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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追情盜愛【全書完】

[董妮] 追情盜愛【全書完】

簡介

  追情三部曲上寫的明明白白----知己知彼,死纏爛打,霸王硬上弓!她就不信有了萬全準備,還追不上這個心戀多年的男人!即便他如何貞烈頑強,仍不免要拜倒在她纏女的熱情攻勢下,乖乖交心。早打算抱獨身主義的他,就快要被這個妄想得到自己的小魔女給搞瘋了,無論他如何惡形惡狀,出言恫嚇,她總有辦法見招拆招,逼得他理智盡失,心房漸解,難不成他這個大男人,真要輸給一個小女人了?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一章

夜深了,儘管大地早被濃稠的黑幕所覆蓋,富麗堂皇的大廳裡依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只可惜再多的錦衣玉食、綾羅綢緞也滋潤不了一顆孤寂的心靈。「蘇格裡王國」的莉莉安公主百無聊賴地躲在廊柱後,為這避無不可避、干篇一律的社交舞會感到厭煩不堪。
  「莉莉安公主,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呢!」說話的男人看著她的眼睛裡寫滿清楚的情慾。
  這個人是誰?張三?李四?還是王五?莉莉安凝皺起艷黛如春山的柳眉,微抿的唇角洩露出心底的慍惱。
  「是嗎?剛才我明明看見你和特裡夫人跳舞跳得很開心。」
  突然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第三者更加無禮地插進來強拉她的手——
  搞什麼鬼?莉莉安甩袖急退一大步,不意卻撞進另一堵高大的肉牆裡。
  「小莉莉,你今天早上走得那麼急,還穿錯了我的襯衫,你知不知道?」一個溫和帶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逐風!」這三句不離本行的大色鬼。莉莉安對他揚起一抹令朝陽為之失色的燦爛笑容。「你怎麼來了?」
  「來換回我的襯衫啊!」柳逐風斜挑上揚的桃花眼裡閃耀著一絲促狹的神色,語帶曖昧的唇輕刷過她粉嫩透明的桃腮。「我想死你了,小莉莉,今晚有沒有空?」
  莉莉安沉寂了一夜的水眸首次泛起透亮的波濤,明燦燦的目光掃過兩個不認識的愛慕者,使壞的玉手勾上逐風臂膀。
  「當然有,我們走吧!」愛嬌的身軀緊黏住男人碩壯的體魄,存心叫那些不知道是為了她的爵位、財勢、還是美貌而來的蒼蠅難看。
  果然,相送一對壁人偕手離去的是無數道怨恨、嫉妒的火光,全部來自會場中自認才貌雙全、野心勃勃的男人們。
  「好險,幸好閃很快,不然就被你的愛慕者生吞活剝了。」坐進王宮的專車裡,放下前、後座間的隔音玻璃,逐風嘲諷似地揚高兩道濃濃的創眉。
  「誰叫你要惹他們!」莉莉安取下假髮,打開車窗,任沁涼的夜風吹亂削薄的青絲。「這一次你來得比較早哦!」
  「沒辦法,事出意外,再不來就要砸鍋了。」逐風一直領著莉莉安的調查費,固定每個月二十號到「蘇格裡王國」向她報告追雲的一舉一動、生活現況。而今天才十五。
  「追雲出事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待她驀然察覺,心坎上已深深刻劃了他的身影。但身為「蘇格裡王國」的公主,在行過二十歲成人禮之前,她沒有任意離國的資格,只得花錢僱用逐風就近看著,千萬別讓他在她採取追求行動前就先結婚了。
  「NO!」咧開一嘴白牙,逐風瞇著眼貼近她耳畔。「二哥只是春心蕩漾了。」
  柳追雲會主動追求女孩子!莉莉安垂眸搜尋腦海中對那淡漠男人的印象,一雙清寒、邪媚又深沉的黑瞳裡是尋不出積極熱情的。
  「我不相信!」
  「等你見過巫晨曉後,你就知道二哥為什麼會喜歡她了。」逐風遞上一張照片。
  那是個清純若蓮萼般的俏麗女子,燦爛無偽的大眼裡藏著一片澄澈晴空,惹不上半點塵埃,天真無邪得直如花間精靈。
  「你應該能夠瞭解,像我們這種半身泥濘的人,最喜歡的就是與自己擁有絕然相異氣質的女子,像是可以滌盡自身的污穢,帶來致命的幸福感。」所以光與影才能相伴又相生。
  「他們相愛?」一股酸澀在她心底炸開,刺激了脆弱的眼眸。
  「快了!」一圈圈靈黠的波紋在逐風唇角浮起。「除非你能立刻出現,並證明自己才是真命無子。」
  「我國法律規定,皇族在尚未行過成人禮之前,不得擅自出國。」莉莉安捏著照片的手在發抖。巫晨曉,一個與她截然不同的美麗女子,柳追雲真的會愛上這個小天使?
  黠笑升上他的眼,狡償的光芒在逐風眼裡發亮。
  「你什麼時候行成人禮?」
  「這個月十八。」莉莉安慌忙將照片還給他,她不能在未對戰之前就先弱了氣勢。
  「只剩三天。」逐風滿腔壓抑不住的興奮。「沒關係,這段時間裡我可以幫你看著二哥,等你行完成人禮後再來台灣。」
  「先別透露我的行蹤。」狐疑起於他的過度熱心,莉莉安在心裡審思起逐風提前到訪後的一言一行。「追雲的地址和電話都沒變嗎?」她決定凡事眼見為憑,先瞭解事態的全盤發展後,再構思應付對策。
  「沒變,但大樓的警備不比一般,要進去並不容易,需要我的幫忙嗎?」聰明似狐的女人,逐風急忙改變作法、以退為進。
  「謝謝,我會自己想辦法。」莉莉安淡然一笑,輕輕拍著他的肩。「逐風,我很感激你的關心。」
  「別介意!」他轉開眼,不免哀悼起二哥的未來。可憐的男人,被這種精明、固執的女人纏上,將會是一生的惡夢。不過……呵呵呵!追雲活該,誰叫他要作孽良多呢!
  上個禮拜大嫂和二哥聯合硬塞了一個女人進他公寓,還寫了一本「盜愛契約書」教導她如何勾引他,害他被整得淒慘兮兮,這口怨氣要是不出,他就枉稱男子漢了。
  可惜那女孩純潔得像張白紙,讓他每次想欺負她時,就有一種虐待了小動物般的罪惡感,屢戰屢敗的情況下,手中只剩莉莉安這張最後王牌,就指望她能幫他討回一個公道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巫晨曉是我嫂子大學的學妹,在我家已擁有一定的地位。」她還是在他公寓裡興風作浪,逼得他不得不遠遁「蘇格裡王國」的罪魁禍首。
  「朱姊姊!」莉莉安神色突變。早聽聞柳家大夫人一直想盡辦法要終結兩位小叔的不羈生活,想不到她真的行動了。
  「明白了吧!」心底的詭笑更形擴大,逐風加緊煽風點火。「有大嫂做後盾、出主意,你得更加油了。」
  「怎麼加?」可惡!情勢於她不利啊!
  「由頭加。」逐風丟過去一本小冊子。「這是我大嫂幫巫晨曉寫的「追情三步曲」,你不妨參考看看。」讓二哥嘗嘗作繭自縛的滋味。「追情三步曲」其實就是「盜愛契約書」換個題頭罷了。
  「知已知彼、死纏爛打、霸王硬上弓!」有意思!一抹媚笑浮上她的紅唇,靈動水眸波光閃爍,像是對冷漠的男人投下戰書——等著接招吧,柳追雲,這個月十九號開始,我莉莉安公主將會親自出馬終結你的單身生涯。
          ☆          ☆          ☆
  他越來越像保姆了!柳追雲深邃,黝黑有如古井深潭般的雙瞳,因著眼前女子的到訪,更抹上幾許清寒。
  「這次需要什麼?」
  沒有多餘的問候,平波不揚的音調裡激不起一絲漣漪。這樣生疏有禮的態度,總是今晨曉緊張得汗濕重衣。
  「對不起,柳二哥,我……我想……那個契約書寫裡的『知己知彼』,我……」
  「你想瞭解逐風?」他的耐性只能維持到這裡,迅速一言點出她的目的。
  「嗯!柳二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逐風的興趣、專長、愛好……我……我對他一點都不瞭解,根本不曉得該如何與他相處、交談,我……」
  追雲感到一陣搬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楚。他不是沒亂點鴛鴦譜過,事實上柳家的大哥、大嫂;「蘇格裡王國」的國王、王后,他們的姻緣都是他從中攪和、牽線而成。
  他挺喜歡這項遊戲的,看一個平日高高在上的大男人被他們的小情人整得暈頭轉向、七零八落,其中的成就感非常人可以理解。但現實生活上這種男人並不多,以至於他已經好幾年找不到對像來遊戲了。
  這一次會把目標對準三弟逐風,一半是因為最近的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另一半則是三弟的風流已然淪落至下流的地步。去年一整年八卦雜誌的新聞至少有六個月是以逐風的緋聞為標題,柳家列祖列宗的臉都叫那個臭小子給丟光了。
  和大嫂一起擬定「盜愛契約書」,教唆巫晨曉去引誘逐風,他以為晨曉有別於時下一般精明、艷麗女子的純樸與天真,或許有機會一舉擄獲逐風飄蕩不定的花心。
  但誰曉得這小女生竟單純得近乎蠢!
  巫晨曉居然連逐風的喜好、專長……如何與他做良好的交談,這等事都需要軍師的幫忙。唉!他似乎可以預見爾後清靜悠哉的生活要徹底遠離他身旁了!
  「柳二哥,請你幫助我!」楚楚可憐的神情仿似誤墜污泥中的清蓮。
  他垂下眼臉,能拒絕嗎?這麻煩可是他自己攬的。
  「你等一下,我把剩下的公事交代黃秘書後,再帶你回公寓,整理出一套有關逐風日常生活習慣、愛好的報告書給你。」
  「謝謝你柳二哥,謝謝你,謝謝。」晨曉好怕他不肯幫忙。這份契約書可是關係了五百萬元的債款和一份她願傾生命來還的恩情。
  父母突然車禍去逝,獨留下她和高達五百萬元的債務,幸而大學的學姐朱巧巧伸出援手,幫她度過了難關。
  現已成為「薩多摩飯店」總裁夫人得朱巧巧當然不會把這筆小錢放在眼裡,但她不願平白受人恩惠,因此她和朱朱簽下了這樣一份借條:晨曉可以不用還錢,但她必須釣上柳家的風流三公子柳逐風,並教會他女人不是男人的性玩物。
  可天知道,這對一個國中、高中讀了六年女校,今年方滿十八歲的女孩而言,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任務。
  逐風根本不理她,天天和她玩「你追我逃」的遊戲,甚至撂下話,休想他會憐她分毫,她若想圓滿達成任務,就去找當初幫她訂定契約書的人幫忙吧!沒辦法,她只好來求追雲,幸虧他只是態度冷淡,倒從未拒絕過她的要求。
  載著晨曉回公寓的路上,追雲繃緊的下巴強壓下了滿腔的懊喪。他一向自忖聰明過人,卻如此失策選中一個過於單純的女人來遊戲,簡直是自掘墳墓,失策呀!
          ☆          ☆          ☆
  銀色的法拉利駛進停車場後,在管理員的招呼下,他們步入電梯。
  「你和逐風也相處快一個星期了,有把握完成任務嗎?」
  沉默持續到頂樓,她才給了他一個搖頭示意。
  他對著她的發旋長歎口氣。「你覺得逐風是個什麼樣的人?」
  「呃……不知道!」
  多簡潔的答案!追雲翻著白眼,解除大門口的保全措施。恨不得自己從未參與過這項遊戲,它絕不可能成功的。
  「追雲!」保全解除後,電腦控制的大門自動敞開,一條玲攏、嬌俏的身影瞬間撲進追雲懷裡。
  自幼在「神偷門」屋受過武藝特訓的追雲,反射性地做出應對,他旋身捉住來人的手腕、踢腿、彎腰,一個過肩摔將人摔進廳裡。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當莉莉安自滿天星斗中清醒,豁然發現太陽穴已被一支手槍抵住。
  「柳追雲,你敢打我?」
  好熟悉的河東獅吼!他直盯著眼前玫瑰般嬌嫩、艷麗的花顏好一會兒,一個影像緩緩在腦海中浮現。
  「你是……『蘇格裡王國』的莉莉安公主?」常年掛在臉上的冰霜像遇著火苗兒似地瞬間融解了。
  「喂!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嗎?」莉莉安沒聽進追雲的問話,此刻,她眼裡只看得見他身後那清純似白蓮般的年輕女孩。
  「什麼?」他有些失措,雖然喜歡設計別人送禮堂,自己可沒想過要娶妻生子。看大哥婚後那副「賢慧」、「孝子」的模樣,只有「可怕」兩個字足以形容。
  「還不是未婚妻,那是女朋友嘍?」一抹詭笑在莉莉安紅艷如花的櫻唇上綻開。「你好,我是莉莉安,請多指教。」她很「友善」地上前和情故握手。
  「呃?你好,我叫巫晨曉。」晨曉至今仍搞不清楚狀況。
  「她不是我女朋友!」抑不住的憤怒磨出追雲齒縫。
  這是個最惡劣的玩笑。「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體驗人生嘍!」追雲反常的激烈情緒,更讓莉莉安認定晨曉就是他的女朋友。
  「來我家體驗人生?」鬼才相信她的話。
  「是來一個『平民百姓』的家裡體驗人生。」才兩句話就勾起了她腦海裡的甜美回憶,和他鬥嘴真是生活一大樂事。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公主殿下。」多年不見,她的牙依然像鑽子一樣利。
  「我容許你親吻我的手背。」她高傲地對他伸出白嫩玉手。
  追雲黝黑的瞳孔剎那間深沉得恍似無底海溝,兩道危險的寒芒倏地機出。那彎腰的動作有如分格電影般緩慢,他的唇親吻過她手背的時間不到一秒鐘。
  事後,他優雅地取出手絹擦拭那碰過她的痕跡。嫌惡的眼神好像他剛才不小心被垃圾污染的潔淨。
  兩簇熾烈的火焰倏地竄上莉莉安美麗的水眸中,那原本就紅艷如玫瑰的櫻唇,更加綻放出鮮血般的虹光。
  「請問府上有消毒水嗎?」
  「洗廁所那種?」激怒她的快感在追雲心裡發酵。
  「恐怕要更強烈的。」她狀似為難地放低了音量。「我的手剛剛被比糞便還骯髒、惡臭的東西碰到了。」
  「你——」他咬牙。「我去拿硝酸!」
  「那個……我……」一陣怯弱的低語,忽地飄進鴟對持中的虎與獅之間。
  「幹什麼?」憤怒的合奏響遍公寓。
  面對竄燒的兩雙火眼,晨曉發顫的身子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我……想回家了,可……不可以?」再遲鈍的人也懂得趨吉避凶,何況眼前的戰場已激烈得沸沸揚揚。
  「請便!」不約而同的送客令,顯示兩位文明人已維持不了禮儀風度了。
  「謝謝,再見!」保命赦令一下,晨曉迫不及待落荒而逃。
  碰!無辜的第三者一走,追雲抬腳踢上大門。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你這麼大聲想嚇誰?」比嗓門,莉莉安是從不輸人的。
  「一隻沒有禮貌的小耗子。」斜睨著她,追雲眼裡蓄滿陰沉的邪光。
  「小耗子在說誰啊!」她雙手插腰,發飄的氣勢一點兒也不輸他。
  「小耗子在說你……呃!」他倏地咬住舌頭,該死!上當了。
  「哦!難怪這麼吵,原來是一隻沒禮貌的小耗子在鬼叫。」一比一平手了!莉莉安很有興趣繼續下一場鬥嘴。
  可惜追雲已經受夠了。「滾出去。」
  「憑什麼?」
  「就憑這裡是我家。」
  「柳先生,你未免太自抬身價了吧?如果我沒記錯,這棟大樓應該是『四大門將』共同建立,準備用來招待皇帝的處所,你不過是受雇暫時來看門的。」
  追雲一口氣憋在胸膛裡,氣得險些腦中風。好!算她厲害。
  「就算是管家也有權利選擇他的客人,而你——」他狂暴一笑。「你這個最討人厭的女人,最好別惹火我。」
  「你可以打我啊!」她笑咪咪地湊上前去。
  「你以為我不敢?」他危險地瞇起雙瞳。
  「不,你敢。」她笑得邪媚。「而且我會叫自己傷得很重很重,甚至留下可怕的後遺症。」
  他心臟突地一窒,鼻端嗅到陰謀的味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莉莉安雙手搭上他的肩,任憑嬌軀半吊在他身上。
  「只是給你一個對我負責的理由而已。」
  原來她的目的在這裡。追雲猖狂地抑頭大笑,也不推開她,反而和她額抵額,成串低語幾乎說進她的嘴裡。
  「你認為一塊洗衣板……不!用洗衣板形容你,對洗衣板而言是一種污辱,洗衣板起碼還有一點凹凸,對於一個發育不全的小女孩該說是飛機場比較適合。很抱歉,我沒有戀童癖,對未成年少女沒興趣。」
  說她是飛機場!清艷的水眸裡迅速降下了冰冷的寒霜。莉莉安不顧一切地更加貼緊地,用事實來證明她到底是飛機場,還是大波霸。
  「柳追雲,衝著這一點,我就非叫你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不可。」
  「但願你別先癱在我的西裝褲下起不來。」他陰騖地握起她的下巴,幾乎是粗暴地咬上那抹柔嫩。「小女孩,別對我來這一套,要玩遊戲,你絕對玩不過我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她發狠地回咬他,嘴裡嘗到淡淡的鹹腥味兒。「在愛情的國度裡沒有輸贏,當你的冰心只為我的挑釁而發火時,小心了!男人,這可是墮落的前兆。」
  他猛地推開她,盛怒的臉龐上一片鐵青。
  「沒有一個對我玩火的人可以全身而退,就算你是莫納的妹妹也一樣,莉莉安——」那陰寒的話語,字字句句如冰珠墜地。「別逼我毀了你。」
  「飛蛾為什麼撲火?」她美麗的花顏,因為堅定的意志而更加誘惑動人。「因為那是它一生無悔的選擇。」
  他無法否認向來無感的冰心果真被震撼住了,只好憤怒地甩袖離去。
  「你不走,我走!」火般的話語隨著他身影的消失,那逼人的熱度終於漸漸降低。
  呼!莉莉安困難地吐出一口氣,就差那麼一點點,只要他在逼進一步,她就要潰敗而逃了。
  提起行李,隨便找到一間客房逕自住下。
  和他鬥嘴雖然有意思,卻相當累人,讓她全身的細胞幾乎死了一半,但她可不會輕易放棄。
  追情三部曲第一招要「知己知彼」——想要瞭解一個人,由他的家、生活習慣著手是再恰當不過了,她立即旋身出了房門,向客廳踱去,打算好好參觀一下他的住處——
  整間公寓以黑色為裝潢基調,偌大的客廳裡,只擺了一組超大型沙發與條幾,四面牆壁全裝設了隱密性大櫥櫃,打開櫃門,空蕩蕩的空間裡,幾無長物。
  沿著走廊探訪每一間臥房,一張大床連著床頭櫃是僅有的擺設,他的廚房乾淨得像是居家雜誌上的樣品屋照片。
  唯一用上心思的是工作室,一流的電腦網路設備,整套OA辦公傢具,兩大只文件櫃,分門別類、整齊排滿了各式公司文件,辦公桌上還有一隻喝完未洗的咖啡杯,算是屋裡唯一嗅得到人味的地方。
  可憐,這男人根本沒把公寓當成家!
  莉莉安不覺有些心疼,永遠在空中飛翔雖然自由,但不累嗎?只要是人,總有需要喘口氣的時候吧?而他卻把自己逼得像個機械人,拋盡七情六慾,何苦來哉?
  她忘不了,當年他幫忙處理「蘇格裡王國」內戰,在他看到莫納落海失蹤,瞬間所爆發出來的熾熱激情的模樣,那才是真正的柳追雲。多年來,她一直思念著那個由冰為火的男人,冷酷的容顏在頃刻間發出浴火鳳凰般的光彩,深深吸引住了少女初識情味的芳心。
  她打算奉獻出一生的真情摯愛。當然不准他任意糟蹋。她渴望他的回應,她要化為烈火再度融化他。那麼——就由改變這屋子開始吧!將這塊冰冷的地方轉化為溫暖的家,以供他終年疲累的翅膀在這裡休休憩。
  想到就做,她動手打電話給逐風,幫忙聯絡裝修工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三天!她要送給他一個天大的意外驚喜。
          ☆          ☆          ☆
  幾乎是落荒而逃,直到空氣中的寒風鑽進骨髓裡,喚醒了沉淪的理智,追雲才恍然發覺,他已經離開公寓,流落在不知名的暗巷裡了。
  十二月的隆冬,強大的寒流幾乎凍僵了他的四肢,但奇怪的是,他的胸口依然燒著熊熊烈火。
  冰涼的手企圖淹滅那股熾熱,可是大掌一碰到胸口,某種火般的記憶一下子摻進腦海裡,發熱的地方正好是曾經壓住她柔軟的部位。
  記憶自動喚醒他身體裡的躁熱感,鼻端彷彿還嗅得到她如玫瑰般清芬的香氣,她的嬌軀豐滿、綿軟如奶油。
  不僅觸感一流。那股子甜香味更加刺激了他口中唾沫的分泌。
  太小看她了,這顆剛成熟的蘋果,無疑是伊甸園中最誘人,也是最邪惡的禁果。理智叫他遠離她,而他的感官的沉淪差點陷他於萬劫不復之地。
  怎麼辦?那間公寓還能回去嗎?他猛地搖頭,轉身走進巷尾的PUB裡,他需要一點刺激轉移注意力,順便凝聚被她擊得險些粉碎的自制力。
  英俊的男人總是受歡迎,沒有女人會暴殮天物地放著柳追雲一個人,獨白喝悶酒。
  他進門不過十分鐘,身邊的鶯鶯燕燕已圍了一圈。
  冷淡的眼掃過這群同樣意在尋歡的女人,他隨便挑了個順眼的,準備徹底浪蕩。
  被選中的女人歡呼一聲,趕開身邊的敵人,自顧自地坐進他懷裡。
  「先生貴姓?」刻意矯揉的嗓音,令人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追雲攢起濃眉。「別說話,喝酒。」那嗔嗓讓他忍不住拿來和莉莉安嬌嫩輕揚的聲音做比較,這個美艷、順從的女人竟比不上家裡那只潑辣的小野貓能激得起他的慾望。
  可惡!一杯威士忌下肚,酒精開始在身體裡竄燒,來這裡的本意是為了忘記她的,想不到她的尖牙利嘴卻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第一次被女人挑釁到失控,他對她的憤怒如排山倒海般遏抑不止。猛地拉過身邊的女人,壓下她塗滿艷紅唇膏的唇,嘗到一嘴的胭脂味兒。
  他一蹙眉,居然有股想要推開她的衝動。
  女人的手乘機伸進他的襯衫裡摩挲那片平坦結實的胸膛,修長的大腿纏上他的腰,挑逗上男人的雄偉。
  追雲閉上眼睛,摒開一切的思緒,決定好好享受這一次。
  陌生女人愛撫的技巧很不錯,她很瞭解男人的性感帶。不論是含著他的耳垂、唇舌在胸口啃嚙打轉、長指甲輕刮過他的背脊、纖纖玉指畫圈似地纏上他的下身……
  她擁有叫全世界男人臣服的本事,可是……該死的,為什麼他沒有反應?身體依然冰冷、冒不出一點兒火花,就連想要抱她的衝動都沒有。
  她的身材明明就那麼好?而他又急遽地想要,但——可惡!他到底是哪裡反常了?
  「住手!」追雲再也忍不住心底那股煩躁與厭惡,用力推開她。「今晚我沒有興趣。」「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女人迷濛的水眸閃過一絲遺憾。「這是我的名片,你什麼時候有興趣都可以來找我。」這樣一個英俊不凡的男人要是輕易放棄了,她肯定會後悔終生。
  追雲用了一秒鐘看了她的名片一眼,「於君君」是她的名字,這女人倒還不壞,不會死纏爛打,隨手將名片塞進口袋裡,他丟下五千元,連她的酒錢一起付了,算是對這識相女人的獎賞。
  走出PUB,他決定去睡飯店,只要他不回家,那種小女孩的癡戀兩、三天就會降溫了,莉莉安很快便會走出他的生活,他又可以重新得回可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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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深了,漆黑的天空中寒星點點。
  追雲的銀色法拉利停在公寓大樓下,莫名地,竟有股近「家」情怯的感覺。
  為了避開莉莉安,他離家三天,直到今天下午,打了兩通電話回來,都沒人接聽,他猜測小女孩大概已經玩累了,回「蘇格裡王國」去了。
  他總算可似安心回家,抬頭仰望,那間沒有任何燈光、一片黑暗的五樓公寓就是他的家。
  「家」?對於這個住所,他從來也沒有「家」的感覺,奇怪!為什麼卻有想要回來的渴望。
  停好車,搭著電梯上樓,開門的手竟然有些抖,他的心情越發緊張了起來。「都是那個小魔女害的。」他將一切歸諸於莉莉安的任性妄為。
  因為四大門將間的特殊牽連,他不想太為難她,她倒得寸進尺了。哼!她要真笨到不見棺材不掉淚,下一次絕不輕饒她。
  懊喪的手指扒梳過一頭亂而有型的短髮,突然——
  追雲瞪圓了眼、張大了嘴、梳發的手指黏在頭皮上、雙腳定在原地,成了一尊僵凝的雕像。
  一點燈光在他進門的剎那間亮了起來,暈黃的光華在米白色的客廳中流洩出一室的溫暖,曾經是硬黑大理石的地板換上了原木新裝,空氣中隱隱還有一股清新的木材香味兒。
  厚重的絨布窗簾被頑皮的蔓草纏了一身,窗台上幾株含苞水仙與鬱金香爭奇鬥艷,超大型的黑色沙發被迫穿上一身可笑的拼布衣裳,任幾隻猖狂的龍貓在上面撒野。
  第一個在他空白腦袋裡浮現的念頭是——他走錯屋子了。
  倉惶的腳步一退,離開腳下堪稱舒適的長毛地毯,雖不想承認,但它確實溫暖又柔軟。他轉身準備走人——惡魔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舒服嗎?」
  追雲猛地回頭,迎上他惡夢的根源,這才確定自己並沒有過錯屋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佈置一個溫暖又舒適的家是做妻子的責任。」莉莉安笑盈盈地走近他,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歡迎回家。」
  「誰給你權利隨便改變屋裡的擺設?」他的雙瞳危險地瞇起。
  「你啊!」
  「我只記得,我叫你滾出去。」
  「可是你沒說不能再滾回來啊!而且,你一走就是三天,不正表示著將房子全權交託給我負責的意思?」
  「所以你就把我房子變成一間娃娃屋?」狂暴的烈火在他體內著燃。
  「是一個『家』。」她更正道:「一個真正適合人居住的地方,是適合芭比娃娃吧?」
  「你願意當肯尼,我就無條件做你的芭比。」
  「你當芭比?」他邪媚的眼輕蔑掃過她嬌小的身軀。
  「憑你這副模樣,別害人家玩具公司關門大吉了。」
  該死!又在損她了,這隻大沙豬。莉莉安抿了抿唇,另有反攻計。
  「看你的反應這麼大,想必對屋子的新裝潢滿意到極點。既然如此——」她詭異一笑,雙手送上帳單。「請付帳吧!」
  追雲接過帳單一看,七位數的金額險些炸停他的心臟。這樣一間爛客廳就……等一下,難道她……沉著臉,默然不語推開她,緊張地檢查起自己的臥室和工作室。
  嫩綠配上鵝黃色調的溫暖佈置,險些扭傷了他的眼睛。這混蛋居然連他最私密的地方都不放過。
  追雲看到自己的衣褲鞋襪全被分門別類收進了一隻彩繪白雲的衣櫃中;櫃裡有兩個抽屜,一個放領帶,另一則裝滿他的內褲。
  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這女人瘋到連他的內褲都要管!怒火差點燒爆全身血管,他急喘兩下,像是邪魅上身般,眼裡浮潛著陰沉的寒光。
  「原來你對我如此有興趣?」
  「還好啦2」莉莉安緊捏住自己的大腿以防竊笑出口。「想不到你喜歡穿這種四角褲,嗯……挺可愛的!」
  「有人說褲子穿得太緊會影響性能力,我不想令我的女伴失望,因此很懂得放鬆自己。」他輕佻著眉。「或者,你也想試試我的能力?」這傢伙,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都被她當成病貓看了。
  「那就快點吧!這個禮拜都是好日子。」她乾脆自動坐上他的床。
  追雲反而愣住了,這傢伙到底是不是女人?她可能連「矜持」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不過她若以為他會退縮,那她未免太小看他了。他脫下外套走近床邊。
  莉莉安伸手替他解下領帶,他乘機攫住她的下巴,粗魯地啃咬那一抹柔軟。今晚就要讓她知道挑釁男人會有什麼下場?
  他下巴的鬍渣子磨蹭著她薄嫩的臉皮有點兒痛,她難受地在他懷裡扭動著身軀;而他只覺得每一點接觸都是刺激,體內的慾火很快就被點燃了。
  急切的大手用力撕開她的襯衫,隨著裂帛聲起,四五顆扣子四散噴飛,她豐盈的胸部罩在蕾絲胸罩裡,若隱若現的花蕊隔著薄紗,吐露粉紅艷光,似在對他發出愛的呼喚。
  等不及解下那層束縛,他濕潤的舌已隔著紗布對地進行激情的挑逗。
  「唔,追雲……」莉莉安高抑著螓首,十指伸進他的濃髮中,將他緊緊抱住,像要揉進她體內般。
  她的呻吟完全在他的預料外,他以為她就要棄械投降了。雙手加緊地解開她褲子上的拉鏈,將手指探進去尋幽攬勝。
  一波波的慾火像海浪,翻起的波濤洶湧像要將她淹沒,她覺得天在旋、地在轉,渾身著火似的急須尋一個管道來發洩。
  本能地她知道他的身體正是散熱的根源,雙手沿著領口伸進他平坦、肌肉纍纍的背部,籍一次又一次的撫摸與碰觸,將身上高溫的躁熱轉移到他身上。
  該死!她竟然來這一招,他的呼吸不覺有些亂了。
  緩下愛撫的動作,他粗喘地趴在她胸前,一口氣差點換不上來。
  他不再繼續點火,被蒸發的理智漸次流回她腦海,她淘氣一笑。
  「不繼續嗎?錯過這個好日子又要等下個月了耶!」
  「什麼意思?」他猛地抬頭,陰鷙眼裡慾火退盡,只剩下猖狂的冰焰肆虐其中。
  「你不知道嗎?女人每個月都有幾天是特別容易受孕的危險期,今天就是我的危險期。」她的笑容純美如山谷中的野百合。
  他卻像吞了十斤炸藥,險些氣炸心肺。
  「所以你今天是特別來引誘我的?」
  「不要隨便冤枉人。」她媚惑的眼神勾纏住他的火眼。「方纔的開始與結束可全是你一手主導的哦!」
  「沒錯。」他眼裡邪光大熾。「而你只是順著竿子往上爬。既然如此,我不依著你的意未免不太識趣了。」他決定給她一個教訓,再也不顧念四大門將的關係了。
  「你是說你準備愛我了?」她索性睡到他床上去。
  「是抱,我從不愛任何人,當然,更不可能愛你。」他走到床邊,打開床頭櫃。
  「如果有了孩子呢?」
  「你不知道有種東西叫保險套嗎?」他取出一個套子走回她身邊。
  「不知道精子的體積和針孔比起來孰大孰小?」她突然媚笑著摟住他的頸子。「不如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追雲神色倏變,急忙仔細檢查起那個保險套,該死!這個混世小魔女真的給保險套穿孔了。
  「我決定幫你生孩子,最少生五個,可以組一支籃球隊,當然,想組棒球隊或足球隊也是可以啦。我無所謂,但你就要辛苦一點了,畢竟你已三十歲,早過了人生高峰期,如果你不行,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去做試管嬰兒,你只要提供原料就可以了,或者……」
  「夠了!」勃然怒吼正似春雷乍響,轟得四面玻璃震動搖蕩,追雲快被這個任性的小公主氣瘋了。
  「難道你是家庭計劃的擁護者,喜歡『兩個恰恰好,一個也不少』,不要啦!這樣太少了。」
  他連理都不想理她了,邁著僵直的腳步踱出臥房,他自是不會再棄守城池,放任她在他家裡為所欲為了。
  但也不想面對一個神經病的自言自語,浴火的身子飄進工作室,房門像爆炸般轟然關上。他絕對絕對要想一個好方法,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家門。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逝,呼!莉莉安吐出一口長氣,四肢無力地癱倒在他的床上。
  和他對陣好累,她全身發顫,每一個碰觸到他身體的細胞都在騷動,這樣的針鋒相對不知道還要維持多久?她沒追過男人,一心只想吸引住他全部的目光,她想,她給他的印象是夠深刻了,但他眼裡的厭惡卻也更加濃厚,這方法到底是對、是錯?
  難解的問題得不到答案,可她已船到江心,再想補漏為時已晚,只願他能明白她的情意,莫再任滿腔衷情盡付流水。
          ☆          ☆          ☆
  他受夠了!打電話給於君君,他決定利用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人趕走莉莉安那個混世小魔女。
  「大帥哥!」於君君站在PUB門口笑著揮手。「想不到你真的打電話給我了。」追雲走出轎車,蹙眉審視她一身端莊的穿著,她的超短迷你裙和小可愛呢?她這副粗拙的打扮如何激得起莉莉安的怒氣,通她離去。
  「你能穿回上次那套衣服嗎?」
  「袋子裡。」她拍拍肩上的背包。「你現在看到的是我公司的制服,醜死了對不對?不過我可以在你車裡換衣服,五分鐘就好。」
  「好吧!你換。」追雲幫她打開車門。
  於君君換衣服的速度果然很快,才三分鐘,令人眼睛一亮的狂野美女就出現了。
  「說吧!大帥哥,你找我絕對不只是一夜溫存那麼簡單,想要我怎麼幫你?」「假扮我的女朋友。」追雲突然發現這個於君君還挺聰明的。
  「你不會是想叫我當壞女人,去嚇退另一個女人吧?」
  「是小女孩。」他不自在地啐了一口,莉莉安是他一生的惡夢。
  「哦!」她了然一笑。「沒問題,但事後你要怎麼答謝我呢?」
  「五萬塊。」
  「這樣好不好?我拿三萬就好,另外兩萬換你一夜。」
  他默然。最近是怎麼回事,他淋上蜂蜜了嗎?怎地一堆狂峰浪蝶竟如此看得起他,個個「性」趣盎然的。
  「不然三萬換一夜?」
  「上車。」他冷道。真是瘋了,他倒的是什麼邪楣啊?
  「三萬五?」上路後,於君君尤不放棄地爭取著。
  他一路沉默到公寓,價錢已經飆高到她自願做白工,再倒貼一萬塊了。追雲只有一種想法,早知道就剃頭做和尚去。
  「唉!你真悶,一點兒都不好玩。」跟著他上樓途中,她兀自抱怨不停。
  「我家到了。」他打開門。「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歡迎回……」家字哽在喉嚨裡,莉莉安愕然發現到他身後一條窈窕身影,美麗女子上衣的鈕扣已全被解開。春光隱現。
  「嗯,情人,你的傭人真沒禮貌,竟然這樣盯著人家的胸部看。」於君君半身搭在追雲肩上,吃不到肉,至少可以揩揩油。
  驚訝瞬間閃過追雲瞳孔,這衣服是什麼時候脫的?她的動作還真快。不過現在沒時間思考這個,專心對付莉莉安比較要緊。
  「怎麼,小公主,感到自卑了?」
  莉莉安只覺心臟像被雷擊中,一時間竟麻痺得無法反應。
  「我不知道你對女人也有意思?或者你有興趣一起來?」追雲送她一抹充滿邪氣的笑容。
  不知道是痛?還是怒?莉莉安只是死抿著唇,全身發抖,卻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情人,你不是說要進房繼續在車上的事?」於君君自動送上紅唇,在他頰上印下了一個艷紅、惹人遐思的唇印。「怎麼不快點兒,人家要嘛!」
  莉莉安圓瞪著黑黝的瞳孔,妒火在心底炸開,迅速流竄過每一個細胞。
  「當然,我也要你,我們進房吧!」追雲樂見到莉莉安的怒氣,更加溫柔地摟著於君君回臥室。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相擁進房,莉莉安的心像被活生生給扯碎了,一絲鮮血沿著被咬破的紅唇滴下,她感覺不到痛,因為更深的巨疼已經束縛住她的靈魂了。
  「喂!沒關係嗎?那小女孩好像快氣瘋了。」於君君附上他耳畔低聲警告。「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那正是我的目的。」追雲回頭偷瞥她一眼。「我就要她生氣回家。」
  「我說的想不開是指『自殺』。」
  「莉莉安會……自殺?!」他眼裡的精光突然斂盡,一臉倉惶。
  「搞什麼?」於君君在心裡嘀咕。「明明就在乎她嘛!做啥彼此傷害?」
  進了臥室,於君君玉體橫陳、姿勢妖嬈地斜躺在大床上,她可還沒放棄勾引他的想法。
  「你真的認為她會自殺?」惶惶不安的語氣,他焦躁地在房裡踱起方步。
  「我怎麼知道?」真是一隻呆頭鵝,竟對著一個美女談論另一個女人。
  「那……」莫名地,心底湧出一股酸疼的感覺,他的腦海裡映滿莉莉安的身影?
  「你要真這麼怕她想不開,就去對她說出真相嘛!」於君君建議道。
  「不行!」追雲斷然拒絕,他不能任她沉淪,她的深情,他永遠無法回應,所以不希望兩人之間有過份的牽扯。「我一定要斷了她的傻念頭。」
  「要不就把計劃改變一下。本來你是想演場床戲給她看,現在你去洗澡,我呢!假裝有急事,自己回家。」
  「好,就這麼辦。」他的頭點得好乾脆。拿了衣服轉身進浴室。「你慢走,酬勞我會寄到你公司給你。」
  於君君氣得牙歪歪的,這個蠢男人,真的對她一點慾望也沒有,害她擺姿勢擺得累死了。
  憤憤地穿好衣服走出臥房,莉莉安正排在門口等地。
  「多少錢你才願意離開他?」她言語如冰,與心底熊熊的怒火正成反比。
  這對男女,真是敗給他們了,居然都想用錢打發她。
  於君君不由有些惱怒。
  「你滿足不了他,所以他才會來找我,怎麼你不甘心?」
  「你根本不愛他!」莉莉安唾棄他們這種肉體關係,卻又不免悲歎起自己,他與她連這點牽扯也沒有。
  「誰說的,上床的時候我們可都是全力付出。」
  「那叫性,不是愛。」
  「小妹妹,你大概還不懂得吧?男人和女人,性和愛是分不開的。」於君君媚惑一笑。「或許他會因為喜歡我的身體進而喜歡上我呢?」
  哪有這種事?莉莉安堅定的眼神不覺閃動了下。
  難道這就是她一直得不到他垂青的原因?
  「小妹妹,你還未成年吧?」
  「我已經二十歲了,老女人。」莉莉安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迫不及待地要反噬敵人。
  居……居然叫她老女人。於君君氣得額上青筋暴跳,這兩個沒有禮貌的傢伙,好!看她怎麼整他們?
  「不過你還是處女吧?」
  「那又如何?」被踩著痛處,莉莉安已經分不清是非,只是全身張滿銳利的尖刺,要刺穿每個接近她身邊的人。「男人們儘管天天在外面玩,但論到娶妻,他們還是會選擇一個純潔的女人做老婆。」
  「是沒錯,但如果這個純潔的女人永遠沒機會接近那男人呢?」
  這正是她胸口最大的痛。莉莉安握緊拳頭,不知如何反應。
  「而且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如果我能順利懷上他的孩子……」於君君壞笑道。
  「你給我滾離追雲身邊,不准你再接近他一步。」莉莉安又驚又氣,心頭像燃了十把烈火。
  「嘿!如果是他自己來找我呢?畢竟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說吧!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永遠消失?」她咬緊牙根,絕不退讓。
  「就算我收了錢,你自信綁得住他?」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她像是下了某種決定,怒火背後,某種異樣的光燦在她眼裡閃爍。
  於君君第一個想法是一一一房裡那個大帥哥完蛋了。
  「十萬吧!」這個價錢算是公道了莉莉安二話不說,開了一張現金支票給她。「拿了錢,不准你再出現在地面前。」
  「我又不是說話不算話的奸商。」雖然受了氣,卻得回一大筆報酬,於君君帥氣地開溜,剩下的麻煩就留給柳追雲自己去收拾了。
  她一走,莉莉安忍了一夜的淚水再也停不住奔瀉而出。是妒嫉、是憤怒,也是羞辱,他就這麼討厭她,寧可要一個嗜錢如命的玩伴女郎也不要她!
  更多不甘心的淚水濕了滿額,不禁怨起他的薄情。
  她到底哪裡不好?或者有什麼特別原因,使他不斷地逃離她?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一直以為在他心中,她應該算是一種獨特的存在,他對每一個人都疏淡有禮,獨對她,他會扯下所有紳士的偽裝,爆發出心底的不滿。
  難道她猜錯了?這不是愛?而是另一種負面情緒——憎厭?
  不!她絕不輕言放棄,這就去證實,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恨?
  打開他的臥室,她按熄電燈,自動卸下身上的衣裳,她存心和於君君比個高下。
  追雲洗完澡,走出浴室,看到一室的黑暗.不禁咕噥;「走就走,幹麼把燈全部關掉?」
  不過他也沒想去把燈打開,反正他也累,關上燈正好睡覺。摸黑著上床,他脫下身上的浴巾,鑽進被窩裡。
  突然!大掌觸碰到一片軟玉溫香。
  「於君君;你……」她還真的不死心耶!,「你不是回家了?」
  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聲,莉莉安為他連她和於君君的身體都分不清而妒火中燒,怒不可抑。
  「喂!你玩夠了,快回家去。」他冷聲警告。
  她依舊不語,雙手挑逗性地攀上他的肩,非逼得他失控,叫他永遠記住她不可。
  「於君君!」冷言冷語中已帶了一絲怒意。
  本來還加緊撫觸他的,但十指一碰到他熱燙的胸膛,她不由驚駭的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於君君,你的聰明伶俐呢?」他在兩條裸體之間築起一道防護牆,生疏的語氣不像情人間該有的。
  莉莉安忽然迷惑了。就算只是肉體伴侶,他這種反應也未免太奇怪了。
  「她的聰明伶俐,連同她的人一起滾回家去了。」
  「莉莉安——」他嚇得差點摔下床鋪,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打開電燈。
  光明乍亮,她看到一尊精裸的阿波羅雕像,倒三角肌的厚實胸膛下連接著一雙修長勁腿,和……
  「啊-色狼!」
  追雲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脫光衣服爬到他床上的女人,坐在他床上喊他色狼!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閉嘴!」他氣得一手摀住她的尖叫,一手急扯過被單遮掩下身。
  「色狼!」她又大叫,張嘴用力咬了他一口。
  「呃!你在幹什麼?」他吃痛地甩著手,齒印清晰的傷口上,血跡嫣然。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兩滴珠淚掛在眼眶,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小女孩,這種事玩玩、說說還好,真的裸裎相對了,所有的計劃盡皆落空,只剩下滿滿的心慌,攪得她手足無措。
  「你……」他急忙彎腰拾起方才被他遺棄的浴巾圍住下身。「是你怕看到我的……我才要找東西遮掩。」
  「那我也沒穿衣服,你把被單抽走了,我要用什麼遮?」她抹著淚,真的是被剛才震撼性的一幕嚇壞了。
  「既然懂得要遮就不要脫光衣服跳上我的床!」真的是快被她整瘋了。
  「於君君就可以,為什麼我不行?」他不知道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有多心痛,那是要撕裂她靈魂般的巨疼啊!
  「她承受得了後果,你呢?」看到她的淚,他重新意識到她的年齡,還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下這麼重的藥整治她,是不是太過份了?莫名地,他竟覺得不捨。
  「可是我愛你啊!」
  「問題是我不愛你。」
  「你撒謊。」
  「你不要作白日夢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否則你不會這麼生氣,你會用剛才那種冷冷淡淡的態度待我。」這是她最後一張王牌了,她心如擂鼓地等待他的宣判。
  「那是因為你盡幹些惹人生氣的事情。」從沒看過像她這麼會閉禍的女孩,真是敗給她了。
  這不是答案啊!莉莉安氣紅了俏臉。
  「你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懦夫!」
  她的口不擇言再度順利惹火了追雲。他臉色一片鐵青,只有一雙火眼燒得艷紅。
  「你想不想知道一個懦夫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事?」他用力推倒她,作勢掀開被單。
  「不要——」她拚命死守住最後一道防線。
  「現在才曉得害怕不嫌太遲?」他陰鷙的語氣像把利刃,不停凌遲著她的身心。「憑你也想要勾引男人?」
  「我愛我所愛有什麼不對?」她怒吼,氣極他的污辱。
  「好啊!我現在就達成你的願望。」他一下子掀開被單。
  「啊——」她尖叫一聲,淚水重又湧出。「嗚嗚嗚……」她真的錯了嗎?她不知道,只能無助地雙手環胸,蜷曲著身子,畏縮在床角。
  眼望她晶瑩的淚水摧折著如花嬌顏,雪白身子驚顫似秋風中的落葉,她的害怕是那麼明顯,而他正是那無情摧花手。那股陌生的不捨與心疼再度擊潰心防。可惡!這笨女人,他……他竟然下不了手;被心中莫名的愁緒擾亂了自制力。
  「滾!限你三天之內滾出我的房子,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她的自尊心在他的羞辱下,被切割成片片,更多的淚浸濕了枕頭,怨恨的眼對他進行控訴,那龐然勃發的怒氣幾乎炸毀了她。
  「柳追雲,我討厭你。」用力嘶吼的同時,也扯碎了一顆少女芳心。憤恨地拖著被單衝出臥室,她奔到客房的床上放聲大哭。
  他的心又開始緊緊地揪疼了。聽到她親口說出「討厭」,他應該慶幸目的達成才對,但——不知何故,落寞逮住了他。
  這一夜,公寓裡只聞聲聲的歎息隔著兩面牆壁與那傷心的痛哭應和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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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著大門開啟又關合的聲音,莉莉安睜開紅腫酸澀的眼皮,追雲上班去了,這個曾經是幻想中最溫暖美滿的家終究只剩下她一個人。
  突然,她覺得這房間好大,寬敞得叫人心空虛。要聽他的話回家嗎?她不確定已然被傷得體無完膚的芳心是否還凝聚得出勇氣繼續這場追情行動?
  眼角瞥見床邊昨夜一時意氣收拾好的行李,她孤獨地來,還要了然一身地走嗎?不甘心啊!
  緊緊地握著粉拳,她甩下滿臉的淚痕,就再給他和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知己知彼」既然不能百戰百勝,那就實施第二招「死纏爛打」!
  換件衣服,招輛計程車直驅「薩多摩飯店」。
  莉莉安伸手就想按下主管專屬電梯。
  「小姐,你不能搭乘這部電梯。」一個突兀的女聲插進來,撥開她的手。
  「為什麼?」莉莉安轉頭,看到一個氣勢張焰,精明美麗的女人。
  「因為這是主管專用電梯。」在飯店裡擔任機要秘書一職的黃舒姿,向來討厭逾矩、不識相的客人。
  「但是別的電梯都沒辦法上頂樓啊!」追雲的辦公室在最高層,她非搭這部電梯不可。
  「頂樓是主管辦公室,不是閒雜人等可以上去的。」
  莉莉安一時啼笑皆非,如果飯店的服務人員都像她這個樣子,「薩多摩飯店」也差不多要關門大吉了。
  「這位小姐,我不是閒雜人等,我……」
  「她是我的朋友。」逐風不曉得打哪兒冒出來,長臂一伸,就搭在莉莉安肩上,語氣挑釁地道:「黃秘書,我可以帶她上去嗎?」
  黃舒姿基本上是個很能幹的秘書,逐風對她的辦事能力也相當讚許,但她自視太高,有時態度倨傲得連向來拿女人當寶的逐風都受不了,難免在語氣上就少了溫柔體貼。
  「是的,柳經理請。」黃舒姿硬梆梆地退開。也許是跟著冷漠的追雲工作久了,她很看不起吊兒郎當的逐風。迅速轉身,只想離開他越遠越好,想不到卻一頭撞上抱了滿手文件緊跟上來的晨曉。
  「啊!」晨曉驚叫一聲,為了怕文件受損,竟然不懂得放開手保護自己,一逕兒任嬌小的身軀呆呆地滾下階梯。
  「晨曉——」逐風臉色突變,幸好沖得夠快,即時在她跌壞腦子前扶住了她。「你白癡啊?欄杆就在旁邊,你連扶都不會扶!」
  「我手上抱著東西嘛!」晨曉頓感委屈。大家都說柳逐風是天下間最溫柔體貼的情人,但他們認識至今,他沒有一天不罵她的。
  「是文件重要?還是你的笨腦袋重要?拜託!你已經夠蠢了,還想摔得更呆嗎?」很奇怪!逐風面對任何差勁的女人都能心平氣和,連態度驕傲的黃舒姿都激不起他發火的慾望,唯獨巫晨曉,每次看到她的笨手笨腳,他就忍不住要開口罵人。
  「有話進來再說好嗎?」莉莉安按下電梯,把兩個人一起推進去。大概是基於同樣老挨男人罵的立場,她對晨曉這位情敵倒不會太討厭。
  晨曉吸著鼻子,垂首不敢看逐風鐵青的俊臉,對於這項釣夫任務是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突然覺得她有點兒可憐。莉莉安潑辣歸潑辣,心腸倒挺軟的,又富正義感,禁不住指責逐風——
  「你非在大庭廣眾下罵人嗎?這樣巫小姐很沒面子耶!」
  「那是她太蠢的關係。」逐風方減的怒火不由又旺了起來、巫晨曉呆到只要他的眼睛離開一秒鐘,她就會出問題,認識這段日子以來,他的壽命最少被她嚇短了十年。
  「你可以好好說嘛!不然關上門,想怎麼罵都行,可是有外人在,那很傷人自尊心的,你不知道嗎?」莉莉安想起昨夜和追雲、於君君間的糾葛,她的心同樣在那一剎那,被撕成片片。
  「喂!你不會忘了她的身份吧?」逐風備感訝異,莉莉安居然會為情敵晨曉說話。
  莉莉安回他一記「你當我是白癡啊!」的不屑眼神。
  逐風渾不在乎的輕聳肩。「我還以為『蘇格裡王國』的女人都這麼大方呢!那你今天來這裡是……」
  「實行第二部曲!」電梯門開,莉莉安逕自走了出去。
  逐風望著她強裝高傲的身影離去、想起追雲最近日漸加深的黑眼眶,一抹瞭然的笑容浮上唇角。
  莉莉安和追雲之間的關係一定進行得很不順利,如此一來——嘿!有好戲看了。
  「晨曉,我派給你一項任務。」
  「什麼任務?」她天真地煽著長而翹的濃密睫毛。
  「不要太困難哦!我還要上課,沒有太多時間完成很困難的任務。」
  她的清純絕美連逐風都常會看傻眼,只是她如果能機靈點兒就更好了。
  「很簡單,我要你不時抽空去幫我二哥打掃屋子、煮飯。」
  「沒問題,我喜歡做家事。」她一口就答應了。
  弄得逐風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他讓晨曉在追雲身邊晃的原因,除了可以觀察莉莉安和追雲的相處情形,方便他玩遊戲外;也想造成莉莉安的誤會,報復二哥無緣無故塞一個女人進他屋裡的惡行。
  可是晨曉這麼天真、單純,一點兒都不懂得懷疑別人的心機,這……沒關係吧?!反正追雲也不會欺負她,又有他在一旁看顧,她應該不會受到傷害才對。
          ☆          ☆          ☆
  想不到要近追雲的身這麼困難!莉莉安才走進大辦公室就被眾未婚小姐們給團團圍住了。
  人人一聽到她是追雲的朋友,又寄住在他家,只當她是害蟲一般,恨不能驅逐之而後快。
  不過由此也可知追雲的身價有多好,她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莉莉安並不想抬出身份地位來壓人,但有時候,什麼都沒有的確辦不了事,她回頭招呼逐風過來護航,想不到他竟將她帶進會議室裡。
  正在準備開會的追雲一看到她,嚇得懷裡的手提電腦一摔,臉色都白了。他狠狠瞪了罪魁禍首逐風一眼,交代一聲延後開會,迫不及待拉著她躲進自己的辦公室裡。
  「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有哇,只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很無聊,所以來看看你。」她咬牙壓下鬥嘴的慾望,吵架只是使事情變得更糟,一點兒建設性也沒有。
  「你可以去玩、去逛街,做什麼事都好,幹啥兒來這裡了?」她蒼白的臉上還留下昨夜痛哭的痕跡,使得追雲不忍再施以責罵。雖然她的行為實在很欠罵。
  「我去做那些事你就會愛我嗎?」經過了慘痛的教訓,她的態度變得越加強硬起來。「人家都說『烈女怕纏郎』,我倒想試試反過來是否可行?」
  意思就是說,她跟他卯上了。追雲陰沉的眼變得更加漆黑。
  「你好像永遠都學不乖?」
  「是嗎?」她慵懶地癱坐在沙發上。「可能我很笨吧?」
  小刺蝟的尖刺居然不見了,一時間,追雲有些不適應她軟弱的反應。
  「你的確很笨,剛好我也很討厭笨女人,所以請你快滾吧!」
  「哦!那我到樓下大廳等你好了。」她輕輕地聳了了肩,毫不在乎地走了人。
  追雲怔愣地望著她的背影消逝,少了伶牙利齒,無精打采的莉莉安,叫他沒來由一陣心疼。
  「瘋了!」他猛搖頭,不習慣這種脫軌的情緒。「她走了不是更好嗎?我省得麻煩。」
  他自顧地走進會議室,會議流程、主管報告、各項建設……依續開始,通常這種月會大概得持續四個小時,遇上表決不順,也曾延長到十個小時,莉莉安絕對沒有耐心等的。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今天的會議並不是很順利,一部分原因得歸咎放會議主席追雲的心不在焉。
  三個小時後,到了中午休息時間,追雲破例地暫停了會議,往常,他會叫人送飯盒進來,繼續開會的,但今天,莫名地,他的心一直不安穩、沉得難受。
  匆忙下樓,沒在大廳裡發現莉莉安的身影,正想鬆下一口氣,卻看到她和負責大樓玻璃清潔的工人同坐在升降梯上,正一樓一樓地往上攀升。
  強風吹過,那搖搖晃晃的升降梯襯著她嬌小贏弱的身子;瞧得他差點心臟病發作,這要有個閃失……老天!「蘇格裡王國」和「神偷門」大概要打仗了。
  「莉莉安,你給我下來。」
  「什麼事?」因為聽到他的話,莉莉安拜託新交上的朋友將升降梯停在五樓,低頭問道。
  還問他什麼事?這個白癡。追雲黑著一張臉。
  「我叫你下來。」
  時間靜默了三秒,還以為她已不再聽從他的話,升降梯卻緩緩降下了。
  直到地面,莉莉安跳下升降梯。「找我什麼事!」
  「你為什麼沒有回家去?」真是快被她氣死了。
  「你不是叫我別進你屋子?」
  「我說的是『蘇格裡』!」
  「我還沒有追到你不想回去。」
  「你!……」他從沒想過打女入,但這個莉莉安,或許她會是他第一個破例。「我命令你回『蘇格裡王國』。」
  「憑什麼?我們又非親非故的。」他好殘忍,她都已經這樣百般忍讓了他,還是連一個好臉色都吝於給她,她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譏。「柳先生,你把自己看得太偉大了吧?這世界上還沒有人命令得了本公主。」
  「我可以叫人把你綁回去。」追雲冷道。
  「行,只要你派來的人跆拳道在三段以上、劍道兩段,我自然會乖乖就縛。」他如果以為她是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他就錯了。
  「你想跟我打一場嗎?」
  「有何不可。」她拉開架勢。
  兩人的角力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批好奇路人的圍觀。
  「喂!你們兩個,有話進來再說好不好!」逐風眼看情況已一發不可收拾,急排開眾人出面調解。
  「我還是先回去吧!」莉莉安原本燦爛清明的瞳孔,一下子黯沉得有若平波不揚的古井深潭,美麗的臉蛋上有著明顯的憔悴與哀傷。
  「走啦!二哥,」逐風一把將追雲推進飯店裡,看不到熱鬧的民眾,終於漸漸散去了。
          ☆          ☆          ☆
  追雲最近簡直度日如年,莉莉安好像影子一般,不時出現在他四周,不論他去上班、洽公、喝酒……只要是他出現的地方,必定尋得到她的身影。
  而且她不跟他吵,只要他一罵人,她轉頭就走,但第二天又不死心地出現。
  他快受不了這樣陰陽怪氣的她了,寧可她潑辣一點兒,他才好硬得下心腸,找人綁她回去,但……現在一切似乎都不對勁了。
  「這一條可是風化街,你也想進去?」追雲故意遊蕩到這種地方,非要逼得她回國不可。
  「你可以去的地方,我自然也進得去。」莉莉安不是很瞭解「風化街」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條街特別熱鬧,五彩霓虹燈下,每一間店舖門口都站了數名裝扮冶艷的女人。這是招覽顧客的新花招嗎?有些奇怪。
  「男人進這裡是為尋歡,女人嘛!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賣身』這個辭兒?」他猖狂大笑,轉身沒入夜色裡。
  這……這個大混蛋!莉莉安咬牙切齒,兩滴珠淚兒在眼眶中打轉。一個禮拜了,這七天來,她緊守「追情三部曲」的要則,對他實行「死纏爛打」的策略。並且為了不再吵架,她忍氣吞聲,事事順著他,結果……
  真的到此結束了嗎?她覺得越來越累,心頭的那片空虛再也填不滿了。或許他們真的無緣吧?她冷笑,笑容裡有著深沉的哀傷與不甘。
  深吸一口氣,不論是好、是壞?她都要和他當面說清楚,就算他不愛她,也不可以把她耍著玩兒。
  憑著記憶找到他喝酒的地方,這是家掛羊頭賣狗肉的情色PUB,莉莉安看到追雲正坐在吧台上,與幾名歡場女子喝酒談笑。
  當然他的言行舉止也放浪到令人覺得臉紅。一股怒氣猛地在她心房炸開。
  「柳先生,我找你很久了。」她詭異一笑。「我想和你談談那份血液報告,它呈陽性反應,你是不是……」
  「什麼意思,呈陽性反應?」賴在追雲懷裡的甜姐兒花容變色問道。該不是那A字開頭的病吧?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這位先生,最近是不是去過泰國?」這就是莉莉安厲害的地方,她不直接點明,但隨便一個暗示已將追雲打入地獄。
  聞言,一群女人個個臉色蒼白地哄然而散。
  追雲咬牙冷笑,這傢伙果然了不起,可惡到令人髮指。
  「你是什麼意思?」
  「我說了什麼?」既然忍讓換來的只是更多的羞辱,她再也不忍了。「我關心你的身體哪裡不對了?」
  「你故意誤導她們的想法。」他越來越想捏死她了。
  「那是她們太笨,事實上,我什麼也沒說。」
  「你自以為很聰明?」
  「不敢,只比某些懦夫好一點而已。」
  流言比燎原的野火渲染得更快,不到三分鐘,追雲方圓五尺已渺無人煙。他冷酷的笑容在眾人的耳語攻勢下,又更冰寒了幾度。
  「那麼就請你仔細評估一下這個懦夫到底怯懦在哪裡?」
  他猛地拉過她,低頭用力擄獲她的紅唇,一個禮拜沒吻她了,剛接觸的剎那間他竟然失了神。這些日子以來,她乖巧的叫他找不出懲罰的理由,難得今天她又恢復了往常潑辣的模樣,他還能不把握機會將七天來的落寞迅速掃盡。
  莉莉安閉上眼睛,想從這個吻中找到一點溫柔的憐惜,但……她很快就失望了,他的粗魯依舊,慾火狂燃中,可悲的沒滲進一丁點兒真愛。
  唇舌如往常般糾纏,她的身子卻漸漸冷了,一顆芳心墜入冰窖,突然,她再也無法忍受和他做這樣的親密接觸。
  求援的手碰到吧台上的酒杯,她禁不住端起了半林威士忌,由他的頭頂淋了下去。
  冰涼的酒液瞬間澆熄了追雲的慾望,他甩著滿頭酒汁,那些半透明的液體沿著清俊的臉頰沾濕了衣領。
  「小女孩,我已經受夠了,從此刻起,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猖狂的眼危險地瞇起,冷凝的語氣,刮得她背脊發寒。
  他又走了,莉莉安默然,還是跟上他離去的腳步。結束前的一夜,她想把他好好的看個夠,然後再徹底地遺忘。
  追雲走進更底部的暗巷裡,莉莉安慢了一步,他已推開另一間PUB的門,消失了身影。
  她也想跟上去,不料,幾個醉鬼卻突然圍住了她。
  「讓開!」莉莉安自忖學過功夫,才不怕這幾個臭男人。
  「哇,好凶的女人喔!」在風化街單獨行走的女人,很少不被認為是歡場女子的,這群醉鬼便是誤會了。
  「最後一次警告,滾開。」她皺眉狠瞪著這些東倒西歪、滿身酒臭的傢伙。「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
  「怎麼不客氣法呢?漂亮妹妹!」一個醉鬼猛往前一撲,就想去拖莉莉安的腰。
  「欠揍!」她正在氣頭上算這些傢伙倒楣,自找皮痛。
  莉莉安橫身、旋踢,一腳將來敵踢飛了出去。她原以為這下子可以一舉嚇退無賴漢了,不料剩餘的酒鬼竟然不怕,反而拍手歡叫:「好啊、好啊!再來一遍。」
  「下流東西!」怒火在清艷的水眸裡竄燒,莉莉安消臉通紅,揮拳、扭腰把另一個進襲者摔了出去。
  「臭女人,大家上。」第一個被踢倒的醉鬼一手抹掉鼻血,又衝了上來。
  原本圍觀的幾個人,在一聲鼓勵下,紛紛朝莉莉安圍攏。
  她沉然怒喝,俐落的身影在人群中翻飛,前幾個醉鬼都順利地被她擊倒了,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二十分鐘過後,她的氣息已有些紊亂,拳腳也逐漸慢了下來。
  突然!一個醉鬼揪住了她的衣襟,隨著裂昂聲起,一片碎布脫離了它原本的所在地,化成半空中的蝴蝶飛逝。
  「啊——」她驚恐尖叫,四周猥褻的大掌交織成一張綿密的巨網,一下子,她已困在網中,逃脫無門了。
          ☆          ☆          ☆
  狼狽地鑽入PUB,不管喝下多少酒精麻痺,追雲依然無法抹殺莉莉安留下來醉人純美的氣息。
  打她闖進他平穩安逸的生活裡開始,他的理智、情緒就日漸脫軌,再也不受他控制了。
  再灌下一杯酒,看吧!又來了,那股熟悉的不實感重又揪疼他的心,不想理它,他繼續喝酒,不安伴隨著煩躁不停在心頭擴大,該死!他想見她,迫不及待想見她。
  他再不看一眼她安然無恙的臉龐,他的心會疼死。
  匆匆出了PUB,遠遠就聽到莉莉安淒慘的厲叫聲隨風送來。
  他渾身一僵,像給雷打中了,慌忙拔腿往事發現場沖。
  暗巷底,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孩被七、八個醉漢團團圍住,她拚命地抵抗著侵害,但對方人多勢眾,轉眼間,她早已碎裂的衣衫又被撕得更破了,眼看著春光就要外洩。
  「不准碰我——」她悲憤嘶吼,豁出命似地朝敵人又踢又咬。「啊——」一個醉鬼卻抓住了她的腿。
  「哇!」莉莉安還以為她就要完蛋了,那抓住她的醉鬼卻突然被人騰空舉了起來,摔向牆壁,變成一攤爛泥。
  追雲面色鐵青,週身上下圍著一圈黑色的火焰,那雙漆黑的瞳孔飆發出魔性邪光,他像是掙脫地獄枷鎖,前來復仇的妖魔,一隻隻憤怒的鐵拳毫不留情擊向膽敢攻擊莉莉安的醉鬼。
  空氣中彷彿還聽得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七、八個醉鬼眨眼間已全被擺平。追雲的拳頭夠重,又是含憤而發,將他們每個人打得鼻青臉腫、全身瘀青腫脹,那慘樣,恐怕連他們的媽媽都不認出自己的兒子了。
  怒火猶未熄盡,尚在四野中漫燒,第一個標靶就對準——莉莉安。
  她倉惶不安地斜倚在牆角,連嘴唇都害怕得發青。
  「你這個白癡——」猛然怒吼像平地一聲雷。
  她愣了一下,委屈如潮水在眼中炸開。「你才是大混蛋!」她雙手緊緊抱著發冷的身子,珠淚如雨紛紛而下。
  「你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回去?你非要逼瘋我才甘心嗎?」不知道,看她受傷,他的腦子像給雷打到,一下子全亂了。
  「是你引我來的,你既然知道這地方危險,為什麼還要來?」她哀傷欲絕,碎心泣吼——「因為你想傷害我,你討厭我,所以故意陷害我,不是嗎?現在又來假惺惺做什麼?」
  原來肝腸寸斷是這種滋味,她悲憤地瞪他一眼,轉身搖搖晃晃地往前跑去。
  追雲怔忡無言,他是想傷害她嗎?不!就是不想傷害她,才放意推開她的啊!見她流淚、看她受傷,他心痛如絞,怒火沖天的想要殺掉那些膽敢侵犯她的混帳,只要她能平安快樂,就算要用他的命來換,他都願意啊!
  他捨不得……這……這就是愛的前兆嗎?像他這樣的人也懂得「愛」?但這個流著可怕血液的身體有資格嗎?他不覺茫然了。
  「唔!」前頭顛簸行走的莉莉安被路上的石子絆了一跤。那一身的狼狽又更加淒慘了。
  「跟我走。」追雲板著一張俊臉,趕過去拉她。
  「幹什麼?放開我。」她用力甩掉他的扶持。「才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再耍小姐脾氣,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他執意伸手攙著她。
  「怎樣不客氣?再揍我一頓?來啊!不趁我現在受傷沒力動手,等我精神恢復了,挨揍的就不知道是誰了?」這一晚,她已經受夠了,壓抑在心中奔騰的怒氣迫不及待想找人發洩。
  「你這傢伙,真是叫人生氣。」他咬牙切齒,心中的怒火不比她少,但眼望眼前形容慘淡的花顏,更多的不捨與憐惜卻在血液裡流竄。
  追雲彎腰將莉莉安橫抱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混蛋,放我下來。」她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對他又捶又打。
  「住手!」嘖,她的手勁還真不小,疼死了。「你這一身傷得去看醫生。」
  「我不要!」要讓其他人知道她連幾個酒鬼都打不過,還被欺負的事情,她寧可去死。
  「別胡鬧了。」他抱著她走出暗巷,丟進轎車裡。銀色的法拉利迅速奔往最近的醫院。
  「你敢帶我去醫院,我就在你車裡自殺。」
  「請便,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我說到做到。」她忽然打開車門就想往外跳,一輛沙石車恰巧奔馳而過,車體擦過法拉利車門的銳響就像死神揮動拘魂鐮刀的聲音。
  追雲的心臟差點被她嚇停了。「把門關上。」這個混帳,回家看他怎麼整治她。
  銀色法拉利利落地回轉,駛回了公寓。追雲半拖半拉將莉莉安押進屋裡。
  「你腦子摔壞了是不是?就這麼想死?」
  她抹著淚,鹹鹹的淚水刺痛了手腕上的破皮擦傷,疼皺了兩彎如黛柳眉。
  「我就是討厭去看醫生嘛!」
  「怕打針吃藥就守點兒本分,少跟人打架。」他拿她的要死要活沒轍,只得煩勞自己去拿急救箱幫她擦藥。
  「我才不是怕打針吃藥,啊——」雙氧水碰到傷口,疼得莉莉安珠淚兒又往下掉。
  「閉嘴!」她那一聲尖叫差點兒把他的心臟嚇蹦出胸膛。
  不滿地橫瞪他一眼,莉莉安緊抿下唇,強忍所有的疼痛。
  看她那樣子,追雲的火氣不覺又冒了上來。「我警告你,從現在起你給我好好住在房間裡,等人送你回『蘇格裡王國』,你要是再亂跑,跟蹤我,我就把你關起來。」
  「你敢!」莉莉安悲憤莫名,這樣一身傷居然換不到一句安慰,他真是夠無情了。
  「你看我敢不敢!」一上完藥,追雲就把她扛起來丟進客房裡,鎖上房門。
  「柳追雲!」他居然這樣對她,莉莉安火得摔掉客房裡所有拿得起來的東西。「我恨你、我恨你,我再也不要愛你了,你這個大混蛋——」
  恨嗎?他倚在房門邊苦笑,這個字才是真正適合他——一條背負著罪惡的靈魂。
  任由她在房裡謾罵,他毫不在乎地出門去為她張羅晚餐。為了跟蹤他,她想必還沒吃飯吧!這個傻女孩。
  如今又受了驚嚇,她的肚子再不填點兒東西,他怕她會病倒。買了一個盒飯回來,柳追雲打開客房門,送進去給她「吃飯了!」
  「莉莉安!」追雲走近她身旁。「我在叫你,沒聽到嗎?」她依舊默然,怔忡的目光落在夜空中不知處的某一點上。
  「莉莉安!」他有些惱火地搖晃她的肩膀。
  她仍然不語,癡呆的眼裡容不下他的身影。「你別鬧了好不好?」他重重地將盒飯塞進她手裡。
  「反正我飯是給你了,隨你愛吃不吃?」
  這一刻,她好像無知無覺的洋娃娃,不言不語、不行,不動。
  「你……」他咬牙恨道:「你喜歡耍脾氣,乾脆餓死算了。」憤怒的腳步飆出客房,他重新鎖上房門,不想理她了。
  房裡是一片沉靜,追雲來了又走,莉莉安不是沒感覺到。但她已經累了,哀莫大於心死,她的身體再也無法對他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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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臨時召開的會議上,追雲的臉色異常沉重。
  嘉粽今早他送早餐進客房給莉莉安,竟發現她依然斜坐在窗台上,那姿勢和昨夜他送盒飯進去時一模一樣。
  她時維持著那個樣子一夜未眠?抑或時清晨起床又坐著發呆?他不知道,心頭的壓力與疼痛卻在分秒加劇中。
  再加上聽到了各部門主管得營業報告,「薩多摩連鎖飯店」今年得業績成長率大不如以往,他得臉都快黑了。
  「投資了一千多萬拍的促銷廣告,竟然在上檔前夕被人捷足先登了!」他沒罵人,但那淡漠的語氣已夠凍僵一室的與會人員。
  「還有呢?今年我們丟了『長鴻』,『榮源』,『東昇』的合約?」罵人也沒用,追雲敏銳的警覺神經已隱約偵查到這一連串麻煩背後得陰謀。
  「有沒有人有話要說?」冰寒至極的語調,彷彿在會議室裡丟下一顆原子彈,場中諸人紛紛挺直背脊,面色凝重。
  「那個廣告不能播放就算了,這年頭想要促銷又不一定非利用電視媒體不可,上網路廣告,收益效果也不錯啊!」逐風建議道。
  「再花一筆廣告費用?」追雲的態度邪氣而慵懶,但每個人都知道老闆生氣了。一時間,會議室裡靜默得落針可聞。
  「我會想出辦法的,三天後給你企劃!」沒人敢發語,逐風只得自己扛下責任。
  「你們呢?有什麼建議?」追雲冷凝的目光終於緩和了下來,逐風肯幫忙分攤麻煩,他肩上的擔子也可以輕鬆不少。
  「副總,我要求重新設定個人的身份認證。」發言的是保全部經理,最近一連串商業機密外洩、競標失敗,很多人將錯誤歸咎在他身上,令他萬分慚愧與自責。
  「哦?」追雲玩味的視線流連過會場中每一個人的表情,有焦急、無所謂、憤怒、漠不關心……這可有趣了。
  重新確認每個人的身份,等於是要調查所有員工的背景,擺明是不信任他們,在清查內奸。這樣做真的好嗎?他不得不仔細審思。「這件事我會考慮。現在如果你們沒事報告,散會吧!」
  轉眼間,偌大的會議室裡人去樓空。
  逐風在電梯口堵住了行止匆忙的追雲。
  「慢點。」他側身擠進電梯裡,按下通往停車場的按鈕。「二哥,你跑這麼快幹麼?還不到下班時間耶!」
  工作狂柳追雲也會提前下班,天要下紅雨了!
  不理小弟意有所指的嘲諷,追雲逕自問道:「你真的打算承攬網路廣告的工作?」
  「玩玩也好。」逐風輕率地聳著肩。「喂!二哥,你確定要重新設定員工個人PC的身份認證?」
  「不!」追雲搖頭。「最近一連串麻煩已大大影響了飯店的信譽和員工的工作情緒,再做調查只會讓他們的土氣更加低落,於事無補。」
  「感謝老天,你的腦子還沒被那個刁蠻公主給整得秀逗掉!」逐風嘻笑著,大有幸災樂禍之嫌。
  「少廢話!我有一件任務要交給你。」追雲煩躁地耙梳一頭亂髮。莉莉安,一想到她,他的心就揪成一團。
  「你在開玩笑,又要我做網路廣告,又要派我任務,你想累死我啊?」
  「網路廣告的事我來做,我要你暗中調查飯店股東、董事和我身邊的機要秘書黃舒姿。」想到小弟要用玩玩的態度來做廣告,追雲寧可辛苦點兒,親力親為,逐風就讓他去做無從偷懶的工作。
  「你懷疑最近的商業機密外洩和他們有關?」
  「咱們飯店的分工合作制度非常完整,各部門之間雖然瞭解彼此的運作方針,但對於對方的重要機密卻是無從得知的。而這一次的機密外洩卻包含了業務部、廣告部和資訊部;你想誰能有資格得知全盤計劃?」
  「你啊!」逐風答得順口。
  追雲狠狠瞪他一眼。「你欠揍是不是?」說話的同時,他心臟突然一窒,臉色瞬間轉為蒼白。
  「二哥,你怎麼了?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指的是那些高階管理人員,我會好好調查他們的,你別嚇我了。」
  「沒什麼,我要回家了。」那股熟悉的不安與心疼感再度重擊他的心。「逐風,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再見。」
  他匆匆忙忙衝出電梯,一滴滴冷汗沿著額頭浸濕衣襟,莉莉安,他要見她,立刻就要。
          ☆          ☆          ☆
  莉莉安坐在窗台上,眼望著物換星移、日昇日落,在那片艷紅的彩霓中感受到泣血般的痛苦。
  她已經決定放棄了,這樣的死纏,不論對她,或者對他都不好。她心碎腸斷,而他也被她攪得厭煩不堪。
  她的毅力是用錯地方了,苦笑,突然覺得好疲倦,想到今後一別,也許兩人就相見無期了,她腦中頓時一空,黑暗如網如絲地攫住了她。
  當追雲心慌意亂趕回公寓,一打開客房門,正好看見那條嬌小的身子化成一堆柔軟的綿絮,輕飄飄墜下窗台。
  「莉莉安——」他驚慌失措,急往前衝,總算在她摔下之前,抱住了那條綿軟纖細的嬌軀。『她面色酡紅如醉,喘息粗淺不一,像是痛苦極了。
  「你怎麼了?莉莉安,回答我啊!」看她這樣子,好像隨時會被捏碎的磁娃娃,追雲幾乎不敢觸碰她了。
  「呼呼呼——」她雙眸緊閉,花顏憔悴得慘不忍睹。
  「莉莉安?」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不期然接觸到一片熾熱的肌膚,老天!,這溫度高得燙手。「莉莉安,振作一點,我這就去請醫生。」
  離去前一眼瞥見窗台上兩份完整未動的餐點,她多久沒吃東西了,就這樣一直坐在那裡,呆望著窗外的天空一日一夜嗎?
  心疼!他的心臟像遭針刺般痛苦難當,一心想要好好保護的小妹妹,竟被他傷害得如此之深。他錯了嗎?天哪!請保佑她平安無事,他再不會這樣對待她了。
  匆忙聯絡四樓的孔旋,他同樣是「黑暗帝國」派駐過來的人員,他的職責是皇帝的御醫,希望他救得了莉莉安。
  孔旋一接到電話,立刻趕了上來。
  他是個年輕俊朗的醫生,追雲看著他解開莉莉安的衣襟傾聽她的心跳,不覺竟有些不痛快。
  「醫生,她怎麼樣了?」
  「她只是太累、又有些營養不良,沒什麼大礙。」孔旋給莉莉安打完退燒針後,對著追雲道:「讓她好好休息個兩、三天吧!」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追雲終於放下一顆久懸的心臟。
  「不客氣。」孔旋如癡如夢的眼神直盯住床上昏睡中的莉莉安,這個陌生女孩竟難得地同時擁有清艷與純真的特質,惹得他從未驛動過的心狂跳不已。他有種想要認識她的衝動。「柳先生,她是你的朋友嗎?」
  「女朋友」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莫名地,追雲非常討厭孔旋看著莉莉安的眼神。
  「一個朋友的妹妹。」但最後,他的理智依然戰勝了激情。
  「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莉莉安。」追雲覺得孔旋煩死了。「對不起,孔醫生,我還有事要辦,不能留你了,抱歉,再見。」
  幾乎是半拖半推的,追雲將孔旋趕了出去。。
  客房裡,莉莉安依舊沉睡,退燒後的面孔蒼白而憔悴,情不自禁輕撫著她半透明的臉頰,他激動的心如擂鼓。,「你這個傻瓜——」強自壓抑的語調輕顫著,無法想像她若就此逝去,他一定會心疼而死的。
  幸虧上帝仁慈沒有奪走她,這是追雲心裡第一次對神產生了崇敬之心。
  孔旋說她的病是因為太累和營養不良,肯定沒好好吃飯的關係,嫌惡的眼光飄向窗台上過期的晚餐和早餐,他就是太不經心、太縱容她了,她才會如此輕待自己。。
  懊惱的腳步踏進廚房,他這輩子還沒親手料理過任何食物,為了她,他真是破了太多的慣例了。
  追雲洗米準備熬粥,這回絕不容許她胡混過去,就算灌也要灌她吃下東西。
  看人做家事覺得很容易,女人玩意兒,有什麼難的,但一親自動手,才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熬粥的火開得太大,米粒外表糊焦了,裡頭卻還是生的;火大小,又等半天水也不滾,他真是被打敗了。
  倒掉第三鍋失敗作品,大門的電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誰啊?」真是的,如此不識相挑這時候來訪,不曉得他忙得要死嘛!
  對講機裡傳來一個溫婉甜膩的嬌嗓。「柳二哥,你在家嗎?」是巫晨曉。
  追雲把鍋子隨便往流理台一倒,急衝過去開門。
  晨曉提著一大包蔬果魚肉站在門口。「你好,柳二哥!」
  「你怎麼來了?」平穩的音調依舊是那樣生疏有禮。
  「我來幫你做飯。」明媚春光罩上晨曉純真的臉龐,唇角隱現的笑意洩露出女孩滿心的歡喜。
  「做飯?」追雲打開大門請她進來。「為什麼?你不需要做這種工作的?」
  「是逐風叫我來的,他說最近二哥會很忙,叫我有空就來幫你做飯、打掃屋子。」這是逐風第一次交代任務給她,晨曉好興奮呢!
  追雲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臭小子分明是在幸災樂禍,可惜心思單純的晨曉不懂,還真的聽逐風的話來幫他整理家務。但也因為如此,正好解了他的危。
  「謝謝你。」
  「不必客氣,柳二哥,我可以用你的廚房嗎?」
  「我帶你去。」
  「謝謝。」晨曉走進廚房,呆望著眼前一片狼籍。
  「我正想熬粥。」追雲有些難堪地解釋著。
  「柳二哥想喝粥啊?我來幫你熬吧!」她挽起袖子洗手做羹湯。
  「不是我,是莉莉安,她生病了,需要喝粥。」幾句解釋詞說下來,追雲的臉都快紅了。
  「是莉莉安小姐啊!」晨曉記起那位舉止雖然潑辣卻有一顆善良好心腸的女孩,她還幫她說過話呢!「她還好吧?病嚴重嗎?」
  「醫生說沒什麼大礙。」追雲仔細看著她熬粥的步驟,想把它學起來。
  晨曉又陸續做了幾道開胃小菜給病後口淡的人食用。
  追雲站在一旁將一切暗記在心裡。
          ☆          ☆          ☆
  莉莉安一覺醒來,走出客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晨曉靈巧的身影在廚房裡忙碌著,追雲站在她旁邊,眼光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瞧。
  一股酸澀在心底炸開,好疼!時空的差距果然殘酷,就在她離去的幾年裡,晨曉和追雲已達成了某種外人無法介入的默契。
  這場情仗她是輸了,敗得一塌塗地。
  「莉莉安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碗熱粥,剛熬好的喔!」晨曉看到她,熱情地走過來拉她進餐廳。「你先在這裡坐一下,粥馬上就來。」
  「不用麻煩了,我……」她已經決定離去,不想再多惹是非。
  「你給我坐下來喝粥。」追雲眼神伶俐瞪著她,那一臉的蒼白未退,病分明尚未痊癒。「晨曉,粥盛兩碗。」今天非逼得她好好吃點東西不可。
  「我……」莉莉安本來還想拒絕,但一接觸到追雲憤怒的眼神,不想再和他吵,只得妥協。
  晨曉瑞上粥,清香的氣味直撲莉莉安鼻端,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送進嘴裡,人口即化的香甜米粒顯示了晨曉高超的廚藝。
  「很好喝。」她微笑道。
  隨便一句讚美就使得晨曉笑咧了嘴,又開開心心地回廚房忙了。
  莉莉安無奈長歎口氣,其實沒什麼好怨恨的,晨曉的確比她能幹,輸給她是應該的。但心中仍不免感慨,喝粥的速度也不覺慢了下來。
  「不管你怎麼想,今天你非得喝下兩碗粥不可!」追雲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喝粥。他再也不要見到她虛弱生病的樣子了。
  這個霸道的男人。莉莉安橫了他一眼,懶得和他吵,都要結束了,何苦再加添彼此的壞印象,她順從地喝完兩碗粥。
  「我要回房再睡一下。」放下碗,她轉身走回客房,卻不是休息,而是著手整理行李。
  「柳二哥,你要不要喝咖啡?我拿一些咖啡豆下去磨好嗎?」晨曉從廚房探出頭問道。
  「嗯!」追雲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目光緊跟著莉莉安的背影離去。「晨曉,你和逐風最近怎麼樣了?」他隨口問道。
  「他還是一天到晚罵我!」
  她說得洩氣,追雲的注意力卻猛地被拉了過來。
  「你說,逐風常常罵你?」風流小鬼一向是拿女人當寶看,他會駕女人,簡直匪夷所思,除非……嘿嘿!有人要完蛋大吉了。
  「是啊!每天罵,從我搬進他的公寓裡開始,他就老是罵我——智障、小白癡、蠢蛋……」
  「那是他喜歡你的表現。」
  「是嗎?」晨曉不是很懂,疑惑問道:「柳二哥,那你老是凶莉莉安小姐,是不是也喜歡她?」
  她問得天真,他卻像雷擊了身子,一下子呆住了。
  他愛莉莉安嗎?愛嗎?所以罵她、她每次一出事,他第一個有感應、他的慾火只為她而勃發……
  這就是愛嗎?他不明白,只知道愛的深淵是地獄,最好避開它。
          ☆          ☆          ☆
  送走晨曉,追雲轉進客房準備去探視莉莉安。
  他的手才接觸到門把,房門忽然被拉了進去,莉莉安提著一隻大皮箱站在門口,定定地望著他。
  「你這是……」她看起好像要消失不見了,他不覺有些手足無措。
  「我要回國了,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再見。」她客氣地行禮如儀。
  那生疏的模樣叫追雲心慌。「你要回『蘇格裡王國』了?」
  「是的。」她苦澀一笑。「我決定放棄了,對不起,請原諒我這一陣子的胡攪蠻纏。」
  「可是……」沒有理由,他心裡的不捨濃稠得窒人呼吸。「你的病還沒好?不如……」
  「你這是在留我嗎?」莉莉安大吃一驚。一種希望的喜悅在心底萌芽。
  「不是,我當然希望你回國。」他拿自己矛盾的心情沒轍,明明急著推開她,卻又捨不得她走。
  「是嗎?原來又是我自作多情。」她低垂螓首,夢想再次幻滅。
  「莉莉安!」他無言以對,心痛卻不停地加劇著。
  「我走了,再見。」她揮手,提起行李走出客廳。多留一分鐘,她離去的決心就會多崩潰一分,到最後她可能永遠也無法對他死心了。
  看著她的身影一步步遠離他的視線,只差一道門,兩人從此成陌路。這本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但如今……
  「莉莉安!」追雲控制不了自己的肢體,他的手自作主張地拉住了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痛苦地低吼。「是你一直趕我走的,現在我要走了,你又不肯放過我,你這樣反反覆覆已經讓我全身是傷了,你知道嗎?」
  想怎麼樣?追雲默然,最可悲的是,連他都理不清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無法喜歡我,就請別做出讓我誤會的事。」她的額抵在門板上,不敢回頭,就怕再見他的面,愛他的心又將沉淪。
  「我有做出什麼讓你誤會的事嗎?」他緊握住她的手,矛盾在心中撕扯。「是你忽然闖進來,攪亂我的生活後,又無緣無故說要離去,真正一頭霧水的人是我。」
  「當我踏進這個家門時,我的立場就表明得很清楚了。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她忍不住低泣。「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你了,你不像那些一天到晚對我阿諛奉承的小人,你總是那樣直接。明白地指責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尤其你對其他人總是一副斯文有禮、冷淡生疏的模樣,更讓我覺得自己在你心裡是不同的。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主動去追求女孩子的,表哥也告訴過我,你是不婚主義者,大家都勸我別癡心妄想了。但我不在乎,因為我曉得你一直是真心關懷我的,所以我來了,想讓你看看長大後的我,由我展開這場追求行動或許還有一絲幸福的可能,只是……我想……我大概是誤會了,那種關懷不是愛,在你眼裡,我跟其他所有人是沒兩樣的,或許我比他們還不如……」
  追雲訝然,的確,他可以對每一個人的好意或挑釁視若無睹,唯獨她,這個小女孩硬是叫他放不下,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是「妹妹」的關係。但真的只有這樣嗎?恐怕不只吧?否則不會對她的示愛反應如此劇烈,甚至想盡辦法不惜傷害她也要推開她,可是在她受傷的眼淚中,他的身心同樣也受到了痛苦的凌遲。
  「我要走了。」莉莉安低語,輕輕甩開他的手。
  隨著兩人距離越拉越遠,追雲感覺自己的心正在慢慢死去中。
  「再見。」她正要伸手開門,門板卻突然自己打開了。
  一名成熟美艷的女性面帶驚訝地手持鑰匙站在門口。
  「黃秘書!」追雲訝異地望著來人。「你怎麼來了?」
  「副總。」追雲的機要秘書黃舒姿自動越過莉莉安踏進屋裡。她剛出了一個星期的公差回來,就聽到公司裡的女同事說——有一個美麗的女孩毫不知羞地闖進辦公室找上追雲,卻被他趕走,而且兩人最後還在飯店門口吵了起來,顯然關係非凡。
  大家都說柳副總準是被仙人跳集團設計了。嚇得她起緊抱了一堆文件上門打探消息,想不到傳聞中的女孩就是那日被逐風護送上樓的女孩,而且看這情形,副總好像很重視這個年輕女孩,黃舒姿心下不由警鐘大作,她也是喜歡追雲的,可不想被這半途插花的女人搶走心愛的男人。
  「你怎麼來了?」追雲冷然的語氣裡摻了一絲指責。這個能幹、美麗的女人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但不管他多麼倚重她,她這樣連門鈴都不按一下,直接闖進他家裡,仍然令他不悅。
  「對不起,副總,我聽說你提前下班了、有一些緊急文件得立刻處理,所以特地幫你送過來。」接收到追雲譴責的目光;黃好姿心頭一片忐忑ˍ。
  儘管她在他手下已工作了八年,但氣勢過強的男人,本身就帶有威嚇的作用,追雲為人又十分冷漠,更叫人害怕。
  只是相處的時日久了、她漸漸被他獨特的氣質所吸引,而愛上他,但這不表示她對他的敬畏就減少了。
  「放著吧!以後我在家的時候希望你能按門鈴。」他意有所指的視線瞪著她手中的鑰匙,那是他送她的,方便她可以隨時進他屋裡收取文件,但顯然,她逾矩了。
  「對不起,因為副總從未早退過,我以為你生病了,才會自己開門,很抱歉。」紅潮佈滿黃舒姿的臉,她尷尬得手足無措。
  莉莉安看她一副急得快哭出來的樣子,不由興起同病相憐的同情心,柳追雲真是最冷酷的男人了。』「裡面談吧,別站在大門口。」她友好地走過去牽黃舒姿的手。
  黃舒姿渾身一顫,這女人是什麼來頭?追雲屋裡何時輪得到她發號施令了?她慍惱地甩開她的手.目光一逕地注視著他。
  她不走,倒顯得莉莉安兩面不是人。她暗歎口氣,卻也沒力氣再攪過這趟混水中。
  「我先走了,再見。」
  「莉莉安!」追雲猛地推開黃舒姿,跑過去拉住她。
  「有空歡迎你到『蘇格裡王國』來玩。」她笑笑,分開了兩隻相握的手.彎腰提起行李。
  「等一下,我們……」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下她的衝動。
  「副總,這些文件……」黃舒姿忽然插進他們之間。
  眼看著莉莉安就要走掉了,追雲忍不住煩燥。
  「黃秘書,我說過這些文件放著就好,你怎麼還不走?」。
  「副總,我……」追雲待她一向斯文有禮。從未說過一句重活的,如今卻為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子凶她,黃舒姿不由滿心哀怨。
  「莉莉安,你不准走。」他還有話要告訴她,但不是在外人面前。「黃秘書,文件明天我會自行帶去辦公室,你先回去吧!」
  「我……」黃舒姿看著追雲滿臉的不耐,她再不識相就太蠢了。將手上的一大疊卷宗交到追雲手中,躬身行了個正式的禮。「對不起,我先走了。」
  大門開了又合,莉莉安目送那條傷心著慌的身影離去,她眼眶中的珠淚深深撼動了她的心靈。又是一個為情所苦的可憐女人,她們同樣愛上了世上最冷酷無情的男人,注定要傷心落淚。
  「你可以先不要走嗎?」他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想法。
  「我若留下來,你有可能接受我嗎?」傷痕纍纍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點點傷害了。「我可不想做你妹妹,我要當的是你的妻子,你這個不婚主義者會為我破例嗎?」
  「莉莉安——」他痛苦地蹙起濃眉。「不要逼我!」
  「我逼你嗎?」她眨回眼眶中升起的水霧。「我想知道你是以著什麼樣的心態留下我?」
  「我……」追雲沉吟片刻。「目前我還不清楚,而且……有很多事你也不知道,這應該怎麼說……總之,再給我一點時間。」
  「如果我再追求你呢?」
  「莉莉安……」他無言以對。
  「我考慮看看……」她說到一半,一陣刺耳的電鈴聲再度響起。
  追雲攢起濃眉,今天是怎麼回事?向來冷清的公寓,訪客突然多了起來。
  「什麼人?」他語氣不善地打開門問道。
  一個嬰兒忽然塞進他懷裡。
  「追雲,我們剛才接到瑞士那邊的電話,父親出了車禍,我和朱朱要趕過去看看,你幫我照囡囡。」晏飛和朱朱夫婦孩子一丟,又急著回頭去按電梯。
  追雲抱著孩子就像懷抱著一顆燙手山芋。
  「父親沒事吧?」他追出去問道。
  「應該沒事,電話裡他罵人的嗓門只比打雷小一點兒。」朱朱邊說邊閃進電梯裡。
  人家說老小、老小,柳家這位大家長就是這樣子,年長退休後,天天沒事幹,唯一的樂趣就是打些緊急電話瞎整三個兒子。
  「真是無聊。」追雲被整的經驗也不少。「哇哇……」囡囡突然在他懷裡哭起來,他嚇一跳,趕緊將孩子還給朱朱,但晏飛又立刻接過來塞進他懷裡。「幹麼把孩子放我這裡,你們的保姆呢?」
  「昨天辭職了!」朱朱回答道。
  「那就再請一個啊!我一個單身男人怎麼會照顧小孩子?」追雲抗議。。
  「時間不夠。」晏飛笑道:「你該滿足了,我們只讓你照顧囡囡,仔仔暫時交給逐風。」
  「為什麼不一起交由逐風照顧,他那裡有個巫晨曉可以幫忙,我這兒麻煩已經夠多了。」天要亡他不成?
  「我怎麼可能讓我女兒住進逐風家裡?那簡直是送羊入虎口。」電梯門在朱朱的操控下緩緩關上。
  「大嫂,囡囡才幾個月?」追雲急得直跳腳。
  「一樣啦!」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電梯門已然關上。恍惚間,空氣裡只傳來朱朱細微的聲音——「囡囡就拜託你了,我們去瑞士探望父親,頂多一星期就回來,再見。」
  「大嫂——」晚了一步,追雲只能抱著孩子失神落魄瞪著電梯發呆。而他手中的孩子以更大的聲量哭嚎了起來。
  老天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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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發生什麼事了?」莉莉安在屋裡聽到一連串吵鬧的聲音,其間還摻雜著嬰兒的哭聲,她不由好奇地出門探視。
  就見追雲手足無措高「舉」著一個四肢踢動、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呆站在電梯前。
  「追雲?」她試探性地喚了聲。
  他轉過頭來,那一臉的無助比他手裡哭鬧的孩子看起來更憐人。想不到向來以冷酷無情著稱的男人也有這一面,她得咬住舌頭才能忍住到口的爆笑。
  「你這孩子是打哪兒來的?」
  「大哥的。」他真不知該怎麼辦?小嬰兒全身軟得好像沒骨頭,稍微用點勁兒就會碎掉似的。
  莉莉安這才瞧清楚他是怎麼抱孩子的。他兩根手指捏住嬰兒的衣服,就像害怕小動物的人在捏著小貓,小狗一樣,難怪孩子哭個不停了。
  「你這樣抱她,難怪她會哭了。」
  「哪該怎麼辦?」他一臉懊喪,往常的神氣全都不見了。
  「抱過來給我吧!」她朝他伸出手。
  「這……」追雲好生為難。「你過來抱好不好?」剛才出門的時候沒想太多,這會兒冷靜下來了,才猛然意識小嬰兒的脆弱,恐懼感直上心頭。
  敢情他抱著孩子連路都不敢走了。莉莉安無奈地走近他,拉過孩子。
  「乖乖哦!寶貝別哭,姊姊疼你。」她手腳俐落地哄著孩子,不到一分鐘,嬰兒的哭聲就明顯地減弱了。
  追雲鬆下一口氣,他寧可去跟敵人打戰,也不想再抱孩子了。好可怕!但不知莉莉安這位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是如何學會照顧嬰兒的。
  「寶寶尿布濕了。」她查出了使寶寶啼哭不停的原因。「追雲,你這裡有尿布嗎?我得幫她換尿布。」
  「沒有。」她搖頭,還要包尿布啊!這東西要到哪兒找?
  她看著他兩手空空,也就是說柳晏飛夫婦只送孩子,連嬰兒用的尿布、奶瓶、奶粉、娃娃車、衣服……其他什麼都沒帶!天哪,真好,這下子可有樂子逗了。
  「追雲,你屋裡有沒有嬰兒用品?」她不帶希望地問。
  「什麼?」他聽都沒聽過。
  「比如說:奶粉?」
  「沒有。」他只有咖啡,牛奶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他才不碰。「鮮奶油可以嗎?」
  這種恐怕連週歲都不到的娃娃如果能吃鮮奶油,她的頭願意切下來給他當椅子坐。
  「對不起,恐怕不行,我想你得去買些嬰兒用品了。」
  「都是些什麼東西?去哪兒買?百貨公司有嗎?」他的育嬰知識大概連幼稚園程度都不到。
  「我會給你寫張購物單,你照著買就行了。」她懷裡的孩子又開始不安分地哭了,尿濕大概真的很難過,她趕緊把孩子抱進屋裡,沒有尿布,只好先剪件衣服代替。
  「你等一會兒。」
  追雲看到她打開行李,抽出一件純綿洋裝,毫不猶豫撕下整片下擺。
  「你這是…·」「暫時充當尿布。」莉莉安俐落地幫嬰兒處理穢物,再包上洋裝下擺,寶寶立刻笑了。
  追雲不由得好生感動,看得出她那件洋裝所費不貲,而她為了寶寶,二話不說就把洋裝撕了,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她才好。
  「你這裡什麼都沒有,所以每樣東西都得買。」她又要抱著寶寶,又得擬購物單,一時鬧得手忙腳亂。
  他看不過去,伸手接過了紙和筆。「你說,我寫。」
  「嬰兒奶粉、麥粉、紙尿布、濕紙巾、奶瓶……」她足足念了二十多樣東西,整整寫滿兩張購物單。
  「怎麼養一個孩子要如此麻煩?」那一連串陌生名詞兒,看得他頭都暈了。
  「這只是最基本的。我還沒叫你買嬰兒專用的洗澡盆和小玩具呢!」她一手逗著懷裡的嬰兒咯咯直笑。「她叫什麼名字?」
  「什麼?」眼前這副溫馨的畫面叫他看傻了眼,第一次領略到莉莉安的美,那是一種叫人打心底傾慕、憐愛的溫柔。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奔了起來。
  「我說寶寶叫什麼名字?」她再問一次。
  「呃……」他遲疑了下。「我們都叫她囡囡,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叫仔仔。」
  「你不知道囡囡的本名?」可能嗎?他是孩子的叔叔耶!她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我只在大哥擺滿月酒那天見過孩子一次,所以……」
  這男人果然夠冷漠,莉莉安真是被他打敗了。
  「我……我去買東西。」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感到尷尬,急忙找個藉口脫身了。
  莉莉安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開來。
  「乖囡囡,你有一個既冷酷又害羞的二叔呢!」
  屋外的追雲耳朵忽然癢了起來,奇怪,怎麼回事?莫非有人在他背後說他閒話。
          ☆          ☆          ☆
  追雲正一籌莫展地瞪著展示櫃上,那一長排不同品牌、各式各樣的嬰兒用品。他作夢也想不到光奶粉就有五、六種選擇,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更遑論功用各異的奶瓶、尿濕顯示的尿布、超強吸收力的、各種不同成長期的麥粉……完了!他該怎麼辦?
  正煩惱中,一個熟悉的呼喚突兀地闖進來,打斷了他的思考。
  「好巧啊副總,你來買東西嗎?」黃舒姿靦腆地笑著。
  其實她一直沒離開追雲住的那株大樓,在未查清楚那個突然出現在他屋裡的女人身份之前,她不甘心輕易離去。
  在大門口吹了好一陣寒風,他終於出現了。而且只有一個人,正是她表明心意的大好時機。
  一路上跟著他來到這裡,看著他站在嬰兒用品櫃前,徘徊不去,她等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和他打招呼。
  「黃秘書!」追雲訝異看著黃舒姿。
  「副總你好。」她笑嘻嘻地偎近他。
  追雲心中一喜,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時,她突然出現莫非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求援?
  「你也來買嬰兒用品?」
  「啊?」她愣了下,急忙點頭。「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你來幫我看看,超過六個月,卻未滿週歲的嬰兒應該吃什麼牌子的奶粉、用何種尿布才好?」老實說,他真是世上最無情的叔叔了,連孩子生出來多久了都不清楚。
  「這……」她尷尬滿臉,半生都在讀書和商場上打滾,她如何知道小嬰兒的需求?
  「你不知道!」追雲冷眼一瞧,立刻看出她在說謊。
  「我……」謊言被拆穿,她頓顯手足無措。
  「你走吧!」由此可知,她的恰「巧」出現也是人為的噴,他不禁暗惱她的跟蹤。
  「副總……」黃舒姿定在原地,她可是鼓足了勇氣才現身向追雲打招呼的,在他面前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期望喚醒他一時迷惆的神智,認清楚真正有資格榮任柳二夫人寶座的是高貴美麗的她,不是那乳臭未乾的小女孩。
  「黃秘書,你應該明白,我最不喜歡人家對我使手段。」同樣是跟蹤,相較起來,莉莉安可比黃舒姿坦誠多她是一開始就說明了,我就是要跟著你,你甩不掉我的。追雲雖然生氣,但不會起厭惡之心,可黃舒姿此舉,卻讓他煩厭不已。
  「副總,我……」他一句重話令她傷心的泫然欲泣。
  是那女孩的家世背景比她強嗎?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她,最自卑的就是這一點。
  「黃秘書!」那一雙黠光閃爍的眼已經洩露出太多的秘密了。追雲在心底冷笑;奇怪,他怎會到現在才發現她的愚蠢。『戲還有事,先走了,希望你別再跟蹤我。』他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
  「我……副總再見。」黃舒姿掩著臉,倉皇而逃。不管她的愛意有多深,對他的恐懼依然無法削減。
  「看來是該換秘書了。」雖然再培養新人很麻煩,但他不希望身邊的人對他有工作以外的私情,所以要和黃舒姿保持安全距離。只是很奇怪,他卻留下了莉莉安。
  而眼前想這些都是多餘的,此刻最麻煩的是,他到底該如何幫囡囡選嬰兒用品呢?
          ☆          ☆          ☆
  當追雲買了一整車的嬰兒用品回到家,立刻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住了。
  剛開始發現莉莉安改變他屋裡的裝潢時,他差點氣死了。然而此刻,在暈黃燈光、與一室嫩綠、米白的柔和色彩烘托中。一個美麗的女孩,懷抱一名可愛的娃娃,窩著在長毛地毯上打著盹,甚至睡到流口水。
  好溫暖的感覺,像久違的春風輕拂過冰冷的心湖,一點點騷動盪起波濤,慢慢地籠罩住他全身,滲進身體裡,激起熱血澎湃的衝動,叫他的眼眶發酸。
  「你回來啦?」莉莉安揉著眼睛,坐起身。「東西都買齊了嗎?」
  「買齊了。」他放下手中四、五個大袋子,嬰兒展示櫃上的東西,差不多都被他買回來了。
  莉莉安咋舌地望著那一堆小山般高的東西。「兩張購物單買起來的東西有這麼多嗎?」她隨手翻看一下袋子,卻發現他光奶粉就買了四罐、紙尿布六包、奶瓶三隻……便遑論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了。老天!他買這麼多於麼?
  「我不知道該買什麼牌子的?所以每一種都買了一樣。」他有點手足無措。「還有這個!」他對著她遞出手中最後一個袋子。
  原來如此!她忍不住苦笑,接過那只特別包裝的袋子。
  「什麼東西?」她打開來一看,卻是一件純綿洋裝,和她剛才撕爛那件一模一樣。
  「你把自己的洋裝撕了給囡囡當尿布,所以……呃!我賠你一件。」買女人用的東西對追雲來說還是第一次,他不覺好生尷尬。
  「謝謝!」她緊緊地捏住袋子,只要他一丁點兒的體貼,她就高興得快要飛上天去了。
  「不客氣。」他不好意思地撇開頭。
  睡夢中的囡囡不曉得什麼時候醒了,又哇哇大哭起來。
  「她大概餓了,我去沖牛奶。」莉莉安急忙取了一罐牛奶和一隻奶瓶躲進廚房。方纔那股子曖昧的氣氛好恐怖,她的心臟狂跳得差點蹦出胸膛。
  難怪人家說小孩是夫妻間最好的潤滑劑,她和他雖然連男女朋友都還稱不上,但打囡囡出現後,針鋒相對的緊張氣氛就緩和了,像是春意融化了冰霜,她感覺到心底那已被凍死的愛苗又重新抽出了嫩芽,這段愛似乎還有希望。
  「好了好了,總算泡好了。」因為奶瓶是第一次用,必須先煮一下,所以她在廚房耽擱了不少時間。
  進到客廳,她看見追雲戰戰兢兢坐在囡囡身旁,嘴裡喃喃叼念著:「乖寶寶,別哭了,牛奶馬上就好,你乖乖別哭哦!」他是很認真在哄小孩,可惜那雙手仍然碰也不敢碰囡囡一下。
  「她還這麼小,聽不懂你說的話。」莉莉安不禁失笑。
  「你得把她抱起來,拍一拍她,讓她注意到有人在關心她,她就不會一直哭個不停了。」
  「你自己抱吧!」追雲撇開頭去,她以為他沒試過嗎?但只要他一碰到囡囡,她就哭得更大聲,他有什麼辦法?
  莉莉安抱起孩子,奶瓶一塞進她的嘴,嚎啕的哇啼終於停了。
  追雲暗鬆口氣,回過身來,一時心神又是一怔。他一直沒想過要結婚,甚至排斥愛情,但此刻、這一幕「慈母稚子」的畫面卻激起了他對家庭的渴望。
  莉莉安溫柔的笑容好美,比她發誓要追他、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時更加撼人心魄。
  但那是因為他面前沒有鏡子,否則他會發現,這時他眼底的溫柔比她更多上好幾倍,那曾經決定單身一生的堅固心防,不知不覺出現了裂縫。
          ☆          ☆          ☆
  莉莉安抱著一大包蔬果魚肉走進廚房,久違的笑容像突破烏雲的太陽在她臉上蕩漾著迷人風采。
  她和追雲最近的關係可以用「進步神速」四個字來形容,雖然還是常常鬥嘴,但他已不再冷言惡語地傷害她,或者趕她回「蘇格裡王國」,甚至他偶爾還會做出一些很貼心的小舉動,比如——「賠」她一件洋裝。
  她猜這是他第一次送女人東西,因為每當她把洋裝穿在身上時,他就忍不住會臉紅了起來。
  也許他們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這就是為什麼她今天要買上一大堆菜,親自下廚房大展身手的原因。她不想輸給巫晨曉太多,雖然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是改變了,但他的女朋友畢竟是巫晨曉,她得用心打敗情敵才行。
  可問題是,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是從未下過廚房的。
  會照顧小孩是因為莫納喜歡孩子,她王嫂已經生到第五胎,她在皇宮沒事,一天到晚就是抱著孩子玩兒,這才學會了照顧嬰兒,但作菜……
  不到五分鐘,她就發現做菜和吃菜真是有天壤之別。油鍋裡的油永遠控制不到適當的溫度,她的菜都還沒切好,鍋子已經燒黑了,騰騰白煙在屋裡環繞不散,她想切斷熱源,卻找不到煤氣或天燃氣的總開關,情況一下子變得不可收拾了……
  當追雲又在飯店裡察覺到那股熟悉的不安感時,經驗告訴他,莉莉安準是又給他闖禍。一路飛車回到公寓,打開大門,就看見他的公富籠罩在一片迷霧中,迫不及待地衝進事發現場。
  「你在幹什麼?」驚然怒吼中,他看見莉莉安正拿著一個滅火器對準不受控制的瓦斯爐。
  「我……救火,它快燒起來了,那……」她害怕得連舌頭都打結了。
  「放下!」追雲即時奪下她手中的「武器」,老天!她差點毀了他的廚房。「你不會把火關掉嗎?」
  「怎麼關?我找不到瓦斯桶。」莉莉安急得跳腳。
  「你沒見過天然氣?」這就是所謂的新時代女性,無知!「而且你可以先關瓦斯爐啊!你難道連瓦斯爐都不會關?」他氣炸了。
  「我……我忘了嘛!」就算她有錯,但聽他那輕鄙的口吻,好像她多幼稚似的,她不由也火了。「我又不是侏羅紀恐龍,怎麼可能不知道天然氣,問題是,我連天然氣開關都找不到。誰知道這是什麼……鬼房子?」
  「全自動電腦控制的科技大樓。」他走過去按了幾個鈕,失控的場面立時穩了下來。「小姐,我確定你不是生長在侏羅紀,但是……我可不可以請問你?『山頂洞人』是你的鄰居嗎?」
  她怎麼會愛上這種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的冷血男人呢?莉莉安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很抱歉,我不認識『山頂洞人』!」要想不被他激怒真的是很困難,但她確實忍下來了。「我的樓友是一個叫『柳追雲』的混蛋!」
  敢罵他?追雲放下燒糊的鍋子,回過去一抹邪氣的笑容。
  「真可憐!我同情那位柳先生,有一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樓友,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總比一個沒心沒肝、無情無意、不知禮義廉恥的混帳傢伙好。」
  「混帳傢伙罵誰啊?」他用她以前騙過他的方法反整她。
  「混帳傢伙罵你。」所以說人不能生氣,一火啊!腦子就糊塗了,此刻的莉莉安正是最佳印證。
  「罵自己不要罵得那麼大聲,很丟臉的。」他閒閒地丟下一句嘲諷,走出廚房。
  「什麼?」她還不知道自己上當,愣愣地跟在他身後進客廳。
  娃娃車裡的囡囡突然又哭了起來。
  「唉呀!我忘了寶寶吃奶的時間到了。」她又忙回到廚房幫囡囡泡牛奶。追雲打開空調,趨散屋裡濃臭的油煙。莉莉安已經泡好牛奶,在喂寶寶喝。
  「你太閒啊?沒事在廚房裡亂搞些什麼?」「我餓了,想吃飯行不行?」他這種態度,打死她,她也說不出做菜是為了討他歡心,打敗情敵。
  搞了半天,她原來是餓了。追雲沒轍地長歎口氣,得更小心看顧她的肚皮才行,不然哪天,小心他連棲身之處都沒有了。
  「待會兒一起出去吃吧!看你喜歡吃什麼?我請客。」一頓飯比起賠上一間公寓那實在是太划算了。
  「你要請我吃飯?」這算不算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她連眼睛都笑瞇了。「我要吃麻辣火鍋。」
  他誤以為她的興奮是因為要去吃大餐,忍不住調侃道:「幸虧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大方,否則男人全嚇死了人類就要絕種了。」「幸虧世界上有深度的男人還是佔大多數,懂得欣賞坦率真誠勝於矯揉造作的可愛。」她不服輸地回他一陣齜牙咧嘴,懷裡填飽肚子的嬰兒也跟著笑了起來。「看來連囡囡都贊成我的說法,兩票對一票,你輸了。」
  幹什麼啊?在舉行三黨協商嗎?追雲被她打敗了。
  「就算不矯揉造作,至少也該端莊、溫柔一點。」想起她那種激烈的倒追手法,他是打心眼裡發寒。
  「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端莊、溫柔一點,你就會喜歡我?」她心裡又對這份愛升起了新希望。
  追雲摸摸她的頭,拿起車鑰匙,遵守約定地帶她出去吃飯。
  「想像力不要這麼豐富,小丫頭!」
  「我今年二十歲了!」
  「我再過幾個月就三十了。」
  「年齡不是問題。」
  「我沒興趣虐待自己,找個娃娃老婆回家照顧。」他快步走進停車場。「你到門口等我,別亂跑知道嗎?」
  當她是小孩子!莉莉安嘟著嘴,憤憤不平地猛跺腳。
  「我可以照顧自己。」坐進他車裡,她持續抗議。「你不能因為我們認識時我還小,就一直當我是長不大的小孩子。」
  「你的行為證明你還沒長大。」
  「因為我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
  「成人的世界不像小孩子那樣單純!」「我見過的黑暗絕對不比作少。」莉莉安春意溢然的俏臉,有一瞬間彷彿被暗夜奪去了光明。「在外人面前,我們都戴夠了面具,我以為面對真心喜愛的人至少應該坦誠以待,尤其這個人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一輩子的時間並不短,演戲能夠演到幾時呢?等到劇終的那一刻,又該怎麼辦?」
  追雲嘴巴張了半晌,還是說不出話來。沉默在車廂裡發酵,同時擾亂了他的心律是他太世故了?或者她大天真?那番話不停地、不停地在他腦海裡迴盪著,直到餐廳。
  莉莉安拉開外套將囡囡圈在懷裡,步出車廂準備過馬路。
  「喂!你要到哪兒去?」停妥車子,剛好拉住她正欲前行的身體。
  「去吃飯啊!」她指著對面「一九九吃到飽」的餐廳。
  「哪裡好像很不錯耶!麻辣火鍋、石頭火鍋、鐵板燒、比薩、生菜沙拉……應有盡有,每個人才一九九,好便宜哦!」
  追雲搜尋的視線來回於馬路兩旁「麻辣火鍋專賣店」和「一九九吃到飽的餐廳」,本來是想帶來她吃頓好料,才到這裡的,可是……接收到她燦亮、希冀的目光,突然!那自以為是的想法變得可笑,快樂不是任何的外在行為、物質可以製造的出來,那是一種心靈的感動,非言語可以形容。
  「走吧!」他領頭穿越馬路。
  「呀呼!」她的歡呼聲隨之揚起。
  「小丫頭!」他搖頭長歎,卻再也騙不了自己,他沉潛的心湖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她明媚的笑容;激盪起一陣陣愉悅的漣漪。
  付了錢,隨著服務生走到靠窗的小座位,雖然還是對小嬰兒懷著畏懼之心,但他還是體貼地接過她懷裡的囡囡。「要吃什麼你自己去拿。」
  「那你呢?」他抱著孩子不方便拿東西吧!「要不要我幫忙拿些什麼?」
  「不用了,你拿完回來,我再去拿。」他臉色泛白,孩子一換到他手裡,總是扁著一張嘴。
  「你別捏她這麼緊,她又不會跑掉,輕輕兜著就可以了。」莉莉安替他調整抱孩子的姿勢,果然他手勁兒一放鬆,囡囡立刻開心地笑了出來。
  追雲輕噓口氣,在孩子天真的笑容中,恐懼感不覺漸漸淡了。
  「好啦!你快去拿東西吧!」
  莉莉安前腳一離開,另一條窈窕的身影隨即進駐了她的位子。
  「好巧啊副總,想不到你會來這裡吃飯。」黃舒姿靦腆地笑著。
  「黃秘書!」追雲銳利的眼眸直盯著跟前目光閃爍的女人。這是他們第二次「巧」遇了,她還真是不死心。
  「這句話應該是我跟你說才對,你不像會進這種餐廳的人。」
  「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他們……吃飽剛走,我……」她面紅耳赤,在他了然眸光的瞪視下,頓感手足無措。
  「哪麼你也要走嘍?」畢竟已經共事了八年,追雲不想讓她太難堪。黃舒姿大概沒發現,在這餐廳裡只要待超過十分鐘,身上就難免會沾染上燒烤的油煙味,而她一身香奈兒套裝,唯一有的只是「毒藥」的香水味兒。
  「咦!你是那天那位小姐?」莉莉安端著兩大盤食物,驚訝地望著黃舒姿。「你也來這裡吃飯啊?真巧。」
  「黃秘書已經吃飽了,她是過來向我們道別的。」他的拒絕再明顯不過了。
  「我……副總再見。」黃舒姿掩著臉,心碎又不甘地黯然退出。
  「怪了!吃飽飯後,心情應該會很好啊,怎麼她的臉色卻如此難看?」莉莉安放下手中的盤子。「難道這裡的東西很難吃?」她舀了一大口布丁塞進嘴裡。「不會啊!很好吃耶!」
  「真是個長不大的小丫頭。」不食正餐,先吃甜點。
  他搖頭調侃著她的幼稚,然而,望著她滿足的憨笑,他的手卻自有主張地學起了她的動作。
  布丁,這種零食的味道是這般的陌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像個孩子似的與人分食一盤布了。可是心裡一股甜滋滋、暖烘烘的感覺卻叫他放不下湯匙,恍然不覺中,冷漠的眼神融化了,心防龜裂的痕跡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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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銀色法拉利像火箭般急射進地下停車場,追雲神色慌張快步上樓;一條餐巾還繫在他的衣領上。
  他正在試吃飯店主廚準備推出的新年大餐,一陣熟悉的不安猛擊心頭,用不著猜測,只消根據前幾次的經驗,腦袋自動推演出壞預感的答案——準是刁蠻公主殿下又出事了。
  顧不得大批主管正在等他做出試吃的結果,衝出飯店、跳上車子,一路飛車駛回大樓。
  五樓的公寓裡,莉莉安黛眉深蹙,語帶哭腔哀求道:「啊!好痛,孔醫生,別推拿了,好痛好痛啊——」
  今天追雲去上班不在家,她一個人閒著無聊,便推著娃娃車,準備帶囡囡到大樓的中庭花園去曬曬太陽,誰知才下到一樓大廳,就不小心在台階上跌了一跤,摔得鼻青臉腫不打緊,還扭傷了腿,腳踝紅腫得像顆剛出爐的肉包子。
  「莉莉安小姐,你也希望腳趕快好,能夠走路吧!忍一忍,再推拿一會兒就好了。」孔旋語聲輕柔地安慰她。
  「可是好痛!」她珠淚兒掛在眼眶就要掉下了。
  「我會用最好的藥治你,很快就不痛了。」孔旋笑著搖頭。
  「那……啊——」巨痛再次擊潰淚腺。「推拿小力一點兒總可以吧?」
  「好啦!」他微笑地輕擁她入懷拍撫著她的背脊哄慰她。「別哭了!已經推拿完畢。你這麼漂亮,把眼睛哭紅了就不可愛嘍!」
  第一次有男人這麼坦率地稱讚她,紅潮眨眼佈滿她粉嫩的雙頰。「孔醫生?!」她害羞的低喃,不免遺憾,倘若追雲能如此待她該有多好?
  她真可愛!孔旋盯著她的眼發出灼亮的光華,一雙手禁不住輕撫上她削薄俏麗的髮絲。
  不過,他突然的異舉嚇壞了莉莉安,她不是沒被男人追求過,這種情況再熟悉不過了。「孔醫生!」她慍惱地用力推開他,除了心愛的男人外,她不喜歡被其他外人碰觸,一根頭髮都不要。
  「莉莉安小姐,我……」他情難自禁啊!
  「孔醫生,請你自重。」莉莉安心驚地直往後退,一不小心跌下沙發。「啊——」
  「莉莉安小姐!」孔旋嚇了一大跳,伸手想要接住她,不意卻遭到拒絕,被她再度一推,頓時失去平衡,兩人在地毯上躍成一團。「對不起,你別害怕,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你們在幹什麼?」追雲在門口聽到莉莉安的尖叫聲,嚇得心臟差點麻痺。急忙進門一看,誰知竟會見到另一個男人對她告白的畫面。他的血液急速加熱,一團烈火在胸口熊熊燃起。
  「追雲!」一見到她,她的淚又忍不往奔騰而下。
  「柳先生。」孔旋尷尬地站起身,順便想要扶起莉莉安,不料她卻撇開頭,雙手大張,伸向追雲。
  「追雲!」她嗚嗚地低泣著,梨花帶淚的俊臉更加惹人心冷。
  追雲抿著唇,邁著僵直的腳步走到她身邊。「怎麼了?」他無法解釋胸口急劇升起的怒氣所為而來,但看到另一個男人想要搶走她,莫名的急躁令他怒火中燒。
  「我受傷了走不動,你抱我!」她指著傷腳,對他伸出雙手。
  看到那一大片紅腫,追雲冷凝的目光霎那間轉為心疼與不捨.小心翼翼地抱她上沙發。
  「怎麼搞的?這麼不小心!」
  「我帶囡囡去中庭花園玩時,不小心摔倒了,孔醫生要幫我推拿,可是好痛,你告訴他,我不要推拿了好不好?」她緊緊攀在他身上撒嬌。
  追雲大概可以推斷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準是任性的嬌嬌女怕痛,給醫生添麻煩了。但孔旋——很久以前他就發現他對莉莉安有意,那時他只覺厭煩,如今他卻氣得差點失去理智;面對同一件事,而他發怒的程度,竟有這般大的差別,這又代表了什麼?
  「受了傷本來就應該接受治療,你別為難孔醫生了。」他澀聲說道。
  「不要,你沒扭傷過腳,不知道推拿有多疼,當然這麼說!」她嘟起嘴,硬對他撒嬌。
  「那你想怎麼樣呢?難不成要我也去扭傷一次,陪你一起挨疼?」真是個長不大的小丫頭。連雲好氣又好笑地安慰她。「你別使性子了,等你好了我請一天假,帶你逛逛台北如何?」
  「你說的哦!說謊的是小狗。」她淚痕未乾,漾起的笑容卻似朝陽般炫爛。
  孔旋怔愣地望著莉莉安迅速的轉變,她拒絕他時的堅毅、獨對追雲展現出來的嬌憨,他再看不出她的心意就太蠢了。想不到剛萌芽的愛苗,眨眼間就天折了,他不免感歎起自己福薄的命運。
  「柳先生,莉莉安小姐已無大礙,我想先告辭了。」他戀戀不捨的目光依然離不開她。
  「孔醫生,真是太謝謝你了。」追雲起身送他出門。
  行到玄關處,孔旋查覺到背後兩道銳利如箭的視線,回頭一望,迎上莉莉安淡漠如冰的眸子。他心臟一窒,她是在警告他,別癡心妄想、別打歪主意嗎?這女孩到底是什麼身份?驀地,他感受到她身上源源不斷強猛壓迫的氣勢逼人而來,此時的莉莉安與方才嬌憨賴在追雲懷裡的可愛女孩完全判若兩人。
  追雲送走孔旋後,回到客廳。「你喔!幹麼那樣嚇孔醫生?」他豈會沒發現她在他背後搞的鬼?
  「誰叫他要喜歡我!」她仰高小臉,像是在對他宣誓般揮著右手。「除了你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情意,既然知道不可能愛上他們,就要快刀斬亂麻,別給他們任何幻想的機會,以免徒留遺憾。」
  「是嗎?」這一點她與他倒是很相似,追雲靜默地落坐她身側。「莉莉安,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他也不是笨蛋,不知不覺突破心防,對她流洩出來的溫柔,她一受傷,他像是有第六感般地心神不定,看到孔旋向她告白,幾乎窒住呼吸的憤怒……再再顯示他的心已不知在何時淪陷進她的情網中了。
  「當然是真的!」好不容易,他的眼終於正視她的感情了,莉莉安開心地幾乎要淌下淚來。「感情是何等慎重的事,我怎麼可能拿它來開玩笑?」
  「為什麼?你根本不明白我其實是個怎樣的人,還沒看到我恐怖的一面,你……」
  「愛就是愛嘛!哪有這麼多理由呀?」這男人真是比她還囉嗦,莉莉安忍不住截口道。
  「是嗎?」他垂下眼瞼,飄忽的聲音像來自九霄雲外;「假使我們永遠無法結婚,我也不想要小孩,你還是愛我?」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有什麼隱衷不成?或者另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儘管莉莉安心裡有萬般疑惑,但她仍然堅定地點頭。「絕不後悔。」
  「好吧!」他突道。
  「什麼意思?莫非……」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答應了!
  追雲忽然微笑輕拍她的頰。「正是你想的那樣!」
  這是他對她露出第一抹沒有邪氣、不帶諷嘲、真心誠意的笑容,她不由驚喜的淚流成河。
  「傻瓜!」將她輕輕擁進懷裡,未來究竟會變得如何,事到如今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就像他無法叫自己不愛她一樣,愛情的魔力凡人無法擋。
          ☆          ☆          ☆
  「追雲!」莉莉安打內線到追雲的工作室裡。「我和囡囡今晚去你那邊睡好不好?我腳痛,半夜要起來給孩子泡牛奶不方便,你又沒辦法單獨照顧嬰兒,我們暫時同房會比較好一點。」
  「好吧!」他考慮半秒鐘立即點頭。「你等一下,別隨便走動,我去抱你過來。」
  「不要啦,我沒傷得那麼重。」以前不論怎麼勾引他,她都不覺得害臊,現在兩人決定交往了,她突然感到不好意思。
  「總之你乖乖聽話就是了,我可不想留給莫納一個找我麻煩的藉口。」他掛斷電話,走進客房。
  「你先把囡囡的嬰兒床、尿布、熱水瓶和半夜要喝的牛奶帶過去。」
  他接過東西。「今晚我可能要趕通宵,所以你們就睡在工作室吧!」
  「又通宵啊!」她忍不住皺眉。「你請員工還擺著好看的?怎麼啥兒事都自己來呀?」「你不懂!」他把東西搬過去後又來抱她。
  「柳追雲,你很小看人喔!」莉莉安被他抱在懷裡,一手搓著他厚實的胸膛。「像你這種情形只有三種可能;你天生不信任人、你請的人能力太差了、員工中出現叛徒,已經無法安心將工作交代給他們了。」
  想不到她懂得還真不少!不期然地,一抹苦笑浮上他唇角。
  「看來,你是屬於第三種嘍?!」
  「你又知道了?」他輕柔地將她安置在沙發床上,這裡是他工作累了的暫時休想處,雖然不比上房裡那張席夢思水床舒服,但睡一晚還是可以的。
  「我當然知道。」她飛揚的語氣忽地低沉的彷彿哽著無盡憂傷。「那一年,麗亞嬸嬸叛變的時候,我在伯伯和表哥臉上不曉得瞧過多少次你那種神情?」
  追雲旋轉座椅,低頭凝視她美麗卻早熟的小臉,其實他很早就發現到,她的任性、刁鑽、嬌憨全都只對他展現。在外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她必須維持的儀態,然而早經戰火和宮廷鬥爭洗禮的小女孩,她的內心究竟是抱著何種想法在生存,又豈是外人可以理解?
  莉莉安直勾勾回應著他的視線,就像他也只對她無禮和粗魯一樣。也許早在相識的最初,兩顆相似的心靈就接收到了彼此和諧的頻律,所以她才會癡癡地戀上他,多年不忘。
  「最近飯店老是碰上了一些麻煩。」追雲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喃喃地訴出了心中的憂煩。
  「沒有大損失,可是麻煩又不斷,我想犯人可能是女性,對公司雖抱有敵意,卻又不想真正打垮公司。」她側首沉思道。「而且是相當接近中央管理階層的人。」
  「第二點我同意,但你為何會猜測犯人是女性?」
  「因為犯人不一舉擊垮你,卻是不停地製造狀況,這種手段通常都是女人比較會使。」
  「倘若你說的是真的,我心中已有一個人選了。」他粗嘎著嗓子,眼中蓄滿憤怒、難捨、嘲諷……萬般複雜的情緒。
  「那個人對你而言很重要?」莉莉安心頭警鐘大作,通常他只對自己在意的人付出感情,她不免猜測,不會又是另一個情敵吧!
  「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轉過身去,決定結束這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
  她的好奇得不到滿足,心中的不悅油然而起。但她也不是個愚蠢的女孩,明白男女相處中,不該太執著於挖掘對方的隱私。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她無聊地打個呵欠。「你在做什麼?」
  「做廣告企劃。」
  「要拍廣告啊?請不清明星?」
  「不請。這份廣告我打算上網路促銷。」
  「那就是要做HOME PAGE嘍?」她語氣中儘是壓抑不住的興奮。「這個我會,交給我做好不好?」
  「你不是在吹牛吧?」他玩味地轉過身。
  「少看不起人了,把你旁邊那台手提電腦遞過來,三天後,我給你看一個與眾不同的網頁。」她高聲怒吼道。
  睡夢中的囡囡被嚇醒了,哇哇啼哭起來。
  「看你幹的好事!」追雲趕過去抱起嬰兒,只可惜囡囡向來少給他面子,照哭不誤。「有事等把孩子哄睡了再說。」
  「你答應的哦!」她竊笑著,絕對要令他刮目相看。
  「是!」追雲朝天翻個白眼,囡囡一經她的手,立刻安靜了下來。「真的差那麼多。」他低聲吶咕著。
  「誰叫你身上只有臭煙味,沒有奶味兒,寶寶自然不喜歡你。」她嘲諷道。順便看能不能激他下定決心戒煙?
  「少囉嗦!」他撇開頭去,手指移到電腦鍵盤前,忍不住舉袖聞了一下,真有這麼臭?
  莉莉安暗自掩嘴偷笑,看來逼他戒煙的日子不遠了。
  聽到她的笑聲,追雲苦惱地轉頭瞪她一眼,有點火大,卻還是遵守諾言將手提電腦搬到她面前。「小心點用.別弄壞了。」
  「我才不會!」她對他眨眨眼。
  「哼!」他悶氣回到座位上。
  一種和諧的氣氛開始在房裡醞釀,兩個不同的人想要生活在同一屋簷下,首先要學的大概就是妥協吧?他們兩個人都正在努力學習中。而囡囡無形中成了最好的潤滑劑,起碼他們不能在孩子面前大吵大鬧。
          ☆          ☆          ☆
  追雲抱著莉莉安走進辦公室,望著她那張得意的小臉蛋,忍不住凋侃道:「終於如了你的願啦!」
  「還好啦!」她輕煽著兩排長而卷的翹睫毛。「可惜不能跟進會議室。」
  他小心翼翼將她放在沙發上,輕捏她的鼻端。
  「你少作白日夢了。」
  「我倒覺得我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她語帶玄機。
  「你喔——別在我辦公室裡亂搞聽到沒有?」追雲無奈提回她好奇四顧的視線。「我是怕你腳受傷了,行動不便,身旁又帶著一個小嬰兒,萬一出事了,我無法跟莫納交代.才帶你一同上班的,你千萬別給我惹麻煩。」
  「我才不會呢!」她拍拍懷裡的手提電腦。「我也很忙的,誰有空找你麻煩?」網頁的設計她已有頭緒,三天後准叫他甘拜下風。
  「是是是!」他隨口虛應著。
  「屆時非叫你刮目相看不可。」她不滿地叫道。
  「我十點要開會,沒時間陪你,有事請你可以找黃秘書。」他正忙著給囡囡換尿片,一手急抽濕紙巾、一千撕開紙尿布的包裝,弄得手忙腳亂。
  「笨手笨腳!」她嗤笑一聲,單腳跳過來接過紙尿布幫忙攤開。
  「我絕對要跟大哥收一大筆看護費,啊——」可憐!他紙尿布都還沒包好囡囡又送他一大泡黃色的液體。
  「臭小鬼!」他狼狽地甩著滿手的水漬。
  小女娃手舞足蹈笑得可開心了。
  「呵呵呵……」莉莉安笑攤在他肩頭。「誰叫你手腳這麼遲鈍!」
  「哼!」他瞥開頭,君子不與小人鬥。
  「二叔不氣哦,囡囡親親!」莉莉安存心氣死他。
  「乾脆我叫醫生來幫你們裝導尿管,一勞永逸,你們覺得如何?」他回以一陣齜牙咧嘴。
  「不用了,囡囡喜歡包尿布。」莉莉安忙接手善後,處理完畢,一隻腳跳回沙發上乖乖坐好。
  「是嗎?要不要再考慮看看?裝導管真的比較方便哦!」追雲挑眉邪笑道。
  「等哪一天你不方便的時候,這個方便的機會再讓給你方便。」
  聽得懂這段繞口令的人是白癡!追雲懶得理她,重新叮嚀道:「你呢?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幫你倒杯水?還是你要先去上個洗手間?我這場會議可能要到中午十二點才會結束哦!」
  「好吧!你先抱我上一趟化妝室。」
  追雲彎腰將她橫抱在胸,走出辦公室,正好遇見黃舒姿。
  「副……副總……」她止不住聲音裡的顫抖,看他懷抱另一個女人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心痛如絞。
  「黃秘書,總裁的女兒正在我的辦公室裡,你先幫我照顧一下,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他逕自抱著莉莉安進化妝室。
  「原來她是你的秘書啊!」見過那位小姐好幾次,莉莉安此刻才明白她的身份。
  「她叫黃舒姿。」他淡漠地回答。「待會兒我去開會的時候,你若有事,可以請她幫忙。」
  「咦?你的秘書不用跟進去會議報告嗎?」莉莉安自己跳進女性洗手間裡,追雲站在門口等她。
  半晌,她再度跳出來,追雲攬腰抱起她。「暫時不用。」昨夜他將這一連串的商業機密外洩案做過一番全盤考量,很遺憾地發現黃舒姿就是那個最需要防範的人。
  追雲抱著莉莉安回到辦公室。
  黃舒姿手持速記簿站在辦公桌旁,神采奕奕地提醒道:「副總,開會的時間到了。」至少在公事方面,他還是需要她的幫忙。她迫切想要證明自己的重要性與存在世。
  「黃秘書,今天不用你做會議紀錄了!」冷酷的男人有時候是很殘忍的。「你留在這裡幫我照看她們!」他話一說完.隨即轉身離去。
  「副總……」黃舒姿不敢置信地圓瞪著美眸.八年的賣命與癡情為何竟落到如此下場。
  望著追雲離去的背影,黃舒姿深陷情網無法自拔的靈魂,像是被活生生撕裂了開來,有一半的魂魄正隨著他的消失而逝去,傷心欲絕的珠淚兒滾下臉頰。這情景看在莉莉安眼裡,她慶幸自己不是那個理智盡失的人,也無奈在愛情的國度沒有十全十美。
  「你愛他。」莉莉安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聞言,黃舒姿驀然回過頭來,哀傷的眼眸轉瞬間蒙上一層深惡痛絕的陰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一出現就奪走了他對我的全副注意力?我愛他八年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他做牛做馬,只要是他吩咐下來的事,擠了命我也會去完成。我每每戰戰兢兢地陸在他身邊,就算所有人都怕他,我還是鼓足勇氣和他並肩奮鬥,憑什麼……你憑什麼破壞這一切?」
  「因為我跟你一樣愛他!」莉莉安清艷的水眸裡射出堅毅的光芒。「我不知道他有哪裡恐怖,需要別人這樣小心翼翼地服侍?我也不會單方面地為他付出一切。如果他不愛我,我走。但我們相愛,所以我們的生活無拘無束。開心又快樂,我們很合適。」
  「你自私,你根本不懂得為愛付出的辛苦!」黃舒姿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是你太愚蠢!一味地付出、沉浸在你悲劇女主角的劇本裡,你曾經坦白、毫無保留的站在他面前傾訴出自己的感情、告訴他你的喜怒嗎?」盲愛和真愛是兩回事!莉莉安自己是掙扎過來的人,她心裡的烙痕沒有比黃舒姿輕,但也許是個性上的差異,她放開了心,黃舒姿卻脫不出囚籠。
  「說?」她抑頭狂笑,怎麼說?柳追雲是個恁般冷酷,無心的男人,他的狠與辣,她是見識過的,萬一說了,他就此撇開她,她該怎麼辦?
  「你沒有勇氣承擔失敗,就不可能成功!」莉莉安希望黃舒姿能看得開。她不想有朝一日,她和追雲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的痛苦之上。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這個橫刀奪愛的狐狸精!」黃舒姿已經失去理智了。
  「因為我有勇氣,我已經告訴過他,我喜歡他。」她說,對於那段辛苦追求的日於依然心有餘悸。「我遠渡重洋來追他,無視他尖刺一般的防衛網,被刺得傷痕纍纍,今天的一切是我用盡血淚換來的。而你,你什麼都沒做,自然沒權利享受幸福。」
  「我怎麼沒做?我為他付出了一切啊——」她已經鑽進牛角尖裡了。
  「你沒有,你怕受傷,因此只敢在一旁默默地守候,你只求能永遠待在他身邊,而你得到了,你還貪心些什麼?」黃舒姿的偏激真是遠超過莉莉安的想像。
  眾所皆知,柳追雲是標準的「單身主義」擁護者,真心想要在他身邊的女人,都得學會隱藏自己的感情,黃舒姿曾經是個中翹楚,所以才能受他重用長達八年的時間,可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最後也是敗在這一點上。
  絕望像海潮洶湧一室,她茫然地站著,一下子就遭到了滅頂。八年的青春、八年的歲月都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活,失去了他,往後她又該憑藉著什麼繼續生存下去?
  「黃小姐……」她是不是說得太過份了?
  看黃舒姿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的模樣,莉莉安心如擂鼓,不安的感覺直上雲霄。她站起來,想去拉她。
  「滾開——」黃舒姿咬緊牙根,瞪視著情敵的眼神.潛藏著寬廣如海的怨恨與崇峻若峰的悲傷。現下的情況是她一敗塗地了,眼看著未來的希望之燈熄滅,一瞬間,她陷進了黑暗無涯的地獄,而這一切全是她害的。
  任著淚水花糊了精緻的彩妝,不能原諒、不能原諒……可惡的柳追雲、可恨的狐狸精……拋踩著重重的腳步轉出辦公室、離開「薩多摩飯店」這處傷心地,她怨,然而再多的淚水也洗滌不盡心頭深刻的恨與愁!
  未來該怎麼辦?不!她已經沒有未來了。一切已到此結束——
          ☆          ☆          ☆
  追雲開完會回到辦公室,一眼瞧見莉莉安人如木雕,雙眼毫無焦點的呆坐在沙發上,心頭大駭,上回她在暗巷裡差點被人欺負,被他救回來後,就是這副模樣。
  「莉莉安,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別憋在心裡好不好?這樣你會生病的。」他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裡,輕聲哄慰。
  「她愛你。」悠然歎息中,黃舒姿含恨離去的模樣像把利劍,深深傷害了莉莉安的身心。「可是我也愛你,我真的好愛你,我沒辦法把你讓給她,我……我傷害了她。」
  「黃舒姿走了!」像是心有靈犀,追雲一語點出了事實。這場三角關係竟然由她們做出了結,他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無能了。
  「她很傷心,因為我殘忍的摧毀了她的夢想,追雲——」她彷彿預見自己的未來,忍不住激動捉住他的手臂。「如果我和巫晨曉之間,你決定選擇她了,請直接告訴我,我會走,成全你們,絕不……」
  「等一下、等一下!」他錯愕地截口道:「是誰告訴你我會和巫晨曉在一起的?」
  「你們不是快訂婚了嗎?」她頓時傻眼。
  「哪個王八蛋隨便亂造謠?」拜託!想害死他不成。
  「但……」她不敢說出和逐風聯合調查他的事情,但眼下似乎另有蹊蹺。「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看她對你公寓熟悉的樣子,又幫你整理家務、照顧三餐的,除了要好的男女朋友,誰會這麼做?」
  「有求於人的人啊!」他倍感頭痛。「我常常幫巫晨曉一些小忙;所以她也會同等回報一些事情。」
  「不可能!」莉莉安直言道:「你的個性我還不瞭解,你哪時有這麼好的閒情逸致,會主動幫忙別人?尤其是女人。」
  「當我想要玩遊戲的時候我就會。」他黠笑道;「我不是主動幫了莫納和季水柳嗎?」
  「你是整他們吧?啊……」她似乎捉到頭緒了。「你該不會又亂點鴛鴦譜了,所以……」
  「不要冤枉我,這主意可不是我想的。」追雲忙撇清關係。「是逐風玩得太過份了,大嫂才會想盡辦法要叫他安定下來,我頂多敲敲邊鼓……」
  「或者煽風點火!」莉莉安憤怒地翻起眼,這變態的柳追雲,還有那該死的柳逐風,領她薪水,還挖她牆角,這對混帳柳氏兄弟。
  「有什麼關係?晨曉和逐風很合適啊!」
  「問題是我很無辜哪!」她快氣死了。「天殺的柳逐風,拿我的錢還出賣我,就不要給我逮到他的小辮子,到時我鐵定整死他。」
  「你幹麼給逐風錢?」陰謀的味道充斥異端。
  「還不是為了你。」她橫眼嗔道:「當年內戰一結束你就跑得不見蹤影,連表哥的繼位典禮都不來參加,我想你,可是我國法律規定皇族在行過成人禮之前不得任意離國,只好僱用偶爾會到皇宮拜訪的逐風幫我帶來你的消息?」
  「你調查我!」他感到啼笑皆非,什麼世界?這年頭的女孩居然主動到這個地步。
  「不行嗎?」她滿腹委屈,淚花兒在眼眶中打轉。「你沒心沒肝、無情無義,一走就是幾年,連通電話也不打。」
  「這太離譜了吧?在『蘇格裡』的時候,我可沒欺負過你。」
  「誰說沒有?你偷走了人家的心。」
  「那你也不能叫逐風調查我啊!」那個臭小子,「利」字當頭,連親兄弟都敢賣。「老實說,只有調查嗎?你還叫他做了些什麼?」
  「看緊你,別……」她腦袋低得快要掉到地上,紅潮滿粉須。「別讓環女人接近你。」
  「哦——」追雲長吟一聲,笑意在眸中凝聚。「看來你是愛慘我了,嗯?」
  「我……」偶然瞥見他眼裡的謔笑,莉莉安惱羞成怒。「對啦!不可以嗎?你這個壞蛋!」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那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嗯?」他手支下顎,吟哦著。「是不討厭啦!」
  這隻老狐狸,他就是死不肯對她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對了,可惡!
  看看她高高嘟起的紅唇,他忍不住伸出舌頭快速刷過它。
  「怎麼啦?無緣無故生氣是小孩子的行為哦!」
  又取笑她。莉莉安杏眼圓瞪,忽然張口咬住他貼住她的唇。
  「唉呀!」追雲吃痛地叫道。
  趁著他張嘴之際,她柔軟的丁香順勢伸進他嘴裡,在兩條舌頭相接的一剎那,引燃沖天欲焰。
  這個吻她主動得急促,他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一下子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神智迷眩在美人兒織起致命的情網裡。
  眼看著他的雙目緩緩閉上,陶醉的心臟越奔越快,她突然用力捏自己的大腿一下,讓痛感喚回理智,邪惡的光芒在水眸中一閃而過。
  莉莉安猛地用力推開他。
  追雲睜著一雙迷糊大眼,直過了三秒鐘,因為驚駭過甚而喪失的語言功能才逐漸恢復。
  「你幹什麼?」
  「沒有啊!」她笑得很邪。「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常教我要端莊、溫柔,和男朋友在辦公室裡擁吻好像太失禮了,應該禁止。」
  「是嗎?」他輕佻濃眉,以著餓虎撲羊的姿勢壓下她。
  「你這個小魔女,敢點火,就不要忘了準備滅火器。」
  夾雜著狂火烈焰的深吻倏然爆發,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靈魂已被他牽引進七彩漩宮,迷濛間,飄飛的神思越飛越遠,她只能依著本能反應,用盡全力抱緊他,讓兩段相異的心律合一,任情潮翻湧,沉醉在一波又一波的激情浪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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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逐風,那件事你查得怎麼樣了?」柳家兄弟在談完一筆大生意後,悠閒地走在人行道上。追雲最近才發現,他似乎誤會黃舒姿了,在她離開後,飯店的大小麻煩依然不斷,可見背叛者猶在管理階層中,這令他對她所懷的愧疚更形加深不少。
  「有一點頭緒了!」逐風打個大大的哈欠,充血的眼珠無神地眨著。「二哥,你的車到底停在哪裡?我快累死了!」
  「走過這個紅綠燈,下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了!」追雲疑惑地望著他。「你最近怎麼了?上班、開會打瞌睡也就罷了,走一小段路也哈欠連連!」
  逐風疲憊地搖頭。「你知不知道大哥、大嫂什麼時候回來?他們已經去了一個多禮拜了耶!」
  「不知道!你應該明白,老爹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
  「唉!」逐風倦得連歎口氣都感到勉強。「我快被仔仔和晨曉累死了!」
  「哦!」不能怪追雲沒有兄弟愛,誰叫逐風要收錢出賣他呢!他沒在這時候落井下石,他就要偷笑了。
  逐風懷疑地看著他,一直以為二哥鐵會比他慘的,畢竟莉莉安是個嬌生慣養的金技玉葉,再加上小囡囡的哭鬧搗蛋,他不可能像平常一樣逍遙自在啊!可是看看他,不僅精神飽滿,甚至快樂得連往常的冷漠都不見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二哥你……」
  「小——心!」追雲突然拉住逐風正要越過馬路的腳步,一轎黑色轎車迅速駛過後,又立刻倒退回來,他反射性地抱著小弟滾上安全島,避到一株行道樹後,車子在撞上安全島後,迅如飛箭似的逃逸而去。
  「你癡呆啦?一點警覺性都沒有,當心我再把你丟回『神偷門』重新訓練起!」追雲一掌打向逐風的肩,臉色發青地破口大罵。
  逐風充血的瞳孔轉眼深邃得仿似古井深潭似的,不怪二哥,在生性冷漠的柳家人中,追雲算是最熱情的了,他很少展露情緒,在公司裡也從不罵人,待誰都彬彬有禮。除非那個人是他真心在乎的,那時,他的熱情會如破堤的海嘯,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
  「我想我是挖到寶了!」他冷笑,與追雲相扶著站起身。感覺到二哥僵硬的身子,追雲尚未自剛才差點失去手足的驚嚇中回復過來。
  「那件事不用你查了!」追雲澀著嗓子開口。逐風太累了,他不敢想,這種狙擊要多來幾次,精神不濟的小弟如何避得過?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逐風陰森地低喃。「剛才那輛車只是一個警告,它並沒有想要我命的打算。」
  追雲帶著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用槍狙擊,或者等我走到路中央再行動的成功率不是更高?」
  一席話說得追雲豁然開朗。「你想再繼續查下去也可以,把晨曉和舒舒送到我公寓裡吧!」他們兄弟的恩怨,私底下有的是機會了結,就算要剝逐風的皮,也得由他親自動手,外人休想佔便宜。
  「你確定?」逐風不敢置信。「一個嬰兒哦,很吵、很煩的那種!」
  「我知道,囡囡的雙胞胎兄弟,仔仔嘛!難道我連自己的外甥都不曉得。」他說話的同時,嘴角不期然彎起一抹溫柔笑意,看得逐風差點傻眼。
  「二哥,你還好吧?」他該不會已經被整瘋了?逐風有點愧疚。
  「很好啊!,囡囡很可愛哪!」
  「是很可怕吧?」
  「很可愛!」追雲不懷好意地瞪了小弟一眼,這壞小子若發現自己整人不成,反而為他帶來莫大的快樂,大概會嘔得吐血吧?逐風一陣毛骨悚然,有機會擺脫巫晨曉和仔仔自是是相當愉快的事情.但看二哥那副邪氣的表情,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該不會……難道二哥已經知道他幹的好事了?不妙!
  「謝謝二哥關心,我自己可以照顧晨曉和仔仔。」他想,逃吧!最好有多遠閃多遠,不然被二哥捉到,鐵定比被狙擊更慘。
  「隨便你。」追雲狡黠地笑著。反正來日方長,他一點都不擔心會討不回公道。
          ☆          ☆          ☆
  三更半夜,追雲公寓裡的電話鈴聲響得可以嚇死人。
  「喂!」他壓低聲音,不想吵醒旁邊的莉莉安和囡囡。自她扭傷腳後,他們就同房了,這樣方便他半夜起床照顧她們,不過他們分床睡。
  「二哥!」逐風驚慌失措的聲音自話筒中響起。「你快下來,我現在在你樓下。」
  「幹什麼?」
  「仔仔出麻疹,晨曉好像也被感染到了。」逐風話說得有些喘。「我似乎也不大妙。」
  「有沒有搞錯?巫晨曉不是十八歲了,還會得麻疹!」追雲急急忙搖醒隔床的莉莉安,待會兒仔仔恐怕要煩勞她照顧了。「還有你,你是醫生耶!」
  「我二十四歲以後才開始當醫生,而且我主修的是外科,我怎麼曉得之前老爹有沒有帶我去打過預防針?」逐風喘得更厲害了。
  「我立刻下去,我會順便聯絡醫生,你等我。」追雲趕緊打電話叫醒孔旋,順便喊莉莉安起床。
  「發生什麼事了?」她聽到他講電話的聲音不大妙,有些擔心。
  「仔仔出麻疹,逐風那個笨蛋和晨曉好像都被感染了。」他下床穿衣服。
  「他們難道沒打過預防針?」
  「仔仔和晨曉我是不知道,但逐風,別指望我們老爹記得這種事!」一個風流父親,戶籍裡四個不同母親的子女,柳家人的親屬關係比天上星辰還亂。
  「那你呢?如果你也沒打過預防針,千萬別接近病患。」她打開門,陪他下樓去接人。
  「我記得我國小時就出過麻疹了。」他領頭衝出大樓。
  「二哥!,」逐風病懨懨地趴在車窗上朝他打招呼。
  「幹什麼不進去?」追雲罵道。在這裡吹冷風,真是瘋了。
  「我找不到電腦卡,又忘了出入密碼……」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追雲長吁口氣,看他這樣子,他也罵不出來了。讓小弟坐到後座,他開著車子進停車場,和莉莉安兩個人又攙又抱地將三個病人弄上樓。
  孔旋接到通知,已等在公寓門前,看到他,走過來幫忙。
  「孔醫生,又要麻煩你了!」安置好病人後,追雲急問:「他們怎麼樣了?或者住院觀察比較好?」
  「別擔心,這是打過預防針,一個禮拜到十天內,常會發生的正常狀況,兩、三天後就會沒事了。」孔旋回道。
  「至於柳三公子和巫小姐,他們只是恰巧同時感冒了。」
  「這兩個笨蛋!」追雲恨罵一聲。
  「孔醫生很瞭解嬰兒的身體狀況?」莉莉安有些疑惑。
  「我是柳大公子的家庭醫生,當然瞭解。」
  「咦?」追雲大叫一驚。「你不是……」
  「所有帝國內的人都是我的患者。」孔旋笑言。他們大概忘了,大家同屬一個組織的事吧?
  追雲和莉莉安對望一眼,各自失笑,看他們多糊塗啊!
  「對了,『朱雀』將軍的孩子應該是一對雙胞胎吧?還有一個女嬰,我記得也在這裡,我想順便看看她。」孔旋問道。
  「囡囡應該沒事吧?傍晚睡覺的時候還很好啊!」莉莉安領著孔旋進臥房。
  「很難說,他們是一起打預防針的。」
  「那怎麼辦?」她打開房門,衝到嬰兒床旁,小女娃正脹紅瞼,哇哇哭著。「囡囡!」她心疼地抱起孩子,無措地望向孔旋。「醫生,她……」
  「我看看。」追雲從莉莉安手中接過孩子,傍晚還生龍活虎的娃娃,此刻卻病懨懨地躺在他懷裡低位著,他的心痛得揪成一團。「孔醫生,有沒有辦法?這孩子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我會給她打一針幫助退燒,但兩個孩子和兩個大人最好隔離治療。以防大人將感冒傳染給嬰兒。」
  「我去安排!」追雲把孩子還給莉莉安。「待會兒,我把仔仔抱過來,今晚就麻煩你照顧他們了,我去看著逐風和曉晨。」
  「嗯!」她點頭。房裡三人各自忙碌去了。
  直到凌晨三點,四名病患都已穩定下來,孔旋也回去了。
  「逐風和晨曉怎麼樣了?」
  追雲剛為病患換了條冷毛巾,疲累地坐到地毯噓口長氣。「總算退燒了。」
  「喝杯東西吧!」她體貼地幫他擦肩、捶背。他已經在公司裡忙了一天,回家後又不得休息,徹夜未眠照顧病人,肯定累壞了。
  追雲輕啜一口香濃的熱可可,不自覺將頭輕倚向她的肩窩處。
  「仔仔和囡囡呢?」
  「睡著。」她繼續為他舒活筋骨。
  「別忙了——」他一把捉住她忙碌的小手。「你也累了一夜,去休息一會兒吧!」
  「你不是比我更累?你才更應該休息。」她微笑地盤腿坐好,讓他的頭可以舒服地躺在她的膝蓋上。「快天亮了,你馬上得去上班.先睡一下。」
  追雲深沉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臉上,躺在她腿上的感覺好棒,她的身子又軟又香,他黝黑的瞳孔不覺又暗沉上幾分,冷峻的五官線條隨著嘴角弧度的揚起,溫柔得彷彿春天的和風。
  「謝謝你!」他似低語、似呢喃,在她膝上閉起眼睛。
  那全然信任與依戀的模樣讓莉莉安情不自禁雙手環向他的腦袋;彎身傾聽他的心跳,是一種脈動的合一,她的頰貼著他的臉,體溫交流處,她感到他們心靈的相契,這就是相愛的證明吧?她想,激動的淚溢滿眼眶。
          ☆          ☆          ☆
  「二哥,我好餓!」逐風躺在床上,不顧追雲已經忙得暈頭轉向,兀自叨念個不停。「二哥,我不要吃稀飯,我們來吃火鍋好不好?海鮮火鍋,用龍蝦做湯底,加上螃蟹、蛤蜊,花枝……還有還有.我最喜歡的金針菇……」
  「最好再加一道竹筍炒肉絲!」追雲一巴掌轟向逐風腦袋,恃病而驕的臭小子,欠揍!
  「二哥,你怎麼可以毆打病人?」逐風扁著嘴。
  「你活該!」莉莉安端著清粥、小菜走進房裡。「再吵就把你從窗戶口丟下去!」橫瞪他一眼,她輕拍追雲的肩膀。「我已經幫寶寶洗完澡了,你也去梳洗一下,準備吃飯。」
  「嗯!」追雲輕頷首,瞥見她青黑的眼圈,不由得一陣心疼。「很累嗎?我來吧!」他作勢接過餐盤。「你先去吃飯,吃完飯今晚早點休息。」
  「不用啦!,」她側閃身,把餐盤放在床頭櫃上。「瞧他們精神飽滿的,又不用我服侍進餐,餐盤就放著,他們吃完後,我再來收,你去忙你的吧!」
  他沉吟片刻,給逐風送過去一記警告的眼神:別讓她太累,否則小心我扁你。隨即走出臥室。
  「嘖!越來越像熱戀中的情侶了,叫人看著嫉妒!」逐風促狹笑道。
  「那你想不想也試試這滋味呢?」莉莉安不懷好意地瞪著他。
  「別鬧了!」隔床的晨曉緊張地扯著他的衣袖,低聲警告。
  逐風不理她,兀自逞口舌之能。「熱戀中的情侶嗎?可惜我沒有對象耶!」
  「嘿!」莉莉安磨著一口編貝般的玉齒。「誰說是『熱戀中的情侶』,我指的是『熱鍋中的螞蟻』!」她一巴掌煽向逐風後腦勺。「為了照顧你們,追雲已經將近四十個小時未合眼了,你敢再吵他,萬一他倒下了,你就把以前從我這裡騙走的錢,全部加倍吐出來賠我。」
  「哦!」看樣子詭計好像曝光了!逐風撒賴笑著:「別生氣嘛!我又沒騙你錢。」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莉莉安橫地一眼。「要不要我在這裡當眾公佈出來啊?我肚子餓了,晨曉,你餓不餓?這稀飯很香喔!」果然洩底!他趕緊裝瘋賣傻,轉移話題。
  「咦?我已經在吃了。」晨曉迷糊的俏臉自碗盤中抬起來。「要不要我幫你夾一些菜?」
  逐風真的傻眼了,怎麼有如此鈍的姑娘,真是被她打敗了。
  「呵呵……哈哈哈……」莉莉安忍不住放聲大笑。搖搖頭,走出臥房。老實說,風流公子被單純小天使纏上,逐風本身就已經夠衰了,實在不需要她再來加添一筆。
  「你這個笨蛋!」莉莉安一走,逐風立刻回頭一陣破口大罵。「你想害死我啊?白癡!」
  「我又沒有怎麼樣?」晨曉端著碗,兩滴珠淚掛在眼眶。
  「剛才我快被剝皮了,你就不會幫我一把,還落井下石!」
  「我哪有?」她委屈地抽噎著。「我叫你別惹柳二哥和莉莉安小姐生氣,你不理我,那我自己吃飯也不成!」
  「人命關天的關鍵上,是吃的時候嗎?」
  「那我不吃了嘛!」她捧著碗,滴滴淚珠滾落清粥,病後初癒的小臉,水漬的洗滌更顯蒼白脆弱。

 她低聲嗚咽的嗓音,彷彿利針,根根刺痛著他的心臟,不甘心,每次都被她的眼淚打敗。然而更多的痛楚卻驅動著他的手腳,情不自禁地移向她的床邊。
  「別哭了!」
  她低垂著螓首,他不喜歡聽她的哭聲;她就把嘴摀住,然而滾滾熱淚卻猶自固執地奔騰不休。
  「唉!」他長歎口氣,這小女人,別看她年紀輕輕、天真單純得像個小白癡,骨子裡卻拗得似條牛,放著不管,鐵定可以哭到淹大水,真是拿她沒轍。「好啦!是我不對,我不該隨便遷怒於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每次都隨便罵人!」
  冤枉哦!天知道,柳三公子向來是以憐香惜王聞名吐交界,只是遇到她……唉!反正怎麼樣都是他不對。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隨便罵人了,」嗚!,為什麼她不像他平常交往的那些女人,不爽就開罵嘛!哭得像個小媳婦似的,害他亂有罪惡感一把的,每次對仗都輸。「別哭了,一起吃飯吧?」
  「嗯!」絕美倩笑仿似突破烏雲展現金芒的朝陽那樣耀眼、燦爛。
  他險些看傻了眼,這丫頭笑起來還真可愛、只是有點麻煩,但——算了!反正她也很好哄,單純又天真,實主不需要對她預設太多心防。
          ☆          ☆          ☆
  他竟然吃飯吃到睡著!莉莉安心疼地輕搖追雲的肩膀,可憐他是累壞了。
  「追雲,我扶你去臥房睡好不好?」
  「嗯!」追雲晃著猶自暈眩的腦袋。「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
  「我還有一些文件沒看完。」
  「別看了,你會累垮的。」瞧他憔悴的,臉頰都凹進去了,莉莉安好生不捨。「明天再看,今晚好好睡一覺吧!」
  他沉默著,定定地凝視她相同疲憊的消臉,為什麼以前都沒發覺她竟是如此的溫柔可愛,不自覺地,他的心跳持續加速。
  莉莉安覺得體內的血液因著他灼熱目光的注視而不停加溫,口有點渴,腦漿都快被滾糊了,她情不自禁伸出粉紅小舌繪著干烈的唇瓣。
  卻不知這小小的動作,彷彿原子彈,瞬間炸翻了他的理智。
  「我不該碰你的,莫納會宰了我,可是……」撕磨著喉頭的聲音粗嘎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我不會讓表哥碰你的!」她貼在他耳邊低喃,瞳孔裡深深刻劃著他冷峻、帥氣的身影。
  那如蘭馨般的幽香恍似一根鴻羽搔撓著他的全身筋骨,一簇烈焰在胸口點燃,他渾身一顫,急促地與她偎近,他的眼望著她的眸、他的鼻碰著她的、他的唇感受到她濃烈的芳香與甜軟……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唇齒由輕觸到深接,他的舌像是有自主似地探進她柔軟的唇腔,一股溫暖、黏濕的刺激首先衝向下腹部,他熱得臉色通紅,只能不停地用力抱緊她的嬌軀以降火。
  他的手來回摩挲著她的腰臀側,一陣電流迅速溜過她的背脊。「啊——」她情不自禁地哼叫著,雙手攀上他的脖頸。「追雲……」「你會不會後悔?」他低啞著嗓子,熱氣吹向她耳畔。
  她愣了一下,水霧嫣然的秋眸望進他眼底深處的憐惜,感動像潮水淹沒理智,她以行動證明,輕捧起他的下巴,溫熱的唇搜尋著他的眼、鼻、唇,最後停在他耳旁。
  「永遠不會。」
  「莉莉安!」將她緊緊擁進懷裡,他感覺眼睛有些痛。
  有些疼。
  「我愛你。」她啃咬著他的耳垂,眼望它發紅腫大,呵笑聲輕溢出口。
  「小丫頭,你在玩火,你知道嗎?」他拉起她的手.輪流在十指上留下他獨特的印記。
  「你燒起來了嗎?」她呵笑不停,感覺他的舌每在指上多繞一圈,她體內的熾熱就加深一度。
  「你說呢?」她的手指已經滿足不了他,他改而將腦袋理進她軟玉溫香的胸脯,逗得她嬌笑連連。「小壞蛋,我已經燒得快爆炸了……」
  「你先跟我說那三個字!」她方得到自由的手指伸過他濃密的髮絲中玩耍,螓首倚在他的肩窩處,丁香蓄意挑逗著他僵硬的肩膀。
  「你……」由肩背處傳來陣陣的快感,害他差點落入她的控制中,他得咬緊牙根才能把持住神智。「哪三個字啊?」
  「我常對你說的那三個字!」討厭!都什麼時候了還故意氣人。她惱得一口咬上他的肩胛。
  「唉呀!」他痛叫一聲。「我還沒吃你,你倒先吃起我來了。」
  「什麼?」她愣瞪著他,不懂剛才那段繞口令是什麼意思。
  瞧她這副純(蠢)樣,讓他殘害國家幼苗的罪惡感直上雲霄。「莉莉安,你……」
  「哇哇哇——」尖聲嬰啼斬斷一切情慾。
  追雲和莉莉安同時跳起來。「仔仔(囡囡)」他們不約而同衝進房裡,分別抱起啼哭不停的嬰孩。
  「原來是尿尿了!」追雲和莉莉安相對一笑,這對雙胞胎還真的什麼事都要湊一塊兒。
  追雲脫下外套,和莉莉安分別各抱一個孩子處理善後。經過近十天的磨練,現在他已練就十八般武藝,別說換尿布了,餵奶、洗澡……他是樣樣精通,不輸專業奶爸。
  「唔唔唔……」小嬰兒換上乾爽的紙尿布,一感覺青服後,立刻露出甜得膩死人的微笑。
  追雲和莉莉安相視一笑,他彎腰拾起外套,一張白紙輕飄落到地上。她撿起來還給他,無意中瞥了一眼。
  「咦?這個人是誰?好像黃秘書哦!」
  「再說一遍!」追雲神情大變,直瞪著紙上的人像「你說她像誰?黃舒姿?」
  「這——不對嗎?這人的眼睛、鼻子、嘴巴、五官線條真的和黃秘書很像,只差她年紀大了點兒。」莉莉安被他乍青乍白的臉色嚇了一大跳。「怎麼了?這個人是誰?」
  「她……」這是追查洩密案結果,最有可能的嫌疑犯!追雲考慮片刻,決定還是別把莉莉安拖進這場商業間諜戰中比較好。「公司一個資深董事。」
  洪碧珠,曾經是柳老爺子最倚重的左右手,現在也是公司的股東之一,她從不多話,在飯店已工作了三十年。
  所以調查結果一出來,她是最可疑的人,追雲不相信,這曾是最忠心的女人會背板柳家。他下令重查,但此刻聽聞莉莉安一席話,洪碧珠和黃舒姿意外的相似,她們之間難道有什麼關係?
  看年齡、論相貌,追雲心中的不安更形擴大,依照他老爹的風流、洪碧珠和柳老爺子之間的關係、黃舒姿自幼被遺棄在孤兒院的身世……哦!不,千萬別是他猜測中的答案——黃舒姿是柳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但事實果若如他所料,這一連串的洩密案便都有了答案——是報復!時隔多年對負心男人的報復。
  天哪!如今黃舒姿又走了,這個案子他還能查下去嗎?
          ☆          ☆          ☆
  在逐風以大病初癒,理該大肆慶祝的要求下,柳家兄弟請了一天假,帶著莉莉安、晨曉和雙胞胎來到木柵動物園。
  兩對男女各自推了一台嬰兒車,同是俊男美女配俏姓的配合,不曉得羨煞了多少旁人。
  「那個人說仔仔長得好可愛,跟你很像。」晨曉開心地向逐風獻寶。
  「當然!」逐風驕傲的攬住她的肩膀。「我們柳家的遺傳基因絕對品質保證,一流的。」
  「笨蛋!」追雲真想踹他一腳。「又不是他的孩子,興奮個什麼勁兒?」
  「原諒他,身陷情網的男人通常都會變得比較笨。」莉莉安一語雙關笑道。
  「你是說……」眼望逐風不自覺擁著晨曉的手臂,追雲壞笑道:「那個呆子也有這一天!」
  「還不是你搞的鬼!」莉莉安斜瞧著他。「你真奇怪,通常是女人比較喜歡作媒,你一個大男人,偏愛亂點鴛鴦譜。」
  「很有趣啊!」他笑著眨眨眼。「我永遠記得大哥被耍得團團轉和莫納來求我時那副嘴臉。」
  「變態!」這話千萬不能讓表哥聽到,否則她就要提前守寡了。「你是不是雙子座的?」
  「我?你這麼快就想對八字啦?」
  「我想知道你這種雙重人格是先天生成、還是後天失調?」她橫眼嗔罵,真是敗給他了。
  「我有雙重人格嗎?我以為我是很忠厚老實的。」
  「跟唐璜或光源氏比起來你的確是。但與一般人相比,你是仁慈、奸詐又冷酷!」
  「真幽默,你的說話技巧越來越好了。」他瞪眼,聽她說的,好像他是個大壞蛋似的。
  「多虧老師教得好嘛!」她賊笑著,跟他玩起踢皮球。
  「謝謝誇獎。」追雲朝天翻個白眼。「我哪有雙重人格?」
  「你總是一臉冷漠,對誰都彬彬有禮、沒有感情的樣子;使得一些不明白你的人不由自生畏懼你。但實際上,你很熱情、又愛多管閒事;你亂點鴛鴦譜是因為想幫助他們,可借你老愛使些奸詐手段,在助人的同時又順便取悅自己。徒然給自己招來一堆麻煩與誤解。然後在解決那些麻煩時,你的行動又無比冷靜、酷狠,面對敵人永遠不給人留餘地。你自己算算,到底有幾重人格?」
  「感激你這麼瞭解我!」追雲咬牙切齒。「把我說得像個大變態!」
  「事實勝於雄辯。」莉莉安對他扮個鬼臉,突然低垂著螓首。「承認自己的心情有那麼困難嗎?」
  他不語,波濤洶湧的心情像海浪,不知何時才有平靜的一天。
  「莉莉安!」晨曉忽然喚了她一聲,解了追雲的危。
  「什麼事?」不逼他太緊,莉莉安加快腳步,趕上晨曉。
  「我想去洗手間,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晨曉不放心把孩子單獨留給逐風,但她上洗手間,孩子又不方便抱進去,有莉莉安做伴,兩人輪流看著孩子,就沒問題。
  「好吧!」莉莉安點頭,走過去和晨曉手牽手一同上洗手間。
  「拜託,又不是國小女生,去個洗手間也要有人做伴!」逐風撇嘴嗤笑著。
  「你嫉妒的話可以請追雲陪你一道去啊!」莉莉安回他一陣齜牙咧嘴。
  「沒聽過『惹熊、惹虎,千萬別惹上凶女人』嗎?白癡,自找罵挨!」追雲懶得理他,逕自走到樹蔭下坐著休息。
  「你也想去洗手間嗎?等我和莉莉安回來後,再讓你和柳二哥去。」一行人中就屬晨曉最善良,還會安慰他,只是……
  逐風歎笑著一拍前額。「你們快去吧!我和二哥在這裡等。」受不了,她怎麼如此遲鈍,不過像莉莉安那樣牙尖嘴利更難纏,比較下來,晨曉還是可愛些。
  兩個女孩一走,逐風走近追雲身邊,「二哥,聽說我生病這兩、三天,你已經查出叛徒是誰了?」
  「八九不離十。」
  「是你的機要秘書黃舒姿?」
  「你怎麼會猜她?」追雲有些訝異。
  「我聽說你動用『神偷門』的秘密聯絡網到處找她,如果她不是背叛者,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兒找一名離職員工?」
  「因為她很可能是咱們另一個流落在外的妹妹。」追雲一拳擊向身旁的樹幹,如果柳老爺子在現場,兩父子鐵定要好好幹上一架。
  「你……你是說……她……」逐風錯愕得差點咬到舌頭。「已經確定了嗎?」
  「還沒!」追雲喟歎口氣。「你還記不記得老爹的機要秘書洪碧珠?」
  「洪碧珠?」逐風沉吟片刻。「就是小時候常常在家裡幫忙煮飯,後來嫁給來管家那位洪阿姨?」「你仔細回想她的容貌和黃舒姿做對照。」
  「她們……啊——」逐風臉色大變,「老天!除了年齡差距外,她們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嘛!莫非……」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
  「也不一定是母女啊!或者她們有親戚關係?血緣相近。容貌相似那也是有可能的。」逐風分析道:「而且就算她們是母女,那與老爹有什麼關係?洪阿姨的丈夫是宋管家,黃舒姿也許就是他女兒呢?」
  「洪碧珠三十年前擔任老爹的機要秘書,三年後搬進大宅,又過五年經由老爹介紹嫁給宋管家,直到兩年前管家去世,換了一位新管家後,她才搬離大宅。她前後總共在我們家待了二十七年。而黃舒姿今年二十八歲。」追雲頓了一下續道:「你自己算,她是誰的女兒可能性比較大。」
  逐風垂首算了一下。「洪碧珠和宋管家的婚姻年限是十年,那老爹的嫌疑大。」他忍不住發火。「老爹瘋了不成,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情婦介紹給自己的管家!」
  「他怕肥水流進外人田嘛!」追雲一把怒火在胸口。
  「如果事實真如你所推測的,那黃舒姿這次的背叛行為就純屬報復嘍?」
  「機密不是黃舒姿洩露的。」
  「假設不是她,那她為何突然辭職?」
  「她……」該如何解釋?追雲備感頭疼,三角關係,黃舒姿被打敗了?該死!她可能是他妹妹呀!
  「啊!二哥,該不會是你對人家性騷擾,所以……」
  「你欠揍是不是?」追雲橫他一眼。「總之洩密案與黃舒姿無關,根據調查這應該是洪碧珠幹的好事。」
  「洪阿姨……」逐風垮著肩膀。「二哥,這件事你想怎麼處理?」他感到愧疚,畢竟是柳家先負了人。
  「給她一點小警告,她若能知難而退也就罷了,否則——公事公辦,應該知道怎麼做?」莉莉安說得對,他有時候是很殘酷的,儘管心中有憾,但身為一名領導者,太過仁慈反而是一種致命的錯誤,他不得不硬下心腸。
  「可是……」逐風的母親在他出世沒多久就因為受不了丈夫的花心而離家了,他等於是洪碧珠帶大的,現在卻要他對付養育他成長的女人……為何前一代的錯誤總要由下一代來償還。
  「逐風,洪阿姨雖然是我們的養母,但你知道飯店裡總共維持了多少個家庭的生活嗎?如果飯店倒了,你想那些人該怎麼辦?」責任就像是一把兩面刀,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誓必得犧牲某些東西。
  「嗯!」他沮喪地低下頭。
  「逐風,我……」話到一半,追雲神情突變。
  「怎麼啦?」逐風被他乍青乍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追雲搗著胸口,一股熟悉的不安感環繞其中。「不對勁,好像……是莉莉安,我們快過去看看。」他拔腿跑向洗手間。
  「莉莉安怎麼了?晨曉和她在一起耶!」逐風匆忙追在他身後。
  「她們可能出事了!」好幾次了,只要她一碰到麻煩,在心裡向他求救,他的第六感就會起反應,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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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一聲驚駭的女高音忽然直衝雲霄,剎那間,炸翻了追雲和逐風心中的理智。
  「快點兒!」追雲埋頭衝到化妝室門口,正驚聲高叫的是巫晨曉,而莉莉安則倒在不遠的花園處,兩台嬰兒車,一台斜倚在洗手抬邊,另一台則翻倒在走道上,而小孩則被莉莉安攬在懷裡。「發生什麼事了?」他趕過去扶起她。
  莉莉安把囡囡緊緊地抱在胸前,她臉色發青、牙齒打顫。「有人……要搶……我們的孩子……」
  「什麼?」逐風愕叫一聲,晨曉一看到他,立刻哭著撲進他懷裡。
  追雲望著莉莉安手腳上的擦傷心如刀割。「你沒事吧?」他擰濕手帕,輕擦著她手腳上的泥沙。
  「唔!」她搖頭。「沒事。」卻因痛苦而深蹙黛眉。
  「你得擦藥。」他粗嘎著聲音,心疼得不比她的傷痛少。那該死的偷嬰賊,就別被他逮到,否則非擰斷他的頸子不可。
  「我的傷只是小意思,但……」她緊張地拉著他的手臂。「追雲,那個不是普通的偷嬰賊,他的目標是仔仔和囡囡,那樣子分明是綁架。」
  「那個人我知道,我進洗手間時就看到他站在花圃邊了,我出來後,輪到莉莉安進去,我看著孩子,他突然衝過來搶仔仔和囡囡,我大叫,莉莉安跑出來把他打跑,孩子才沒有被他搶走。」晨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陳述事發經過。
  「你和歹徒搏鬥!」想像那危急的情況,追雲的心臟快麻痺了。
  「你不要太大驚小怪!」莉莉安輕舔著刺疼的傷口。「那傢伙的身手跟闖進皇宮的刺客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你——」無意間瞥見身旁一臉看好戲表情的逐風,追雲立時住口,炮火轉向小弟。「你如果太閒就把她們帶回去,順便查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問完當事者話後再走。」逐風擺明了要跟他作對。
  「你懷裡那個就是當事者,還不快滾。」追雲面色鐵青,殺人目光直瞪向小弟。
  可怕!雖然是同胞手足,但看見追雲那一臉冷硬肅殺,逐風仍不自覺喉嚨乾澀。
  「我這就走了,再見。」他拉著巫晨曉、抱起仔仔趕快溜之大吉。
  追雲緊抿著唇,不發一語,一把抱起莉莉安,連同她懷裡的囡囡,走向停車場。
  「別這樣!」她躁得桃腮羞紅。「好多人在吶!」
  「他們愛看哪裡是他們的事!」大男人一向是唯我獨尊的。
  「可是他們看的是我們啊!」她氣息敗壞地捶著他的胸膛。
  他打開車門,先將囡囡小心翼翼地放在前座上,再把她丟進後座。
  「啊!好痛!」他粗魯的動作拉扯到了她身上的傷口。「你幹什麼啦?」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他爬進車裡,關上車門,將她壓在身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人家巫晨曉都懂得叫救命,她卻偏要充英雄,竟然不要命地去跟綁匪搏鬥,她是豬啊!這麼蠢。
  「我……,我哪有……啊!你別靠我這麼近啦!」她拚命推拒著他的接近。可恥!分明就一身傷,還會因為他的碰觸而慾火中燒。
  「你看!」追雲拉起她受傷的手,指著那罪證。「這……啊!」剛才沒仔細看,原來她連臉頰都擦傷了。手指顫抖著撫上那傷口,沾得一絲溫熱的血跡,像尖爪,撕疼了他的心。
  「唉喲,好病!」莉莉安扁著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討厭啦!人家受傷了,你還欺負人,嗚嗚嗚……」
  她居然用這一招對付他,他是為了她的粗心大意。
  莽撞衝動來興師問罪的,但——一算了!
  「別哭了!」情不自禁吻上她梨花帶淚的花顏,他用舌頭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先療傷要緊,其他的事可以等她傷癒後再討論。
  「你不可以再罵人。」先說好了,省得他又莫名其妙地對她亂發脾氣。
  「好!」精明的小狐狸,想限定他,好……好難哦!
          ☆          ☆          ☆
  當追雲和莉莉安回到辦公室,一個意外的驚喜正在等著他們。
  「大哥、大嫂!」追雲懷抱著兩個大小女人,備感詫異。「你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喂!還不快放我下來!」莉莉安臊紅了花顏,死命地捶著他的胸膛。
  「看吧!我就說追雲一定比逐風厲害,你偏不信!」朱朱拿肘拐了拐身旁抱著仔仔的丈夫,一語雙關地黠笑著。「人逢喜事精神爽,追雲,你要不要好好謝謝大嫂?」
  「你付我保姆費的時候,我自然會跟你說聲『謝謝』。」追雲輕輕放下莉莉安,她抱著囡囡,望向朱朱,有些捨不得。
  「乖寶貝,想不想媽咪啊?」看出她的離情依依,朱朱上前一步,笑逗著囡囡,體貼地不立刻抱走孩子。
  「追雲,你們最近還好吧?」晏飛在瑞士就得到消息,飯店在經營上出了問題,連逐風都遭到了狙擊,嚇得他趕緊帶老婆回國。
  「還好!倒是大哥,你回去後最好重新設計大宅的保全系統。」洪碧珠對那幢別墅太熟悉,有危險反而是晏飛一家人。
  「我知道了。那你這邊需要幫忙嗎?」晏飛雖是掌門人,但弟弟們已經長大,倘若是他們的私事,他也無權插手。
  「暫時不要。」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追雲不希望鬧得太大,私心裡,他還是很願意給洪碧珠和黃舒姿留一個餘地的。
  「好吧!」晏飛拍著他的肩耪。「有問題的時候記得回家來。」
  「我知道。」追雲頷首。
  莉莉安依依不捨地將囡囡交還給朱朱。
  道別聲中,晏飛和朱朱相偕離去。
  「如果囡囡可以做我女兒讀有多好。」呢喃自語中,莉莉安難捨的目光仍然直盯住大門口方向不放。
  「你要不要先擔心另一件事?」他冷笑地盯著她頰上的擦傷,可沒因為晏飛夫婦的到訪,而忘記算帳。
  「你知不知道,男人記性太好有時候是一件很討厭的事?」她耍賴地笑著,直往後退。
  「不知道。不過健忘的女人更惹人生氣。」她每退一步,他就逼進一點。
  「我沒健忘啊!」她已經退無可退,背抵牆壁了。
  「是嗎?或者是我記性太好,這應該是你第二次因為打架而受傷吧?」他伸手捉住她的肩。
  「我保證沒有下一次!」她舉手發誓。
  「你還敢有下一次?」他冷硬著一張俊臉,將她丟到沙發上。
  莉莉安轉身想逃,卻被追雲的身體壓住。「你給我乖乖的坐好。」他打電話聯絡孔旋。
  「啊!」手肘上的擦傷碰到沙發邊緣,她忍不住哼痛。
  聽到她的哀鳴。他倏然回頭,黑瞳裡寒光與火焰交相閃爍,額上青筋暴起,看得莉莉安心中不停叫糟。
  「我摔痛屁股了!」拜託,別再用這種眼光看她了,她的心跳都快被他的視線凍結了。
  「只有屁股嗎?」他邪笑,小妮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莽撞得叫他又好氣、又好笑。但他最不能原諒的卻是自己,他有責任保護她的不是嗎?而他卻失職得害她受傷,可惡!
  追雲那矛盾複雜的眸光令她心悸,大男人一遇到不順心之事最是容易鑽進牛角尖,尤其是性格多重的追雲。她為他感到心疼,卻也萬般無奈。「我不是瓷娃娃,一碰即碎,我們曾經一同奮戰過,就在多年以前,你忘了嗎?」
  「但是你受傷了!」這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
  「可我也保住了囡囡。」她是堅強的,他必須瞭解,不論她再怎麼愛他,依然不會為他迷失本性。
  「保護你們,那應該是我的責任。」
  「那不是責任.因為『愛』,所以我願意去做。」
  「即使那會使你喪命?」
  「當然不是!」她起身.走近他,緊緊環住他的腰,螓首理進他的胸膛.他的筋骨肌肉都繃緊了,可見他有多擔心。他的心如擂鼓.猶未自驚嚇中回返。這就是他愛她的證明吧?她的心忽然哽得發酸。「追雲,我愛你,我才不要『曾經擁有』,我要跟你天長地久,白首偕老。你也會同樣愛我嗎?」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處,感覺他僵凝的神經因為她溫暖嬌軀的碰觸而鬆弛,狂躁的心跳也緩和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股暖和、溫潤的清流,將他緊緊包圍,如沫春風般舒適。
  「答應我,以後別再任意涉險?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為你擔下來。」
  「我答應你,即便眼前橫著危山險谷,亦不放棄與你攜手並進。」這答應有些投機取巧,她挑明了不做擺設花瓶。
  「你哦!」追雲沒轍地抱起她,抬眼注視那固執的如花嬌顏,靈活生動的水眸裡,口片似水柔情,可滴水穿石,他的心腸再硬,也漸漸被磨穿了。「我該拿你怎麼辦?打你一頓屁股?」
  「或者說聲『我愛你』,然後給我一個熱情的親吻。」她黠笑,嘟起了灩灩紅唇。
  他半真半假地咬上那專為他含苞吐放的花蕊,有些兒氣,然而更多的是感動,粗魯的接觸禁不住心頭的折磨,一下子溫熱的舌取代了硬實的牙,膜拜向那抹甜香。
  被他高高抱起,這是她第一次居高臨下吻他,忍不住好奇地張開眼,他微微閉起的眼眸藏盡了所有的冷硬,挺直的鼻翼輕煽著,泛紅的俊臉透露出如絲柔情與蜜愛,深深繫上她眷戀的芳心,愛在每一次輕觸中,不停的累積與堆蓄,真是好愛、好愛他……
  情不自禁雙手捧起他的臉,他的五官線條雖冷竣,但掌下的肌膚卻光滑灼熱得燙人,高溫直逼她波濤洶湧的心潮,那份燥熱唯有向他傾吐。
  輕啟檀口,她主動加深這個吻,靈活的丁香恣意地與他溫存,她嘗到他口中的熱度,他的舌更像一條勇猛的蟒蛇,與她歡纏得密不可分。
  她的腦袋突然空了,突來乍到的激情點燃了她。
  「唔——」她不停地搜尋著他的五官,細細描繪他敏感的耳垂,十指插進他濃密的黑髮中,沿著頸脖一路往下摩拳他英挺的背。他的肩膀好寬,讓她兩隻手環得好辛苦,可攀在上面的安全感與溫暖卻令她捨不得放開。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令他如此失控,但與她一吻,卻輕易地燒融了堅硬如石的理智。抱著她倒向沙發,他像是壓在一團綿軟的雲絮上,又似懷著一株香甜嬌笑的奇花,那感覺合契又美好得彷彿要羽化登天。
  伸手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帶電的大掌穿過裙擺攀登上她滑嫩的大腿根部,他的吻如蜂蝶嬉戲般,輕柔印遍她細緻、精巧的五官,一路往下流連於胸前的花從,最後停駐在她婉轉玲瓏的柳腰上。
  「啊!追雲……」她不停地扭動著身體,理智在烈焰中擺盪,每一口喘息都噴吐出體內濃熾慾火。
  叮咚、叮咚——刺耳門鈴聲突兀地響起。
  「該死!」他狼狽地自她柔軟滑嫩的嬌軀中抬起頭來,怒眼瞪向大門。是誰這麼不識相?竟挑這種時刻來訪。
  「追雲……」她迷離幻喚叫著,酡紅如醉的雙頰散發出嬌艷惑人的媚光。
  不管他了!追雲低頭含住那呼喚他名兒的鮮紅花瓣,一般清幽甜香將他再度拉進極樂天堂中。
  叮咚、叮咚——門鈴聲不死心地持續哀嚎著。
  「呼呼呼!」他得用盡力氣,才能擺脫幻境的誘惑重回現實。可惡!討厭的訪客竟然不懂得放棄。
  經過兩次的中斷,莉莉安終於漸漸恢復神智了。「什麼聲音?好吵。」
  「有人在按門鈴!」他不甘心地低吼。這年頭的人類真是越來越固執了,尤以門外那個不速之客為甚。
  「那你還壓著我幹什麼?」她大吃一驚,不期然用力推開他。
  「唉喲!」他一頭撞向茶几,疼得眼冒金星。
  「你……你沒事吧?」她又要忙著整理儀容,又想扶他起身,一時間弄得手忙腳亂的。
  「你自己來撞撞著就知道有沒有事了!」」他沒好氣的橫她一眼,起身拍拍屁股道:「我去開門。」
  門鈴聲本著堅毅不屈的精神繼續奮戰不停。
  「來了,別按啦!」他板著一張酷臉,打開大門。「什麼人?」慾求不滿的怒氣飄向訪客。
  「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孔旋提著出診箱走入玄關。「柳先生,你告訴我說有人受傷,傷患呢?」
  「在客廳,孔醫生請跟我來。」他領著孔旋走進屋裡。
  敢情不速之客還是他自己招來的?追雲懊喪地一拍額頭。
  莉莉安已經整理好服裝儀容,端坐在沙發上,她看見孔旋,不冷不熱地打了聲招呼:「你好,孔醫生。」
  「你……你好,莉莉安小姐。」孔旋有些結巴,對她的愛苗已枯,但傾慕卻無法剪斷。
  兩人是緣、三人是孽!追雲有些無奈地諷笑著。他跟莉莉安、黃舒姿是一個三角關係;他跟莉莉安、孔旋又是另一個三角關係。只希望這位孔醫生為人夠理智,千萬別再鬧個「黃舒姿第二」,否則他鐵定會發瘋。
  「孔醫生,莉莉安摔倒了;有些擦傷,尤其是臉頰,你幫她看看,女孩子千萬別在臉上留下傷疤才好。」
  「怎麼這麼不小心?」孔旋驚慌地打開診療箱,取出消炎水輕拭她頰上、手部、膝蓋……等多處探傷。
  「唔!」莉莉安皺著眉頭,礙干虎視眈眈的追雲在場,她不敢喊痛,孔旋檢查的視線定在她手腕一圈紅腫的印子上,那五指鮮明的痕跡,顯示曾有人意圖對她施暴,是蠻力留下來的結果。
  是柳追雲嗎?他疑惑的目光掃視他冷竣的臉龐,不像,這男人自負到不屑對女人動手。那會是誰?他們為何要騙他這傷是摔倒造成的?莫非他們遇到什麼麻煩了?他心裡疑雲重重,卻不好探人隱私。
  「好了,傷口兩,三天內別沾到水,等結癡之後就沒事了。」他收拾好診療箱,探詢的視線依舊離不開她腕上瘀痕。
  「謝謝!」追雲躬身道謝,準備送客。
  孔旋迷醉的視線鎖在莉莉安如花嬌顏上好一會兒,才垂頭喪氣地離去。
  「他愛你。」追雲沉聲道。
  「可惜我愛的是你,」她輕聳肩。
  「你真的決定要跟著我?」他冷凝的眼裡,痛苦深潛其中。「我永遠不結婚,更不要孩子,你不會有婚姻的保障和家庭,這樣你還是要愛我?」
  這些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莉莉安不懂,就算他不想結婚,為什麼連孩子都不要?但看到他眼裡的痛苦.她又不忍心問他,也許有機會再請教晏飛吧!
  「愛情沒有原因,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愛你,很愛很愛……我一輩子也要愛你。」
  「傻瓜!」追雲歎笑一聲,將她緊緊擁進懷裡。「我雖然不能給你婚姻,但我保證,這輩子除了你,我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

 找了思念囡囡的藉口,莉莉安纏著追雲送她進柳宅。
  「別給大哥惹麻煩,聽到沒有?」他伸手捏著她的小鼻子。
  莉莉安張嘴咬了他一大口。「我才不會。」
  他甩著手,還真有那麼一點兒疼。「你真的咬我啊?」
  「活該,誰叫你欺負人?」
  「捏捏鼻子就叫欺負?」
  「鼻子被你捏紅了,我進屋後會被笑,還不算欺負?」
  「那乾脆叫你被笑得更過癮吧?」他突然張嘴,也咬了她,但他咬的地方卻是她的唇。
  「不……」她張嘴想拒絕,他的舌頭卻趁勢溜了進來,肆無忌憚地在她柔軟的口中騰攪翻湧。
  直到兩人的呼吸都差點停窒,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你真甜,害我捨不得離開,差點缺氧。」
  「大色狼,你死了活該!」她差紅了臉,這樣子還怎麼好意思去拜訪晏飛夫婦。
  「偏偏你這小色女就愛大色狼。」
  「討厭!」她不依地想捶打他。
  才揚起的小拳頭一下子就被追雲捉住了。「好啦!不逗你了,我上班快遲到了,你看完囡囡後別亂跑,等我下班過來接你。」
  「我知道。」她頷首,步下車時還有點兒暈眩,他親吻的手法越來越高超,再過不久啊!她大概連靈魂都要被他迷惑了。
  「拜拜!」追雲與她揮手道別。莉莉安深呼吸,平穩了心跳後,才按下門鈴,管家立刻出來引她進大廳。廳裡,晏飛和朱朱都坐在沙發上等她。
  「好久不見,莉莉安,最近好嗎?」他們招呼她坐下。
  莉莉安會找上晏飛夫婦全是為了追雲。她想知道追雲為什麼排斥婚姻?他明明很喜歡孩子,卻為何堅持不肯留下自己的血脈?
  思考了一下,她戰戰兢兢地開口:「柳大哥,我就直話直說吧!我今天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請問你。」
  「什麼事?」晏飛笑道:「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訴你。」
  莉莉安吟哦片刻,慎重地開口:「我和追雲相愛,但他說我們不能結婚,也不可以生孩子,為什麼?」
  聞言,晏飛夫婦面面相覷。好一會兒,追雲才長歎口氣。
  「我以為追雲早已釋懷,想不到……唉!這件事得從我們的父親說起,你大概知道,我和追雲、逐風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吧?」
  莉莉安點頭。「我曉得,但柳大哥和逐風並不排斥婚姻啊?而且你也有孩子了。」
  「那是因為我和逐風的母親都是有名的千金小姐,當初她們因為父親的財勢而下嫁,最後卻受不了父親的花心自動求去;但追雲的母親卻是愛極了我父親,不顧家人的反對,私奔嫁給他,無奈我父親卻沒有因為她的癡心而收斂自己的風流,追雲的母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而瘋癲至死。大約十五年前,追雲母親的家人尋來,我們才知道,在他們的家譜上,因愛成瘋的人,有紀錄的就最少三個;但事實上,這與血緣並無絕對性關係,可是追雲卻因這件事而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們請了很多心理醫師開導他。他的個性本來是我們三兄弟中最熱情、最活躍的,卻在那時候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一直到最近幾年,他日漸沉穩了,與父親間的冷戰也慢慢淡化.我們還以為他總算脫離那個惡夢了,想不到……」
  「想不到地一直沒忘,只是把它連同自己未來的幸福一起埋葬起來。」所以他熱情又冷酷、善良又殘忍,原來一切的雙重個性全來自於此。莉莉安不由心疼得淚如泉湧。
  「對不起,我身為他的大哥卻……」
  「柳伯父為何如此過份?」她忍不住為追雲抱不平。
  「莉莉安,『四大門將』留下的本就是一則悲劇傳說,不止追雲,未婚前的晏飛也是一樣,但你要鼓起勇氣陪伴他一起扭轉乾坤、創造出屬於你們自己的幸福啊!」朱朱以過來人的經驗安慰她。
  「我知道,可是……嗚嗚嗚……我好難過嘛……」莉莉安情不自禁撲進她懷裡,放聲大哭。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晏飛伸手接起話筒。逐風驚慌的聲音從另一邊傳過來。
  「大哥,我找到黃舒姿了……」
  「誰是黃舒姿?」
  「大哥,你不要插嘴,聽我說完嘛!黃舒姿是二哥以前的秘書,後來發生一些事情,突然離去,我接到消息,她自從辭職後,就一直流連在酒吧裡醉生夢死,二哥不聽我說完,就掛斷電話去找她了。」
  「那你剩下一半的重點到底是什麼?」晏飛無奈歎問。這個逐風,廢話一堆,難怪追雲沒耐性聽他說完。
  「黃舒姿真是洪阿姨的女兒。」
  「那黃舒姿是洪碧珠的女兒,又跟追雲有什麼關係?」
  「大哥,你怎麼還不懂?洪阿姨跟來管家結婚十年,但她卻跟了老爹三十年,而黃舒姿今年二十八歲,她可能是我們另一個流落在外的妹妹啊!」
  「黃舒姿也喜歡追雲。」埋在朱朱懷裡痛哭的莉莉安突然抬頭插了一句。
  晏飛立刻臉色大變。「逐風,趕快去找追雲,小心別讓他出事了。」
  「我馬上去。」
  掛斷電話,晏飛急道:「莉莉安,我們也出發。」
  「去哪裡?」
  「找追雲。黃舒姿可能是我父親另一個私生女,偏她又喜歡上追雲,而追雲心病未癒,由他單獨去處理這個問題,鐵定會出事。」
  「那我們還不快走。」莉莉安跳起來。
  「朱朱,你待在家裡,小心照顧孩子。」晏飛協同莉莉安開著車子,聯絡「神偷門」的人,緊急尋找柳追雲。
          ☆          ☆          ☆
  追雲既心疼又驚訝地注視著正坐在吧台邊發酒瘋的女人,這真的是他那個美艷又能幹的女秘書,黃舒姿嗎?
  她披頭散髮,一身的酒臭,穿著泛黃又發酸的皺衣服,雙眼因為喝了太多酒而充血泛紅、兩顆瘦削……簡直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而這個女人卻可能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
  他握緊拳頭,不由好恨、好恨父親,令他們險些陷入亂倫困境的男人,同時也逼瘋了他可憐的母親,父親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
  「跟我走。」追雲走過去,顧不得驚世駭俗,一把扛起黃舒姿。
  「幹什麼?放開我,我還要喝……」已醉得神智不清的黃舒姿對著他又踢又咬。
  「你不能再喝了!」替她付了酒錢,他扛著她走出酒吧,丟進銀色法拉利裡。「你給我清醒一點兒。」他高高揚起的巴掌,落到她臉上時,卻變成了心疼的撫觸。「黃舒姿…」
  嘔!無奈她已經醉得徹底了,只能以充滿惡臭的嘔吐回應他痛苦的呼喚。
  「小妹——」他一張臉白得發青,毫不猶豫脫下西裝擦拭她吐出來的穢物。「振作點兒,哥哥立刻帶你去看醫生。」
  銀色法拉利在馬路上狂飆,追雲雙眼在盛進過度悲痛後發出可怕的紅光,惡魔捉住了他的靈魂,他已分不清楚眼前的悲劇是少年時期的噩夢,抑或另一場更深沉的悲劇。
  吐過一陣後的黃舒姿終於慢慢恢復了一些神智,乍見夢中人在旁,她激動地拉著他又哭又叫。
  「副總、副總……你來找我了,你還是需要我的對不對?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啊!別丟下我,不要不要……」
  「小妹……」被可能是親妹妹的女人求愛,他不知道這顆早被傷得破碎不堪的心還能做出什麼樣的反應?茫然的腦子裡,一種更劇烈的情緒突破禁制,像是要撕裂他的肉體般激射出熾熱的火焰。
  黃舒姿瘋也似地傾過身子強吻他,一輛沙石車則緊跟在後面狂按著喇叭。而他卻在同時失去了所有的感覺與思想。
  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法拉利突然衝上了安全島,就在一陣猛烈撞擊後,白煙翻騰而起。
  他發現視線被整片紅光遮蔽住了,可是他的身體卻好輕鬆,被禁制住的靈魂在剎那間得到了自由,它不停地往下墜落再墜落……直到無底深淵。
  在那裡,沒有光、也沒痛苦,而他,一身的疲憊終於在那兒尋到了渴求已久的安寧與平靜——
  「我要永久地沉睡下去!」這是他閉上眼眸前最後一個想法。
          ☆          ☆          ☆
  黃舒姿緊張地拉住前來巡房的醫生。
  「他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為什麼還不醒來?」那一場車禍,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傷害,她被送進醫院的第二天就已然清醒,並且獲准出院了。但追雲卻不知為何一直昏睡著。
  「小姐,病人的頭部受到了撞擊,X光片未下來前,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何昏迷不醒。」醫生說完,即走出病房。
  黃舒姿忙追上前去。
  「可是他——」一陣細微的呻吟驀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責問。「副總……」她急轉回來,看到病床上的追雲,他的睫毛正在輕顫著。
  「水!」追雲乾裂的嘴唇粗嘎地吐出一個音節。
  她趕緊端起水杯,餵了他一小日。「副總,你覺得怎麼樣?」
  聽到呼喚,他緊閉已久的雙眼緩緩地睜了開來。乍來的光明叫他一時無法適應,他痛苦地哼了聲,茫然的視線才對上床前的女子。
  「你在叫我嗎?你是誰?」
  「副總!」她驚駭地白了臉。「我是黃舒姿啊!你不記得我啦?」
  「黃舒姿?我們是朋友嗎?」他微笑地問道。
  這是她冷酷、殘忍又迷人的柳副總嗎?黃舒姿一時看呆了,少了陰騖與深沉,他變得比陽光更亮眼。而且——她在他眼裡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快樂與平靜。
  「副總體……」
  「你叫我『副總』?」他歪著頭想了一下。「這是我的名字嗎?唔……我的頭好痛,我記不起來了……」
  他喪失記憶了!黃舒姿俏臉煞白。
  「副總,你振作點兒,我……我去幫你叫醫生過來。」
  黃舒姿走後沒多久,主治醫師就進來了,他幫追雲檢查了一下。
  「病人因為頭部受到撞擊,造成了暫時性失憶。」
  「那我什麼時候會恢復?」追雲揉著發疼的太陽穴間道。雖然喪失了記憶,但是習於掌控一切的個性倒是一點兒沒變。
  「很難說。」追雲的X光片剛剛才送到他桌上,他還來不及看,就被黃舒姿拉了過來,片子也順手帶上了,這會兒拿起來瞧了下。「腦子沒受傷,記憶應該不難恢復才是,我們可以為你安排精密的腦部檢查,可能會有幫助。」
  「哦!」追雲躺回床上,倒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私心裡反而感到一片安然,下意識地,他不想恢復記憶。「不必麻煩了,醫生,就這樣吧,讓它順其自然。」
  很少看到失去記憶的病人像他這樣怡然自得的,醫生怔愣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
  醫生走後,黃舒姿焦慮地衝到病床前。「副總,你為什麼要拒絕醫生安排的檢查呢?」
  「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追雲打個哈欠,倒是被折騰了這半晌,有點兒累了。
  「可是……那你怎麼回去?」
  「回哪兒去?」他揉揉眼。「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不如由你來告訴我,我是誰?住在哪裡?我們是什麼關係?這樣不是簡單得多?」
  「我來說?」由她來重新塑造他的一切?這莫非是天賜良機?黃舒姿一時心情激動難抑。「你……你的名字叫柳追雲。」
  「追雲?嘖!好俗的名字。」他居然連自己的名宇都批評,看來喪失記憶連帶也扭曲了他的脾性。
  「你怎麼這麼說?」她忍不住跳腳。「你是『薩多摩飯店』的副總經理,柳追雲三個字在飯店業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而且這個名號也代表了她最仰慕的夢中情人。
  「原來我這麼偉大!」他撇撇嘴,語氣裡沒有半絲興奮的意味兒,反而充滿嘲諷。
  「副總!」抓住了他,可是眼前的男人又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黃舒姿分不清心裡的喜樂、苦澀孰重孰輕。
  「你是最了不起的經營者,你必須振作起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呢!」
  追雲疑惑地望了她一服,她的激動好像超越了朋友的範圍。
  「那你又是誰?你叫我副總,我們應該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吧?」
  「我——」黃舒姿想起了追雲對她情意的多次拒絕,還有那個在辦公室趕走她的女人,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我是你的秘書,同時……我們也是未婚夫妻。」
  「你是我老婆!」他眼裡有著明顯的驚訝。
  「是的。」她一雙拳頭在背後緊緊握起,雖然少了可怕的陰沉,但他的目光仍然利得叫人心驚,她不覺移開了視線。「我……出車禍前,我們正要去選購結婚用品,下個月一號就是我們的婚期。」
  追雲定定地望著黃舒姿,她是個美麗又能幹的女人,只可惜激不起他心中的火花,不過也該滿足了,這起碼是個俏嬌妻。而且,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忘了曾對她的情意,實在不能太苛求。
  「這消息是我醒來後最美好的一件事。」他突然拉下她,挑逗性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下個月後我就會有一個美麗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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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就是莉莉安和晏飛苦尋追雲三天,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趕來醫院、搶進病房後,看到的畫面了。
  她圓瞪著一雙因擔心他,而眼眶泛黑的大眼,黝黑的瞳孔裡寫滿了錯愕、嫉妒、傷心與不信。
  他曾經那樣信誓旦旦地對她許下今生只愛她一入的諾言,為何才一轉眼,那原本該專屬於她一人的溫柔卻給了另一個女人?
  「柳追雲,你這個大混蛋,你居然吻另一個女人,你不要臉!」兩行清淚驀地滑下粉頰,是她太笨,居然會相信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追雲,你——」晏飛不知道該怎麼,這對可能是親兄妹的男女,怎會進展到這個地步?
  「你們是誰?」追雲愕然抬頭,饒富興味的目光卻在不知不覺間鎖住了那悲憤指責他的陌生女子。「我認識你們嗎?」
  「你……你居然連我都忘了!」莉莉安不敢置信地怒道。
  追雲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抱歉!我是真的想不起來耶!」
  「柳追雲,你到底想逃避到什麼時候?」晏飛以為他受不了刺激,又躲進烏龜殼裡了,不由怒火中燒。
  「逃避什麼?」追雲一臉錯愕。
  「難道……」莉莉安覺得他的反常不似假裝,訝然插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莉莉安啊!你再努力想想。」
  「對不起哦!這腦子不經撞,暫時短路了。」追雲笑著聳肩。「我實在想不起來你是誰。」
  「你是說你喪失記憶了?怎麼會這樣?」莉莉安情不自禁想衝到他身邊,卻被黃舒姿擋了下來。
  「你開著車子去撞行道樹大概就會這樣了。」喪失記憶的追雲變得活潑了,但依然邪氣得叫人牙癢癢。
  「那還會有命在嗎?」莉莉安被他的吊兒郎當惹火了。
  「依照我的經驗,命是不會丟,但腦子裡的東西會摔掉一些。」追雲當其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喪失了記憶,反而噎廢笑臉的。
  「是啊!而且摔掉的大部分是你那原本就稀少得可憐的智慧。」莉莉安咬牙切齒。
  「咦?你怎麼知道?你好像我肚子裡的蛔蟲喔!」
  「誰是那種骯髒東西?」
  「你啊!而且這麼漂亮的蛔蟲還相當少見呢!」追雲突然發現和這小女孩對話有意思極了,他不由想跟她多聊一會兒。
  可惜黃舒姿已經開始展開防衛。
  「對不起,我未婚夫才剛醒來,還沒完全恢復,你們要探病明天清早,他必須休息了。」
  「未婚夫!」晏飛和莉莉安同聲驚吼。
  「沒錯,三天前副總跟我求婚,而我也已經答應了,我們決定下個月初一結婚。」黃舒姿擺著勝利姿勢迎向兩位闖入者。照理說,晏飛才是飯店最高主事者,黃舒姿是沒這膽量當面頂撞他的,但他擺明站在莉莉安那邊,且為了得到柳二夫人的寶座,她是顧不了這許多了。
  「你真跟她求婚了?」莉莉安臉色瞬間轉為蒼白,他才跟她說過一輩子不會結婚的,為什麼換個人,他的標準就全變了。是她不值得與他相伴一生嗎?
  「大概!」追雲沉哦片刻,他真的想不起來了,但直覺裡對這些人並不陌生,當然也就少了懷疑。他指著黃舒姿道:「她這麼說,我想應該是真的。」
  莉莉安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是未婚夫妻這事兒是黃舒姿告訴他的,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追雲!」晏飛一手推開黃舒姿,衝到病房前Q「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她是我秘書啊!法律有規定老闆不能和秘書結婚嗎?」追雲不解地愣問:「而且你是誰?有什麼資格管我娶誰當老婆?」
  「我是你大哥,我——」
  莉莉安突然拉了拉晏飛的衣袖,低聲說道:「柳大哥,我們來晚了一步,追雲已經給洗腦了。」
  晏飛豁然開朗,這一切準是黃舒姿搞的鬼。想不到她的心機這麼深,這種女人就算是他妹妹,他也不要。
  「追雲,這個女人是騙你的,你們不是未婚夫妻。」
  「追雲,你別聽他胡說,你大哥曾經想收我做地下情人;被我拒絕了,所以故意中傷我。」黃舒姿又將晏飛給擠了出去。
  「追雲,你好好想想,你一定會想起來的,你一點兒都不喜歡黃舒姿啊!怎麼會想娶她?」晏飛又推開她,拉往追雲的手。
  「追雲,你千萬別受壞人挑撥,我們是相愛的啊!」黃舒姿推不開晏飛,只好跑到另一邊,扯住追雲另一隻手。
  「黃舒姿,就算你用盡心機嫁給追雲,你以為柳家容得下你嗎?」晏飛陰騖的眼瞪著心懷不軌的女人。
  「追雲,你看到了,他居然威脅我?你一定要保護我啊!」黃舒姿哭著拉扯他。
  「你們不可能結婚的,追雲,你知道嗎?她是……」
  「別說了!」莉莉安猛地怒吼,用力拍掉他們拉扯追雲的手。「你們沒看到他很難受嗎?」
  追雲感激地對她眨眨眼。「我還以為我要被撕成兩半了呢!好險好險!有個聖母瑪莉亞來救我。」
  「放心吧!你就算被撕成兩半,你那張嘴巴,還是會活得好好的,長命百歲。」莉莉安擠眉弄眼對他扮個大鬼臉。
  「咦?你怎麼知道?」
  「我咬過它太多次了,怎會不知道?」
  「哇!那我豈不是貞節不保了?」
  「我不知道你原來還有這種東西?它不是早八百年前就丟在胭花窟裡了?」
  「亂講,我今天的還沒丟。」
  「剛剛我看見你把它丟了。」莉莉安拉過晏飛。「我警告你,從現在起你最好給我守身如玉,否則看我怎麼整你?」
  「你要以身相許嗎?」追雲捫心自問,他對這小女孩的興趣,實在大於面對那美艷卻無趣的未婚妻。
  「你想享齊人之福?」莉莉安危險地瞇緊了眼眸。
  追雲咋咋舌,一臉無辜地問道:「可以嗎?」
  「你不怕變成「中國最後一個太監」的話,不妨試試!」莉莉安推著晏飛走出病房。「我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黃舒姿面色發青地看著他們一來一往鬥嘴,當然不會漏瞧了他眼中對莉莉安表現出來的激賞,心中不由醋水直冒。
  「副總,你怎麼可以在末婚妻面前跟別的女人調情?」
  「你真是我的未婚妻嗎?」他邪氣地望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當我是私人玩具呢!」追雲對她與剛才那自稱他大哥的男人爭吵這事兒,感到十分厭惡。
  「副總……」
  「我累了。」他閉上眼睛,明白地下了逐客令。
  黃舒姿退出病房後,立即決定要盡快幫追雲轉院,躲到一處晏飛和莉莉安找不到的地方,等到他們生米煮成熟飯後,就再也沒人可以分開他們。
          ☆          ☆          ☆
  被莉莉安推出病房的晏飛,有些不滿地怒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將真相說出來?你明知道他們可能是親兄妹,黃舒姿對追雲別有用心,追雲又喪失了記憶,不懂得防備她,他早晚會墜入她的陷阱,造成無法彌補的錯誤。」
  「不會的,我會阻止他們。」莉莉安長歎口氣,心疼的目光依然流連在追雲的病房大門,捨不得移開。「柳大哥,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追雲笑得這麼開心,眼裡沒有烏雲,這回他是真的擺脫那個惡夢了,我怎麼忍心再將他推回黑暗的深淵裡?」
  晏飛默然低頭。的確!有多久了?自從那件意外發生後,柳家最活躍、熱情的男孩,那個陽光追雲,就像被惡魔擺住了靈魂,他的笑容不見了,陰陽任氣的個性叫人難以忍受,也令人瞧著心疼。
  可是今天,他們在那間病房裡看到了他重拾快樂後的笑臉,他雖然喪失了記憶,卻得到了幸福,誰忍心再摧毀他?
  「你才是對的,莉莉安。但你真的有辦法阻止追雲和黃舒姿結婚?」
  她飄飛的視線移向窗外,那一段由互斥到相戀的日子,所有的快樂與痛苦,全都歷歷在目。
  「我能叫追雲愛上我一次,就能讓他愛我第二次。」
  晏飛可沒那麼大的把握。「你確定?剛才你也看到了,黃舒姿給他洗腦得很徹底,而且追雲喪失記憶後,性情變得那麼促狹、吊兒郎當,他可不是以前那個柳追雲了。」
  「一樣的。」莉莉安大笑。「柳大哥,你還不明白嗎?追雲一直沒變啊!他只是害怕自己會像母親那樣,太過熱情而鬧成無法收拾的局面,所以給自己戴上一隻冷漠的假面具,偏偏這層面具每當遇上他心裡真正在乎的人的時候,就自動失效,像你、像表哥,他關心你們,真心想幫助你們得到幸福,可他又不想傾注所有的熱情,只好給自己的心加上一道防護鎖,用整你們的方式幫助你們達成目標.他一直用他的方法在關心大家啊!」
  「一種最容易叫人誤會的方法!」晏飛撇撇嘴,虧那個混小子想得出這麼多的整人主意,他可以算是最大的受害人了。
  「柳大哥,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請你派人注意追雲和黃舒姿的行蹤。我擔心經我們這一鬧,黃舒姿會給追雲轉院,到時我們又找不到他們了。」
  「這一點我會注意。」晏飛無奈歎道:「想不到事情會弄成這步田地,莉莉安,你打算用什麼方法阻止他們結婚?」
  「把追雲搶過來啊!」想不到這份「追情三步曲」那麼有用,看來她得重新再使一次了。
  「時間不多,你可要把握機會。」晏飛叮嚀地。
  「說不定得從第三招開始用了。」
  「什麼第三招?」
  「啊?」她不好意思說是「霸王硬上弓」,只得換個說法「去搶親嘍!」
  「搶親?怎麼搶?」晏飛倒搞不懂這小妮子的想法了。
  「總之……唉!我一定會有辦法的。」莉莉安害羞地轉移話題。「柳大哥,發生這種事,可不可以請伯父回國一趟?總要由伯父和洪碧珠互相對質後,才能證實黃舒姿究竟是不是柳家人?」
  「我實在不想承認有那種妹妹。」晏飛對黃舒姿的印象壞到極點。「但我還是會盡力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
  「拜託你了。」莉莉安道了謝,終於死心離開病房區,對於該如何搶回追雲?她還沒有全盤的計劃,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易放棄的,就算要她學羅密歐半夜爬牆與茱麗葉相會,她都願意。
  不過……嘿!半夜翻牆溜進他的病房裡,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惜這種事兒她一個人幹不了,大概需要找人幫忙……,就找逐風吧!反正他A了她這麼多錢,也該是他做些回報的時候了。
          ☆          ☆          ☆
  是夜十二時,莉莉安拉來了「神偷門」的三當家柳逐風提供翻牆絕技,以便病房幽會情人。
  逐風憂心忡忡地注視著由十二樓下垂到八樓的繩索,夜風颯爽中,它飄飛得像海上翻湧的巨浪。
  「喂!你真的要爬下去,間隔四樓耶!你又沒受過特殊訓練……」
  「你別像個老太婆似的嘮叨個不停好不好?」莉莉安拉起繩索在腰間仔細綁上一個結。「又沒人叫你爬,你只要在一套好好把風,別讓人,尤其是黃舒姿發現我夜訪追雲就行了,其他的事我自己心裡有數。」
  「可以了,莉莉安。」對講機裡傳來晨曉的聲音。「一樓的警衛正在換班,你快趁這個空檔下來。」
  「知道了。」莉莉安關掉對講機,復轉向逐風。「我下去後,你立刻去找晨曉,你們兩個人也得小心點兒,千萬別叫人給捉住了。」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逐風幫忙固定繩索,以方便莉莉安爬下八樓。
  高樓的寒風吹得人肌膚生疼,莉莉安吊在半空中,頭不著天、腳不著地的,一顆心怦咚、怦咚……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她的手也因為用力過甚而顫抖,踢牆而下的腳,在每一次碰撞中,刺疼直鑽心坎。好幾次她以為就要完蛋了,但幸而她的心夠堅定,在一次又一次的逆境中,距離迅速被縮短了。
  八樓的陽台就在眼前,她擺盪了下,伸手抓住了牆緣,她扭動腰部正想爬進陽台,誰知一陣狂風竟然呼嘯地捲過。「啊——」她的手指立刻被帶離了欄杆,眼看著就要墜落。
  「哈羅!美麗的吸血女鬼,你的飛行技術不大好喔!」一隻大手即時抓住了她,追雲促狹的笑臉出現在陽台邊。他睡到一半;一股不安感突然揪住了心房,疼得他倏地驚醒,不及細想,反射性地衝出陽台,正好救了早上那位伶牙俐齒的可愛女孩。
  「我哪裡像吸血鬼了?」她張著一雙水靈靈的秋眸瞪他。「你的蠢腦袋裡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詞?」
  「譬如?」他用力將她拉了上來。三更半夜裡,這小女孩敢爬牆想進他的病房,膽子還真不小。
  「月光仙子,或者誤墜人間的天上精靈。」她俏皮一笑,確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追雲坐回病床上問道。
  「若是想說我未婚妻的事,那就別白費工夫了,我不想聽。」傍晚,黃舒姿又來病房哭了一個多小時,攪得他的心都亂了,眼下他也分不清,她們之間到底誰對、誰錯?最好大家都別來煩他,讓他好好休息才是。
  聽到他稱黃舒姿未婚妻,莉莉安心頭一下子揪得發疼。但她捨不得給他太大的壓力,依然回以最燦爛的笑容。
  「三更半夜,爬這麼高的樓只來找你談話多划不來,我是來找你出去玩的。外面有月亮、有星星,這麼漂亮,悶著頭睡大覺多可惜。」
  「我是病人耶!你誘拐病人逃出醫院陪你去玩?」他笑得發邪。
  「那你是去?還是不去啊?」柳追雲如果是那種乖乖住院不搗鬼的病人,莉莉安願意把頭砍下來,給他當椅子坐。
  「當然……」吊足她的胃口了,他才驀地笑開來。「不去的是傻瓜。」
  「呵呵!快走吧!」她歡呼一聲,推著他,兩人偷偷摸摸溜出醫院。
          ☆          ☆          ☆
  「開慢點兒、開慢……」追雲抱著肚子,今天的晚餐都快給她震出來了。
  「我知道啦!你少囉嗦好不好?」莉莉安一坐上駕駛座,那雙腳就像裝了推進器,只會不停踩油門,速度飛快得整台車都解體了。
  「這裡不可以回轉,倒回去倒回去——」他臉都嚇白了,早知道就自己開了,做啥將車鑰匙交給她呢!真是撞呆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附近又沒車!」乘風的快感叫她連「形象」兩個字怎麼寫都忘了。
  「小心!你逆向行駛了。」上回沒撞死,這次大概在劫難逃了。
  「閉嘴啦!你看這不是到了?」她的車子准到不能再准地插進小小的縫隙中,那距離量得剛剛好,他們連車門都開不了,只能爬天窗出來。
  「你……」他指著她的手指抖個不停,一股酸水湧上,他趕緊摀住嘴巴,跑到排水池旁將晚餐盡數吐光。
  「喂!你開車這麼多年,還會暈車啊?」她拿著一盒面紙站在他身邊,感到不可思議。
  「賽車手坐你的車都會暈!」他沒好氣地搶過面紙,吐得差點連腸胃都翻出來了。
  「以後你別說開車了,連車子都不准給我碰一下。」
  「你憑什麼管我?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我……」他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自己對她負有責任、義務以及權利。
  「我可不接受朋友的說辭哦!」她刁蠻一笑。「而且我也不當你的乾妹妹、於姊姊……什麼的!」
  「那乾女兒好不好?」追雲挑眉邪笑道。
  「乾爹!」莉莉安回他一記風情萬種的媚笑。「現在的乾爹都給零用錢陪上旅館的,不知道你想我怎麼服待你呢?乾爹!」她半身攀在他肩上。
  他突然用力捉住她的腰,一個翻身,就在她的身子快落地之前,橫臂攬住,他的上身跟著壓低,鼻端緊緊挨著她的鼻端。
  「像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能有什麼手段呢?」
  「你不要看不起我哦!」她巧笑嫣然地瞇細了眼眸。
  「我可是曾經受過名師調教,技術高超呢!」
  「哼哼!名師。」不曉得為什麼?知道曾有人碰過她,他心頭沒來由刮起一陣酸風醋雨。
  「我的師父呢……」莉莉安伺機挨近他耳畔,溫熱的丁香挑逗著他的耳垂。「他姓柳,他曾寫過一部『盜愛契約書』,專門教導女孩如何追求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你想不想聽聽大綱啊?」
  她的唇又軟又熱,他只覺得被她碰觸到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燒,好燙好燙。
  「師父說,追男人有三招。」她的吻沿著他的耳垂、額頭、鼻樑、臉頰,最後停留在他的唇上。「分別是:『知已知彼、死纏爛打、霸王硬上弓』你覺得他的辦法怎麼樣!」
  追雲咕噥一聲用力吞口唾沫、「他是個瘋子。」他咬牙,卻再也忍不住吻住那抹甜香。
  一種熟悉感直衝腦示,他的身體自然反應,輕輕將她托起,他們之間的吻是那麼地契合,彷彿亙古時代被一分為二的兩條靈魂,跨越了千百年的時空,終於找到了彼此的依靠。
  「追雲、追雲……」她一遍又一遍地喃著他的名字,滾燙的熱淚更為這記深吻加高了熱度。
  他的腦筋變成了一片漿糊,無法思、無法想,理智告訴他,以一個有婚約在身的男人而言,他不該吻她,但他停不下來,那一碰到她就翻湧出心頭的激情,像巨浪海嘯,不到一秒鐘,便將兩條靈魂給徹底吞食了。
  「抱緊我、記住我……」她先主動移開了唇,轉變親吻的方向,沿著他的下巴、頸脖、直下胸膛、肚腹。「你知道我是誰的,你一定知道的……」
  追雲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瞪向無盡穹蒼。「我想不起來,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的頭好痛,我……」
  「沒關係,別緊張,我在這裡啊,就在你身邊。」她纖纖玉手按摩著他全身僵硬的肌肉,每一個撫觸無不充滿柔情蜜意。「別用你的腦子,用你的身體來記憶我,把我刻進你每一個細胞裡。」
  「為什麼?我就要結婚了,我什麼也不能給你!」
  「因為我愛你。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你,以後還是會永遠永遠愛你。」
  他茫然的眼神一凝,心臟像被大鐵捶擊中,疼得他渾身一僵。
  「你真傻、你真傻……」不捨地將她摟進懷裡,這感覺……真的好熟悉。
  「對啊!我是你的小傻瓜嘛!」她憨笑著用力抱緊他的腰。
  「如果我的記憶一直都恢復不了,那你該怎麼辦?」他的心湖為她而波動,而這感情卻是他的未婚妻黃舒姿所無法激起的。
  「這裡面現在是一片空白對不對?」莉莉安笑指著他的腦。
  「嗯!」追雲痛苦地點頭。打失去記憶那一刻起,他一直沒用心去想以前的事,總覺得不想起來會比較好,但現在,望著懷中嬌麗憐人的她,他不由怨恨起自己沒用的腦袋,為何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就趁著它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把我填進去,只填我一個人。」她的笑容又美麗、又純真。
  他看看看著,不覺癡了。
  「你的名字?」
  「叫莉莉安。」她墊起腳尖,鼓勵性地親吻他的眼。「以前你常叫我刁蠻小公主、小魔女,或者……」
  「小傻瓜!」他微笑地抱起她.走到不遠外一株大樹下,坐著。「告訴我更多你的事.莉莉安。」
  「我今年二十歲,我們是在『蘇格裡王國』認識的,那時候我對你一見鍾情,但你不理我……」她緩緩地訴說著。
  他聽得入迷,拉開身上的外套,將她緊緊抱住。
  「我讓你吃了很多苦是嗎?」
  「還有最大的快樂!」她的螓首理進他壞裡,這個溫暖、這處避風港,是她一生的歸依,絕不拱手讓人。
  這一夜,有草木為憑,在明月的見證下,兩顆孤寂的星子找到了他們一生的伴侶。
          ☆          ☆          ☆
  電話裡,晏飛和父親大吵了一頓。
  「你怎麼可以連自己的女秘書都碰?事後還將她介紹給宋管家,讓她住進我們家裡?你以為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風流、不負責任,追雲被你害慘了?」
  「我發誓沒碰過洪碧珠,一根頭髮都沒有!」柳老爺在電話那頭氣急敗壞地吼著。接到追雲出車禍喪失記憶的消息,他也同樣擔心啊!但也沒道理因為這樣,就硬逼他承認一些他壓根兒沒做過的事吧?
  「那黃舒姿是誰的女兒?洪碧珠踉宋管家只結婚十年,她卻做了你三十年秘書,而黃舒姿今年二十八歲,你自己算,她是誰的女兒?」
  「我怎麼知道?但絕對不是我的。」
  「你敢保證?」晏飛實在無法相信風流父親的人格。
  「追雲就要被黃舒姿騙進禮堂了、他們如果有一分是親兄妹的可能,你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嗎?這是親兄妹亂倫啊!」
  「你以為我不懂嗎?但我跟洪碧珠之間真的是清白的。」
  「你沒忘記追雲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吧?追雲外表冷漠,實際上卻是家裡最有感情的孩子,事後如果證實黃舒姿確實是柳家女兒,你知道追雲會怎麼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半晌,柳老爺蒼老、沉重的聲音才悠悠地傳過來。
  「晏飛,黃舒姿真的不是我的女兒,我沒碰過洪碧珠,追雲那邊你先擔著,我會盡快回國找到洪碧珠和她說清楚。」
  「老爹……」晏飛吟哦片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大家都擔心追雲,你要好好看著他。」
  「我會的。」掛斷電話,晏飛轉而面對莉莉安,她剛和追雲幽會回來。「父親過幾天就到了。你和追雲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
  「很好!」她疲倦地笑了笑,起身走向朱朱特地為她準備的客房。「他會重新愛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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