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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宇文樹學是在離騰龍大廈最近的一家網吧裡被便衣帶走的箂箙算箤,漉滭澈漚劉天明本來認為這家伙會藏在某個隱蔽的地方,讓小張去就近搜捕不過是例行公事沒想到宇文樹學是騰龍大廈附近十來家小飯館和煙酒舖的熟客,老板們都對他印象深刻小張很快就在某個老板的指點下,在網吧內將其一舉擒獲。宇文樹學在被便衣從座位上提起來的前一會兒還在大呼小叫地和一群小屁孩們聯網打反恐精英,帶隊的張建國順便還將私自允許未成年人進入網吧的網吧老板處理了。而劉天明自己則親自帶隊去騰龍大廈的停車場將黑狗玄罡活捉了回來本以為這條身形巨大的狼犬會很難對付,畢竟18樓那滿地的碎肉很可能就是它弄出來的,誰知它一看見警察手中的麻醉槍就乖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比網吧裡的宇文樹學還配合一些。

  剛回到局裡就看見宇文樹學蹲在牆邊的劉天明真是又驚又喜,但細細聽完張建國對捉拿宇文樹學情況的匯報,劉天明的眉頭慢慢皺成一個“川”字。如果這家伙真的就是殺人兇手,那他的心理素質可非比尋常,做了這麼一樁血案,還從容不迫地和美女上司約會,滿不在乎地去兇案現場附近的網吧殺時間,要讓這種粗神經的家伙供認罪行可不太容易。

  宇文樹學暫時被關押在拘留室內,出於對他的重大嫌疑,加上案情的嚴重性,劉天明給二進宮的宇文樹學特別加贈了手銬和腳鐐。黑狗玄罡則被一條小孩手臂粗細的鐵鏈鎖在警局後院的消防栓上。

  劉天明決定讓張建國帶上一個同事先去拘留室按照司法程序訊問一遍。雖然他並不認為這樣就能問出什麼。

  兩個小時之後,小張滿面怒容地從拘留室內沖出來,將警帽往辦公桌上用力一砸,兩手把頭發揉得一團糟。“媽的,這小子還真他媽討厭,問基本情況就老實回答,一涉及案情就裝傻,這樣的人我倒常見,關鍵是他那張臉總是笑呵呵的,還一副極度配合公安機關的德行……弄的我真他媽想給他臉上來一拳!”

  劉天明笑了:“才兩個小時就能讓你忍不住想動手的犯人還真不多見啊。”

  小張端起桌上的茶缸猛灌了兩口濃茶,“我是不想問了,劉隊你自己來吧。”

  劉天明又笑了笑,起身向拘留室走去。

  走進拘留室,劉天明將所有的日光燈全部打開,室內的光線一下變得有些刺眼,宇文忍不住抬起手遮擋被刺疼的雙眼,手銬撞擊在一起,留下一串喀啦喀啦的聲音。劉天明坐在主訊位上,並不忙於說話,先掏出一包煙,自己叼出一支,又遞給宇文一支。宇文彎下腰直接用嘴將劉天明手上的煙銜走,笑著說了一聲謝謝。劉天明摸摸身上,火機忘帶了,又向坐在一旁的小王借過火機,給自己和宇文點上,然後,兩人就這麼面對面,一言不發地吸完一桿煙。

  冷不丁地,劉天明聲音平淡地開了腔:“宇文樹學,為什麼要自己給監控錄像加上時間?”

  宇文的肩膀抖動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盯著劉天明,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嗯,六月十三日晚上12點30分你在幹什麼?”劉天明的聲音依然平淡得象一杯白開水。

  “記不清楚了,大概是在睡覺吧。”宇文不再象張建國審訊的時候那樣嬉皮笑臉了。

  “嗯,我幫你回憶一下,根據騰龍大廈的出入監控錄像顯示,你在12點33分進入大廈,與大廈的保安李衛國打了個招呼,便乘坐電梯上樓,是嗎?”

  “是的。”

  “保安李衛國與你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我和他關系一直很好。”

  “嗯,接下來,根據23樓機房室內監控錄像顯示,你在12點37分進入機房,隨後便上床睡覺,是嗎?”

  宇文頓了一下,說道:“是的。”

  “你撒謊!”劉天明的嘴裡淡淡地吐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看著宇文。

  宇文沒有說話。

  “技術鑒定証明,十三日晚上機房內的那段監控錄像已經被你更換過,只可惜你做假的功夫還不夠,視頻上顯示時間的部位應該是你們機房內第二台光纖交換機與第三台路由器之間,你制作的那一段視頻,時間向上偏離,略微掩蓋了那台光纖交換機。”劉天明點燃第二支煙。

  “嗯,那又說明什麼呢?”宇文居然很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造假。

  “說吧,那段時間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你!”宇文略微提升了一些音量。

  “那你就無法証明兇案發生的時候你不在場!”劉天明的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同樣無法証明兇案發生的時候我就一定在場!”宇文毫不示弱。

  劉天明一怔,突然發現宇文所說的話無法反駁,自己確實還沒有找到宇文樹學出現在兇案現場的証據。光憑那段造假的錄像,還沒法將宇文樹學推翻。

  “誰說我沒有証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就這麼自信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劉天明的聲音已經隱隱有些底氣不足。”

  宇文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將臉朝向天花板。

  劉天明慢慢冷靜下來,靜靜地將手中的煙吸完,將煙頭扔進煙灰缸,帶著小王走出拘留室。

  就在他走出門前的那一刻,宇文在他身後緩緩說道:“《中華人民共和國警察法》第二章第九條,對被盤問人的留置時間自帶至公安機關之時起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在特殊情況下,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批準,可以延長至四十八小時,並應當留有盤問記錄。四十八小時後,應當立即釋放被盤問人。”

  劉天明冷哼一聲,“《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現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有毀滅、偽造証據或者串供可能的,可以先行拘留!宇文樹學,你現在被拘留了!”說完,他重重地關上了拘留室的大門。

  “劉隊,你怎麼比我出來的更快啊?”小張站在拘留室外,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微笑。

  劉天明苦笑了一下,“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必須盡快拿到更多的証據,不然你我就得歡送他出去了。”

  小張神情肅然地說道:“那個漂亮的女主管恐怕是一個突破口,今天她和你談話的時候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沒把所有的情況都坦白出來。”見劉天明點了點頭,他又接著說道:“兇殺現場今天已經被清理了,會不會還有什麼細節我們沒有注意到?”

  “如果以宇文樹學作為重點嫌疑人的話,確實應該再回去重新做一次現場調查,調查重點可能應該放在他的機房裡。”

  “我們還是兵分兩路吧,騰龍大廈這邊我去,美女主管那邊你去。”小張又壞壞地笑了。

  劉天明醒悟過來,給小張胸口一拳,“你小子!敢戲弄你劉隊了?”

  小張靈活地避開劉天明的拳頭,向門外跑去,邊跑還邊喊著:“劉隊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個人的事情啦,哈哈……”劉天明周圍的一幫同事也都會心的呵呵笑起來。

  門外的笑聲傳到拘留室裡,已變得模模糊糊,神情有些憂鬱的宇文樹學面部肌肉抖動了一下,從桌邊站起來,慢慢走到房間內唯一的一扇通氣窗下,享受著窗外一束陽光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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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顧青回到單身宿舍抱著枕頭在床上呆坐了一天,中途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陳詞打來的,幸災樂禍地向她報告宇文樹學被警察帶走的事情。另一個是劉天明打來的約她晚上去一個叫無限海的地方吃飯,說是想再了解一些情況。她本想一口回絕但想到落在劉天明手中的宇文,又猶猶豫豫地答應了。顧青心中隱隱約約覺得宇文樹學是被自己害進了監獄。

  下午,牆上的老式掛鐘重重地敲了六下,顧青才恍恍惚惚地從床上爬起來更衣洗漱,為晚上的見面做準備。她選了一套黑色薄針織衫搭配利落的黑色窄裙,配上一件白色的長褸,一頭披肩長發細細地挽了起來,盤成一個簡單發髻,又畫了比平日略重的面妝,一個性感成熟的知性女子便出現在鏡中。顧青照著鏡子,只希望這樣的裝扮能方便自己打聽到關於宇文樹學的事情。

  無限海,城中比較有名的小資酒店,身處其中的顧青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店中的環境,簡單雅致的店面裝修倒也合自己的口味,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劉天明,身著藏青色的休閑西裝,筆挺的深灰色襯衫,剛刮過胡須的面頰幹淨利落,眼神堅定深邃,同樣英俊得無懈可擊。顧青不禁心中一動,自己見過的白領精英男性不少,但象劉天明這樣面帶英武之氣的男人卻很少見,也許是刑警工作的關系吧,劉天明比那些白領經理人更具有男子的硬性魅力。

  劉天明點了幾個無限海的招牌菜,要了一瓶紅酒,兩人的話題便從這紅酒的年份談起,一直引申到法國東部特產的香檳,天南地北地閑扯了好一通,氣氛甚是融洽,似乎都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真實目的。直到劉天明從身後拿出一份文檔,顧青窺見封面上寫著的《口供實錄》四字,席間的氣氛才頓時凝重起來。

  “顧青,我不是很清楚宇文樹學和你是怎樣的關系,但他現在這樣的情況,實在不適合再為他隱瞞什麼,如果他確實與案情無關,我們自然會還他清白,若他逃不了這一關,也是罪有應得,難道你就忍心看著那兩個受害的保安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一死一瘋?”劉天明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和緩。

  顧青端著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又靜靜地想了想,才問道:“宇文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他承認了什麼嗎?”

  劉天明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已經承認了偽造錄像視頻的事情,但仍然拒絕回答關於兇殺的任何問題。”

  “你們……沒有對他怎麼樣吧?”社會上眾多的關於無良警察刑求逼供好人的傳聞實在讓顧青不放心。

  劉天明啞然失笑,“顧青,公安局不是黑社會,別被那些亂七八糟的電影電視騙了,我們不會隨便動人打人逼供的,宇文樹學只是按照司法程序正常拘留了,呵呵……如果你實在不放心,一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看看他吧。”

  聽劉天明這麼說,顧青放心了一些。

  “宇文樹學的個人檔案我已經從你公司的陳經理那裡拿來了,你想看看嗎?”劉天明又拿出一份檔案放在顧青面前,顧青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通過網絡查閱了公司人事檔案了。”

  “那麼你應該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了吧?”劉天明興奮地說道,“他是在半年前才到你公司工作的,求職的時候他出示的大學畢業証、學位証等學歷証明,據我查証,都是偽造的。”

  “這有什麼,現在就業壓力大,做假學歷求職的人多著呢,只要是真有工作能力的人,我們公司一向不是很看重學歷的。”

  “可是他的身份証也是假的,這樣也很正常?”

  “你們是公安機關,應該能查出一個人的真實身份吧?”

  “我們已經查過了,這個奇怪的家伙是沒有身份的,也就是說,通過全國聯網的戶籍管理系統查找這個人的相關資料,也完全找不到,他連戶籍都沒有,典型的城鄉均無戶口的外來人員。我就是想把他象民工那樣遣返回鄉都不知道該送到哪兒去……”劉天明苦笑起來。

  顧青沉默不語,劉天明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是自己翻看著關於宇文樹學的資料。

  “你相信……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顧青突然愣頭愣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這個……應該沒有吧……”劉天明被這麼莫名其妙地突兀一問,舌頭便打了結,他實在想不出,有沒有鬼和宇文樹學有什麼關系。

  “我和宇文樹學的接觸,和我遇到的一些怪事相關。”顧青左思右想,還是把這幾天的全部經歷原原本本地都說了出來。

  聽完這個長長的故事,一直盯著顧青眼睛的劉天明相信她再沒有隱瞞任何事情,他的大腦便高速地運轉起來,迅速分析顧青所說的話中是否存在案件的突破口。可惜,這只是徒勞,能組合真相的碎片還是太少了。顧青說的遇鬼什麼的,劉天明並不怎麼相信,巨大的工作壓力下,現代都市人的神經普遍比較脆弱,出現幻想與現實交錯的情況並不少見,只是顧青口中的宇文樹學,似乎更顯得有些神秘了。

  顧青不敢打攪劉天明的沉思,只在一旁小口地品嘗著牛排,鮮嫩的牛肉在她的口中卻味同嚼蠟,她又想起了那塊甜糯的紅薯。

  這時,劉天明的手機響了。

  “小張,怎麼了……什麼?宇文樹學在發瘋?你等等,我馬上就來!”劉天明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顧青。

  “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劉天明跑到總台結了帳,顧青幫他收拾餐桌上散亂的資料,二人匆匆忙忙地跑出無限海。

  兩人趕到市公安局的時候,張建國正通過拘留室門上的小窗向屋內張望,拘留室內傳出乒乒乓乓的打砸聲。顧青和劉天明也探頭望去,他們看見的是一個狀若瘋虎的宇文樹學!

  宇文樹學已經將拘留室內唯一的一張木桌砸了個粉碎,現在正雙手握著一條木桌腿瘋狂地打砸牆面,口裡還憤怒地大喊著:“廢物。”當他看見劉天明在門外看著他時,便猛地沖到門前,重重地將木桌腿打在小窗上,木腿一下就斷成了兩截,他又拼命地用手銬砸在那塊小小的鋼化玻璃上,讓玻璃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白色印子。宇文樹學的兇相將顧青嚇得向後一退,啊地驚叫一聲。

  宇文樹學看見門外的顧青,臉上暴怒的神情一下就僵住了,隨後,他無力的靠住牆邊,慢慢滑坐在地上,停止了瘋狂的舉動。

  張建國有些驚慌地向劉天明解釋道:“晚上我又審訊了他一次,他還是什麼都不說,我便威脅他,說我今天晚上就再去騰龍大廈調查取証,偏不信他的手腳幹淨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誰知他猛地跳起來,說今天晚上千萬不能去騰龍大廈,我有些奇怪,便當著他的面安排小王晚上加個班和我去一趟騰龍大廈,他便驚慌地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說什麼晚上去騰龍太危險,會出人命。我沒理他,和小王走出拘留室,他就開始發瘋似的打砸起來……”

  劉天明沉吟了片刻,說道:“看來今天晚上去騰龍大廈一定能知道些什麼,他才會這麼緊張。”

  顧青走到拘留室門前,輕輕叫了一聲宇文,宇文樹學一下從地上蹦起來,隔著小窗對顧青大喊著:“顧青!去勸勸他們,今天晚上千萬別去騰龍大廈!”顧青回頭看了看劉天明,用眼神向劉天明請求著。

  劉天明猛地一揮手,說道:“今天晚上非得去一次騰龍大廈不可,你宇文樹學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在那裡怕被我們發現!”

  顧青現在也開始有些懷疑宇文樹學的目的了,她看著宇文,長嘆了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

  劉天明開始安排小王去準備警車,張建國從一旁插出,對他說道:“劉隊,今天晚上你就別去了,我和小王去就可以了,我查找証物一向比較拿手嘛。”

  “那我幹嘛呢?”劉天明詫異地問道。

  張建國神色曖昧地用嘴指了指辦公室門外,劉天明順著他的指點向門外看去,顧青正站在門外的空地上,抬頭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明月,柔滑的月光傾瀉而下,讓顧青越發地顯得亭亭玉立。

  “皓月佳人,美景當前,你的好機會來了,嘿嘿……還不送人家回家去?”張建國又開始想做月老了。

  劉天明臉上一紅,有些窘迫,隨後,他便作出了讓他後悔一輩子的決定,“那……今天晚上就麻煩你和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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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用力!

  疼!

  顧青的右手臂上留下一個淡淡的淤青痛感順著她的神經瞬間遍布全身,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就此醒過來。不是說擰自己的手臂就能從夢裡醒來嗎?可自己怎麼還是站在這裡呢?

  顧青望著那片綠色的天空發怔。

  長長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四周一座大廈的輪廓模模糊糊地立在前方的街道盡頭似乎就是自己上班的地方--騰龍大廈,但又似是而非地看不真切。

  顧青彷徨地順著街道前行不時回頭張望著,心中火急火燎的急切地想看到一個認識的人。

  突然,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和顧青擦肩而過,顧青沒看到他的臉,只覺得那人既有些像宇文,又有些像劉天明,她連忙回頭,可那身影已經消失在人海中。

  顧青想大聲喊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只能呆立在那裡,看著一個又一個臉色青綠的陌生人從面前走過。

  “嘀嘀……”顧青一驚,喇叭聲過後,竟然和上次夢中一樣,又有一輛公共汽車停在了路邊!看那車上空無一人,自動門打開後,便一直停在那裡,倒似專程來接顧青一般。

  鬼使神差地,顧青又踏上這輛公車,上車後,她特地留心了一下開車的司機。還好,那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大叔,並不是什麼怪異的孕婦。

  空空的車廂,顧青仍然選擇了上次夢中坐過的那張椅子坐下,隨著公車的啟動,她的心跳逐漸加速。

  顧青不知道自己期待著什麼,在這個詭異的夢中,似乎有什麼事情必然要發生。

  公車再次停靠在某一個陌生的站台,顧青死死地盯著車門的方向,上來的,會是什麼人呢?

  來了!顧青一陣頭皮發麻,上車的人,果然又是一個大肚孕婦!顧青沒打算站起來,車上這麼多空座位,用不著她讓座吧。

  車廂內有些背光,顧青看不清那孕婦的臉,她心頭害怕,便扭頭望向窗外。

  可那孕婦竟顫巍巍地走到顧青的身邊來了。

  顧青感覺到那孕婦就站在自己身邊,她鼓起十二分勇氣,慢慢回過頭來,陡然間看見了那孕婦的臉!

  顧青尖叫著站起來!

  哦,不,顧青只是坐了起來,她還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噩夢在一瞬間被終止。

  她用雙手掩著臉,輕聲地哭泣著,嘴裡慢慢吐出兩個字。

  “媽媽!”

  那夢中孕婦,竟然是顧青的媽媽,而且那張臉,竟然異常年輕!顧青的記憶裡,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年輕的母親,就是從自己幼年時候的家庭照片裡,也從未見過!

  那應該還是媽媽二十二、三歲的時候吧?

  顧青慢慢停止哭泣,把臉埋在被子裡,讓淚水一點點地被柔軟的棉被吸幹。然後,她起身走進衛生間,打開鏡前燈,燈光下,白皙手臂上儼然留存著一個淡色淤青!

  再也睡不著了,顧青打開電視,只有一片不停跳動的雪花點,現在只是凌晨四點而已。

  她往DVD機裡放上一片周星馳的《大話西遊》,看著星爺和達叔在屏幕上使勁搞笑,她卻半點也笑不出來。

  父母過世太早,也太突然,顧青已經忘記了十六歲那年,自己在剛聽到車禍噩耗時的反應。面對溫暖家庭的崩塌,她好像並沒有哭得地動山搖,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象剛才那樣,用棉被將淚水慢慢吸幹……

  很久沒有夢到母親了……

  就在顧青坐在床上看著星爺發呆的時候,躺在拘留室裡的宇文也被凍醒了,衣衫單薄的他蜷縮在一地碎木頭之間。他看看四周,有些驚訝自己的破壞力,竟而把一張木桌弄得這麼破碎。宇文用手支撐自己靠在牆壁上,才發覺兩只手掌被刺入好幾根細小木刺,稍一用力活動,便鑽心地疼痛。

  手銬還真***重……宇文嘀咕著。

  “鐺”一聲,拘留室的大門突然被撞開,一條人影沖進屋內,宇文只覺眼前一花,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衣領提了起來。緊接著,一記重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下上,讓他的整個身軀猛地向後一仰,若不是那只抓住他衣領的手沒有放開,宇文一定會倒飛出去的。

  兩眼金星的宇文被打得莫名其妙,想看動手的是誰,眼角上又挨了一下,他想用手去擋住來勢洶洶的拳頭,怎奈手銬拘束,實在無法跟上拳頭的速度,只一會兒,他便放棄了抵抗,任由對方拳打腳踢!

  就這麼受了十幾拳,肚子上也被踢了好幾腳,施暴之人才放慢了速度。宇文瞇著腫脹的眼睛,忍住肚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感,終於看清動手的人是劉天明!

  劉天明雙目血紅,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將宇文樹學拖到自己面前,大吼一聲:“為什麼?”隨即一個重摔,將宇文扔了出去,宇文如同一個裝滿谷子的麻袋一般撞在牆角上,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和一截斷牙。

  “小張死了……張建國死了!我***為什麼會讓他去啊……”劉天明撕扯著自己的警服,仰天長號!然後跪倒在地上,抱頭痛哭!

  宇文喘息著,用手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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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ㄧ章

 騰龍大廈再次被警察們包圍起來,顧青和其余來上班的經理們都驚呆了,昨天才接到警方通知說今天騰龍大廈重新開放,可以恢復正常的工作,轉眼間又被拒之門外。

  一個陌生的一級警司找到顧青和陳詞,解釋說這只是因為找到一些比較重要的涉案証據,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故而再封閉一日,隨即就將騰龍公司的員工們全部疏散了。

  陳詞點頭哈腰地將那位警司送走後,又苦著臉回到顧青身邊,“顧主管,今天不會又要在對面租酒店開會吧?”

  顧青憑直覺感到大樓裡發生的事情一定不會簡單,又想到昨夜宇文所說的那些話,早已無心理睬公司的那些破事。她僵硬地笑了笑,對陳詞說道:“陳經理,警察老這麼折騰,大家上班也不安心,你去發個通知,讓手上有項目的同事們互相聯系一下,就在家通過網絡辦公吧,其余的同事和經理們幹脆放假一周,大家休息一下。”她頓了一頓,又開口說道:“杜聽濤在我來之前所經手的全部項目,是否都保留了相關資料?”

  陳詞低頭想了一下,說:“現在大樓進不去,紙介質的資料拿不到,我讓我的秘書去整理一下電子文檔,發到你的電子郵箱去,可以嗎?”

  顧青點點頭,就在陳詞轉身正欲離去時,她又叫住了陳詞,“陳經理,還想麻煩你一個事情,公司現在有閑置的轎車嗎?我最近可能會需要用車,你看是不是幫我安排一下。”

  “沒問題,正好公司車班的一個駕駛員請年假回老家探親去了,車鑰匙就交在我這裡,你先拿著吧,車就在地下停車場裡,是一輛白色的桑塔納。”

  “哦,那就多謝了!”顧青從陳詞的手中接過車鑰匙。

  目送陳詞那胖胖的背影逐漸遠去之後,顧青掏出手機,試著撥打了一個號碼,這個手機號是昨夜送自己回家的劉天明留下的。

  手機響了好久才被接通,只聽到那邊人聲嘈雜,混亂不堪,又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陌生的男聲問到:“你好?”

  顧青在想是不是電話號碼撥錯了,柔柔地問了一聲:“請問這是劉天明的電話嗎?”

  “哦,是的是的,但劉隊現在不方便接聽,你看是不是……”

  那陌生男聲還沒有說完,顧青就聽到劉天明的聲音橫切了進來,“是不是顧青打的,別他媽亂接我的電話,老子還不至於接不了電話!”那聲音極其粗暴,全無半點劉天明平日的冷靜。

  又是一陣忙亂,顧青甚至能聽到拿電話的人跑動時撞到桌子的聲音。

  “喂……顧青?”劉天明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發出了聲音。

  “劉隊……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騰龍大廈為什麼又不讓人進去?”

  “顧青……對不起,能來市公安局一趟嗎?”

  一個小時之後,在劉天明的辦公室裡,坐著三個人。一個是宇文樹學,他面目青腫,渾身傷痕累累,加上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幾處,簡直就象一個行竊失敗後被痛打的小偷,不過手銬和腳鐐倒是被取下了。另一個是劉天明,他的眼圈通紅,神情悲痛,警服胸前的幾粒紐扣也不知道飛那兒去了,露出貼身的白色汗衫。三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就只有顧青了。

  “兩位大概都已經知道,張建國和王飛兩位同志,在昨晚的調查中……以身殉職了……”劉天明說完第一句話,聲音就有些嗚嚥。

  顧青在剛到警局的時候,便從那些亂成一團的警察口中聽到了這一噩耗。但現在再次從劉天明口中得以驗証,還是感到非常的震驚。不僅震驚人生別離無常,昨夜才見到的生龍活虎的兩個小伙子,今天已陰陽相隔,更震驚宇文樹學的未卜先知,他怎麼會知道騰龍大廈中會出事?

  劉天明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說道:“昨夜,在我送顧青回家之後,我就給張建國打了一個電話,那時候他和小王剛到騰龍大廈的一樓,正準備坐電梯上 23樓,也就是大廈機房所在的位置。我叮囑了幾個需要注意的細節,就掛了電話。二十分鐘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接通後,那邊並沒有說話的聲音,只有人跑動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喘息聲。我以為是小張的手機忘了鎖鍵盤,又誤撥過來了……後來才知道,那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緊接著,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連續的三聲槍響,之後便是小張淒厲無比的慘嚎,那聲音……到此刻都仍在我耳邊回響。當時我被嚇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開車趕到騰龍大廈。”

  “在二十三樓,我找到了王飛……”劉天明的聲音開始顫抖,“或者說……那應該是王飛……”

  “我只看到一團扭曲成螺旋錐狀的肉體,那肉體的四周濺滿鮮血和碎肉,若不是滾落在一旁的警帽和那堆血肉模糊的東西間有一個二級警員的警銜標志,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那就是王飛……驚恐萬分的我大聲呼喊著張建國,但周圍只是死一般沉寂,我在王飛的遺體邊看到一條粘黏的拖動痕跡,有兩人多寬,順著這條痕跡的去向,我從消防通道下到二十二層。”

  “在二十二層樓道的盡頭,我看見了小張……”說到這裡,劉天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顧青嚇得一抖。

  “小張的整個身軀受到劇烈的撞擊,胸部以下的骨頭全碎了……人攤在牆角,胸腹被撕開一個大洞,內臟流了一地……他的臉上有很大一個撕裂傷,舌頭也不見了……可憐他的手中還捏著警槍,最後一槍卻是朝著自己的太陽穴開的……”劉天明又流下了熱淚。

  顧青堅持著聽完劉天明駭人聽聞的經歷,喉間一陣翻滾,好不容易才壓制住想嘔吐的感覺。

  宇文樹學在一旁慢慢開了腔:“從今天起,要對騰龍大廈實行宵禁,夜晚九點之後,絕不能再讓人接近那裡。不過白天的正常工作,可以照常進行。”

  劉天明惡狠狠地瞪著宇文,“你為什麼會知道大廈晚上會出事?如果你肯早點說出來,小張也不會……”說著說著,他的拳頭又捏緊了。顧青怕劉天明又沖上去動手,連忙站起來走到兩人之間,安撫激動的劉天明:“劉隊,現在大概已經能証明,宇文並不是兇手,至於他不能說出為什麼,也許是有他自己的難處吧?”顧青說著,回頭看了看宇文樹學,宇文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劉天明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宇文和黑狗玄罡都整夜被鎖在警局裡,確實不可能是兇手,自己動手打人,已經是違反了紀律,照常理,自己應該馬上釋放宇文,但宇文明顯知道些什麼,偏偏又死活不肯說,要放走這家伙,他實在接受不了。

  一個警員敲門進來,報告說:“劉隊,局長來電話,在三線。”劉天明疑惑地走進裡屋去接電話。不一會兒,顧青和宇文在外屋就聽見劉天明情緒激動地對著電話大叫著什麼,似乎發生了很激烈的爭執。又過了一會,劉天明走出來,長嘆了一聲,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疲憊地對宇文說道:“去辦個暫住証,你就可以走了。”

  顧青和宇文都是又驚又喜,沒想到劉天明這麼快就鬆口放了宇文。劉天明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宇文,說:“你什麼時候可以說出事情真相了,就打這個電話。”宇文接過名片,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

  就在劉天明送顧青和宇文走到警局大廳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被兩個女警攙扶著從門外走進來,那老太太一看見劉天明,便用力掙脫兩個女警的手,跌跌撞撞地沖到劉天明面前,重重地一個耳光打在劉天明的臉上!

  劉天明完全沒有躲閃,趴地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任由老太太一個接一個的耳光扇在臉上。老太太滿面是淚,口中哭喊著:“劉天明,還我的建國來!我把他托付給你,你答應過要照看他的,你倆從小一起長大,他一直把你當作哥哥的!”打著打著,老太太抱著劉天明的頭,兩人泣不成聲……在場的警察們無不低頭無言,擦拭眼角。

  在一旁眼圈通紅的顧青也終於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一向沉穩的劉天明,會如此沖動地打了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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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色桑塔納平穩地向顧青的單身宿舍駛去舞開車的顧青和在副駕駛座上的宇文一路無話,趴在後座上的黑狗玄罡也老老實實地一聲不吭。

  兩人一犬回到顧青家顧青安排宇文去洗澡,又給他和玄罡各泡了一份方便面嗶家裡也只有這個可以吃了。顧青又駕車去附近的超市給宇文買了幾件換洗衣服和處理傷口用的碘酒藥棉與紗布,顧青還是第一次讓一個男人走進她的家中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對宇文這樣,也許只是因為現在的宇文看上去十分需要她的幫助吧……

  顧青再次回到家時僩宇文已經躺在她的床上睡著了,他臉上和手臂上的青紫傷痕很是觸目驚心,顧青輕嘆一聲,拿出碘酒藥棉和紗布,簡單地給他清理包紮了一下。由於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折騰完宇文的傷口,顧青也累得夠嗆,她坐在沙發上休息著,很快就頭一歪,進入夢鄉。

  等牆上掛鐘的報時驚醒顧青時,宇文和玄罡都已經消失了。顧青看看床上,宇文已把她買來的衣服穿走了。她有些悵然,坐在床邊,不知該做些什麼,卻發現電視機上粘著一張便笈,撕下來一看,上面寫著力透紙背的四個字,“顧青,謝謝!”顧青微微一笑,感覺自己這一天總算沒有白忙活。

  “嘀嘀……”手機又響了,顧青最近已經開始有些害怕手機的鈴聲,因為每次接電話都不會得到什麼好消息。她抗拒地裝作沒聽見,無奈對方實在是執著,手機鈴聲一直未停,顧青無法,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又是劉天明!她只好接了。

  “顧青,在睡覺嗎?打攪你了!”劉天明的聲音似乎又已經恢復到平時的沉穩,“騰龍大廈的調查需要你的幫助,能來一下大廈這邊嗎?”

  顧青心裡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臟話,想自己又不是警察,怎麼什麼事情都要找上她?但嘴上還是答應了下來。

  大約七點左右,顧青站在了騰龍大廈的樓下,夜幕已緩緩垂下,大廈的二十二樓和二十三樓燈火通明,不時看見有警察的身影在窗前閃過。顧青想起宇文樹學說過,晚上最好別接近這棟樓,她便不敢再上去,只把劉天明從樓上叫了下來。

  劉天明抱著一個大文件夾出現在顧青面前,臉上帶著匪夷所思的神情。

  “顧青,我記得你問過我,是否相信這世間有鬼,我雖然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我倒很願意把這起案件栽在它們身上。因為確實有一些事情很難解釋……”

  “劉隊,我的遭遇應該和這起案件無關,你該不會認為我也與案件有牽連吧?”

  “不是不是,我哪會這麼想,叫你來是另外有事需要你的幫助。你還大概記得我上午曾經給你描述過昨夜我所看到的血腥情景吧?”

  “我只希望能趕快忘掉你說的那些話。“顧青皺著眉頭。

  “在我下午第二次回到現場的時候,張建國遺體旁的牆上,竟然有人用血寫了大大的兩個字--藍月!而我清清楚楚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那裡時,牆上是沒有字的!”劉天明的臉色有些發白。

  顧青驚恐地望著劉天明,不敢細想這意味著什麼。

  “屍檢報告也已經出來了,這次特地請了動物學家來幫忙分析,王飛的死因最為恐怖,從現場來看,是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纏絞成那樣的,自然界中似乎只有被蟒蛇絞死的小獸才會有那種情形,但遺體上還兼具爬蟲類動物撕咬的痕跡。”

  “爬蟲類?你是說……”顧青有些不解。

  “爬蟲類,例如……鱷魚!”劉天明說道,然後就看見顧青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而張建國……”提到小張,劉天明總需要些時間平息一下情緒,“張建國的情形,卻仿佛是被一個巨大的撞錘反復撞擊了多次,胸腹和臉上的撕裂傷,也是爬蟲類動物造成的……”

  “劉隊,如果你們的屍檢報告沒有出錯,這也太難讓人相信了,難道騰龍大廈是個動物園?”顧青蒼白著臉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也知道這結果很難接受,一切似乎都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而現場留下的唯一能與人有關的証據,就只有牆上的藍月二字了。”

  劉天明將手中的大文件夾打開,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顧青,照片上,是血淋淋的兩個大字,小時候學過書法的顧青,竟隱隱約約覺得,這兩個字的筆畫間,透出一股悲憤。

  “藍月,藍色的月亮?上次那個發瘋的保安也不停念叨著這兩個字,倒底是什麼意思呢?而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顧青連續丟出幾個問號。

  “藍月的含義還不清楚,但這兩個字的筆跡卻是一條線索,希望能從你們公司內部的員工開始調查,對照所有人的筆跡,這就需要你這個公司領導的幫助了。”

  “這事應該把陳詞叫來啊,他手上的人事檔案裡面可能有所有員工留下的筆跡。”

  “不,目前你們大樓內的所有員工,除了你是清白的,其他的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因為昨夜你是和我在一起的。”說到這裡,劉天明的目光停留在顧青的臉上。

  “那這事情就就交給我吧,我有公司服務器的人事數據庫瀏覽權限,可以通過網絡對照所有員工筆跡的掃描件。”顧青輕輕側身,避開了劉天明的目光。

  “對了,宇文樹學呢?”劉天明似乎是下了些力氣,才提起這個名字。

  “不知道,今天我把他帶到我住的地方,讓他休息了一下,後來他就和那條黑狗一起走了,也不知現在何處。”

  “你帶他去了你家?”劉天明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嫉妒。

  “嗯……”

  劉天明抬著頭看了看天空,說道:“上次在無限海,你對我說過,宇文樹學曾經帶你去十二樓,在電梯間,你看見了一面大鏡子。今天,我也去了十二樓。”

  顧青一驚,她已經快忘記這件事了。

  “經過調查,我們在這面大鏡子上,找到了宇文樹學的指紋,就在鏡子背後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拖動鏡子的痕跡,順著這條痕跡,我們在十二樓的衛生間內,找到了這面鏡子原來所在的位置。”

  顧青捂著嘴,這太讓人震驚了!

  “你……你是說,這面鏡子是宇文從衛生間拆下來,拖到電梯間的門前?”

  劉天明點點頭。

  “那他為什麼這麼做?難道……”顧青不敢下這個結論。

  劉天明替她說了出來:“除非你在十二樓看見的鬼影,是真實存在的,而非你自己的影子,宇文樹學很清楚這一點,出於某種原因,他不希望你深究,便用心良苦地排下這麼一個局”

  說到這裡,兩人都沉默了,各有滋味在心頭。

  “當……當……”遠處鐘樓的大鐘連敲了八下,顧青有些驚慌地對劉天明說:“宇文說過,晚上九點之後一定不可以留在大廈裡,你快安排你的同事們走吧!”

  劉天明笑得有些勉強,“我實在不怎麼願意相信那家伙的話,不過也確實不早了,還是讓弟兄們回家吧。”

  二人分手告別,劉天明上樓去召喚同事,顧青則步行至地下停車場,取她的白色桑塔納。

  看守停車場的老人已經回家了,入口的橫桿高高地翹著,顧青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空……空……”的回聲。停車場內只有她的桑塔納這一輛車,四周空盪盪的。

  顧青鑽進車內,連發動兩次都熄了火,她輕輕拍打了一下方向盤,嘀咕了一句:“什麼破車……”

  第三次發動,總算起來了,顧青沒有急著踩下油門,讓發動機稍稍預熱了一會。

  突然,顧青聽見一聲低沉的嘶吼,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是從她背後傳來的。顧青猛地一回頭,車後什麼也沒有,顧青又看看了車後座,也沒有任何奇怪之處。她想起慘死的小張,頓時背後一股寒氣冒了上來。顧青急忙踩下油門,桑塔納朝出口處駛去。

  離出口的斜坡還有三十米左右時,顧青聽見了第二聲嘶吼,這一聲嘶吼距她極近,仿佛就在她耳後。“嘿啊……”吼聲變得有些尖厲,顧青再次回過頭來,一頭怪獸竟然站在她的車後座上!

  那怪物並不大,體形如同一只貍貓,但全身虎紋,色彩斑斕,最奇怪的是怪物的頭,居然長著一張猙獰的人類面孔!顧青嚇了一跳,猛踩了一腳剎車,那怪獸竟借這剎車的力量猛然一躍,直撲向顧青的嚥喉。

  顧青眼看著怪獸撲來,那詭異的人臉竟然猙獰一笑,張開嘴,露出兩排尖牙!她尖叫一聲,扭頭避開這怪物。怪獸沒有撲在顧青的脖頸處,卻順勢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顧青慘叫一聲,用手去抓那怪物,怪物輕巧地躲過顧青的手,猛地甩頭一扯,跳回到車後座上,竟然連皮帶肉地從顧青肩膀上撕下一塊。顧青痛得險些昏厥過去,忙亂間想打開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眼看那怪物吞下顧青的皮肉,獰笑了一下,作勢再次撲來,顧青已無躲閃的余地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條黑影撞碎了車後窗,猛地撲向那怪物,在空中將怪物橫撞在擋風玻璃上,玻璃被撞得粉碎,那黑影和怪物一同滾出了車外。與此同時,駕駛座旁的車門被從外面拉開,靠在車門上的顧青站立不穩,也倒出車外。

  驚慌失措的顧青在倒地之前,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顧青回頭一看,頓時熱淚盈眶,扶住他的,正是宇文樹學!

  那在危急時刻救了顧青的黑影,就是那黑犬玄罡,它與那人面虎身的怪物滾出車外,在地上形成對峙之勢。兩獸各自低吼一聲,再次交錯在一起。雖然玄罡的身形比那怪物大了很多,但那怪獸勝在動作靈活,一番撕咬後,各自都受了幾處傷。宇文看見玄罡佔不到多少便宜,就放開了顧青,猛地沖了上去。

  只見他低吼了一聲:“孽畜!”兩手間頓時各燃起一團青色火燄,逼向那怪獸,怪獸似乎很是忌憚宇文手中的青色火燄,連連退後了好幾步,發出極其慘厲的嗥叫。玄罡在宇文沖向怪獸的時刻,飛速繞行到怪獸的身後,怪獸只顧躲避宇文,沒注意身後的玄罡,頓時被玄罡的兩只利爪從身後按住,動彈不得。宇文把握這瞬間的機會,帶著火燄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怪獸的脖頸,怪獸連聲慘叫,四肢飛快的舞動著。

  半蹲著的宇文臉色一凝,雙手猛地一分,生生地將怪物的頭顱和身軀扯成兩段!

  顧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宇文將怪物的殘軀就地一扔,大踏步地走回到顧青身邊,他脫下自己的襯衣,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割下一只袖子,把顧青受傷的肩膀包紮了起來。

  顧青張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啊?”

  宇文把顧青從地上扶起來,牽著她走到那怪物身首分離的地方。玄罡正不斷舔食著怪物脖腔內流出的鮮血,怪物的頭滾在一邊,那張人臉上的猙獰表情已經凝固了。顧青不敢細看,躲在了宇文的身後。

  宇文看看顧青,又看看地上的怪物,緩緩地說道:“人面虎身,其形如貍,嗜食人肉,這是上古魔獸猰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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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G市第四人民醫院的急診室內,顧青正接受狂犬疫苗和破傷風預防針的注射,小護士一邊手腳麻利地將針頭紮進顧青的胳膊,一邊牙尖嘴利地責備宇文樹學,“沒事幹嘛養這麼大一只狼狗?這下可好,把女朋友咬成這樣!要是我男朋友敢養狗來咬我,我非一腳蹬了他不可!”

  宇文只能苦笑,在一旁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顧青則掩著嘴偷笑,拿眼角去瞟自己的這個“男朋友”。急診室外趴在桑塔納旁邊打盹的玄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背上好大一口黑鍋。

  本來只是想到醫院包紮處理一下顧青肩膀上的傷口,誰知道值班醫生責任心特別強,一聽說是被動物咬傷,再看見他們帶著一只大狼狗,馬上就安排護士準備狂犬疫苗的注射,還特地對宇文作了一番關於健康狗咬人也可能會傳染狂犬病的義務教育。

  注射完畢,該處理顧青肩膀上的傷口了,她脫下外套,露出黑色的貼身無袖薄衫,剛想接著把薄衫脫了,突然看見宇文還站在一旁傻乎乎地望著天花板,顧青不由臉上一紅。小護士看了一眼宇文,毫不客氣地將他推出了急症室,嘴裡還念叨著:“去去去,別以為你是她男朋友就可以站在這兒看。”

  宇文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趕了出來,他愣了一會,點上一支煙,陪打盹的玄罡去了。

  “你男朋友個子好高啊,其實他挺帥的,要是肯刮刮胡子就好了……”小護士的嘴還在喋喋不休,顧青卻已經陷入對剛才的突發事件的回憶中。

  “那個什麼“牙魚”,倒底是什麼怪物?上古魔獸?沒概念……我問他為什麼知道我在停車場遇到了危險,是不是也聽到了怪物的吼叫?為什麼手上能燃起火來,對付這個怪物這麼有效?可他馬上扭過頭瞪著我看,倒好像我是個怪物……不管了,今天他不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他走的……”

  “好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如果傷口很疼,可以吃點阿司匹林,如果傷口發脹,可以用冰袋敷一下。”小護士的聲音打斷了顧青的沉思,顧青活動了一下胳膊,感覺還可以,就向小護士道謝。“謝什麼,去教訓教訓你的男朋友吧,讓他趕緊把狗處理了,不然還會有下次的!”小護士還在對宇文耿耿於懷。

  顧青走出醫院大門,看見宇文蹲在玄罡旁邊,一人一犬都在打瞌睡,宇文手上夾著的煙也快燒到手指了。顧青輕輕踢了宇文的皮鞋幾下,“哦,處理完了?我們走吧。”宇文揉揉眼睛,站起來給顧青拉開車門,順便也踢了玄罡的屁股一腳。

  “別急。”顧青把車門又推關上了,“你不是說過出了醫院就要回答我的問題嗎?”

  宇文尷尬地笑了笑,說:“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你究竟是什麼人?”顧青板著臉,口氣非常嚴肅,“不要再編造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我現在已經知道大廈裡有怪物出現,知道你身懷異能,能降伏怪物,還知道你偷偷搬動十二樓的鏡子!”說到這裡,顧青狠狠地瞪了宇文一眼。

  宇文看著顧青的眼睛,撓撓頭,終於明白今天不坦白是不行了。他長嘆一聲,又點燃一支煙。

  “首先要聲明,我說的話,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有些事情,傳出去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答應替你保密,只要你別編造謊言騙我,快說吧!”顧青很是心急。

  “我是一個和你一樣普通的人,所以別拿看怪物的眼光看我,我不過幹著一份比較特殊的工作而已。用幹我們這一行的行話來說,我是一個黃泉引路人。”宇文吐出一個煙圈。“《易經》上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這世上,確有一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我們一般統稱它們為魂,也就是你們說的鬼。”

  “鬼,不過是部分人生前的精氣比較旺盛,死後遊魂一時還散不去,它們的力量都非常的弱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本身是不會影響普通人生活的。不過也會有一些特殊的情況,因為天演異象、地生劇變、人心不古等因素,極少數遊魂的力量被放大了,它們開始不擇手段地要完成生前的遺願,甚至會傷害普通人。而黃泉引路人,則擔負起引導這些遊魂們平安散去的責任,以免影響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就象《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一樣,專靠捉鬼為生?”顧青在一旁插嘴。

  “燕赤霞?”宇文又撓撓頭,笑了起來,“我哪有他那種本事……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呵呵……我只會五行之術而已。”

  “五行之術?好像也挺厲害的嘛,手上還能升起火燄。”顧青笑道。

  宇文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真的能看得見火燄?”

  “騙你幹嘛?”

  宇文左手抬至胸前,一團青色火燄刷地一下從掌心升騰起來。顧青一驚,條件反射地閃避了一下。宇文猛地將左手壓在顧青肩膀上,顧青啊地叫了一聲,掙脫宇文的手。

  “你還真看得見!”宇文看顧青的表情就象看見一頭大熊貓。

  “神經病!”顧青忙去看自己右肩,但衣服並沒有被燒壞。

  “呵呵……這是虛靈火,對自然的人與物是不起作用的。”宇文把左手從顧青面前拂過,那火燄穿過顧青的頭,顧青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不過你居然能看得見虛靈,了不起!我一定要去告訴師傅。”

  “師傅?你還有師傅?”顧青好奇地問道。

  “啊?當然了!誰天生就什麼都會啊?”

  “那你師傅又是誰啊?”

  “這個就不能說了,你用不著知道。”

  “哼……”顧青甩下一個鼻音,很不滿意。

  “那麼你也聽得見狳的叫聲咯?”宇文忙岔開話題。

  “你是說那種嘿啊嘿啊的叫聲嗎?我當然聽得見,不然早就被咬死了!”顧青不服氣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宇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別賣關子!快說,你知道了什麼?”顧青老實不客氣地用手指指住宇文的鼻尖。

  “嗯……你大概是體內精氣特別強的人,這樣的人極其少見,就和還長有尾巴的人一樣,屬於進化還不完整的人……”宇文環抱雙臂,抬頭望天侃侃而談,都沒注意到顧青的臉色變化。

  “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家伙,什麼進化不完整的人?你才是個進化不完整的猴子呢!”顧青生氣了!

  “啊……這個……”宇文被柳眉倒豎的顧青嚇了一跳。“別急別急,等我說完,中國古代的神話你大概知道一些吧?《山海經》、《搜神記》什麼的,古時的人們體內精氣特別的強,他們對神神鬼鬼的事情記載也特別多,就是因為他們親眼見得多了,慢慢地唐宋元明清這麼一朝朝傳下來,鬼神之事就越來越少見,到清朝蒲鬆齡寫《聊齋志異》時,也不過是整理前人所載的故事而已。人們慢慢地進化,體內的精氣逐漸削弱,就再也看不見遊魂與虛靈了。”

  “這算是進化嗎?這明明就是退化!”顧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宇文可不這麼想,他表情凝重地看著顧青身後的一團黑暗,語調低沉地說道:“不,這真的是進化。人,最好還是與精氣脫離開的好……”

  “那麼能聽見那個什麼狳的叫聲,也是一種退化?”

  宇文看看顧青,笑著說:“是啊,我就比你強一點,我從前只是看得見,虛靈發出的聲音我是聽不見的,虛靈吼叫的聲音屬於超高頻率的超聲波,普通人的聽力只能聽到頻率在八十至八千赫茲之間的聲音,超聲波只有蝙蝠這樣的動物才聽得見,後來,我師傅給我做了一個特殊的手術,戳聾了左耳,進行獸化的改造,才能聽見這些虛靈的叫聲。你天生就能聽見超聲波,頗不容易呢。”

  顧青聽他說什麼戳聾耳朵,竟說得如此輕鬆,臉上表情越發地驚異了。“你師傅竟然戳聾你的耳朵?就為了讓你能聽見什麼虛靈的叫聲?那你的左耳豈不是已經聽不見我說的話了嗎?”

  “嗯,沒辦法啊,我又不象你這樣天生就能聽見超聲波。一個黃泉引路人,怎麼能聽不見虛靈的聲音?”

  顧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表示無法理解宇文的師傅會這麼做。

  “那上古魔獸又是什麼東西呢?也是一種鬼?”

  “這個說起來就比較復雜了,有機會我再慢慢給你解釋,你只需要知道它們也是一種虛靈就可以了。不過它們這種虛靈,是有實體的,現出真身時,普通人也能看得見。”宇文很認真地阻擋了顧青打破沙鍋的精神。

  顧青很清楚,宇文不想說的事情,你就是用刑也沒用。她也就不再深究,另外提出一個問題。

  “最後問一個,你幹嘛要騙我?偷偷搬動十二樓的鏡子,還說我是自己嚇唬自己!”

  宇文臉色微紅,說道:“我不希望你知道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知道這麼多有什麼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就可以了嘛。”

  顧青又想到了那黑色的女人身影與青色的眼珠,這竟然是真的!自己真的遇上了鬼!她不由渾身一寒,忙拉住宇文的袖子說道:“那你怎麼不趕緊把那個女鬼捉住?難道還要讓我再看到她嗎?”

  宇文面露難色,“我也是聽你這麼說,才確認騰龍大廈內有這麼個黑色遊魂,我自己卻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它,怎麼引它的路啊?”

  顧青很是失望,但想想有宇文在,總算是有了依靠,心中也就不怎麼害怕了。

  宇文又望了望騰龍大廈所在的方向,燈光輝映下的城市夜空並非黑色,而是一種壓抑的淡紅色,騰龍大廈突兀地立在那裡,仿佛一把刺破天空的短劍。在宇文的眼中,這棟大廈籠罩在一團不祥的怨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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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家的路上宇文開著車,夜風呼呼地從破碎的擋風玻璃窗上灌進車內將顧青的長發吹散開來,全身發冷的顧青縮成一團正在給陳詞打電話,她是想請陳詞安排一下看能否讓宇文住進公司員工的單身宿舍,因為現在的宇文和玄罡已經變成了流浪漢和流浪狗。

  陳詞在那邊用手機嘀嘀咕咕地給公司宿舍物管處打了一個電話又跑來接起顧青的電話,“顧主管,單身宿舍已經全部住滿了,只剩下一間小閣樓,你看……”

  顧青看了看正在開車的宇文,說道:“有張床就行,反正他住機房都住了那麼久。”

  “那行,我讓宿舍物管把鑰匙拿著,你讓宇文樹學回去的時候找一下他們吧,那間空閣樓好像就在你所住的那個單元的頂樓。”

  顧青向陳詞道謝後掛掉了電話,突然發覺車仍然在向公司的方向急駛,“這麼晚還去公司?你是不是開錯方向了?”顧青詫異地問道。

  宇文板著臉,說道:“剛才看見你受了傷,一時慌張,忘記給狳收屍了!那玩意可不好讓別人看見。”

  顧青聽他說又要回停車場,不禁想起那身首分離的殘屍,心頭忍不住一陣惡心。她問道:“那東西是不是應該讓劉天明他們來看看啊?”

  “讓他們來看什麼?現在只求他們別添亂了!”宇文一口回絕了顧青的建議。

  顧青也不知道宇文肚裡打的什麼主意,便閉上了嘴。

  重回停車場,顧青和宇文都吃了一驚,剛才玄罡和狳大戰了一場的位置,現在竟然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地上只有碎裂的車窗玻璃和顧青肩上滴下的一小攤血。

  宇文跳下車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周圍靜悄悄的,鬼影也沒一個。玄罡跟在宇文身後,鼻子貼在地上一處處地細細嗅了一陣後,失望地抬頭吠了兩聲。宇文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他。

  顧青走到宇文身邊,說道:“會不會是劉天明他們已經發現了這東西,抬走了?”

  “不會,如果是被他們抬走了,玄罡應該能聞到狳屍體的氣味,甚至能聞出屍體被拖走的路線。但現在狳的屍體就仿佛是瞬間蒸發了一樣。”

  “真是奇怪的東西,突然出現在我的車後座上,又突然消失在空氣中,這就是上古魔獸麼?”顧青自言自語著。

  “狳的屬性為金,能附身或者穿越任何金屬的物質,它可以悄悄穿過你的車門,但並不能悄悄地土遁啊。何況還是一只死狳……”宇文百思不得其解。

  狳的屍體已經奇怪地消失了,再留在停車場裡也解決不了問題,兩人只得先駕車回公司宿舍休息。

  由於陳詞打了招呼,宿舍的守門老人一直沒敢歇息,直到宇文和顧青來拿了閣樓的鑰匙,老人才放心地鎖了宿舍的大門。

  “去我家坐坐嗎?”顧青說完這句話,馬上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自己竟敢在這麼晚了還邀請一個男人去家中,這可是以前從沒有的事。

  宇文倒挺自然地說道:“去一下也好,我有半天沒喝水,嗓子都快冒煙了。”

  前兩日顧青一人回到宿舍,在打開房間的燈之前,總是難免會有些害怕,生恐那黑暗中隱藏著什麼東西。今天有宇文陪著走進門,心情頓時舒暢了很多,顧青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兒。

  玄罡老實不客氣地竄進廚房,趴在冰箱的旁邊,似乎知道顧青今天早晨才去超市補充過食物,冰箱裡放著新鮮的火腿,顧青笑著打開冰箱,滿足了它的食欲。

  宇文站在顧青的家門前,並沒有馬上走進房間,而是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標準的一室一廳單身宿舍,被顧青收拾得一塵不染,宿舍內原配的簡單木質家具上都用淡雅的純色布料遮蓋了一下,立即顯得溫馨自在。顧青見他鬼鬼祟祟張望的樣子,不免有些奇怪,問道:“你這是幹嘛?怎麼不進來?”

  “我師傅說過,晚上不能隨便進女孩子的房間,如果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壞了修為的。”宇文答道。

  顧青好氣又好笑,“你師傅是個什麼老古董啊?我都沒反對你進來,你還裝模作樣的。放心吧,我的房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扯著宇文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進來。“隨便坐,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牛奶?”

  “有白開水嗎?白開水就行。”宇文一邊答應著,一邊被顧青的筆記本電腦吸引了過去。

  “真是個怪人。”顧青給宇文倒了一杯開水,站在宇文身後看他折騰電腦。

  宇文打開IE瀏覽器,輸入一串奇怪的域名,連上一個更奇怪的網站,這網站的頁面比大名鼎鼎的GOOGLE還幹淨。除了一個文本輸入框,其它什麼都沒有。

  宇文在框內寫入:“狳”,隨即按下了回車。

  只一會兒,頁面上的文本框變大了,裡面出現幾行字:“狳,人面虎身,其形如貍,嗜食人肉,兇獸,屬性為金,破刀兵,懼火靈。”文字後面跟了一幅手繪的水墨畫,張牙舞爪,面目猙獰,正是顧青所看見怪物的模樣。

  宇文撓撓頭,關掉了瀏覽器,回頭看看顧青,把手一攤,說道:“獸靈譜裡也找不到線索,沒轍了。”

  “獸靈譜?這個網站……是你做的?”

  “是我師傅做的,他費心整理的資料,方便同行們查詢。”宇文所說的話總是會出人意料之外。

  顧青又問道:“傷害張建國和那兩個保安的怪物就是這個狳嗎?”

  宇文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說:“那是另外一個家伙。”

  “啊?難道還有另一個上古魔獸?”顧青張大了嘴。

  宇文端起水杯喝了兩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殺害他們的應該是渾沌。”

  “餛飩?餛飩還能殺人?是不是有毒的餛飩啊?”顧青十分好奇。

  宇文苦笑著,直想伸手去敲一下顧青的腦門,“別瞎攪和好不好,我說的是天地迷茫的渾沌,不是你碗裡的餛飩!”

  顧青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了,你該休息了,我也該去我的小閣樓看看。”宇文起身,去招呼玄罡,似乎就沒打算繼續給顧青解釋渾沌又是什麼。

  夜已深,顧青不便再留宇文,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聽著宇文和玄罡的腳步聲慢慢消失在門外,顧青坐在床邊,心裡空空的。看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顧青再次打開IE瀏覽器,從歷史選項中調出宇文剛才所上的那個奇怪網站,當那個空白的文本框出現時,她托著腮幫想了一下,在裡面輸入了“渾沌”。

  “渾沌,無耳目爪鼻,但有口,其形方如肉櫃,渾渾而行,所過處寸草不生,兇獸,屬性為木,破石巖,懼剛金。”文字下面跟著的圖譜上,是一條只有一張大嘴的蛇形怪獸!

  顧青情不自禁地捏緊了鼠標,難道這就是奪走三條人命的真正兇手?騰龍大廈裡面竟然會藏著這樣的怪獸?

  當顧青再細細去看那怪物的形象時,這幅畫得栩栩如生的水墨圖譜似乎帶著些邪性,那扭頭擺尾的怪物看上去正要從屏幕上滑將下來,嚇得顧青趕緊關掉瀏覽器窗口。她呆坐了一會,又把那個網頁打開了,這次,顧青惡作劇地在文本框內寫上了宇文樹學的名字。按下回車,網頁上竟然出現一排大大的紅字--“你查我徒弟幹嘛?當心好奇心害死人哦!”紅字後面還跟著一個Q版的白胡子老頭的頭像,左右晃動著,十分可愛。顧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對那老頭像做了一個鬼臉,啪地一下關上了筆記本電腦。

  今天接觸了太多難以置信的事情,顧青的大腦一直出於興奮狀態,在床上翻來翻去烙餅烙到三更時分,她才模糊睡去。

  迷迷糊糊中,顧青突然覺得自己的身軀有些沉重,正一點一點地陷入軟軟的床墊中央,她試圖伸手抓住床單,但全身半點力氣也使不出,就這麼慢慢地,顧青陷入噩夢。

  第三次站在綠色天空下,顧青已經很清楚這僅僅是一個夢,但她心中的恐懼並沒有減少一星半點,這如同鬼域般迷離的夢境中,每次的行程終點都會讓顧青驚聲尖叫,而這一次,她又會看見什麼呢?

  天空依然,街道依然,那墓碑一般聳立的大廈依然,顧青不敢再邁步前行,只眼睜睜地看著四周冷漠陰森的行人,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只知道那東西一定會出現。

  果然,那神出鬼沒的公共汽車再次出現在顧青身邊!

  顧青莫名地感覺到車上有人在召喚她,“青~~~青~~~”那聲音細長而綿軟,似乎是個女子。這幽靈般詭異的呼喚只叫得顧青渾身汗毛倒豎,哪裡還敢走上前去。

  如果宇文在身邊就好了!顧青心底猛地冒出這個念頭,但宇文此刻正在樓頂呼呼大睡,怎會知顧青此時身陷夢魘。

  顧青只能捂住耳朵,抵抗那讓人心寒的魔音,但那聲音竟能擠進顧青的指縫,強行鑽入顧青的耳中!掙紮了一陣,顧青終於抵抗不住這種莫名的恐懼,閉上眼睛,轉身向後跑去,但她僅跑得兩步,便與一個軟軟的身軀撞了個滿懷!顧青忍不住睜開眼睛,只這一瞥間,就驚得顧青魂飛魄散,她所撞上的,正是在騰龍大廈十二樓電梯門前見過的那黑色女人身影,只見那沒有五官的臉上,突然裂開兩條細縫,一對青色的眼珠鼓凸而出,快速地轉動兩圈後,定定地望著顧青!

  顧青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開自己的嗓門,用自己所能發出的最大音量,釋放心中的無限驚悸。

  仿佛是一個信號般,顧青順著自己的叫聲,再一次掙脫夢魘的束縛。當她察覺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時,那身下的棉布床單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刺骨。顧青無力的坐起身來,抹去眼角的殘淚,連續三個夜晚做同一個場景的噩夢,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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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次日清晨,旭日東升,強烈的陽光射進閣樓的天窗,宇文樹學在床上翻滾了一下,似乎想躲開直射面龐的光線,但小小的閣樓間在陽光的照耀下連一塊陰影也沒有,他又能躲到哪裡去?宇文不甘心地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又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發。

  玄罡趴在床邊,還沒有醒來,這兩日,大家都很疲憊,宇文輕輕地拍拍玄罡的頭。

  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的感覺讓宇文精神一振,他漫步到房間正中,開始做一些簡單的活動。擴胸、扭腰、高抬腿……突然,宇文雙手中現出一柄青色的長槍,此槍長約兩米,通體透亮,那扁長的槍頭上還隱隱透出一些古怪的銘文。宇文目光注視著槍尖,手一抖,快速挽出一個槍花,緊接著,他單手握住槍尾,平胸掄出一個大圓,小小的閣樓間裡,竟可隱聞風雷之聲。宇文眼神銳利地側身而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一槍紮向木床所靠的那面牆壁,他剛一落地,就聽見玄罡一聲慘吠,隨即,宇文撲通一聲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哎喲!”門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驚呼,宇文一驚,顧不得屁股上的疼痛,翻身爬了起來。“啊呀!”門邊又響起一聲驚叫。

  宇文這才看清,門邊站著的是顧青,她臉色緋紅地一扭頭,不敢看宇文這邊。宇文一低頭,自己只穿了一條平腳內褲,他忙不迭地從床邊木椅上抓過長褲,慌慌張張地往腿上套。

  “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宇文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剛才摔一跤的窘態一定也被顧青看見了。

  “我……誰叫你昨晚忘了關門?丟三落四的!”顧青憤憤然,隨即又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唉……剛才……踩到玄罡的尾巴了。”宇文已經穿好了褲子,正往身上穿襯衣。

  “呵呵……”顧青忍不住笑彎了腰,清脆的聲音如一串被風撫弄的風鈴。她輕輕走進房間時,正看見宇文在房間正中活動身體,還沒來得及和他招呼,宇文手中就出現了那柄長槍。顧青好奇地接著看下去,直到宇文一跤跌在地板上,她才發出一聲驚呼。

  “行了,你可以轉過來了。”宇文說。

  顧青轉過身來,宇文紅著臉站在床邊,不停地撓著腦袋,玄罡還趴在床下,嘴裡直哼哼。

  “唉……我始終不是個練武的料。”宇文自嘲著說,“師傅教我的槍術,總是偷懶不認真練習,現在才臨陣磨槍,讓你見笑了……”

  顧青走到宇文身邊,好奇地看著他的手,“剛才那把長長的槍呢?怎麼突然又不見了?”

  “哦……那是虛靈金槍,和虛靈火一樣,是五行之術中的一行。”宇文一邊解釋,一邊平攤著雙手,一瞬間,長槍又出現在他的手中。“別看這玩意外觀威猛,其實極其難使,因為這槍是虛靈,全無半點重量,簡直沒法用力。”

  “虛靈金槍……破石巖,懼剛金……你是為了對付渾沌,才在這裡臨陣磨槍,練習槍術吧?”顧青背著手笑問道。

  “嗯?你怎麼知道?”宇文一臉的驚訝。

  “我昨晚在網上那個什麼獸靈譜上查到的,嘻嘻……”顧青有幾分得意。

  “哼哼……當心好奇心害死人啦!”宇文板起臉教訓顧青。

  “嗯?你怎麼口氣和你師傅一樣?”顧青詫異。

  “啊?你又怎麼知道這是我師傅的口頭禪?”這次又輪到宇文發呆了。

  “這個……這個就不能說了,你用不著知道。”顧青開始報復宇文樹學。

  “不說就不說,你還沒說你幹嘛跑上來打攪我休息呢?”

  “我……我晚上做噩夢了。”顧青終於想起自己跑到閣樓來的目的是什麼。

  於是,顧青將自己連續三個晚上所做的噩夢詳詳細細地向宇文描述了一遍。宇文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待到顧青把話說完的時候,宇文臉色已經陰沉得可以滴下水來。顧青被宇文的模樣嚇住了,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

  “你的三個噩夢,應該是某個遊魂在幹涉你的腦電波,不然不會這麼有目的性。她好像想暗示你什麼……”宇文的聲音很沉重。

  “你是說……那個女鬼?”顧青顫聲說道。

  “應該是她,但遊魂的力量是非常薄弱的,別說這裡距騰龍大廈有整整三十分鐘的車程,就是你躺在騰龍大廈一樓的大廳裡,她要幹涉你的腦電波也非常不容易。如果這是個能量被放大了的遊魂,那她的能力也已經超出我已知的范圍了……”宇文用力吞嚥了一下口水,接著說:“最近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大廈裡隱藏的那只渾沌身上,這家伙屬性為木,隨便附身在某件家具上就可以隱藏得很好,大廈裡房間太多,我一直頭痛怎麼才能把它找出來,沒想到你這邊竟然還遇到一個力量異常強大的遊魂……加上那只被我殺掉後又消失的狳,這座騰龍大廈,怎麼這麼邪門?”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該報警?”顧青剛說完這句話,便想起被殺害的小張,報警……似乎並不是個好主意。

  “現在情況好像還沒壞到極點,畢竟那遊魂並沒有對你造成什麼具體的傷害,據你所說,第一次遇到那遊魂時,你被嚇暈在電梯裡,我那天在電梯裡看見你躺在地上,除了眉心有點煞氣,也確實沒受什麼傷,它為什麼出來嚇暈了你就跑,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那麼……我們應該把重點放在渾沌身上吧?現在真正出來害人的,就是這渾沌了。”

  “這渾沌也不簡單,師傅曾經說過,渾沌噬人,以口吞之。就是說,它吃人是像蛇那樣,一口吞掉獵物,而現在已經遇害的人,沒有哪一個是完整的,滿地碎肉,可不是渾沌的風格。”

  “那你又怎麼能確定害人的就是渾沌呢?”顧青提出疑問。

  “我親眼看見渾沌附身在你辦公室書架……”宇文說到這裡,猛地閉住了嘴。

  顧青耳尖,完完整整地聽清了宇文的半截話。“你說渾沌是附在我辦公室的書架上?”

  宇文表情有些僵硬,微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顧青冰雪聰明,略一思索,就已經猜到七七八八,她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我交給你的那串念珠,本來就是你的吧?”顧青輕聲問道。

  宇文機械地點點頭。

  兩行珠淚,緩緩地從顧青眼中流下。

  原來這一切的起因,都應落在顧青的身上。

  宇文與顧青第一次見面,顧青就請宇文修理窗鎖,當那扇深海藍的玻璃窗被宇文拉開,陽光照射在辦公室門邊的那架胡桃木書架上,便是刺激魔獸渾沌蘇醒的時刻,顧青和宇文同時聽見的那聲細微嘶叫,正是渾沌所發出的,當時顧青認為自己是幻聽,而宇文聽見之後立即發現渾沌元靈附身在書架上,但他沒有聲張,只在離開顧青辦公室時,悄悄用那串念珠鎮住了尚未完全復蘇的渾沌,只待夜深人靜時再來收拾它,誰知顧青的體質異於常人,不但看得見宇文留下的法珠,更在好奇心驅使下,用鑰匙將法珠撬了下來,鑄成大錯。深夜,渾沌出世,兩個保安就成了最初的犧牲品。

  “沒錯,你師傅一點都沒有說錯……好奇心真的會害死人……”顧青抽泣著,“我只是用鑰匙輕輕撬了一下……那珠子就……”

  宇文被顧青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他只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細聲安慰著顧青:“這也不能怪你,你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宇文心中也在長嘆,這世上之事,真是造化弄人,自己那串定靈珠,恰恰屬性為金,顧青順手用金屬鑰匙去撬,加上她體內有強烈的精氣,正好兩性相斥,就破了他的定靈術,若顧青是用手去取或者其它什麼東西去撬,也斷然取不下法珠。自己一心想就此將這事隱瞞了,誰知道竟會說漏了嘴,一時間,宇文只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那渾沌在大樓裡也不知道藏了多久,就算你不去使用那件辦公室,它也遲早會出來害人,說不定,那時我已經不在公司了,後果可能更嚴重,這事,真的不怪你。”宇文輕輕拍著顧青抖動的肩膀,看著顧青哭得難過,他心中也隱隱生疼。

  過了好一會,顧青才慢慢止住抽泣,宇文遞給她一張紙巾,顧青卻猛地一抬頭,雙手將額前秀發往耳後一攏,神色堅定地對宇文說:“這事是我造成的,我不能置身事外!我一定要跟你去捉住這怪物!”顧青淚痕未幹,一張俏臉梨花帶雨,兩只大眼睛裡卻透出一股堅毅勇氣,宇文不由一呆。

  “雖然我沒什麼本領,但我還能看見虛靈,渾沌的叫聲我也聽得見,如果能幫得上一點忙,也可以讓我安心一些,宇文,帶上我一起去吧!”顧青搖了搖宇文的衣袖。

  “要幫忙並不一定要站在最前面,你有這心就好,你看,你現在不就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嗎?沒有你,我和玄罡都要露宿街頭了。”玄罡在一旁兩爪向前伸直趴在地上,宇文也趴在床上兩手向前伸直,兩個家伙都做出一副可憐像,終於將顧青撲哧一聲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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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天的騰龍大廈裡有一群警察在調查現場顧青和宇文都不方便進去,兩人便相約晚上再去大廈內尋找渾沌因為據宇文所說,渾沌對陽光敏感寣只會在半夜裡出來覓食。

  然後,宇文表情尷尬地向顧青借錢說是要出去買一些必備品。這個生活粗糙的家伙,工作了半年卻基本沒有存款,這個月的生活費也擱在了騰龍大廈的機房裡。顧青若是不收留他,他真的只能和玄罡流落街頭。顧青哭笑不得地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銀行卡,順便把賬號密碼和車鑰匙一股腦地全給了宇文。

  “你簡直就是個騙人吃喝的神棍!”在顧青的笑罵聲中,宇文和玄罡三步並成兩步,灰溜溜地跑下樓去。

  顧青獨自一人留在自己的房間內整理與杜聽濤相關的材料,陳詞收集的檔案比較單一,似乎找不到什麼可疑之處,顧青給自己泡上一杯咖啡,坐在床邊思考該如何找到更多有價值的資料,直到無意間看見挎包裡露出那張“藍月”照片的一角,她才想起,自己還答應了劉天明,要幫警方查驗筆跡。

  登錄進入騰龍影音國際顧問公司的人事檔案數據庫,顧青才發覺自己面對的工程頗為浩大,全公司共一千三百多在職員工,每人或多或少有一些親筆所寫的文案或者入黨申請之類的東西被掃描保存,若是全是紙質原本,迭起來恐怕也快有顧青這麼高了。顧青鼓起勇氣開始一一對照,只不過對照了二十多人的筆跡,她就已經頭暈腦脹,看這個也像,看那個也似,單憑“藍月”兩個字,實在很難確定它是誰的手跡。

  顧青揉揉太陽穴,仔細想了一下,便開始罵自己是笨蛋。這查証筆跡本來就是警察們份內的事情,劉天明又沒有要自己親自對照筆跡,自己只需要把這些檔案交給警方就可以了。她抓起手機,給劉天明撥了過去。

  “顧青,是你嗎?”劉天明的聲音聽起來頗為高興,他似乎沒料到顧青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是我,你所需要的公司員工筆跡掃描件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看怎麼給你?”

  “你在哪兒?我親自來拿!”

  “不用你親自來吧?你給我一個電子郵箱,我發給你就是了。”

  “不不不……你幫我這麼大忙,我還是親自來拿的好。”劉天明還不死心。

  “我……我馬上要和朋友出去,你要是……現在不能給我電子郵箱,那就下次再說吧。”顧青還不太習慣說假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她說得結結巴巴的。

  “哦……那……還是發到我的郵箱裡吧。”劉天明失望地說出自己的電子郵箱。

  顧青聽得出劉天明的失落,有些不忍心,又多問了他兩句。

  “劉隊,案情有什麼進展嗎?”

  “還是沒有什麼突破性的發現。”劉天明沮喪地說。

  “你們……有沒有具體搜查整棟大樓啊?”顧青想起宇文曾經說過,渾沌很可能是藏在某個辦公室。

  “我們已經像梳子一樣把整棟樓給梳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除了……”劉天明的聲音有些遲疑。

  “除了什麼?”顧青豎起了耳朵。

  “也沒什麼,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而已,我們在連續好幾層樓都看見一個玻璃魚缸被放在樓道地板上,每個魚缸裡都養著幾條金魚。我有個家裡養金魚的弟兄說這些金魚都是名品蝶尾,價值不菲,你們公司玩魚的人還不少啊,就這麼放在樓道裡,不怕被人無意踢翻麼?”

  顧青也覺得奇怪,但自己才到公司一兩天,也不知道公司裡有什麼人愛養金魚。她又叮囑了劉天明幾句,讓他千萬要注意安全,便掛掉了電話,那渾沌兇惡的畫像總在顧青腦海裡浮現,她實在害怕再有誰落在那怪物的口中。

  宇文是中午才回來的,他懷抱著一大堆東西走進顧青的房間,身後還拖著一個大紙箱。顧青好奇地去打開紙箱,立即被嚇得尖叫一聲,那紙箱裡竟然是一堆密密麻麻蠕動著的小動物!

  宇文哈哈大笑,走過去把紙箱又蓋上了,“別把我的金絲熊放跑了。”他笑著說。

  “金絲熊?你居然弄來一箱金絲熊?”顧青驚訝極了。

  “怎麼?你不信啊?你們女孩子不最喜歡這小東西嗎?”宇文把紙箱拉開一條縫,伸手進去抓出一個。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小鼠在宇文的手心裡東張西望,短小的四肢趴在宇文手指上,一雙小眼睛黑得發亮。顧青一下被這可愛的小家伙吸引住了,笑著把金絲熊從宇文手中抱了過去。“累死我了,我可是跑遍了全城的寵物市場,才收集到這麼多。”宇文一屁股坐在地上,玄罡走到他身邊,舔了舔他的手。

  “你花我這麼多錢,買這麼多金絲熊來幹什麼?”

  “這個……錢我發工資還你就是了,金絲熊是買來做誘餌把渾沌給引出來。”

  “做誘餌?你竟然想用這麼可愛的小動物做誘餌?你這個冷血的家伙!”顧青不幹了。

  “那怎麼辦?難道讓我現在去捉五百只老鼠來?”

  “你就不能另外想想辦法?比如……去買五百只雞?”

  “五百只雞?虧你想得出來!先不說我們怎麼用車拖著五百只雞去公司,就算真的拖去了,警察會讓你帶進去麼?你要把騰龍大廈變成養雞場啊?”

  顧青無言以對。

  “天下生靈皆平等,若要深究,無論拿什麼去做誘餌都不好,但渾沌只吃活物,不做出點犧牲,怎麼能引得出這上古魔獸?”宇文嘆口氣,低聲勸說著顧青。

  “好吧,隨便你怎麼做,我配合就是了。”顧青摸摸手中的小金絲熊,一滴眼淚掉了下來。

  宇文拿出一大捆細細的棉線,“我們還必須把金絲熊們用細線栓住腿,讓他們連成一長串,你來幫幫我吧。”

  顧青默不作聲地走過去,開始幫宇文幹活。

  兩人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把這許多金絲熊一只只連在一起,一串一百米,共做了五串,又全部用大紙箱裝了起來。

  宇文見顧青仍是十分舍不得這些小動物,便又勸道:“它們也不會都有事的,一旦渾沌出現,我們馬上就可以救下它們。殺掉渾沌之後,我們就一起把它們放生吧。”

  顧青點點頭,她突然想起劉天明說的那些金魚,會不會也能把渾沌引出來呢?她連忙把今天打電話的事情告訴宇文。宇文把那張“藍月”的照片找來看了看,雖然覺得很奇怪,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他倒是對劉天明所說的那些金魚很感興趣,“晚上去看看這些金魚。聽上去覺得有點意思。”

  兩人隨便做了點吃的填飽肚子,就披著夜色出發了。

  到達騰龍大廈時,警察們大概也對樓裡連續發生的兇案有些忌憚,早已全部離場而去,只留下兩人守住大門。宇文帶著顧青再次從停車場內的隱蔽電梯入口進入大樓內部。

  宇文沒讓顧青去二十二樓,仍像上次一樣讓顧青在二十一樓等待著,不一會兒,宇文跑下樓來對顧青說:“樓上已經完全被清理幹淨了。警察們手腳倒是挺快。”

  顧青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宇文身後,走進張建國殉職的二十二樓。這裡已經變得幹幹淨淨,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樓道盡頭的牆邊上,雖然被沖洗擦拭過多次,顧青仍能隱隱看見那個用血寫上去的“藍月”兩個大字。藍月……顧青一回頭,樓道另一頭的窗戶外正對著天空中的一輪圓月,蒼白的月光淡淡地灑入樓內。月亮何時才會變成藍色呢?

  “我們現在就把金絲熊們排出來?”顧青問宇文。

  “不急,我想先去看看劉天明說的那些金魚。”宇文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顧青看看周圍,二十二樓並沒有看見有什麼魚缸。

  兩人順著消防通道走下樓去,二十一樓也沒有。直到二十樓,顧青才看見在財務辦公室的門旁,放著一個玻璃魚缸,幾條藍黑色的蝶尾正悠閑地遊來遊去。

  騰龍大廈的內部結構是呈一個”凹“字形的結構,宇文走到平行的另一邊樓道望了一眼,神情竟猛然一震!他一把拉住顧青的手,快步向下一層樓跑去,顧青莫名其妙地跟著宇文,在下樓前向後看了一眼,才發現平行樓道這一邊也有一個玻璃魚缸。

  宇文剛一踏進二十樓,顧青就感覺到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順著宇文的目光,顧青又看見一個魚缸!這個魚缸卻是放在樓道的拐角處。

  宇文神情凜然地說道:“這些金魚不是普通人養的,這是道家的混元水龍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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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宇文對顧青說:「我去去就來,你別亂跑。」還沒等顧青答話,他已經向樓下跑去。

  玄罡慢慢走到玻璃魚缸前,與魚缸裡的金魚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刻,又把鼻子探進魚缸嗅了嗅。

  不一會兒,宇文又跑回到二十樓,對顧青說:「樓下四層還各有一個魚缸,沒錯,這就是混元水龍陣法!」

  顧青拉拉宇文的衣襟,「什麼叫混元水龍陣法啊?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宇文皺了皺眉,說道:「混元水龍陣是道家的裂邪陣法之一,能壓制邪靈,似乎是有高人在幫助我們。但這陣法治標不治本,縱然渾沌一時不能抬頭,若我們不能把它找出來,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顧青一聽說這陣法是壓制邪靈的,頓時高興起來,「好啊,你總算不是孤軍奮戰了!」她興奮地拍拍宇文的肩膀。宇文想了一下,說道:「有混元水龍陣壓著,渾沌應該暫時不能出來作亂,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到這位道家高人,和他協商一下,再一起出手吧。」

  「那……這些金絲熊是不是可以放掉啦?」顧青急切地想解救這些可憐的小東西。

  宇文搖搖頭,「不行,還不是放它們的時候,我們先把它們養在你的辦公室裡。」

  顧青撅著嘴,跟在宇文身後,兩人一犬拖著大紙箱乘電梯來到十八樓,自從兇案發生之後,顧青這還是第二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宇文把大紙箱安置在牆角之後,一屁股坐在顧青的大班椅上,「唉……還是做主管舒服啊,椅子都和我的不是一個級別。」

  顧青笑著給宇文倒了一杯水,學著老總的口氣說道:「年輕人!只要你努力上進,會有機會的!」

  「我要是能長得和你一般美貌,可能還有這個機會,呵呵……」宇文隨口調笑著,卻沒看見顧青臉色微慍。顧青最不願意別人認為她是憑外表才坐上這個位子,所以她才加倍地努力工作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宇文沒注意顧青,目光卻落在大班桌上,桌上有一個做工精緻的金屬像框,面朝下地倒著。宇文伸手去把像框扶了起來,那是一張三口之家的合影。

  相片中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神態隨和,氣質儒雅。他身旁坐著一位中年美婦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趴在婦人身後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漂亮女孩,她摟著婦人的脖子,正調皮地對著鏡頭吐舌頭。不用問,這一定是顧青一家的全家福了。

  「顧青,你和你媽媽長得挺像啊。」宇文仔細端詳著照片。

  「別亂動人家的東西!」顧青對宇文剛才不負責任的玩笑還在有些生氣。

  「哦……」宇文嚇了一跳,又把相框放回原處,仍然讓它面朝下倒著。

  「你幹什麼啊?」顧青走到桌邊,將相框立了起來,「有把相框面朝下放的嗎?」

  「可它本來就……」宇文無辜地解釋著。

  「走吧,晚上留在這大廈裡,渾身都不舒服。」顧青已經走到了門邊。

  宇文老老實實地招呼玄罡,跟著顧青走出門外,正臨顧青鎖門前的那一剎那,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桌上立著的相框。

  從停車場裡出來,宇文看了看表,才八點半。他撓撓頭,本來還以為今天晚上會留在大廈裡通宵守候,這麼早就出來了,又該幹點什麼呢?

  顧青走到露天的地方,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今天不用留在大廈裡,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也把剛才宇文得罪她的小小不愉快忘了個乾淨。

  「我們去看電影吧?」顧青突然提出一個建議。

  宇文愕然地看著顧青,預先準備血雨腥風大幹一場的夜晚突然變成一場約會,他明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說最近正在上映《史萊克2》,我看過第一集,很喜歡那個怪物史萊克啊。你陪我去看第二集好不好?」

  顧青溫柔的聲音裡略帶著懇求,宇文實在有些不忍拒絕。

  「可是……玄罡怎麼辦?它進不了電影院啊。」宇文低頭和玄罡對視了一眼。

  「讓它在停車場等著我們吧,原來它不就是住在這嗎?」顧青蹲下身去,對玄罡說:「你可不可以等我們回來,我給你帶吃的!」

  玄罡幽怨地看了宇文一眼,垂頭喪氣地轉身走回停車場。

  「哈哈……它答應了!我們走吧。」顧青拽著宇文,走向白色的桑塔納。

  開車去電影院的路上,顧青的好奇心再次發作,一定要宇文說說關於道家混元水龍陣法的事情。

  「道家五宗,氣、丹、羽、符、占,各有千秋。」拗不過顧青的強烈要求,宇文只好開始解釋。

  「什麼是氣、丹、羽、符、占啊?」顧青勤學好問。

  「你簡直就是十萬個為什麼!」宇文笑罵。「氣、丹、羽,就是煉氣、煉丹、羽化升仙。符,是指用符咒鎮邪捉鬼,占,則是看風水測地脈。氣、丹、羽三宗只講究個人的修為,甚是自私,符、佔兩宗倒是對老百姓挺有用,只可惜從古到今的道士們大多去修煉氣、丹、羽三宗,符、佔兩宗日愈衰敗,早已風光不在,偶爾有人自稱符占門傳人,也不過是招搖撞騙,騙吃騙喝而已。」

  說到騙吃騙喝,顧青便拿眼去睨宇文。宇文有些臉紅,咳嗽兩聲,接著往下說。

  「那裂邪陣法,正是占宗的拿手好戲,它是占宗道士們從風水學中悟得的一套借助生物間若有若無的心靈感應來配合天時地利而成的陣法,不僅可以壓制邪靈,道行深的,更可以保得一方風調雨順。混元水龍陣,則是其中一門,按理說,這陣法的原形是七口大水缸,各養七條鱔魚,排成北斗之形,遙相呼應。騰龍大廈的那一個,是打了折扣的,大概現在鱔魚沒上市,還不好買吧……只好用金魚來充數了。」

  「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難道你也是道家的?」顧青問道。

  「我可不是道家的,這些陣法我也只是識得破不得。」

  「你知識面還挺廣嘛,什麼都知道。」

  「這都是師傅逼著我背的,不然誰愛記這些破玩意?」

  「那……你師傅又是什麼幫派的?」

  「什麼幫不幫派的,你以為是黑社會啊?我師傅是信佛的。」

  「哦……原來你是和尚。」

  「別亂說,我可不是什麼和尚,我師傅又沒逼我信佛。」宇文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究竟修的是哪一門啊?」顧青越來越好奇。

  「我修的是儒家……」宇文說到這裡,一手掌著方向盤,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騰出另一隻手,從衣兜裡掏出一包香煙,彈出半支,用嘴叼了出來。

  「好啊!你居然敢用我的錢去買軟包中華!」顧青的聲音一下凶狠起來。

  「我看見你工行卡裡的錢好多啊,就忍不住想幫你用一點……啊喲!」宇文的手臂已經被顧青狠狠地掐了一下。

  「我的錢再多也是我辛辛苦苦賣命換來的!你以為你是在劫富濟貧啊?」顧青又舉起了手。

  白色桑塔納裡傳出的慘叫聲讓過路的行人們驚詫不已,有人已經開始在考慮,是不是該打110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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