         ※
  官介珩來到排練會場,已是下午兩點鐘了。
  他不動聲色地來到舞台前,毫不引起任何注目地坐在最前面的觀眾席上。
  正式綵排已經開始,所有幕後工作及演出人員必須不中斷地把戲劇全程演完,於是官介珩索性當起觀眾,好好地欣賞曉星的演出及江磊的舞台導演功力。
  之前從曉星那裡得知,這場由教會為殘障兒童所發起的募款戲劇活動,其收入將全數捐給兒童殘障基金會,因而整出舞台劇偏向兒童戲劇的表演方向。由曉星來擔任兒童劇的女主角是挺合適的,畢竟她的外型甜美,很得小孩子的緣。只是,舞台劇的編劇及表演方式,令人無法苟同……
  官介珩坐下來專注地欣賞,不到十五分鐘,眉頭愈鎖愈緊。
  他耐著性子,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批評。
  如果沒有猜錯,這出兒童舞台劇,應是改編自兒童名著「人魚公主」,只不過在這場劇中,人魚的角色變成了天使。也就是在原著中,為了見心愛王子一面,不惜失去雙腳變成人類的人魚公主,在台上呈現的,是天界的天使,為了見她所傾慕的人類男子一面,不惜失去那一雙羽翼,變成平凡人類來到人間……
  最後一幕還沒演完,官介珩已經從觀眾席上消失。
  「曉星!」
  待預演完第一次的空檔,江磊在後台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喝水的她。
  「江磊,我剛剛還是會緊張耶,不過我保證等一下第二次正式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比這次表現得更好。」曉星見他來到後台,連忙興奮地表示。
  才剛下戲,她還沒從女主角的情緒中回復為原來的自己。
  「你表現得不錯,比早上綵排的時候好多了。」他鼓勵道。「我是來告訴你,官介珩來了,剛剛預演的時候,他坐在觀眾席上欣賞。」
  「真的?」她吃驚了一下。
  「我剛剛看見他走到停車場,坐在車上已經好一會兒,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明知自己不該多事,卻忍不住想插上一腳。
  他實在不忍心見曉星悶悶不樂的,或許官介珩的出現能讓她的心情舒坦些。
  「你是說老闆在車上等我?」她聽了後急忙站了起來。現在才下午三點耶,至少還要五、六個鐘頭才能排演完畢。她不是已經留了紙條,要他不必來接她回家嗎?他果然還是不放心地前來了。
  「曉星,你要親自去跟他說一聲,還是我派人過去?」見她心急的模樣,江磊就知道官介珩在曉星心目中的份量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會盡快回來的。」顧不得背上背著一雙大翅膀,她毫不猶豫地跑離後台,往戶外停車場奔去。
         ※        ※         ※
  官介珩回到車上後,決定就在車內等待曉星排演完畢。
  剛才的舞台劇雖然看似平常,卻令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驟然甦醒,說不出來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只隱約感到似曾相識,他好像真的見過曉星背著一雙雪白羽翼的天使模樣,在他那似真似假的夢境中…
  官介珩坐在車內沉思的同時,曉星的聲音及身影將他拉回現實中來。
  透過車窗,他遠遠就見到曉星背著那雙大羽翼,急急忙忙地奔向自己,她的腳丫子甚至還裸著,就這麼奔跑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曉星!」他臉色鐵青地打開車門,心疼地見她氣喘吁吁奔至他面前。
  「老闆,你怎麼來了?你沒見到我留在桌上的紙……」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的吼聲淹沒。
  「曉星,你幹麼不穿鞋?這水泥地不是舞台地板,你的腳會很容易受傷的!」他氣急敗壞地盯著她髒兮兮的小腳責罵。
  「因為等一下回去就要排戲了,所以找……」見他又突然發火,她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待她解釋,他已雙手抱起她,往排演會場緩步走去。
  「老闆,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不用勞駕你抱我……」她又羞又急地在他懷中嚷著。
  「閉嘴!」他低吼一聲,無視她的抗議。
  「這樣會被別人看到的……」她可不希望因為這一抱,而抱出了官介珩與她的頭條新聞。
  「你管別人怎麼說!顧好你自己的腳丫子就行了。」望見她雪白腳丫上沾滿沙塵及小石,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生氣。
  都已經這麼大的人了,為何還不懂得照顧自己?總是讓他提心吊膽地在旁叨念、擔心。
  「放我下來啦,人家背上的翅膀會被壓壞。」她才沒有心思顧及他的難看臉色,背後的假羽翼才是她所擔心的。
  被他這麼突然一抱,掛勾在她身後的羽翼不被壓壞變形,黏接在上面的羽毛八成也掉光了。
  「我保證你的羽翼不會有異。」他鐵青著臉把她送回排練會場。
  完全不管週遭眾人投來的好奇眼光。
  敵不過他的霸道及強大的臂力,曉星只能臉紅心跳地被他一路「護送」到舞台後方。
  從停車場到後台,短短不到五分鐘的腳程,在她芳心無措的窘境下,宛如黑夜般漫長。
  好不容易,她的雙腳終於落了地。
  一睜開緊閉的雙眼,官介珩那張嚴肅的面孔立即映入眼簾。
  「我回彩鯨等你,有任何狀況,再打手機和我聯絡。今天晚上我會過來接你,乖乖等我,不要被其它人騙走。」官介珩神色嚴厲地交代她。尤其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視線故意落在一旁的江磊身上。
  「你要回彩鯨?為什麼?你正在休假中耶!」一聽到他又要回去工作,曉星不禁嚷道。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回公司繞一繞也好,免得那些小傢伙以為家裡沒大人了。」官介珩似乎已打定主意回彩鯨。
  「老闆,你才休息一天半呢!」曉星失望地抱怨。「你可以先回家休息啊!」
  有工作狂的他一旦重回工作崗位,就休想要他在短期內再休一次假。如此一來,兩人之前約好的動物園之行,八成也就泡湯了。
  「八點鐘,我會準時過來接你。」他沒有接受她的建議,面無表情地在眾人注目下轉身離去。
  「怎麼可以這樣……」曉星望著他毫不眷戀的背影,難過的心情溢於言表。
  「好了,五分鐘之後再次正式綵排,所有工作人員就位!」江磊的聲音適時化解現場的僵硬氣氛。所有幕前幕後的人員在他的命令下如鳥獸般四散,不再佇足圍觀。
  「曉星,整理一下你的頭髮還有服裝。我期待你等一下的表現。」江磊來到她身邊,用鼓勵的眼神低望她。
  「嗯,我立刻去準備。」曉星迅速斂去臉上的失望,回以一個甜甜的笑容。
  眼前最重要的,是好好準備這次的募款表演,至於其它的個人情感、兒女私情,她也只能暫時寄放在老天爺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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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正準備開車返回彩鯨時,一通電話讓官介珩沒有選擇地改變行程。
  遠在舊金山的奶奶人已經在桃園中正機場,一個小時後她將來到官介珩的北投住處。因此,原本打定主意回公司的他,不得不趕回家去。
  官奶奶做事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原本兩人在電話中說好,她將會派人來把沙琳帶回,這會兒她卻親自出馬,一聲不吭地突來造訪。
  那天早上他把沙琳趕出去後,就一直不見她的蹤影,現在奶奶人都來了,真不知該如何跟她老人家交代?
  官介珩邊開車邊思索著。
  依沙琳那種抵死不從的倔強個性,她絕不會在他的惡言之下就憤然離去。這次她消失的乾脆,的確不合常理,唯一不可能的解釋,就是曉星那呆瓜真的收留了她。不然,昨天睌上她也不會要求打包披薩,並連續撒了兩次謊。
  「這小笨蛋……」
  一推敲出這絕對可能的答案,官介珩不禁加緊踩下油門,飛奔回去。
  不管官家內部有多少人事紛爭及灰暗過往,他都不希望牽扯波及到毫不相干的外人,尤其是曉星,更是他最最不願牽連的人。奶奶這次突然返國,動機定不單純,加上沙琳的惡意攪局,大搞心機,他這十多年來的平靜生活必定變得雞飛狗跳。
  而他這十年難得一次的休假,也休想落得清閒了。
  車子一回到官家門口,果然,就已見到官奶奶她老人家站在門口等人。
  好一陣子不見了,老人家依然神清氣爽,看得出來健康狀況還算不錯。
  「你這混球,讓老人家在大太陽下站了五分鐘,你是巴不得我早點躺進棺材裡是不是?」官家奶奶站在大門前,待官介珩的車子一停下,立刻開口罵道。
  官奶奶已經七十五歲,歷經風霜的皺扁面容上,有著大戶人家的尊貴氣質。
  「我已經盡力趕回來了。」面對老奶奶的叨念,官介珩已習以為常。
  她老人家的性情就是這樣,既古怪又不好侍候,跟她計較只會白白傷身罷了。
  「怎麼沒看到沙琳丫頭?」沒見到孫女出來迎接,老奶奶朝官介珩興師問罪。
  「她應該在隔壁,我去看看。」官介珩把車停進車庫後,立刻從兩戶之間的磚牆上翻過去。四年前,他送給曉星一把家中的鑰匙,好讓常空無一人的房子可以有人照顧,她也因而得以自由出入他的住處。至於他自己,倒是不曾主動闖入林家,這算是他的第一次吧!
  官介珩來到林宅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嘈雜的音樂聲。
  果然,的確有人賴在林家。
  「官沙琳,你給我出來!」他按了按門鈴,同裡頭喊。
  聲音剛落下,大門便應聲而開。
  「我還以為是誰暱,原來是你啊!」官沙琳穿著睡衣,身後傳來音樂的巨響。
  「跟我回去,奶奶人已經來了。」他望著她一臉剛睡醒的懶散模樣,眉頭皺得老緊。
  「我管他是誰來了,我在林家住得很舒服,不想離開。」她連理都懶得理,轉身就要關上大門。
  「等等!」他低喝一聲,伸手擋下官沙琳關門的動作。
  「你還想幹麼?」她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你腕上這隻手鐲是曉星的,為什麼會在你手上?」他的視線忽然被那只有著七彩寶石的手鐲震住,臉色跟著轉青。
  這隻手鐲是曉星二十歲生日時,他親自挑選送給她的,寬邊的金屬環上鑲有六顆紫晶寶石,造型特別且罕有。見到鐲子竟掛在沙琳腕上,他不禁怒從中來。
  「是曉星送給我的。怎麼,你有意見啊?」見他神色難看至極,沙琳倒是好奇起來了。
  現在的他緊握拳頭,全身顫抖,顯然心底有怒不能言,八成和她從曉星房內拿來把玩的鐲子有關。
  這手鐲當然不是曉星送她的。
  「你憑什麼接受曉星的東西?立刻把手鐲拔下來。」他氣極敗壞地命令道。
  曉星應該不會把他送她的禮物轉送別人,他如此相信。
  「我才不要,這是曉星親自送我的見面禮,你沒有權利要我還給她。」官沙琳嗅聞到其中的奧妙之處,這只七彩紫晶手鐲的來歷令人生疑。
  「你……」官介珩正準備破口大罵畤,官老奶奶的聲音在磚牆那邊響起。
  「你們兩個都給我出來,要吵架也別在人家門口吵,丟臉丟到隔鄰去了。」老奶奶人雖站在自家花園,但隔壁兩人的對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
  面對家族中最年長的老奶奶,官介珩和官沙琳兄妹倆也不得不乖乖聽令。
  兩兄妹一前一後回到屋子,靜靜站在老人家面前。老奶奶坐在客廳沙發椅上,既威嚴又有魄力。
  「這次我回國,一共有兩個目的。第一,我要你立刻結婚,給我生個孫子。第二,我要你回舊金山,乖乖接管該坐的位子。你們兩個,明白了沒有?」老奶奶先後指了官介珩和官沙琳,說明此行用意。
  「我的婚事不需要您老人家操心,目前我沒有結婚的打算。」官介珩不疾不緩地回答,視線一直落在官沙琳腕上那隻手鐲上。
  晚上他去接曉星時,一定要問個清楚。畢竟那小傻瓜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把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轉送紿沙琳,也不是絕無可能,縱使他心底相信著她。
  「奶奶,繼位這件事情在美國時,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絕對不要收拾這傢伙的爛攤子。要繼位你找他,不要找我這一介女流。」官沙琳懶懶地答著,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介珩,你已經快三十五歲,再不結婚,要拖到何時?聽說你有個女朋友,為什麼不把她介紹給奶奶認識?」官奶奶不滿地詰問他。沙琳的問題雖令她頭大,倒也沒有像孫子的婚事這般急切。
  先解決他的終身大事再說。
  「奶奶,我沒有女朋友,請你不要道聽塗說。」他皺眉,語氣不悅。
  「誰說沒有?明明就暗藏一個。」一旁的官沙琳故意扯他後腿。
  「你給我閉嘴!」官介珩氣極了。
  「奶奶雖然人在舊金山,對你的近況也是很清楚的。今天晚上你把人帶過來,奶奶要親自見見她。」老人家命令道。
  「我沒有女朋友,你要我去哪裡找人來?」他的耐性已瀕臨崩潰的最高點。
  「我不聽你的任何理由,就算真的沒有女朋友,今天晚上也要找一個過來。不然,奶奶就一直住在台灣,直到你婚事解決為止。」老奶奶下了最後通牒,毫無轉圜餘地。「至於你,沙琳,你可以暫時留在這裡,等奶奶要回美國時,你必須跟我一起回去。就這樣了,我飛了一整天很累,想先睡個午覺。」
  老奶奶把話說完,也不顧兩兄妹反不反對,逕自從沙發椅上站起,嚴肅地各望了兩人一眼後,緩緩走向客房。
  「我才不回去暱!這裡好玩多了。」官沙琳拍拍屁股,一臉不在乎地離開屋子,走回林家。
  至於被逼婚的官介珩,是一個頭兩個大。
  奶奶分明強人所難,要他如何臨時去找一個合適人選,就算他隨便找了個替死鬼來,依奶奶那精明的眼光和挑剔嘴臉,一定會馬上把對方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要他乖乖地和她內定的媳婦結婚。她老人家的個性和作事方式,他再瞭解不過。美其名要他自己挑人,其實只是要為她的逼婚找好台階下罷了。
  唉!他低歎一聲。腦海中浮現曉星那鬼靈精的倩影。
         ※        ※         ※
  晚上八點整,官介珩依約準時出現在會場門囗。
  不一會兒,只見曉星穿著單薄的衣服,緩緩從裡頭走出來。
  他那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在見到她身邊的江磊後陡地下沉。
  她有說有笑的和那傢伙一起步出,讓他看了就有氣,真想衝過去揍人。
  「老闆!」曉星在見到他的身影後,開心地喊了一聲,朝他奔來。
  「排演完了?」他悶不吭聲地將手上的煙頭丟到地上踩熄,故意對兩人的談笑視而不見。
  「嗯,剛剛結束。」她甜甜地一笑,一掃早上的悶悶不樂。
  和江磊談過之後,她覺得心情舒坦許多,也不再為官介珩昨晚的失常感到不舒服。
  如果他願意告訴她自己的過去,他自然會說出,她無需為他過去的秘密感到傷心、難過,畢竟那早已是過去式了。至於那個吻,她會試著裝作沒發生過。「你晚餐還沒吃吧,想吃些什麼?」兩人上車後,他邊開車邊問。
  「老闆,你有沒有回彩鯨?筱薇姊姊最近好不好?」曉星顯然沒有專心聽他的問題。
  「我沒有回公司。」他簡單地答著。「想吃什麼?」又問了一次。
  這次的語氣顯得不悅。
  聽到他沒有回公司,她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就表示後天兩人可以一起去動物園玩了。
  「老闆,明天你會不會來看我們的演出啊?」曉星興奮不已,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極力隱藏下的醋意和怒意。
  「再說吧!」他沒有答應,出乎曉星之意料。
  「你有心事啊?」看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她這才把即將公演的興奮感放在一旁。
  「沒有。」官介珩回以一個冷漠的答案。
  「那你為什麼不開心?」見他眉頭皺得緊緊的,她好擔心他會長出額紋來。
  他那緊皺的眉頭深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暱!
  「我沒有不開心。」他那不坦白的個性顯然相當不可愛。
  「可是你的臉臭臭的耶!」她睜著晶瑩的眼,一眨一眨的。
  「曉星!」見她故意取笑自己,他低斥一聲。
  「好啦,我誤會你了。今晚我不想在外面吃,我們外帶麥當勞回家吃好了。」她笑著提議。
  「我不想回去。」他突來這麼一句。
  「咦?」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帶著那些垃圾食物,到陽明山上邊看夜景邊吃。」他的提議完全不像官介珩會有的風格。
  「老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情調?」曉星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不,她懷疑此時坐在她身邊的,不是官介珩。
  「曉星……你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他言不及義地問。
  「還有兩個月暱!」她感到不解地望著他。
  今天他怪怪的呢,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我上次送你的手鐲,你有在戴嗎?」他問。
  「那隻手鐲太漂亮、太貴重了,人家才捨不得戴它呢!」她搖頭,預感大事不妙。
  通常他在大發雷霆之前,會來個暴風雨前的寧靜。
  怎麼辦?眼前的情勢顯然就是那詭異的寧靜。
  「既然你喜歡那隻手鐲,為什麼要把它送給沙琳?」
  手鐲?沙琳?
  曉星被他突來的問題間倒。這麼說來他已經知道她收留沙琳一事了。
  「我在等你的解釋。」他不耐地皺眉。
  為何她沒有立刻否認?她在猶疑什麼?
  「看來你都知道了……」她心虛地別開視線,不敢正視他。
  她指的是偷偷收留沙琳一事。
  「曉星,你真的令我失望。」語氣冷淡到極點,他不敢相信她竟然點頭承認,竟把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轉送紿沙琳……她怎能如此待他?
  顯然,他會錯她的意,而她則是心虛且害怕他的脾氣。但,兩人彼此都沒發現對話中的誤會。
  「因為沙琳跟我開口,我實在不忍心……」
  「夠了!」他忽然低吼一聲。
  「老闆……」曉星整個人呆愣住。
  「就算她跪下來求你,你也不能輕易就答應。你知道……」他氣得說不出話,聲音直顫抖。
  她不知道那隻手鐲是他花費多少心力才買到手的?鐲子裡藏有他對她的心意及關心。而她竟然將他的心意輕易地轉送給別人。
  「可是沙琳真的很可憐,你狠心把她趕出去,她沒有地方可以棲身,我那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淚眼汪汪地向他解釋。
  「不要說了!」
  他完全沒注意到兩人對話間的差異,只是一徑地無法接受她那微不足道的理由,更無法說服自己原諒她那不經思索的行為。她傷了他,深深傷了他……
  「老闆……」曉星感受到他傳來的痛苦和恨意。
  恨意?他恨她嗎?她迷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坐出租車回去吧!我想直接回彩鯨。」他將車子停在路邊,殘忍地對她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她震驚地望著他。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待她。
  「我想好好靜一靜。」他從皮夾中抽出一疊千元大鈔,面無表情地遞給她。
  「我……」曉星心痛得難以言喻,不過是收留沙琳罷了,他為何要如此殘忍地懲罰她?她不認為自己有錯啊!
  「我討厭你,我不要再見到你了!」曉星哭著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官介珩沉默不語,低望手中的那疊鈔票。耳裡傳來的,是她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及哭泣聲。
  他這麼做錯了嗎?自責的眼神裡儘是痛苦和心傷。
  怪只怪他太在意她、太重視心底對她的那份情感。他無法忍受她忽視他好不容易表態的心意,無法忍受……
  官介珩坐在車上,為自己的衝動懊悔不已。他不是有意傷她,正如同她無意傷害自己那般。
  遺憾的是,雙方的傷害都已深深烙下……
  天,開始下起雨來……
         ※        ※         ※
  當窩在沙發椅上看電視的官沙琳,一眼見到全身濕淋淋的曉星時,她驚訝的神情可想而知。
  「曉星,你怎麼全身濕得像只落湯雞,我哥呢?他怎麼沒送你回來?」官沙琳丟下手中的零嘴。從沙發椅上跳起,來到她面前。
  只見此時的曉星全身濕透,長髮不斷滴下水滴,濕了地毯一片。而她,臉色蒼白,一言不發地轉身,準備步入臥房。
  「曉星,你又和我哥吵架啦?」閒得發慌的官沙琳當然不會錯過這種湊熱鬧的機會,她奔向前拉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小手又冰又濕,好似剛從冷凍庫中走出來。
  「沒有啦,誰會跟他吵架啊,我們兩個根本吵不起來。」曉星蒼冷一笑,臉頰上的淚水早已和雨水化為一體,讓人分不清。
  「曉星,別把我當外人看嘛,告訴我,我哥是不是欺負你,我去幫你報仇。」她這兩天閒得慌,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介入兩人之間,她豈能輕易放過?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要回房洗澡、換衣服了。」曉星搖頭一笑,輕甩開她不放的手。
  「曉星!」官沙琳見她一臉黯然地將自己關入房間,深知事情必不單純。
  今天下午奶奶現身之後,官介珩的心理壓力想必增加許多,加上有工作狂之稱的他正值休假,閒得發悶的結果,勢必讓他盼暴躁火氣更易發作。而曉星近來忙著募款公演,有意無意冷落了官介珩,兩人之間若不出問題才怪暱!官沙琳坐回客廳沙發椅上,暗中思索這一切。
  看來不必她從中作梗,老哥和曉星兩人的關係也岌岌可危。
  官沙琳嘲笑一聲,人類的情感,尤其是愛情,是經不起任何考驗的,她一直如此深信。
         ※        ※         ※
  曉星才剛洗完澡,一踏出浴室,就看到官沙琳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毫不客氣地「參觀」房裡的一切。
  只見她的衣櫃被翻得亂七八糟,化妝秮上的保養品、香水也全被動過,CD、雜誌、書籍……更不用說了,無一逃過她魔掌的蹂躪。
  「曉星,真受不了你的審美觀,你衣櫃裡的衣服啊,全是『軟趴趴』的材質和樣式,你難道沒有一件像樣些、有個性的服裝嗎?還有啊,這粉嫩色系的房間真讓人受不了,就連窗簾也是粉紅碎花布料,看得我渾身不舒服。」官沙琳坐在她那鋪滿毛絨絨泰迪熊、洋娃娃的單人床上,不滿地挑剔叨念著。
  剛剛她翻了下她的衣櫃,全是連身式的雪紡洋裝,且幾乎全是白色系列的款式,可以想像她對這種衣物的偏好和喜愛。至於房間的樣式,更是極盡女性化之能事,粉色壁紙、粉色窗簾,古法式宮廷的白色金邊傢具,讓人誤以為踏入了哪一位十八世紀法國公主的閨房。
  真是的!人沒個性也就算了,就連房間也這麼「沒品」。由此可見林家父母對這位寶貝女兒寵愛有加,這般的奢華與排場,可非等閒之輩的父母供應得起。
  「你可以到我弟弟的房間去找找看,說不定他的衣櫃中有你要的服裝。」曉星看著滿屋凌亂的幓狀,眉頭也不皺一下。脾氣性情之好,讓官沙琳看了就有氣。
  這傢伙要不是太虛偽,就是太善良。難道,她想故意惹她生氣都如此困難嗎?這女人簡直是怪胎一個,常人才不會像她這樣不懂得發脾氣暱!
  「曉星,這隻手鐲送我,好不好?」官沙琳晃了晃戴在手腕上的鐲子,問道。
  一直面無表情的曉星,終於有了情緒反應。
  「不行,這隻手鐲對我很重要,不能送給你。」她黯然地搖頭,直盯著沙琳腕上的鐲子。
  這只鐲子她一直很珍視地把它收放在珠寶盒中,沙琳她怎麼可以隨便拿走它……難不成老闆就是見她戴著手環,才誤以為她將它送人了。
  「可是人家真的很喜歡嘛!送給我好不好?不然,看它價值多少錢,我跟你買。」官沙琳硬是跟她要求,也不管她蒼白的神情是多麼為難、難受。
  「這房間中的東西若你喜歡,我都可以送給你,唯獨這只鑲有七彩紫晶的手鐲不行,因為它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不能隨便送人的。」曉星狠下心拒絕她,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拒絕別人的請求。
  「因為這是我哥送你的禮物,所以你才捨不得轉送給我,是不是?」官沙琳故意將鐲子自手腕取下,在她面前把玩著。
  「是老闆告訴你的?」曉星邊間邊走到衣櫃前,開始動手整理。果然!官介珩真的對她產生誤會了。
  「不必他告訴我,猜也猜得到。」她搖頭,無意將手中的鐲子還給她。「老哥對你真好,我當他妹妹二十四年了,他從來沒有送過我任何禮物,我這個妹妹啊只是掛個名,沒有任何好處的。」聽得出她語中的不平和醋意。
  「就算老闆他不曾送禮物給你,他一定很關心你,畢竟你是他的妹妹啊!」曉星安慰她。
  「我寧願當阿貓阿狗的妹妹,也不想當官介珩的妹妹。」她冷笑了一聲,自嘲地說道。
  「為什麼?」她停下手邊的整理動作。
  「你不懂的啦!像你這種溫室花朵,告訴你也沒有用。」她揮揮手,無意多費唇舌。
  「我才不是什麼花朵呢!」她不滿地辯解。「如果你沒事,我想休息了。」她覺得好累,頭有點昏。
  「嘖嘖嘖,我們的小公主生氣了。」見她臉色相當蒼白難看,她心底大喊過癮。Happy!
  「我才沒有生氣,明天我就要正式上場表演了,不早一點休息是不行的。」她解釋著。「你別忘了把手鐲歸位喔。」她不忘交代。
  「這麼說,老哥明天也會去看你的公演囉?」她心生一計,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找奶奶一起去見見這位哥哥的秘密情人。
  「老闆沒有說他一定會來……」提到官介珩,她又想到之前兩人爭執一事。
  他既然又回到公司,這就表示他的心思將浪費在其它「雜事」上,包括她的募款表演。
  「放心啦!老哥他一向死鴨子嘴硬,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全然不一,特別是對他珍視的人。」官沙琳竟然「好心」地安慰起她來。
  真是,和這種沒有心機的善良傢伙相處久了,竟然也會被她傳染。
  「聽你這麼一說,我心情好多了,謝謝你。」曉星果然還是很單純,別人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左右她的心思。
  「不用太感謝我,反正這種肉麻話我也不會說第二遍。」被她一道謝,她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剛剛她那若有似無的甜甜笑容,當真能把人的魂魄懾走,嘖,這看似天真的小女人當真有一套呢!難怪她那位冷酷無情的老哥會被她迷得昏頭轉向。
  「晚安。」曉星顧不得沙琳仍在房裡,逕自一股腦兒鑽進被窩中,沉沉睡去。
  面對她這種毫無防範的舉止,官沙琳當場傻了眼。
  可憐的老哥,愛上這位沒有警覺心的單細胞生物,他一定二十四小時都無法放下心吧!誰知道林曉星是不是被人賣了時,還一邊天真地幫人數鈔票。唉!真受不了,這混亂的世間竟然還有這種稀有人種存在,真是大大開了她眼界。
  望著她恬靜美好的睡顏,官沙琳邊搖頭邊步出房間。要瞞騙她真是易如反掌,一點挑戰性也沒有,實在太無趣、太沒意思了。
         ※        ※         ※
  和曉星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後,官介珩沒有直接回去彩鯨,更沒有回到位在北投山區的自宅。
  一想到奶奶現在人在家中,他就沒有回家的慾望,而彩鯨那邊,他又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去。
  他的心事和臭臉全部寫在臉上,回到彩鯨無疑只會讓廖筱薇取笑,休假之前,她曾「預言」不到三天他就會乖乖返回公司,現在果真被她料中,他實在不適合休假……這輩子他似乎真的只能和工作為伍,如奴隸般日以繼夜的工作,直到老死。
  官介珩想像自己悲慘的孤苦老年模樣,心情更加惡劣,他坐在一間喧鬧的酒吧吧台前,將面前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官沙琳來到二樓的露天陽台,毫不留情地取下手腕上的鐲子,冷冷地將它丟出屋外,丟棄在屋後的那片漆黑樹林中。
         ※        ※         ※
  這間裝潢極具現代感的酒吧,是許多演藝圈中人常出沒之處。在這裡四處可見到螢光幕前的偶像、歌手、演員,可說是藝人茶餘飯後的大本營。
  「好久不見,官老闆!」一個熟悉又讓人厭煩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不必回頭,他就知道來者何人。
  花澄企業集團的孫霆堰──官介珩天生的死對頭。
  「沒想到你還活著危害人間,我們的孫總經理。」官介珩冷冷地迸出一句,完全不正眼瞧他。
  「才一陣子沒見,沒想到我們不苟言笑的官老闆也變得幽默了。」孫霆堰在他身邊坐下,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一句。
  兩人這種針鋒相對的對話,早已見怪不怪,他們彼此在多年前就已互相看不順眼。然而,工作上的需要,卻又常常讓兩人不得不有所接觸,不得不打交道。
  「你難道沒有其它女伴可玩弄?何苦來找我抬槓。」官介珩又將杯中的褐色液體一飲而盡,眉也不皺一下。
  「要不是有公事,你以為我閒著沒事,自找苦吃啊?」他暗中觀察他的一言一行,看來官介珩現在的情緒欠佳,脾氣悶在肚中呢!乖乖,誰能讓他如此「抑鬱」?真是見鬼了。
  「我可不記得彩鯨和花澄有任何牽扯。」他冷漠地瞧他一眼。
  「現在是沒有,不過我有一件案子想和你談談,當然,答不答應在於你,反正我們各取所需,各謀其利嘛!」他說明他的來意。
  「我沒有興趣,你可以閃了。」不待他更進一步說明,他便一口拒絕了。
  十足的官介珩作風。
  「聽我說完提案再拒絕也不遲啊,反正你現在休假中,多的是時間,是不是?」孫霆堰幫他叫了瓶酒,兩人一起共飲。
  「誰告訴你我在休假?」他嚴厲的眼神掃向他。廖筱薇不可能將話傳出去,他的消息來源令人質疑。
  「官老闆這麼有名,小道消息自然就不知不覺傳到我耳中囉!」他咧嘴一笑。「最近我們公司要開拍另一個新系列的香水廣告,由於六年前的花精靈太受歡迎,我們的董事長指名要你的彩鯨來負責這廣告,酬勞、合約隨你開,如何?」孫霆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壓低音量說道。
  「我不打算再接類似的案子,你不必浪費時間。」他毫不考慮的一口拒絕掉。
  「我想你會有興趣的,因為這次廣告的導演和內定的女主角,官老闆都認識,不,應該說,都有一定的交情。」他似乎很有自信,對官介珩的拒絕不以為意。
  「廢話少說,拒絕就是拒絕。」他被他惹毛了,帶著醉意低吼道。
  「我們花澄這次的廣告預算,比起六年前可是多了兩倍,再加上新銳導演江磊掌鏡,林曉星出任女主角,再由彩鯨旗下當紅偶像擔任男主角,這樣堅強的人事組合,官老闆沒有拒絕的道理吧!」孫霆堰一語驚人,當下令官介珩青了臉色。
  「你說什麼?誰是女主角?」他氣極敗壞地追問。
  「林曉星啊,你不會不認識她吧?」他故意反問。
  「你幹麼找上她?她又不是演藝圈的人,還有,你怎麼會認識她的,給我說個清楚!」官介珩可火了,他萬萬沒想到這花心傢伙竟然腦筋動到曉星身上。
  孫霆堰素有「演藝圈之狼」的外號,縱使已和花澄集團的千金結了婚,依然花名在外,不改婚前遊戲人間的態度。只要被他勾搭上的女藝人,多半沒有好下場,不過有的新人為求迅速成名,主動和他鬧緋聞的也不在少數。
  總之,他常警告彩鯨旗下的女藝人,孫霆堰這花心男人碰不得,也最好別跟他接近。
  「和你認識又不是一、兩天,你身邊有哪些女人,我會不清楚嗎?再說,林曉星是江磊推薦的,而我相信江磊的選角眼光,沒有拒絕他的道理。」他一派輕鬆地喝酒、談話。
  「我不會讓曉星稱你的意,成為花澄廣告的女主角,你休想動她一根寒毛。」官介珩撂下狠話,冷冷警告著。
  「等等!」見他準備起身離去,他喚住他。「如果我告訴你,這次的廣告案,我有十成的把握,你作何感想?」孫霆堰懶懶地坐在吧怡椅上,別有用心地說。
  「其它人選的意願如何我不清楚,唯一可以向你孫總經理保證的是,林曉星絕對不會出任花澄的廣告女主角。這個答案我只說一遍,你最好死心,別動歪腦筋到曉星身上。」官介珩冷冷地掃他一眼,二話不說地快步離去。
  「可惜啊,你這次栽了觔斗,林曉星出任廣告女主角,我是勢在必得。」孫霆堰笑著將杯中物一乾而盡,他早就看官介珩不順眼,這次他一定要將他整垮,最好在演藝圈永無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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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他們兩人之間多年來的夙怨,早該有個徹底了斷。而這次的花澄廣告案,就是最好的時機。
  他滿心期待。
 帶著濃烈的醉意回到彩鯨,已是近十二點的午夜時刻。
  不大不小的辦公室內燈火通明,除了廖筱薇外,倘有五、六名工作人員挑燈夜戰。老闆不在,彩綡內部可一點鬆懈氣息也沒有,素質優秀的團隊能力此時展現無疑。
  「老闆,怎麼這麼快就見到你了?」官介珩的出現,並無帶給彩鯨內部多大騷動,素有工作狂的他,絕不可能乖乖休假兩個星期,這一點所有工作人員都心知肚明。
  廖筱薇驚訝的不是老闆的提早收假,而是他身上那足以臭死人的滿身酒味。在她的印象中,除非必要,官介珩是很少喝酒的,更甭提喝得滿身酒臭,只差沒有爛醉如泥。
  「我過來看看。公司有沒有重要的事情?」他面無表情地穿過員工辦公區,往自己的專屬辦公室走去。
  「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還不是老樣子。」身為官介珩多年的特別助理,廖筱薇已發現他的神情有異,儘管依然是那張嚴肅的一號嘴臉,她就是看得出他的不對勁。
  這幾年的特別助理,她可不是當假的。她若無其事地跟著半醉的官介珩走進私人辦公室。
  「花澄那邊最近有沒有案子進來?」他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心底頓覺踏實不少。只是,頭痛得厲害,讓他不禁揉起額頭。
  「花澄!」她愣了一會兒,對老闆的神通廣大感到佩服不已。
  乖乖!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他。
  「孫霆堰那傢伙有沒有跟你提過,他準備再找彩鯨合作香水廣告?」官介珩隨手翻著桌上那堆資料來。所有的一切和他離去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為何他總覺得,彷彿離開工作崗位已有好幾個月之久?
  「喔,你是指花澄香水的新案子?」她恍然大悟。「有啊,今天下午孫霆堰打過電話來,稍微跟我提了一下。不過,我告訴他你正在休假,請他十二天後再跟你聯絡。老闆,你怎麼消息這麼快,難不成那採花之狼親自去找你談這件事?」見他一直揉著額頭,她邊說邊替他沖泡一杯咖啡,希望那咖啡因可以減輕他的頭疼。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他臉色難看地低斥一聲。
  「老闆,你不是一向很討厭孫霆堰?我不認為你會對花澄香水這個case有興趣。」廖筱薇將泡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直言說出自己的看法。
  老闆一向相信她的工作能力,現在的他就好似無理取鬧的小孩般,顯得不夠專業、成熟。她很好奇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有這種反常的行為態度?
  「剛剛我在PUB遇到那傢伙,他跟我提了下這個案子。沒想到他的歪腦袋竟然動到曉星身上,他想要讓曉星出任廣告片的女主角。你說,那傢伙要的是什麼心眼?」一想到孫霆堰那勢在必得的嘴臉,他就有氣,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今天下午他在電話中倒是沒跟我提起女主角一事。」她回憶道。「不過聽他的語氣,我就感到不對勁,畢竟自從三皇子的花精靈香水廣告案後,彩鯨和花澄就沒有直接的合作關係,今天他突然打電話來,就表示他已胸有成竹,孫霆堰這個人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她分析著。
  孫霆堰的處事態度在某方面來說,和官介珩十分相似,兩人都死要面子,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只是,孫霆堰懂得取巧走後門,老闆這一點就完全不行了,他的擇善固執無人能出其右。
  「撇開廣告案不說,讓孫霆堰知道曉星的存在,我就感到不舒服。」他將眼前的咖啡一飲而盡,言語之間充滿不安。
  「老闆,你不覺得這咖啡苦了點?」見他能將那杯沒加任何方榶、奶精的黑咖啡一飲而盡,她嘖嘖稱奇。
  老闆一向對咖啡是苛求的,平常要是泡杯黑咖啡給他,他可是會開口吼人的。現在,他竟然眉頭不皺地將之喝完,可見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廖筱薇,你明明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幹麼故意泡杯黑咖啡給我?」經她一提醒,他才發現剛才喝下的咖啡的確苦了些。他皺著眉,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生氣。
  「公司裡沒糖和奶精了嘛,你一休假,胖仔他們就把你櫃子內僅有的糖和奶精都搜括走了,我本來想等你收假前一天再去補充新的,誰知道老闆這麼早就回公司了。」廖筱薇聳聳肩,才不在意他的臭臉和責問,反正她早已經習慣了。
  不要把他的壞脾氣當真就好。
  「公司裡難道沒有其它人可以去跑腿?我才不在公司兩天,彩鯨就鬧饑荒了?」他不悅地問。
  「沒辦法,大家真的都很忙,之前的工讀生小妹被你罵走後,就沒有人敢來彩鯨當小妹了。」她搖頭,一付莫可奈何的表情。
  「彩鯨不需要禁不起考驗的員工,就算是工讀生也一樣。」他冷冷地迸出一句。「這點小事我不想插手,你看著辦吧!」他神情帶著疲態,揮手趕人。
  「老闆,那花澄的案子怎麼辦?」她好奇地追問。
  「我不會讓曉星在外拋頭露面,孫霆堰那小子休想動她的歪腦筋。」他的答案再清楚不過。
  「那傢伙向來不擇手段,我擔心曉星會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她提醒他。
  「曉星那方面我會處理,你不用掛心。」
  「老闆,雖然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令你刻意和曉星保持距離,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機會是不等人的,若你再遲遲不向曉星表明你的心意,難保她的芳心會一直為你守候,畢竟她已不是當初那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小女孩了。」離去前,她忽然認真地提醒他。
  「什麼時候你變得和其它人一樣,對我的私人感情八卦起來了?」他不以為意地迴避她的諫言。
  「老闆,你再逃避下去,一定會傷了曉星的心。」廖筱薇丟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迅速離去。
  「多事!」
  官介珩坐在辦公椅上,雙手叉抱在胸前,眉頭緊皺。
  以往的他只要一坐在辦公室內,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的心總能夠冷靜下來,不被外物所撼動。如今,他的人坐在辦公室,一顆心卻煩躁得無所適從。
  是酒精在作祟,還是孫霆堰的那番話影響了他?
  這種無法控制心神的痛苦感覺,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如果沒有記錯,最後一次是在十二年前,當方馨兒溺死於湖中的那一段黑暗日子……
  馨兒……星兒……
  官介珩閉上眼睛,卻望見她那如天使般的笑靨。何時開始,他已分不清楚,盤據在他腦海中的,究竟是曉星還是之前那段已經模糊不堪的回憶。
  該是和馨兒告別的時候了吧,他想。
         ※        ※         ※
  隔天中午,排練多時的募款公演,在所有工作人員的努力下,順利演出,圓滿結束。
  當所有演出人員在台上謝幕那一刻,台下熱烈的掌聲此起彼落。
  身為女主角的曉星,此時此刻,該是最感欣慰、最動容的。畢竟,這一段時間努力排演所付出的心力,總算沒有白費。然而,站在台上接受掌聲的她,嘴角雖掛著微笑,心底卻失望、酸楚不已。
  老闆他不但人沒來,就連一束花、一個電話都沒有,昨夜他的漠然態度,及今天對她公演的不聞不問,真是讓她難以忍受,無法相信這就是她所敬愛的官老闆。
  「曉星,怎麼啦?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剛才的演出很成功暱!你應該開心才是。」謝完幕後,所有演出者都回到後台的休息室,身為導演的江磊帶著一大束紅玫瑰,來到她的身邊。
  「公演能夠順利成功,我也很高興呢!」曉星斂去臉上的失望,振作起精神。
  「恭喜你,也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配合和努力。今天在台上的你,是我所見過最出色的女主角。」他將手上那九百九十九朵的紅玫瑰獻給她,還故意半跪下來。
  「江磊,你好誇張喔!又不是在求婚,何必這麼慎重呢!」見他一付煞有介事的正經樣,她輕笑一聲。
  「你終於笑了,這是你這兩天來第一個笑容呢!」他將花送給她。
  「謝謝你的花,其實這次的募款公演能夠成功,最大功臣是你暱,謝謝你的指導,我真的獲益良多。」曉星接過他遞來的玫瑰,禮貌性地在他頰上吻了一下。
  對這突如其來的謝吻,江磊可是受寵若驚。
  「不用……客氣。」他的聲音顯得不穩。沒辦法,這刺激過大。
  「嘖嘖嘖,剛剛的畫面要是被媒體看到,包準成了今天晚報的娛樂頭條,我可不希望我的廣告片還沒開拍,該片的新生代導演和女主角就一起鬧出緋聞。」孫霆堰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孫總。」對於他的驟然出現,江磊好似一點也不意外,至於曉星,則是一臉霧水。
  沒想到江磊竟然和老闆的朋友認識呢,這世界還真是小。
  「小美人兒,你該不會忘了我吧?」見她呆呆的沒有反應,也沒有打招呼,他來到她面前,以一種審視藝術品的眼光低望她。
  「我沒有忘記你啊,只是……」她想到官介珩之前交代過她的一番話。
  有次她和老闆在一場演唱會中遇到過這個男人,事後老闆很嚴肅地警告過她,最好少跟他有往來。雖然她不明其中原因,倒再也沒有和他碰過面。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再和他見面。他叫孫……孫什麼的……
  「只是什麼啊?」他彎下身來低問,只差臉頰沒貼上她的。
  這麼標緻的女人放在官介珩那臭石頭身邊,真是太浪費了。
  「只是我忘記你叫什麼名字了。」她沒呆呆地說出宮介珩曾經告誡的那番話。
  「沒關係,這不能怪你。當初我沒有機會向你自我介紹。」都怪官介珩當時礙在一邊。「我叫孫霆堰,花澄集團總經理,請多多指教。」他拿出一張名片,親自送到她面前。
  同時,他不忘故作紳士地輕握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孫總……」江磊在旁見狀,顯得有些吃味。
  孫霆堰在外的風評並不好,原本他以為那只是些閒言閒語,沒想到這傢伙出手的速度還真快,看來他不得不提防些。不,是幫曉星提防他。
  「唔,你是總經理啊,和爸爸的職稱是一樣的。」她認真地讀著手上的名片,輕喃道。對他方纔的手背之吻,毫無戒心。
  曉星之前在德國住了十年,多少被歐洲開放的風氣所影響,根本不把孫霆堰故意吃豆腐一事放在心中。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送了束花來,是花店的快遞小弟。
  「林曉星小姐,有人送花給你,請簽收。」對方拿了一大把白色鳶尾花,要她簽收。
  「是老闆送我的,是不是?」曉星一見到那美麗的花束,心裡激動開心得不得了。
  老闆沒有來看她的演出,至少也差人送花。這就夠了……害她誤會他了,以為他不想理她。
  「是孫霆堰先生送的,他方才特地到店裡挑選,要我們送過來的。」花店小弟臉紅心跳地據實以告。
  眼前這個女孩子,不但穿著戲服,背上還有一雙白色羽翼,活脫脫像是一位從天而降的美麗天使呢!
  「這花不是老闆送的……」曉星原本欣喜之情隨之黯淡。
  「怎麼?不喜歡我特地送你的花?因為太大把了,我才特別請小弟送來的。」他對她失望的神情感到吃味,看來官介珩在她心目中,佔有相當地位。
  真讓人感到不舒服,憑什麼他會輸給那塊臭石頭?
  「這白色鳶尾花很漂亮,謝謝你,孫先生。」她甜甜一笑,隱去臉上的失望之色。
  「不必見外,叫我霆堰哥哥就行了。」他打量她這一身「天使裝」,相當欣賞和滿意。
  如果六年前他認識曉星,花精靈香水廣告的女主角非她莫屬。不過,現在也不遲,他到底還是有辦法讓她點頭答應拍攝最新的香水廣告。
  「霆堰哥……哥?」她的腦海突然浮現官介珩那破口大罵的可怕嘴臉。
  「乖,等下我請你吃飯,就這麼說定了。我等你換好衣服。」語畢,他便開心地轉身走出休息室了。聽她那甜膩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的笑意更濃更狂了。
  他雖不明白今天官介珩為何沒有出現,卻相當清楚這是天賜的大好機會。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他可不想錯失眼前這大好時機。
  「孫總,等一下所有工作人員要去參加慶功宴,曉星是女主角,不方便缺席。」江磊看不過去了,冒著頂撞的危險開口直言。
  「那種小慶功宴有什麼好參加的,別忘了,這次的募款公演,誰是幕後資助人,還有那一大筆的募捐款項是誰樂捐的?我這個大客戶要求曉星陪我吃個飯,並不為過吧!」孫霆堰因他的話而不悅。「這個年頭年輕人若想出頭,得學會識時務,不然別想在演藝圈立足。懂嗎?」他若有所指地瞧他一眼,隨後跨步離開。
  「曉星,你真的願意跟他出去吃飯?」江磊氣極了,為他囂張的態度及自傲的語氣感到不滿。
  縱使他真是這次募款活動的大金戶,他方纔的態度也太過分了。
  「我不知道……」曉星垂下眼簾,低望那一大把的白色鳶尾花。
  她對官介珩毫無表示的態度感到生氣,連孫霆堰這毫不相干的人都送她花,他沒有道理對她的公演不聞不問。
  「曉星,拒絕他,然後跟大夥兒去慶祝,好不好?」江磊深怕她點頭答應。
  「他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捐了一大筆錢給這次的募款活動,幫助那些需要救助的小朋友?」曉星沒有當下拒絕。若是平時,她一定會搖頭說不,可是今天,她不想聽從老闆之前的告誡,她不願再乖乖順從他的每一句話了。
  「嗯,他的確代表花澄集團捐了一大筆錢。除了捐錢給這次的募款對像外,也贊助我們教會這次的公演費用。如果沒有那些錢,我們的舞台、燈光、服裝……及所有的人事開銷,無法如此順利支出。」他坦言道。
  「既然如此,我陪他去吃頓飯,也是應該的。」曉星微微一笑,下了決定。
  官介珩令她太傷心了,她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或許和孫霆堰出去吃飯,會讓她的心情舒坦些。
  「曉星,這沒道理啊!」江磊試圖阻止她。
  「我不會有事的,你不必擔心,吃完飯我會請孫先生送我回家。」她態度堅決,不讓江磊有開口勸阻的機會。
  望著懷中那一大把白色鳶尾花,她的心隱隱抽痛著。
  這六年來,和官介珩那不清不楚、沒有進展的兩人關係,她已經疲倦……或許,短暫的分離和保持距離,會讓兩人有足夠時間、空間來思索這段看不見未來前景的慕戀。
         ※        ※         ※
  「為了這麼一點小事,你把我從公司叫回來?」官介珩的吼聲從自宅客廳內傳出。
  「奶奶她老人家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你說這是小事?官老闆,你的良心到底埋在哪根樹下,我要去把它找回來。」官沙琳低吼回去,聲勢毫不遜色。
  「我的良心?」他皺眉怒瞪。「檢討別人之前先檢討自己,你要真有良心,你會丟下奶奶、丟下家裡的公司不管,拎了只皮箱跑來台灣?還勞動奶奶飛來台灣親自求你回美國?如果說我的良心埋在地下,你的良心已經被狗給啃光了!」他不客氣地反譏回去。
  今早他正想從公司到公演會場替曉星加油,沒想到沙琳的一通電話就讓他不得不放棄預定的行程。回到家後,才發現奶奶的病情並沒有她在電話上所說的那般嚴重。不過是老人家水土不服,些許上吐下瀉罷了,經醫生診斷後,已無大礙。
  他生氣的真正原因,是沙琳在電話裡誇大事實的言詞。她明明知道今天是曉星公演的日子,也清楚他一定會親自去參加,卻偏偏故意撒謊,硬是把他騙了回家。結果,奶奶她老人家的病情根本沒有那般嚴重。顯然,沙琳是別有用心。
  「是奶奶要我打電話給你,要你回來陪她的,不然你以為我沒事找事做?浪費新台幣打大哥大給你?我才沒閒得發瘋呢!」她悶哼一聲,冷冷地頂嘴回去。
  她就是看不順眼哥哥如此善待林曉星,說她吃醋也好、任性也罷,總之她就是要他留在奶奶和自己身邊,畢竟,哪有她自己受苦受難,而放任他在一旁逍遙快樂的道理?
  她偏不讓他順利參加林曉星的募款公演,尤其當她剛剛見到他的車上放了一大束的白色鳶尾花後,她更確信自己從中破壞是對的。憑什麼那個故作清純的女人可以得到哥哥的疼愛?而身為親妹妹的她,卻如垃圾般被丟棄在美國,不聞不問,好似兩人不是兄妹般……她不甘心。
  「好了,我不想跟你鬥嘴,現在奶奶已經沒事,我也回來看過她了,更來不及去參觀曉星的表演,這樣你滿意了吧!」官介珩怒氣沖沖地丟下話,準備離去。
  「等等!」官沙琳才不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你還想怎樣?」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的官介珩沒有現在的地位和權勢,林曉星她會喜歡上你嗎?如果今天的你失去一切、孑然一身,嬌生慣養的她會願意跟你吃苦一輩子嗎?她和其它女人一樣,不過是愛上你的金錢、地位,不然依你那爛得要死的壞脾氣,才沒有女人願意跟在你身邊。除了馨兒姊那爛好人外,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愛上你了。」官沙琳語帶嘲諷,試圖動搖哥哥對曉星的情感。
  明明知道那段過往回憶是他最大的致命傷,她依然毫不留情的提起……
  「謝謝你的提醒,可惜曉星就是那第二個爛好人,我很慶幸,這輩子除了馨兒外,還有另外一個星兒對我是真心的。」這次他沒有動怒,卻以相當冷酷的眼神回望她一眼。
  那一眼,讓僅存一線希望的沙琳徹底死心……
  她真傻,早該明白他對官家的立場和心意。從不自詡為官家人的他,怎可能將一丁點心思放在她這位妹妹身上。對他來說,能脫離官家的一切才是他最期盼的。
  「哥……你真的好殘忍。」官沙琳望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淚水不知不覺地落下。
  這是她最後一次為他掉眼淚,她發誓。
         ※        ※         ※
  當官介珩趕到公演會場時,後台早已人去樓空。
  不出所料……
  失望又自責的他抱著那一大把的白色鳶尾花,呆站在後台休息室,正當他思索曉星可能的去向時,江磊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來。
  「官先生,你可終於來了。」江磊見到他出現,如釋重負。「還好我留下來等舞台燈光被運走,不然就碰不上你了。」真是老天保佑。
  「曉星呢?怎麼沒有看到她?」他劈頭就問。
  「曉星她被孫先生邀請去吃飯,兩人剛走不久。」他據實以告。
  「什麼?你說清楚一點。」他的眉頭倏然皺起。
  「孫霆堰邀曉星去吃飯,而曉星答應了,於是兩個人便一起乘車離去。」他「聲唱俱佳」的表演給官介珩看。
  不愧是學電影出身的,很有肢體語言的表演細胞。
  「我請你說清楚一點,不是要你表演給我看。」官介珩氣爆了,怎麼今天沒有一件事情合他心意,淨碰上一件又一件惹人厭煩的事。
  「我無法用言語形容我所知道的,只好用肢體表現。」他神情忽然變得嚴肅。「雖然我不清楚你和孫霆堰有任何過節,不過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他對曉星是有目的地接近,且勢在必得。」
  「既然如此,你為何答應拍攝花澄的香水廣告,指名曉星為女主角?」他實在沒有耐性和這傢伙浪費時間,又不得不弄個清楚。
  此時,他真想衝到孫霆堰面前,好好揍他一頓。竟敢碰他的女人,真是不可原諒。
  「我沒有理由因為孫霆堰的個人行為,而拒絕這個廣告case,至於女主角一事,在我看過花澄的廣告企劃之後,直覺曉星是最適合的人選。放眼望去整個演藝圈,沒有一個女藝人能夠勝任那個天使角色,除了曉星。我的專業眼光可不容許任何人懷疑。何況,曉星也答應了,還願意把所得酬勞全數捐給兒童殘障基金會呢!」他言簡意賅地說明清楚。
  「很好,就因為你的專業眼光,讓孫霆堰有藉囗接近曉星。要是曉星因此出了事,我絕不曾輕饒你。」他怒沖沖地放下狠話,將手上那一大束白色鳶尾花往垃圾桶丟去。
  曉星都跟著孫霆堰走了,他還要這些花做什麼?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孫霆堰也送曉星一大把白色鳶尾花,看來,你們不但審美觀一致,就連曉星喜歡什麼款式的花,也摸得一清二楚。」他望著化妝台上那一大把紅玫瑰,心底感到很失落。
  曉星沒有帶走他送的紅玫瑰,她將它孤零零地遺棄在桌上,如同對待他對她的一片心意。
  「你錯了,曉星不曾說過她喜歡白色鳶尾花,我之所以選擇這種花,是因為……因為……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他冷冷地轉身離去,心底因江磊的話而激動不已。
  可惡,為何孫霆堰竟然也送她白色鳶尾?
  那個花精靈廣告中,幻化為白色鳶尾花的精靈,就如同曉星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化身,這是他送她這款花的唯一理由。
  他不明白,為何那該死的男人,竟也和他有相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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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享用過豪華美味的日式午餐後,孫霆堰帶著曉星來到一家氣勢不凡的咖啡廳,美輪美奐的歐式風格裝潢,顯現出與眾不同的氣派與奢華。偌大的VIP室中有著整片的大玻璃,從室內可以一覽無遺穿過台北市的淡水河及觀音山,相當美麗。
  「曉星,你想喝些什麼?」兩人坐定不久,侍應生相當恭敬地前來點餐。一旁的孫霆堰連Menu也沒瞧,就開口詢問身邊的她。
  只見她好奇的打量四周環境,顯得有些不安。
  「唔……都可以啊。」她回過神來,微笑道。
  「既然如此,來兩杯愛爾蘭咖啡好了。」他很熟練地向侍應生點餐。
  待侍應生離開後,曉星這才緩緩開口。
  「孫大哥,你也喜歡喝咖啡啊?」她好奇地問。
  「通常我都喝杯小酒,不過現在和你在一起,我還是少碰酒為妙。我不知道曉星你喜歡喝咖啡呢!」他的聲音相當溫柔。
  「不是我喜歡喝咖啡,是老闆啦,他每天都要喝上一杯咖啡才能開始工作,不然就沒有精神。」
  「曉星,你認為官介珩這個人怎麼樣?」他故意試探她。
  「老闆人很好啊,雖然脾氣暴躁些,不過很照顧我就是了。」她盡量說服自己不去想昨晚的不愉快,以及今日他的無故缺席。可是一提到官介珩,她依然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難過,眼眶開始濕潤。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見她整個午餐強顏歡笑,以及現在的黯然神情,善於察言觀色的孫霆堰心底大概有譜。
  曉星今天會答應和他一起吃飯,他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經他一探,果然是為了和官介珩賭氣才答應邀約的。
  「我才沒有和他吵架,我們只是……」她囁嚅著。
  「只是怎樣?」他勢必得弄個清楚。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搖頭,神色黯淡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走到身後的落地玻璃前。
  想到兩人之間的爭執,她就好想哭。昨天晚上她淋了一身雨走回家後,她忽然好討厭他,也開始對他不通人情的殘酷感到失望。
  她所認識的官介珩,不該是六親不認、無淚無血的自私傢伙啊!
  「曉星,不管是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該讓你掉淚。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官介珩實在沒有資格待在你身邊保護你。」他站了起來,來到她身後,同她一起眺望巿景。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連身雪紡洋裝,襯著她那白皙肌膚和及腰鬈發,好不飄逸動人。尤其是她可愛的臉蛋及無邪笑容,那才是令男人失去理智的致命吸引力。
  「老闆他一直待我恨好的,我只是無法理解為何他會對待自己的家人如此冷淡?我真的不明白。」她低歎一聲,小巧的臉蛋上儘是苦惱神情。
  「曉星,你太過單純又涉世末深,不明白人性是有很多面的。或許在對待你這一方面,官介珩的確做得很好,然而一旦他週遭生活有了變化,打破平時的正常作息,你就會發現到他其它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個性中的冷漠無情,不曾作用在你身上,但面對工作或其它人際關係時,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你從未見識過的官介珩。」孫霆堰以前輩的語氣,試圖安慰開導她。
  「縱使人性有很多面,可是『心』只有一顆啊!不管面對怎樣的人事物,老闆的本質是不會變的,他能夠那麼體貼盡心地照顧我,為何不能用在其它人身上呢?我真的不明白。」曉星顯得更加迷惑。
  「你還小,現在當然無法瞭解。」他的手攬上她的纖腰。「不要去想這些暫時無法解決的煩惱,只會浪費腦細胞罷了。」他動作熟練地從身上擁攬她,她發上、身上的香味撲鼻而入。
  「可是……」面對他這突來的舉止,她有些慌了,也有些手足無措。
  「來,將這杯咖啡喝了,它會讓你舒坦些。」他放開曉星,從侍應生手中接過杯組遞給她。
  孫霆堰瞭解曉星的恐懼和不安,他不會笨到讓她害怕地逃離自己。這之間的拿捏程度,他自有分寸、打算。
  畢竟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若現在就把美人兒嚇跑,接下來就沒戲唱了。
  「謝謝你,孫大哥,你人真好。」她接受他的建議,決定先把煩惱丟到一邊。縱使現在的她覺得有一股罪惡感從心頭湧起,感覺自己好似背叛了官介珩,她依然不顧心底的聲音,和孫霆堰在一起談天說笑。
  如果她沒記錯,這杯愛爾蘭咖啡是含有酒精的,因為老闆之前一直不許她喝這種咖啡飲料,就怕不勝酒力的她一喝即醉。
  「曉星,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將會發現我比官介珩那傢伙有人味多了,不論哪一方面,我都有自信比他優秀。尤其是對待像你這般美麗的女孩子,絕不會像他一樣,惹你傷心。」他含情脈脈地低望她,硬是強忍下心中對她產生的慾念。
  現在還不是魚兒上鉤的時候。
  「我想……我該回去了。」曉星握著那溫燙的杯子,低頭輕道。
  「你不喜歡這裡?」他有些訝然。杯中的咖啡她一口也沒喝,她果然對他還存有戒心。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有些疲累,可能是為了今天的公演,這幾天沒有睡好,所以……」她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早上公演時她一直忍耐著,直到現在,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
  「如果身體很不舒服,你不該勉強自己的。來,我扶你到沙發上休息一下。」他將兩人手中的咖啡轉交給侍應生,扶抱著她走到沙發椅前。
  「孫大哥……我想回家。」她昏昏沉沉地低喃。
  「你大概是發燒了,我請人過來幫你看一下。」他摸了下她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過高。
  「真的不用了,我只想馬上回家。」曉星硬是勉強起身,試圖站起。
  「我知道你還無法信任我,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只是和官介珩賭氣罷了。你現在既然堅持要回去,我不阻止你,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請官介珩來接你,如何?」他的語氣滿是無奈。說完,他拿起手機就要撥號。
  「我不是有心利用你的,對不起……」曉星難過地直躺在沙發椅上。她果然瞞不住他,她的心事一定全寫在臉上了。
  「傻瓜,你不需要道歉,我是心甘情願被你『需要』,錯不在你。」他笑著摸摸她的頭,開始打電話。
  不到三十分鐘,官介珩那氣極敗壞的聲音就已出現。
  「曉星!你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隨便跟男人單獨出去。你……」隨著吼聲,官介珩衝到兩人面前。
  他見到的,是她躺在沙發椅上,而孫霆堰緊依在她身邊,兩人的親密模樣讓他看得火氣直上升。
  「官老闆,我打電話是要你來接人回去,可不是要你來罵人的。」孫霆堰一臉不高興地站起來。
  曉星剛剛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被他突來的吼聲驚醒,真是的,這個不懂體貼的老粗。
  「老闆……」曉星揉著惺忪的眼睛,還沒清醒過來。
  剛剛在等待官介珩前來的空檔,她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被他的聲音吵醒。
  「曉星,如果你故意想要惹我生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走,立刻跟我回去。」官介珩衝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
  他這異常粗魯的動作,當下讓曉星嚇著了。他的手抓得她好痛。
  在旁的孫霆堰動作可不輸他,他一手擋下官介珩,將他的手從曉星腕上拉開。
  「我請你來帶走曉星,不是要你來羞辱她的。曉星她人不舒服,還輕微發燒。我要留她下來休息她不肯,所以找才逼不得已勞動你大駕,若是耽誤到你這大忙人的寶貴時間,那可真抱歉了,官老闆。」他義正辭嚴地同他交鋒。
  他不親送曉星回家,反而打電話叫官介珩過來,當然有他的目的。他要把曉星和官介珩兩人之間的小裂縫愈弄愈大,最後導致兩人的感情決裂,然後,他便可坐享漁翁之利。
  「你誘拐曉星約會一事,我會記下的,孫總經理。」官介珩冷酷地瞪他一眼,語帶警告。
  見到曉星和這傢伙在一起,他的心隱隱抽痛。除了表現在外的怒火外,他內心深處好似有種被人剝奪珍物的痛楚感受。不管今日是何原因,他就是無法忍受曉星和其它男人走得近,說他是醋桶他也不在意,他只在乎曉星一人。
  之後,他抱起曉星,不發一語地將她帶離貴賓室。
  目送兩人背影離去,一旁的孫霆堰自始至終嘴角微揚,有著令人駭然的自信微笑。
  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就知道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        ※         ※
  回到林宅後,官介珩所電請的醫生也已經抵達。
  經過仔細診斷,確定曉星只是過度勞累加上感冒所引起的發燒後,他才暗自鬆了口氣。這個小麻煩總是令人又愛又憐,除了不斷替他惹出狀況之外,還不時牽扯住他的每一分心思。他很明白,若在正常情況下,他會二話不說地愛她、疼她,可是,他背負詛咒的事實讓他因此卻步。
  從離開貴賓室後,一路上官介珩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連和醫生的交談,也只是簡短兩、三句。
  睡躺在床上的曉星,明白這回官介珩是真的生氣了。也唯有在他真正動氣時,他反而會異常冷靜,不言不語。這種被漠視的痛苦,比起他怒吼的嗓門,她寧願選擇後者。
  「把藥吃了之後,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過來看你。」他將藥包及開水放置在床頭櫃上,臉上繃得緊緊的。
  「老闆……」曉星躺在床上,輕喃一聲,水汪汪的眼中映出他那冷漠的身影。
  官介珩話一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老闆……」曉星這回使盡力氣,低喊一聲。
  不要走,不要離開她啊……
  「還有事嗎?」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不帶感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跟孫大哥出去吃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見他依然生她的氣,她好難過、好傷心。
  她不要他討厭他,不要啊……
  聽到她說的話,官介珩只是沉默了幾秒,之後面無表情地回頭,冷迸出聲。
  「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回去了。」他殘酷地望她一眼,毫不接受她的解釋。按著,冷冷地轉身,推門而出。
  「不要!不要離開我……」顧不得一切,她猛地起身,想要抓住他。
  沒想到,過於情急之下,一個不小心,她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來。
  「曉星!」聽到她哀叫一聲,他轉身衝上前去,將跌倒在地的她攙扶起來。
  「好痛……」曉星強忍著膝蓋上傳來的疼痛,淚,如雨般落下。
  之前膝上的舊傷口尚未復元,現在經這麼一跌,原先快癒合的傷口於是又裂了開來,滲出鮮血。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傷口要是再裂傷了,可是會留下疤痕的。」官介珩心疼死了,邊叨念邊動作迅速地檢查她的傷勢。
  「老闆,不要走,我不要一個人……」她才不管傷口是否嚴重。她只要他,只在乎他啊!
  曉星忽然激動地抱住他,在他寬闊的懷中哭了起來。
  「曉星……」官介珩整個人呆住了,對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那麼幾秒,他的腦海一片空白。
  「星兒只是生氣,為什麼你今天沒有來參加人家的公演,就算是臨時有事不能來,至少也要讓星兒知道。你知道星兒有多麼失望,站在台上表演時,人家的腦海亂七八糟的,好擔心你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你知道人家有多擔心你嗎?」曉星躲在他的懷中,相當委屈地向他哭訴。
  她像個小孩般,哭得可憐兮兮的。
  「曉星……」官介珩擁著她,被她這極盡委屈的眼淚徹底征服。一股莫名其妙的虧欠罪惡感油然而生,方纔的冷酷及無情早已崩潰瓦解、煙消雲散。
  「雖然和老闆已經認識六年,但是星兒就是不瞭解,為何老闆會有那麼殘酷的一面。星兒不要老闆只對星兒好,星兒希望老闆對沙琳還有孫大哥,也能夠像對待星兒這般,既體貼又溫柔。」她從他胸前抬起頭來,早已哭紅了眼。
  見她哭得這麼慘兮兮,他心中的罪惡感更加深沉了。
  此時此刻,他不禁覺得,自己真是位千古罪人。
  「曉星,你還在生病,需要少說話多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嗯?」他輕輕哄著她,盡量放低姿態。
  「今晚你會留下來陪人家?」她乖順地點頭,吸了吸通紅的鼻子。
  「嗯,我會留下來陪你。」他抱起她,將她帶至床上。
  「真的?你不能騙星兒喔!」她無法全然安下心來,深怕他趁她熟睡時,悄然離去。
  「我什麼時候對你黃牛過?」他替她覆上被子,溫柔地說道。
  就是今天嘛!曉星在心底抱怨。
  「乖,把藥吃了,早點睡覺休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他拿著藥包和開水,哄著她服藥。
  曉星乖順地把藥吃下去,沒有二話。
  「膝上的傷還痛不痛?我幫你換上新藥,嗯?」他幫她將杯子放回櫃上,同時取出醫藥箱。
  「老闆,明天去不去動物園?」她忽然問道,趁他幫她換藥時。
  「動物園?」他停下動作,抬起頭來,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忘了?」她難掩失望之情。「你答應過人家的。」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開始聚集凝結。
  「我沒忘。」他搖頭,目光落在眼前她那光滑白皙的修長雙腿上。
  他已盡力克制自己,不要對曉星產生任何非分之想,縱然她毫無戒心地穿著單薄睡衣,既純真又性感地任他幫忙換藥。
  她自己沒有警覺到,她那天使臉蛋、魔鬼身材,對一個平凡又普通的男人來說,是多麼嚴重的致命吸引。
  「老闆,怎麼不說話了?」見他忽然出神發呆,她不解地輕間。
  「不,沒什麼。」官介珩慌亂地抽回視線。「等你好了,我們就去動物園。」他迅速地包紮完傷口。
  「等明天一早醒來,我就會好了。」她興奮不已。極度渴望和他同游的心情,由此可知。
  「我會先準備好相機和野餐點心的。」他輕拍她的頰,安撫著。
  「嗯,晚安。」有了他的允諾,她安心地閉上眼睛,掛著微笑漸漸沉睡。
  一旁的官介珩望著她那純真的睡顏,及依然掛有禾干淚痕的粉頰,他心底終於下了一個重要決定。
  他真心渴望,可以一輩子守護在她身邊,就像現在這般,沒有其它的紛擾和牽絆,只有他和她,兩顆心緊緊相依為命……
         ※        ※         ※
  和哥哥大吵一架後,官沙琳整個下午都坐在宅子後方的樹林內生氣、哭泣。即使天色已暗、樹林內陰冷起來,她依然動也不動地曲膝呆坐,受傷的心扉中儘是對官介珩的怒氣。
  心力交瘁的她獨坐在漆黑林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竄來的寒風及樹葉搖動聲,更增添可怕的陰森感。
  她整個身子顫著,孤零零地浸身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沒有溫暖、沒有微光,有的只這顆悲哀的心……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愚蠢地在這一個人獨自傷心。」忽地,一個極其陰冷的空洞聲音傳入她的耳際。
  官沙琳先是一愣,之後才緩緩抬起頭來。
  自眼前陰森樹林的黑暗中,浮現一雙令人不寒而塛的紫色眼睛。
  何時開始,天色已暗了下來?她怎麼都不知道?
  眼前的傢伙到底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官沙琳心中有著千百個疑問。
  「我不是什麼怪物,我可事先聲明。」闇夜悶哼一聲,沒好氣地來到她面前。
  黑衣、紫瞳。闇夜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詭異的邪惡氣息。邪美面孔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紫色眼瞳,誘惑著注視他的任何一人。
  「那你是誰?」官沙琳的膽子算是很大了,她心底雖然又驚又駭,卻仍凶巴巴地開口詰問。她那異於常人的勇氣,可不多見。
  「閽夜。」他的微笑邪美且充滿魔魅。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她怒問。對眼前這來歷不明的傢伙除了好奇,還有著恐懼。
  她害怕的,不是他那充滿異國民族風的外表,而是他彷彿能透視人心的能力。
  這個傢伙全身上下充滿一股非常邪惡的氣息,又穿戴一身邊塞民族風味的披風服飾,迥異於現代人,想必他的身份很特別。
  「你是我目前見過最勇敢的女子,真不簡單。」闇夜似笑非笑地來到她面前,冷冷地打量她,言語中有著欣賞之意。
  「廢話少說!」對他充滿戲謔的恭維,她可絲毫不領情。「你到底是誰?」
  「恕我現在無法告知你我的身份,你把我當成一般人就行了。」他態度輕浮又陰沉,卻充滿著神秘感。
  「去,你把我當成笨蛋。你這種打扮哪像『普通』的一般人,我看你是神經病!」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還好我及時出現,不然看你剛才傷心的模樣,你可能會想不開,做了傻事。」他面無表情地低望她,近兩公尺的身長給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我……不會想不開的,我只是……」她語塞。
  「你只是氣不過你哥哥對你的忽視,以及他對林曉星的情意。」他一語道破她心結。
  「我……」
  這個奇怪傢伙的確說中了,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認識我哥哥和林曉星?」她問道。
  「沒錯,我姑且可以稱之為他們兩人的朋友。」他冷笑一聲。「所以找才會在屋外的這片樹林中出現。」
  「你的身份一定很特殊。」她打量他那充滿戲劇性的外表。「你是不是表演魔術的魔術師?」她聯想著。
  「若你如此界定我的身份,我也不反對,我的職業的確和魔術脫不了關係。」他沉笑一聲。「我可以用身為魔術師的法力,幫你完成任何願望。」他忽然說道。
  「願望?」她愣了下。「你真的是腦筋有問題,懶得理你。」說完,就要走出樹林。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見到我的能力!」他狂笑三聲,好不自負。
  「神經病!」她悶哼著,半信半疑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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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

「曉星,怎麼啦,作噩夢了?」
  守候一旁的官介珩,見她忽然驚醒,立刻欺跪在她身邊。
  「我……作了個夢,很奇怪的夢。」她低喃,為方纔的夢境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是夢,為何卻如此真實?明明是夢,卻讓她有恍然大悟的感受?夢境中,她是一位天使,一位有著翅膀的天使。她與其它的天使同伴,一同嬉戲悠遊於美麗的天堂中,那快樂的笑聲現在似乎還縈繞在她耳邊呢!
  可是……夢境的最後,她卻為了……為了官老闆,放棄了天使身份,甘願來到凡間,守在他身邊……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愛他,連夢裡都還那麼在乎他……
  唉!別胡思亂想了,這一定是演出在即,害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畢竟夢中的劇情和舞台劇實在太相似了,讓她同劇中女主角一樣,有種矛盾複雜的心痛感受,為了愛人而拋棄她的身份及所有,下凡來找尋愛情。
  「曉星?」一旁的官介珩顯然被完全遺忘。
  他低望她輕蹙柳眉的可愛模樣,不禁搖頭笑了起來。這小妮子八成又陷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了。
  「老闆,已經是早上了啊?」待她回神,才發現到氣窗外的微亮天色。
  「嗯,才六點而已,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他伸手替她拭去額上的汗水,還好她的燒已經退了,體溫也回復正常。這下,他終於放心了。
  「這麼說,你整晚沒睡,一直陪伴在星兒身邊?」見他待她如此盡心盡力,她不禁深深動容。
  「你在生病,我怎麼睡得著呢?」他體貼地替她蓋好被子。
  經過這幾天的思考,他決定要趁早表明自己的心意,同她求婚。他要讓她明瞭,貼心朋友的關係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讓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守護她、愛惜她。
  不過,在向她求婚之前,他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至於那該死的詛咒顧慮,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對曉星的強烈愛意已取代了他所有的理智。
  「老闆,你對星兒好好,好好喔!」曉星強烈感受他待自己的真誠。
  她明白,官介珩是個不擅言語的男人,要他像孫霆堰那般口若懸河,花言巧語是不可能的。然而,他的細心、體貼,處處為她設想的言行,卻足以讓她瞭解他暴躁脾氣下的溫柔和關心,甚至……一些些的愛意。
  「曉星,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語氣輕緩且認真。
  「什麼事啊?」曉星小心翼翼地問。
  見他如此慎重的模樣,地也跟著緊張起來。
  「今天晚上我必須回美國一趟,所以這幾天你得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藥。」
  「咦?為什麼忽然要去美國?你現在不是正在休假嗎?」她不明白地問道。這麼一來,今天的動物園之旅不就泡湯了?
  「因為奶奶她水土不服而生病,又不肯乖乖地回美國,我只好陪她老人家一起回去。你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不會太久的。」他將她臉上的失望之情全看在眼底,卻沒多說什麼。
  「星兒不知道老闆的奶奶來到台灣,而且今天不是說好要去動物園?」她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好似他這一去,就永遠不會回來似的。
  「奶奶的事情還來不及跟你說。至於動物園,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帶你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整天,嗯?」他捏了捏她的鼻,好言哄道。
  「老闆的奶奶長得什麼樣子?還有沙琳呢?她是不是陪在奶奶身邊?」曉星好奇地想像官家奶奶的模樣,至於沙琳,她已有好一些時間沒見到她了。
  「奶奶她很難纏的,也很凶,不過她是個心地很好的人。至於沙琳,之前和我吵了一架後,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耐心地回答她,眼眸中隱著憂心。「老闆,關於我收留沙琳的事情……」她一直想跟他表明,她不是有意欺瞞他的。
  「不要說了,那不是你的錯。」他搶去她的話。「你的出發點是正確的,做法也沒多大的錯誤。是我的態度太過激烈,才會讓你受到委屈。該說道歉的人是我……」他輕擁她入懷,心疼地低望她。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被他趕下車,在小雨中哭著行走,因而淋了一身雨,生了這場不該生的病;如果不是他,她不會在受盡那不平的對待後,還低聲下氣地請求他的諒解。這小笨蛋,竟然連生氣的權利也不懂,真正該說抱歉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老闆……」被他溫暖氣息緊緊包圍,曉星感到又驚又喜,不知所措。
  他竟然能夠如此坦然地面對她,並向她道歉。這些話他以前是從不輕易說出口的。
  「手鐲的事我已經釋懷了,你願意把珍視的東西送給沙琳,這就表示你同樣重視沙琳。我不該吃自己妹妹的醋,是不是?」他盡力說服自己,同懷中的小美人兒表態。
  「關於手鐲這件事情,我想你是誤會了,星兒並沒有把老闆送的鐲子轉送給沙琳,雖然她後來跟我開口要求過。」她抬起白皙可愛的面扎,解釋道。
  「這麼說,她是自導自演,又想破壞我們兩人的感情。」聽她說明後,他低歎一聲,為這烏龍誤會所引發的一切事件感到不值。
  「老闆,星兒很擔心沙琳呢!總覺得她很孤獨、哀傷的樣子。」曉星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她心底依然保有對官家兄妹不和的存疑,如果能夠更瞭解其中原因,或許她可以盡上一份心力,好化解這兄妹倆的紛爭。
  「沙琳她……對我一定很痛恨吧!」他苦笑一聲,鬆開他的手。過往回憶慢慢浮現。
  「為什麼?」她不明白地問。
  「十二年前,馨兒──我以前的女朋友,剛去世的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魂不守舍,像失了魂似的。原本,我該回去那棟獨居的小屋,繼續過著一人生活。但奶奶不放心,所以我被留了下來,和從未一起生活的妹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雖然沙琳的母親極力反對我住下來,但在奶奶的堅持下,我過了一段從未有過的正常家庭生活,那種和家人相處的感受是我從未擁有過的。」
  「可是,縱使奶奶想盡辦法要安慰我失去馨兒的痛苦,我的心卻依然孤獨地活在黑暗中,並痛恨起過去二十二年來所喪失的家庭生活。於是有一天,我終於自殺了,我拿著水果刀往自己心臟猛然刺去,昏迷在馨兒溺死的湖邊。最後,是沙琳發現了我,把我從鬼門關前搶回一命。我的這條命可說是她撿回來的。」他神情平靜,緩緩道出那段塵封的痛苦回憶。
  「老闆……」曉星聽到他的這段過去,心痛了起來。為什麼他從小會一人獨居寧又為什麼後來會和沙琳不和呢?
  「我的母親在生下我的同時,因難產去世。五歲時,奶奶帶我去一家寺廟算命,那個混蛋江湖術士表示,我是帶著不幸命運出生的小孩,會嚴重影響到親人的生命財產安全。」
  「所以,從五歲開始,我就被奶奶安排送到日本,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除了一位保母外,我的生命中從未和任何人有過接觸。直到十五歲那年,當我以函授方式完成初中學業,奶奶終於讓我加入團體生活,就讀一般高中。」
  「馨兒……就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學,因為她的出現,我十五歲之前那段長達十年的黑暗日子,終於慢慢褪色,是她幫助我走出自閉又孤獨的世界。後來,我們相愛了,並約定等到彼此大學畢業那年,就要踏入禮堂。」
  「結果,畢業前一個月,我帶著她一起回美國參加官家的家庭派對,把她介紹給所有親人認識,並宣佈我們即將結婚的喜訊。可是,就在同一天,馨兒因失足而落入湖中,我的世界頓時由天堂落入地獄,又開始了從前的黑暗生活。」訴說這段傷心回憶,他的心情卻意外平靜,倒是在一旁傾聽的曉星,顯然激動不已。
  她眼睛含著淚,全身輕顫,為他的那段痛苦過往感到難過、心傷。
  比起官介珩曲折的成長過程,她真的是太幸福了。
  「因為馨兒的驟然消逝,我沒有回日本參加最後的畢業考,就在舊金山待了下來。當時沙琳只有十二歲,也是她首次和我這個哥哥一起生活。我因為馨兒的死而痛苦自責,她卻認為如果她能早一點喚人來搶救馨兒,或許馨兒還有一線活命的希望。為此,同樣自責的她,便開始默默陪伴在我身邊。而我,卻始終躲在一個人的世界中,隔絕週遭人的刻意關心,並開始痛恨老天爺的不公平。
  『自殺不成後,我一個人默然離開,回到台灣來,開始過著自我放逐的日子,想要徹徹底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沙琳卻追著我來到台灣,並且死纏爛打地賴在我身邊,當時她才十二歲多一點。』他苦笑一聲,回憶不全然是痛苦的,沙琳陪伴在身邊的那一年,他的確因此熬了過來。
  『後來呢?』曉星緊緊握住他的手,給予深深支持。
  他願意告知他的過去,她該感到欣慰才是。
  『後來奶奶派人把沙琳找了回去,因為在回到台灣一年後,某一天放學途中,沙琳忽然發生交通意外,受了很重的傷,當時奶奶認為都是因為我,她才會發生那場車禍,甚至有殘廢之虞。再次受了沙琳重傷的打擊後,我決心遠離所有官家的人事物,從此徹底失蹤。沙琳之所以痛恨我,也是從那時開始,因為她被帶回美國療傷後,我再也沒有去探過病,從她躺在醫院意識清醒的那一天起,我這個哥哥就已消失了。』
  『老闆……』曉星的淚水終於落下,她無法想像,當時的他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壓力。
  論及婚嫁的愛人驟然消逝,不到一年,陪伴在側的妹妹又有生命危險……換作是她,她也會質問老天為何如此不公?竟一一奪走他生命中的親人、愛人。
  『曉星,你不會怪我一直隱瞞你這些事情吧?』見她哭得淚眼汪汪,他心疼地為她拭去淚珠。
  他終於有勇氣足以面對那處心靈傷口。
  『當然不會,就算你永遠把它深埋在心底,絕口不提,星兒也不會怪你的。不管你有怎樣的灰暗過去,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星兒一定會永遠相信你、支持你,陪在老闆身邊的,因為……我好愛你啊!』她梗著聲,紅著眼睛,淚眼迷濛的說出自己的心聲。
  『曉星,你愛我?』他一聽到她的表白,好不驚喜。
  『嗯,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星兒更愛你了。』她點點頭,雙頰浮上紅暈。
  原來他胸口上的傷痕,竟是自殺不成所留的傷痕。當時,他一定很痛、很痛吧!
  『謝謝你,曉星。』官介珩為她的真心表白深深動容。
  有了她的這番話,他心底產生一股強大的安定力量,不再焦躁、憂慮和不安。老天爺終究沒有完全遺棄他、派了個天使來拯救他的世界。
  『老闆,答應星兒,要早去早回喔,星兒一定會乖乖等你回家的。』她甜甜一笑,偷偷地在他唇上親啄了下。
  那一吻,讓官介珩一掃之前的沉重回憶,舒坦許多。
  『嗯,我一定會早去早回。』他寵溺地低望著她羞紅的臉蛋。心底打定主意,要帶著結婚戒指一起回來。
         ※        ※         ※
  當天睌上,官介珩便陪著老奶奶返回舊金山。曉星則是待在家中繼續養病。
  除了些許感冒症狀外,曉星的病情已改善許多,這都得歸功於官介珩的細心照顧及那番坦然告白。
  獨自留在家中的曉星,總覺得心裡怪怪的。不只耳根子太過清靜,就連家裡的電話也少了起來。爸爸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打電話回家,一反以往每兩天就撥一次電話的習慣;而到南部潛水的弟弟,也毫無消息,照理說他今天應該返家才對。至於暫住的官沙琳,這兩天也不見蹤影,她的行李甚至還留在家中客房呢!這到底怎麼回事?所有在她身邊的人怎麼都不見了……
  曉星納悶地滑下床,想起了那只七彩紫晶手鐲,如果官沙琳將之歸還,手鐲應該好好地放在化妝台上的珠寶盒中。可是……沒有,她翻找了好一會兒,就是沒有看見鐲子的蹤影。
  『沙琳她……真的把鐲子拿走了?』在遍尋不著後,她像洩了氣的皮球般,一臉懊惱和失望。
  正在思索官沙琳是否會平安將之歸還時,家中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一定是沙琳回來了。曉星一聽到鈴聲,立刻開心地奔下樓,打開大門。結果卻是……
  『孫大哥?』見到孫霆堰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她的小臉蛋顯得驚訝不已。他怎麼會知道她的住處?又為何專挑無人在旁陪她的畤候出現?
  『曉星,我來探病。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孫霆堰手上抱著一大把的香水百合,關心地前來探視。
  『已經好多了,謝謝你。』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花束,呆愣了好一會兒。
  時候已經不早了,該請他入屋嗎?現在官介珩不在,家裡也沒有其它人,實在有些不妥。
  『不講我進去喝杯茶嗎?這山上可是冷得緊。』他見到她眼底的猶疑,故意視而不見。
  曉星只好微微一笑,領著他進入屋裡。
  『怎麼,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來到客廳後,他打量著高貴典雅的室內裝潢擺設,隨口問道。
  『我弟弟他應該快回來了,我正在等他呢!』曉星親手泡了杯茶給他。
  比起泡茶,泡咖啡她可是內行多了。
  『其實,我今天前來,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跟你討論,就是有關我們花澄的香水廣告拍攝計劃。我相信,江磊應該跟你提過了,如果你願意,我希望這一、兩天就開始進行。這廣告案我們已經籌劃近半年,現就只剩你和江磊的檔期。江磊那邊我已經跟他確認過,大致沒有問題。至於你,由於還是學生身份,我想就利用還剩一星期的春假,把整個拍攝作業完成,如何?』他邊說邊喝下她親手泡製的茶。
  茶一入口,他的舌頭就立刻抗議。但,他沒說什麼,不動聲色地把手中的茶杯放下。
  『你覺得這種伯爵茶的味道如何?好不好喝?』曉星顯然沒有專心聽他說話,注意力全放在他喝茶的反應上。
  還不錯,只是有點甜。」他微微一笑,很好的紳士風度。
  「可是我通常都放兩顆方糖的。」她疑惑地喝了一口。泡茶她雖不在行,但應該跟泡咖啡沒有兩樣吧。
  老闆喝咖啡的習慣就是如此啊!
  「我不喜歡甜的東西,所以不管咖啡還是茶,都不放糖的。不過官介珩就不同了,他通常喜歡這種甜度的飲料。」孫霆堰能夠瞭解她的心思及想法。
  這小女孩真是單純天真得可怕。
  「不好意思喔!平常若是管家不在,都是弟弟煮東西給人家吃的,所以我對料理、家事實在不內行。」她吐吐舌頭,替他的味蕾感到可憐。
  「如何,我剛剛跟你提的案子,有沒有任何問題?」他搖頭一笑,終是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只要不影響到課業,我很樂意幫助那些小朋友的。」一想到她能夠因此替殘障兒童基金會募到一大筆款項,她就相當開心。
  「既然如此,你就簽下這紙合約吧!」他將早準備好約合約拿出來。「上面清楚記載我們這次廣告案約合作細節,也寫明將你所得的五百萬新台幣酬勞全數捐給殘障兒童基金會。如果沒有其它問題,請簽下你的大名。」他把合約攤在她面前。
  「五百萬!這麼多錢。」曉星出乎意外。
  「不多,以我的識人眼光,你所帶來的商業利益將遠超過這個數目,所以一點也不嫌多。」他甚至把筆放到她手中。
  「孫大哥果然也是個有愛心的人。」曉星不疑有他,合約連看都沒看,就把大名簽下去。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終於把事情搞定後,他暗自得意著。
  專挑官介珩出國的這個時候來,就是有這個好處。林嘵星不會想要拿著合約去請教那傢伙。如此,他辦起事來也輕鬆許多,不會礙手礙腳的。
  合約剛完成的同時,林家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曉星接過電話,原本平靜的臉色迥然大變,刷地慘白。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眼見不對勁,孫霆堰來到她身邊。
  「剛剛遠在德國的伯父打電話來,他說爸爸媽媽發生車禍,現在兩個人在醫院裡,情況危急,有生命危險……」曉星顫著聲,腦海一片空白。
  一旁的孫霆堰還來不及開口說話,電話又再度響了起來。
  「喂……」曉星急忙接過電話,交談不到兩句,她整個人全身顫抖,手中的電話鏗然掉落。
  「曉星!」見她整個人就要倒下,孫霆堰連忙伸手抱住她,憂心地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剛剛那通電話又是誰打來的?」懷中的她,如驚弓之鳥般,蜷縮在他胸懷,令人好不憐惜。
  「弟弟他……」她喘著大氣,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朋友打電話來,說他今天潛水時不小心發生意外,下落不明。他們打撈了整個下午,還是找不到他…很有可能被海浪捲走了……」她只差沒有昏厥過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在一瞬間,她的三位家人通通發生意外,生命垂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曉星整個人泣不成聲,難過無助她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老闆在就好了。
  「曉星,你不要太難過,我相信你的父母及弟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別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只要能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全力協助你的。」他緊擁她,溫柔地安慰著。
  他不禁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現在官介珩不在,她家裡又慘遭變故,這種非常時期他乘虛而入,再適合不過。
  「哼!就算要幫忙曉星,也輪不到你出頭吧!」忽地,官沙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個陌生男人到底是誰?看他一付不懷好意,簡直要把林曉星吃了的模樣。
  雖然她對林曉星並無好感,不過,她今天剛好想罵人,就幫一幫這個笨蛋好了,免得她被人吃了都還不知道。
  「沙琳……」曉星見到她,就像見到官介珩般,有種較心安的感覺。
  「喔,這話怎麼說?」這是孫霆堰第一次見到官沙琳,不過由她酷似官介珩的容貌與說話語氣,不難猜出兩人之間的關係。
  「曉星很可能是我們官家未來的媳婦呢,她的事情由我來幫忙處理就行,你這個沒安好心眼的外人,少管閒事!」官沙琳來到兩人面前,一手將曉星從他懷中「搶」過來。
  「你這種不擇手段的霸道作風,跟官介珩還真像暱!」孫霆堰很有風度,不生氣也不惱怒。「既然有人伴在曉星身旁,我這個外人真顯得多餘了。不如識相點,早些從你的視線中消失。」說完,他拿著合約就要離開。
  「曉星,我恨遺憾你的家人發生意外。不過,拍攝工作不能因此而延誤下來,所以你暫時不能前往德國,詳細的拍攝時間我會再通知你,好好保重。」
  臨去前,他不忘交代有關香水廣告拍攝之事。
  「沙琳,怎麼辦,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曉星淚流滿面的低泣,一顆心慌亂無主。
  「你就別浪費眼淚了,事情已經發生,你哭瞎了眼睛也沒用。這一切都是天意,你我都改變不了的。好了,別哭了,很難看耶!」孫霆堰一走,她偽裝的面具立刻換下。
  剛剛進門時,剛好聽到林曉星和那男人的對話,這林曉星還真倒霉,一下子三位親人生死未卜。
  她終於也嘗到失去親人的滋味了。
  曉星聞言抬頭望向沙琳,卻不經意地看到她兩隻空空的手腕。
  「沙琳,我想問你有關手鐲一事,老闆說你告訴他是我把手鐲轉送給你,你……為什麼要欺騙他呢?」她訥訥地問道。
  「我沒有欺騙他,反正你早晚都會點頭,我只是提早告訴他罷了。你最後一定會願意把鐲子轉送給我的。」她完全沒有罪惡感。「而且,你最好別開口閉口就是老闆東老闆西,我聽了都厭煩。」她冷哼一聲。
  「沙琳,老闆已經把你們兩人的事情告訴我了,我認為你是因為太在乎老闆,所以才會如此痛恨他,就是太過敬愛他,才無法忍受他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可憐事實。其實,你是很在乎老闆的……」
  「不要說了!」她吼斷她的話。「我們官家兄妹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就算我真的關心他、在乎他,那又如何?也絲毫改變不了他活在算命預言陰影下的處境。」她的淚水積在眼眶,神情相當激動。
  只要一提起過往,同樣自責的罪惡感就會湧起。她多麼希望當時她能夠跑快一點,能夠早一分鐘喚人來拯救溺湖的方馨兒。如果當時她不要有一絲遲疑,或許方馨兒就會得救,之後的演變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是永不休止的悲劇。
  「我恨抱歉,真的很抱歉……」曉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安慰她。沙琳那滿是刺蝟般的行為,不是與生俱來的,若是可以選擇,她必定也不希望自己的性情演變成這樣。她那不斷吶喊的痛苦靈魂,其實是最寂寞的……
  神啊,請你高抬貴手,保佑她所珍愛的這些人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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