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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淘氣小娘子 [全書完]

[金萱] 淘氣小娘子 [全書完]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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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土地何等廣大,神秘的地方不只一處。

  在北方。

  有一群無意間流落在人界的異世界妖魔,它們正在四處尋找回家的路……幾百年來,回家是它們的唯一夢想,人界並不適合它們,它們渴望回去,回去屬於它們的空間……真正的家。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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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琦兒此時正趕往回南方的家。

  春季。這是一年一次她和親愛的父母、可愛的妹子團聚的美麗季節。

  她有三個同胞兄妹。據她那個萬能的師父說,他們四人是天上的四星齊落,這原本是天下之福,只可惜竟落在同一個娘胎,怕是天下將有大禍,必須將他們四人分置四方才能消弭災禍而降福他們全家。

  所以她從一落娘胎就跟著師父到北方,一年才能回南方一次跟家人團聚。

  不過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她非常期待明年十八歲的來臨。因為那是他們真正全家永遠團聚在一起的時候了!她快樂的飛舞著。師父說過:九九生變,經過了十八年的星光隱晦,他們將不再相斥,就可以安全的團聚在一起。這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嗎?教她怎能不快樂、不期待呢?她高興的大聲歡呼!

  柳琦兒的美麗是無庸置疑的,得天獨厚的細白皮膚猶如玉瓷般光滑,柔軟有致的均勻曲線,眉如柳,眼如波,線條完美的鼻子下是自然粉紅的美麗柔唇,這樣的她當然是美得沒話說。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靜如仙子,動如精靈,作為如魔鬼;這是形容柳琦兒最貼切的形容詞了。意思是說她安靜不動時,氣質有若仙子般讓人迷濛不敢冒犯,讓人不由崇拜愛慕。可是當她動時,就如精靈一般活潑得蹦蹦跳跳的,讓人捉摸不定卻又備感親切,引人禁不住想接近她、寵愛她。但若是論起她的所作所為,那只有魔鬼撒旦下世才足以形容了,她整起人來不怕你死,玩起人來連命都可以不要,你說這樣可不可怕?就前兩點來說,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美麗俏皮佳人。但她的魔鬼作為無疑可以嚇退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死並不可怕,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最可怕的是要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慘狀。而柳琦兒頑皮的惡作劇很自傲的就能輕易的做到這一點。當然自稱她良善的心就如同美麗外貌的她,是死也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所以在她身邊有的是稱兄道弟的男性朋友,但真要追求她的卻沒半個,沒辦法,沒人敢哪!

  可是,哪個少女不懷春,女孩長大了也是要擇個良人嫁了,以確保一生的幸福,柳琦兒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目中的最佳良人是那個和她青梅竹馬,凡事都可以和她玩在一起的「江魚」。

  江魚長得高大、健康又十分俊逸,他們兩人就外貌來說絕對是天生一對,當然外貌是天生的,無法論斷兩個人是否適合。最主要是他們兩人行事的配合簡直完美得沒話說,從小只要琦兒做出來的「好事」,必定就有他江魚的一份,兩人只要略施個眼色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在江魚面前她是沒有任何秘密的,江魚也從來不會隱瞞她任何事,所以最瞭解江魚的是琦兒,最瞭解琦兒的自然也非江魚莫屬。

  也難怪她認定她未來的夫婿必是江魚無疑。

  而江魚亦然,看過眾多女子,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琦兒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別人怕她而他江魚永遠不會,十多年的相處不是假的,能當她的好搭檔必有臭味相投之處,這點相當重要,理所當然的,反正兩個人長大了免不了要為人君為人婦,與其奉父母之命嫁至個不相識的人,乾脆兩人在一起,所以他們兩人在琦兒十五歲時便已私下約定,我娶你,你嫁我,一切似乎就這樣圓滿的結局。

  可是——古人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

  這句話是對的!

  至少此時的柳琦兒和江魚就一致點頭。只不過,兩個人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江魚眼中充滿了幸福,臉上略帶歉意的看著柳琦兒,而柳琦兒則是不敢置信地以怨婦似的眼神瞪著他。

  早上,在蘇州一處茶館裡,此時正是茶館開始營業的時候,沒什麼人潮,茶保一邊抹桌子椅子,一邊好奇的看著坐在窗戶旁的兩個男人,大的英挺、小的俊俏,都是他平生僅見的絕美男子。只是這兩個人的行為非常的奇怪,從兩人一進門坐了下來,只見大的跟小的講了一句話,兩人就不言不語互瞪到現在,動都沒動過,真是說不出的怪異。若不是他親眼見這兩名男子曾談談笑笑的走進茶館,他一定會認為這兩人可能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不過,目前看來,反目成仇顯然是最有可能的。他們桌上的茶水也涼了吧?茶保抹完桌子,好心的替他們再換一壺熱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們竟對他視而不見,看來他們的眼中真的只有對方的存在了,他聳肩識趣的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但仍不時的好奇觀望。

  終於,過了良久,在新換的那壺茶水將涼之際,較小的俊美男子首先說話了。

  「江魚,你是認真的?」琦兒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低著頭,語帶絕望地問。

  江魚奇怪地望著身扮男裝的柳琦兒,她此時看來非常失意。不會吧?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有這麼嚴重嗎?雖然覺得琦兒太誇張了,不過他還是很慎重的回答她的問題。「我是認真的,第一次見到她我就知道她絕對是我今生唯一要的女人,雖然目前她還沒有愛上我,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我,而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琦兒,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你瞭解嗎?」

  「瞭解。總歸一句話,是你不要我了……你有了新歡就不要我這個舊愛了。對吧?」她的聲音哽咽,隱隱欲泣,頭垂得更低了。讓人看了好生不忍。

  「琦兒!你別那麼誇張好嗎?我找到幸福你該為我高興,而不是這麼要死不活的模樣。天呀,琦兒,你再裝就不像了。」江魚快要笑了出來,這樣她也高興?

  「不會吧?」她猛然抬頭,臉上根本沒有一滴淚,也沒有任何傷心的痕跡,只是嘟著嘴不快地說。「你違背我們的誓言,愛上別的女人,這樣淒慘的事發生在我美麗可憐的女子身上,我難道不該傷心難過嗎?你說!」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他道。

  「你傷心難過嗎?」江魚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地喝著,有趣的看著她。

  「當然。」琦兒肯定的回答。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聞聞茶香氣才輕輕的啜了一小口。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傷心難過些什麼?」他吊兒郎當的挑了眉。

  「我被你拋棄了,你還問我為什麼傷心難過,江魚,你這個人還有沒有良心呀?」她瞪了他一眼,繼續啜著微涼的茶水。

  「琦兒,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瞭解嗎?」他好笑地道。

  「哼!」她翻白眼甩頭。

  他繼續說:「你是捨不得我這個這麼『好用』的男人吧?瞧我是既聰明又優秀,隨時隨地都瞭解你的需要,最主要的還能幫你收拾無數的爛攤子,這樣好用的男人實在難找對不對,嗯?」

  「自戀的大蛔蟲!」她不屑理他。

  「我的琦兒呀……」江魚伸手過去,將她偏一旁的頭扳正面對他,眼中充滿笑意地說。「不管如何,你還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朋友,我們的感情甚至比親人還親不是嗎?我不希望因為夢兒的出現把我們多年的情誼給抹煞掉……」

  「真的?」說真的,這一席話讓她很感動,不過感動的情緒終究敵不過滿腔的懷疑,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當然是真的。」他的語氣不容她置疑。

  「那麼,如果我和她之間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誰?」她試探地問。邪邪的目光一閃而過。

  「琦兒,你們之間怎麼能比,我跟你的感情和我跟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你叫我怎麼選?」他忍不住大叫。

  「我和她不都一樣是女人嗎?怎麼不能比?」

  「你明明知道。」他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眼中一抹而過的奸詐,無奈的歎氣。「你根本是存心刁難我。」

  「就算是吧,是你毀約在先,我有這個權利。」她說得理直氣壯的。

  他不耐的搓著手,翻翻白眼投降地說:「好吧,好吧。選就選,讓我在你們兩個人中間作一個選擇……」他頓了一下,用認真的眼睛看她道。「我想……我會選你。」

  「真的?」她有些訝異。畢竟今天他會將這件事跟她表明,這表示江魚是真的非常在乎那個叫夢兒的女子,並不是像平常一樣玩玩就算了,他是認真的。江魚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挺懶的,像是對一切都不在乎,但私底下他絕對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認真了就代表是一輩子的事,她可以十分的肯定,若是叫他錯過了那名叫夢兒的女子……恐怕他今生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一位女人了。他的回答灌溉了她的虛榮心,也讓她原先微微的怨怒稍稍平復了些。

  「自然是真的,我並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他認真地說。

  琦兒從他眼中可以輕易的看出他的真心,她笑了,越笑越甜,高興地說:「那太好了,你既然選擇了我,以後就不要再跟那個叫什麼夢兒的來往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樣,我會當你從沒有提過她……」

  「琦兒——」江魚不敢置信,怎麼她的反應跟他預期的不一樣。她應該是要很感動,然後在感動之餘祝福他跟夢兒的呀……怎麼變樣了?

  「怎麼?叫那麼大聲,你想反悔了是吧?哼,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就別把話說得這麼滿。」琦兒不屑地看著他的反應。

  江魚簡直說不出話來了,沉默了一會兒,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地沉痛地說:「好吧,你就當我今天沒跟你提起夢兒的事,我以後也不會去找她了。」

  「那表示我們的婚約還在?」琦兒不放棄的追問。

  「當然。」他那一張臉苦得都搾得出汁來。

  琦兒將頭別過去,不敢再看向他,顫抖著肩,悶著聲道:「那……好。既然一切沒事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哦。」江魚死氣沉沉的回答,他此時哪裡還有心情逛街,紛亂的情緒一時並沒有注意到琦兒不對勁的聲音。

  「那……我們走吧?」琦兒起身按捺胸口起伏的衝動,忍不住再瞄了一眼江魚沮喪恍惚的神色——精明如江魚,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表情來著——終於——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顧形象地彎腰大笑。

  江魚愕然。繼而恍然大悟,立時激動站起身來,扭曲了臉,又喜又怒地指著笑得蹲到地上的琦兒大叫:「你耍我?」

  琦兒蹲在地上用手抹去笑出來的淚水,揮揮手真心地道:「我祝福你跟她,有空帶她來給我看看吧。」頓了下,她又狂傲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江魚放下了一顆心,態度也恢復正常,又是一副懶散宜然的樣子,他笑了笑,招來茶保先算帳,然後才拉起仍蹲在地上的琦兒,說:「走吧,先去市場逛逛。」

  「有心情逛了?」琦兒任他拉著出了店門調皮地說。

  「還說!」江魚警告地瞄了她一眼。

  「我真的很想見禁你那個叫夢兒的心上人。」

  「她住在益州,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她,不過恐怕要等到夏天了。你這次下山是要回南方去不是嗎?」每年春初,是琦兒固定回南方跟家人團聚的時分。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記得去年香兒她還問起你呢。」

  轉進熱鬧的市集巷子,琦兒停在賣蝦子的攤子前,剛撈起的蝦子還活蹦亂跳,她看得有趣,直要擠進買蝦的人潮。

  江魚忙將她拉開。「你別再惹麻煩了。」

  「我才沒有,看看罷了。對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方?」

  「我的琦兒呀,你想我有空嗎?」他控訴似的回問她。

  「說的也是,你一定巴不得天天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有空陪我這個過氣的未婚妻。」說著,她又是一副淒楚惹人憐惜的模樣。

  不過,這副可憐樣子江魚老早就免疫了,他冷冷的看著她,停下腳步,任人潮在他們身邊穿梭,淡淡不經心地道:「你少推卸責任,要不是當初你異想天開的要玩什麼組織的遊戲,今天我也不會忙得要死要活地替你收爛攤子。相不相信我當真雙手一放什麼都不管,如你願地陪我心上人去?」

  「嘿嘿……」琦兒不好意思的乾笑兩聲,一反自憐的模樣,撒嬌的偎向江魚,親密地挽住他的手,柔柔地說:「哎呀,我知道全天下就我的江魚對我最好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介意吧?」

  江魚沒有回答,再度拉著她走。他們親密的舉動已經吸引身邊人潮的注目……當然,兩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下親密的黏在一起,這成何體統?再不走他的一世英名就盡毀在她手上了。

  「喂,你不會當真放下組織不管吧?,」她仍掛在他身上不死心地問。

  「你想,我會嗎?」他無奈地問她。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她笑得非常開心。

  兩人一路上笑笑鬧鬧的漸漸遠去,直被市集的擁擠人潮淹沒。

  

  莫席天。高大俊挺的身材,剛毅冷漠的輪廓,全身上下散發出懾人心魂的氣魄,一雙細長銳目如黑寶石般深邃,自然緊抿的薄唇拒人於千里之外,挺直優雅的鼻樑帶來了三分溫文儒雅及七分領袖氣質。這就是莫席天。

  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咬著牙硬是一肩扛起稱霸江北的渾天堡。渾天堡代表的是父親多年的心血,也是死前的唯一遺願,同時也是伴著他度過這一生中最快樂的童年時光。他不願捨棄,只有盡力將它扛起。

  十幾歲少年正值半大不小的年紀,被迫早熟地面對江湖血腥殺戮和商場上競爭的無情險惡,憑著他天生超人的毅力、敏銳精準的腦袋和無數次生死關頭的一絲幸運,他直挺挺的從多得數不清的萬惡險境中艱辛的走出來,一步步的將渾天堡從父親去世時的混亂不堪、搖搖欲墜,變成如今堅固無比、聲望更勝以往的北方的巨擘。

  多年來的艱苦歷練,造就如今冰冷不苟言笑,喜怒哀樂、不表於面的莫席天,俊逸的外表,冷冷的氣質吸引了多少名門閨秀,青樓艷妓瘋狂愛戀,但被他如寒冰似的無情厲眸一瞥,那些有著狂熾熱情的女人們也會被嚇得落荒而逃。對,他有著女人無法抗拒的強烈吸引力,卻不屑去用它,他的心早就被事業給佔滿了,女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滿足生理慾望的東西,為他生兒育女的工具罷了。記得他那個小他六歲的弟弟鑲雲就曾肯定的說過:若有一天大哥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幸運的女人必定是大哥今生的初戀。他不禁輕扯嘴角,或許吧,不過要他愛上一個女人?

  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笑著。

  無情,是他的代號。在江湖上無情,在商場上無情,對女人無情,甚至對他自己他同樣無情。為了取敵人的性命,他可以不顧刀子劃在身上,全身浴血地直到打敗敵人,為了振興渾天堡,他可以任自己不眠不休直到累垮在議事桌上。那個快樂明朗愛笑的莫席天早就隨著父親的死去而埋葬了。對於唯一摯愛的兩位親人,弟弟和外祖母,由於多年來的分隔兩地,讓他早已忘了要如何表達關愛的情緒,他習慣冰封的心早已無法溶解……



  天上細雨紛飛。

  他抬頭望著天空,烏沉沉的黑雲籠罩,看來這場雨暫時還不會停。

  沿著街道,路上已無行人,他走到一間雜貨店門前。

  破舊的門面半掩著,看得見裡面堆著無數東西,他伸手輕擊板門兩聲。

  「請問有人嗎?」他發出低啞卻略顯冰冷的嗓音。

  「喲,就來,就來。」不一會兒,一位佝僂的瘦削老人走了出來。

  「客人要些什麼?」

  「我拿一支傘。」

  「沒問題,沒問題。」老人從裡頭拿出一支黑色油傘給了他。

  「這傘一支兩分錢,童叟無欺。」

  他拿了五分碎銀放在老人乾癟的手心上。

  「不用找了。」轉頭就要走。

  「客人,請等一下。」

  他聞聲停住腳步。

  「這樣的天需要一匹馬吧?」瞧來這位客人是外地人。

  他嘴角扯開,微彎上揚的嘴角習慣性的冷,像此時雨水一樣冰,他搖了下頭。

  「我不需要。」簡單的拒絕,撐開黑傘,他慢慢的往城東方向行去。

  老人望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將門闔上,口中喃喃自語。

  「這個人長得這麼俊,怎生全身上下冰得很……嘿!算了,管他人那麼多做什……沒想到這個下雨天生意還不錯,賣了兩支傘賺了一兩五分,待會兒可得叫小毛仔給我打一斤老酒喝喝……」蹣跚的背影慢慢地踱入屋內。

  
城郊的樹林裡因下著雨而顯得煙霧濛濛。

  在樹林裡有一棵大樹,枝葉如傘開,茂茂密密的幾乎遮住整個天。

  大樹上頭,枝葉茂盛的一重又一重,形成一個隱密的小天地。

  柳琦兒此時正在那棵樹上頭,倚靠粗大的枝幹,輕輕哼著不成調子的曲。

  在她上方,一、兩枝樹啞撐住一支大黑傘,恰好替她遮住偶爾滴下來的雨水。所以她身邊的樹幹是乾燥、舒適得很!

  她輕巧地翻個身,不經意的,從樹縫看到遠方有一群人往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大樹旁是一條官道,樹下常是過往行人休息乘涼的好地方,但是在這陰雨日子,趕路的人實在少之又少,這個時候何來一大群?

  她好奇地從樹上往下窺探,他們一群人此時正巧齊聚在大樹下,毫無戒心的大聲討論,每人均是黑衣罩身,黑巾遮面,從上至下全是黑烏烏的。她數一數,共計有十三個人。聽談話內容似乎要取某人的性命,他們得到消息,等一下那個人會從這道上經過,一群人準備群起而攻,殺他個措手不及。

  嚇!以多欺少吶。
「只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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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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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病症說是屬陽氣太虛,只需要——這個——」他遲疑的頓下不說。

  「只需如何?快說。」他不耐煩地問,蕭紅梅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

  「事實上要治這病並不難,只要陽氣重的人口對口度氣給她,再調養個兩、三天便成了,我是想親自醫她的,只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只怕……」

  「不行!」莫席天瞪著他斷然反對!眼神中有「你敢這麼做就會死的很慘」的氣勢。

  「當然不行,若我這麼做,程竹會打死我,雖然這是為了救人一命,但我可不敢冒這個險。」他擺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動作,程竹是他的未婚妻,醋勁可嗆人得很,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他又接著道:「但是——若是在三個時辰內不救她,那恐怕我們就得花錢準備一副棺材才行了……」

  「你是說三個時辰內不救她她就會死?」莫席天緊張得全身僵硬。

  「沒錯!」他很爽快的回答,心中則暗笑不已。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

  「沒有。」他非常肯定的回答。

  莫席天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過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開口了。「紅梅,你出去吧。」

  「堡主,你是說……」蕭紅梅假裝不懂他的意思,猶豫地問。

  「我說你可以出去了。」他不耐煩地道。

  「堡主,你要三思,這可關係到……」他假意阻止,心裡可快笑破肚皮了。

  「我知道,我清楚我在做什麼。」

  「那就好,那——紅梅告退了。」此時,他可不敢看向琦兒,快速退至門邊,還很好心的將門關好。然後以被人追殺般的速度朝外奔去,躲在花叢間哈哈大笑。他再不笑出來穩得內傷。

  天可憐見!他終於整到琦兒一次了。老天果然還是有眼,他感到非常的欣慰。

  從小他常常隨著師父到雲霞師太那兒拜訪,雲霞師太從不見外人,所以他從沒有見過她,不過雲霞師太的徒兒他倒是次次承蒙她的「照顧」,每次均被琦兒欺壓得死死的,只因他的年紀比她大幾歲,而他這個可憐的受害人受了欺負去告狀,反而被師父痛罵。而那個小惡魔則一副可憐模樣,直道她絕對是不小心的。天知道,哪有這麼多次不小心?兩、三次也就罷了,可是一、二十次呢?

  想到以前,他不禁憤恨的哼出口氣,然後又邪邪的笑了,帶著報復的快感……這次可不是他存心報復,而是她自己撞上來的,而且這個莫席天是沒得挑剔了,多少女人爭著要。嗯,說來實在太便宜她了。不過,莫席天也滿可憐的,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照顧」。

  突然,蕭紅梅打了一個寒顫,想到琦兒的手段……不行,他還是得避一下風頭,否則他肯定會死得很慘、很慘。心裡想著動作也不慢,他什麼也不帶的立即交竹代守衛轉告堡主一聲,便逃之天天了。



  那方蕭紅梅急著去逃命了,而這方在房內,莫席天盯著床上的人兒遲疑地不敢行動。

  琦兒緊閉著眼,心中罵透了蕭紅梅,這是什麼鬼主意?分明是存心整她。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而且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忽然床邊傳來莫席天靠近的氣息,天呀,他真要照著蕭紅海那混蛋說的做了,怎麼辦?她一時沒了主意,再想起他的模樣和黑寶石般的深邃眼睛,她不禁心跳加速……

  莫席天緩緩的靠近她,聞到她淡淡的體香令他心跳加速。天呀!她美得不嫁是真人。她美麗粉紅的唇瓣是這樣吸引著他,他輕輕的將唇貼近她的,感覺她的緊閉,用一隻手溫柔的握住她的兩頰令她將口張開,他再度貼了上去度氣給她。柔軟滑嫩的觸感讓他意亂情迷,他強迫自己專心度氣,強壓下漸漸上升的慾望。

  終於她動了動,他立即離開她,遠退至三步以上。

  天呀!他是著魔了嗎?他努力平復心中暗潮,在她睜開眼時他已恢復過來,一副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故意露出疑惑,眼光焦距漸漸放在離她遠遠的莫席天身上。

  「這裡是渾天堡,你從樹上掉了下來昏迷不醒,我便將你帶來這兒,你可以安心住下來休養。」莫席天淡淡地道。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樹下的那個人。是你救了我?」她左右望了下。「這是你家嗎?」

  「對,我是這裡的主人,我叫做莫席天,你呢?」

  「我叫做琦兒,謝謝你救了我。」她臉紅了紅。「對了,你為什麼離我這麼遠?這樣講話很不方便的。」這是她睜開眼之後的疑惑。

  他頓感困窘,冷冷地回答:「這……沒什麼,你先安心的休息,我會派人來照顧你,我有事先走了。」沒等她回答,他匆匆的奪門就走。他莫席天何時這麼狼狽過?

  留下既奇怪又有些失望的琦兒。

  一會兒,琦兒才認真的想起來——剛才那唇對唇的感覺——哎呀!她捧著熱燙燙的雙頰,慢慢的將剛才的情形和他忽然匆匆而走的反應連貫起來。真是丟臉死了!她竟被一個男人親了?雖然她當時「應該」在昏迷中、雖然他並不是「故意」的、雖然她並不討厭他的「氣息」,雖然她並不討厭他帶點冰冷的唇……哎呀!總之,這一切都是那個臭紅梅、死紅梅、爛紅梅的錯!那臭紅梅!他根本是故意的!想到這裡,她已將滿懷的羞意化成深深仇恨。好、很好!蕭紅梅啊蕭紅梅!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大膽,敢惹到我琦兒的頭上。她扭絞著雪白的床單,邪邪的彎著嘴角若有所思。再放開手時,大好的床單布已碎成灰飛,自手中散落……有如雪花片片……她盯著碎落的床單就好像看到蕭紅梅的下場一般。她忽然笑得很甜。

  很顯然的,過去我對你實在是太寬宏大量了——蕭、紅、梅。

  此時,在逃途中的蕭紅海突然感覺一陣冷颶颶的寒意直撲心口,他打了個冷顫,回望已經離得很遠的渾天堡,突然他有些後悔,因為他想起了琦兒的名言——受人點滴,必泉湧以報!看來,渾天堡是回不得了,他得逃遠一些才行,即使要躲在荒漠中——他也認了。

  

  奇怪、奇怪,真奇怪!一向活潑好動的琦兒,竟會一連三天都在蕭紅梅的玉竹軒一步也沒走出來過?

  莫非她轉性了?

  不!是因為蕭紅梅的逃跑令她無法宣洩怒氣,因此自然的蕭紅梅的媧居便成了首要災區。

  既然要報仇,就必須徹底執行才行。

  於是她很辛苦的花了三天時間「整理」蕭先生的地盤。

  截至目前為止,她非常滿意自己創造出來的成績——依她自小對蕭先生的瞭解程度——也只能用「瞭如指掌」這四個字來說罷了。蕭大先生最怕什麼?

  只有一個字,那就是——「蛇」。哈!哈!哈!

  所以,玉竹軒外一大片的竹林現在至少有上百條各色蛇種前來居住。而原本一片亮麗的花圃則搭起了竹架,換種起彎彎長長的蛇瓜,而屋內呢?那可更壯觀了。

  一進屋子,最醒目的莫過於蕭紅梅最、最鍾愛,特地托人自城外運回的烏木大沉椅;那椅子是由一塊大原木雕成,線條非常流線的大座椅。如今它依然沉放在原處,但形狀略有更改。像是一條巨蛇盤纏而成,活靈活現的,保證蕭紅梅回來口吐白沫。這可是琦兒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完成的偉大作品呢!撇開她的動機不談,雕功確實不錯,值得讚賞。

  至於其他的東西無一倖免,經過琦兒的巧手自然是蛇形蛇狀。真不知蕭紅梅一旦回來看見此景會作何感想,恐怕會非常後悔不該逞一時之快,惹上琦兒這個小魔星吧!

  事實上,他在逃亡的路上早就後悔死了。

  

  三天、整整三天。莫席天忍著不去找琦兒。

  對於突然而來的陌生情愫他感到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似地將自己埋入工作之中。但只要一有空,甚至睡夢中,她的身影便會很自動的出現在他的腦海,惹得他心浮氣躁、不得安寧。整整過了三天,之後他終於被她的影子打敗了。他必須承認在第一次見面短短的時間內,他的心已被她擄獲,這大概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哈,他自嘲的笑著,沒想到向來自律、不對女人動心的他,會如此輕易地在不知不覺中就栽在她手中,真如莫鑲雲所說的:

  柳琦兒,注定是他莫席天今生的唯一愛戀。

  但不知她對自己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煩躁起來。她太小了,看起來還是小孩子一個,大約只有十四、五歲吧?她可會嫌他太老了嗎?擰著眉,他揮揮手,逃避的不想這個惱人的問題。

  聽侍女說她三天都沒有出玉竹軒一步,反而興致勃勃的整理玉竹軒的內外,還不准他們進入裡頭,顯得非常神秘。

  或許他該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她,跟她談談話或者……做什麼都可以。

  一進玉竹軒他問明琦兒的去處,遣退所有的僕人只命幾名侍衛留守,逕自走向後院,遠遠的便看到她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趴到地上的姿勢,不知在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他蹲下身,好奇的盯著滿身泥巴的她拿著一支小鏟子,正努力挖著泥土,像是要挖出什麼寶似的。

  「挖大白蟲卵。」她頭也不抬地回答。

  「大白蟲卵?」

  「對呀,你要幫忙嗎?」她轉頭望向他,嘖!幾天沒見過是一樣英俊好看,再看到他一副驚愕的模樣,便有些不悅。「不幫忙的話,請不要打擾我工作。」話沒說完已回過頭繼續挖著泥地。

  他一言不發,靜靜的在一旁看著也沒出手幫忙。不是他沒助人之心,而是他從出生到現在根本連大白蟲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更何況是它的蟲卵?看她專心與泥土奮戰的模樣,他搖搖頭,看來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小麻煩。眼底泛著笑意,他喜歡看她那專心俏皮的模樣。

  「哇!」她突然大叫了一聲,他嚇了一跳。見她欣然的拿起旁邊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自土裡拾起一顆顆呈半透明狀的白色東西。「終於被我找著了!我就知道這底下一定有,嘖嘖!還是一大窩呢!」她非常得意地大叫。

  「這就是大白蟲卵?」他好奇地問。

  「對呀!很漂亮吧?」她拿起其中一顆映著日光閃閃發亮,讓他看個清楚,隨好放入盒中,道:「可不能讓它暴露在日光中太久,否則會生不出小白蟲的。」這時,她高興的忘了先前對他的不悅,對他侃侃而談。

  「你想要養這個?」他希望她能否認。

  「對呀!你都不知道它們好可愛哦,剛出生時小小灰灰的,可是大一點時就會變得白白胖胖的,越來越漂亮呢。」她眼中發出光芒,似乎已經看到那白白胖胖蠕動的影子了。

  莫席天是很高興她歡喜的表情,可是,她會不會太怪異了些?普通女孩子似乎不會喜歡她所描述的東西才是,養蟲?即使它如她所說白白胖胖得很可愛?

  「你的興趣似乎有些奇怪。」他指出事實。

  她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輕鬆地回道:「每個人都有他特別偏好的東西,例如:有人嗜酒如命,但有人卻不喜歡;有人喜歡養雞養鴨,但有人卻不以為然,總之,人們對於自己不愛好的東西見別人愛不釋手便會覺得奇怪,所以你會對我的興趣奇怪,我一點也不奇怪。」講完一大串奇怪、不奇怪,她忍不住要笑了出來,卻有人比她早了一步——她驚訝的看向笑得很誇張、但也很好看的莫席天……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耶!」「天啊!你真有趣。」

  清脆的嗓音和渾厚的嗓音同時響起,也同時噤口,他們兩人有趣的看向對方,相視一眼,在這和諧的氣氛中皆忍不住再次大笑出聲。

  一時之間玉竹軒中笑聲頻傳,男性低沉迷人的嗓音引起守在軒外的侍衛們個個驚愕,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那笑聲——那笑聲是他們堡主嗎?他們很自然的拒絕承認這個事實。即使他們十分確定軒內只有一個男人——就是他們向來嚴肅、冷漠、不苟言笑的……渾天堡堡主。

  莫席天跟著琦兒進入玉竹軒裡面。一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到,這裡面怎麼好像怪怪的?

  「琦兒,你不會也喜歡養蛇吧?」很可能,蛇和蟲不是挺相像的嗎?他環顧四周儘是蛇影,牆上也畫滿了各種蛇類,那張巨蛇盤踞的大椅更是惹人注目。

  「養蛇?沒有呀,我雖然不討厭蛇類,但是它腥味太重了,我是不會考慮養它的。」她邊回答著,邊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很醒目的蛇雕大椅——

  「如何?刻得不錯吧?這可是我的精心傑作呢!」她得意的炫耀。

  「你這樣動蕭大夫的東西不好吧?」他記得這張椅子可是蕭紅梅最偏愛的東西,有一次被陳堂主的兒子不小心劃了一道,向來溫和、難得發脾氣的他竟怒罵了陳堂主的兒子一頓,如今原本滑順大方的椅子變成大蛇盤踞——這椅子雖然雕刻得非常精緻好看,但他仍然替琦兒擔心。

  「放心,我保證蕭大夫絕對會『很喜歡』它的。」她瞇著眼邪邪的笑,最好他就不要回來。

  「對了,莫堡主,你會不會口渴?在這兒等一會兒,我進去沖壺茶給你。」

  「不必麻煩了,還有你不要稱呼我莫堡主,這顯得太生疏了,我們已是朋友了,不是嗎?」

  「真的!說好了我們是朋友哦,哇!太美妙了!」她跳起來歡呼!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那我叫你莫大哥好了,我們既然是朋友,那麼我可以在這裡住很久、很久,你可不能趕我哦?」

  看到她高興,他也高興。「我可以準備一處院落,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忍不住撫摸她細滑的頭髮,溫柔地道。

  他在她耳邊輕輕低喃,略顯親暱的氣氛令她登時紅了臉。怎麼他的聲音這樣迷人好聽?她竟不自在地低下頭——輕輕推開他,努力撫平突然狂跳的心。

  「你不喜歡嗎?」見她離開,他心裡有一些不舒服,她是不是不喜歡他?

  「不是。」她急忙否認。「我想這幾天我住玉竹軒也習慣了,不用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何況這裡是蕭大夫的住處,他若回來了恐怕不方便。」

  「他不會那麼快回來吧?」雖然是問句,不過在琦兒心裡則是肯定句。

  這時候那個爛紅梅恐怕躲到荒漠去了,還會不要命回來自投羅網?看來琦兒當真對蕭紅梅是瞭如指掌,對於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更何況——他即使回來了,這地方他敢住嗎?嘿……嘿……她得意的笑。

  「總之,我會幫你準備地方,你就暫時住在這裡也好。」

  「好吧。不過你可不可以先帶我四處參觀,我好無聊哦!春麗她們也無法陪我玩一整天,而且我玩的她們大部分又不敢玩,看到大白蟲就哇哇叫的,真不曉得這麼美麗又有趣的東西她們怕什麼?除了玉竹軒以外,其他地方我又不熟,你陪我好不好?」

  春麗和夏艷是莫席天派來服侍她的丫環,春麗長得清秀可愛,總是一副怯怯的模樣,惹得她總是喜歡捉弄她,夏艷則多了一份老成世故,有時她還懷疑夏艷是不是比她大,一些玩笑話都可以拂袖而去,挺有個性的。

  看到她哀求的美麗面容有誰會說不肯的?何況是心已經被她攻下一大片的莫席天,心上佳人的請求他自然是滿心歡喜的答應嘍!

  見琦兒將剛才辛苦挖來的白色蟲卵放進一盆鬆軟溫熱的花盆中,輕輕的將它埋下。

  「養在這兒?」他走到她身邊問。

  她回過頭,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呀,不然你以為我會將它們放在寶石盒中每天擦拭嗎?」

  莫席天想像那種情形,不由笑了下。「它們要多久才孵出小白蟲?」

  「不一定,不過依我猜想大概過幾天吧?不過,等它們長大化蛹卻要將近一年的時間呢。」

  「一年?化蛹?」

  「是呀,等它們結繭化蛹再到成蟲,也還要再一、兩個月的時間,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也是最有成就感、最興奮的時刻了,它們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美麗,閃耀著綠色和金色光澤的金龜子,就像顆閃閃發亮的綠寶石。」說著她眼中有著閃耀的迷濛光彩,這讓莫席天看了簡直有些睜不開眼,此刻的她是如此閃耀迷人,他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這也讓他神遊的理智給震了回來,他急忙收住心神專心與她對話。

  「金龜子?你是說這些小白卵是金龜子的蛋?」他有些不可思議。

  「嗯。」她拿了一些水灑在土上,有一點像是在澆花,一邊講著。「這土也不是普通的土哦,大部分都是剛腐爛的一些落葉,所以有些溫溫臭臭的,而且還要常常保持著濕潤,但也不能太潮濕否則容易發霉,到時候就沒救了。」

  「沒想到你對這個這麼瞭解,我甚至連金龜子會生蛋都是第一次聽,你真是不簡單。」他真心的誇讚,原以為她養白蟲是小女孩一時好玩,玩過就算了,沒想到她是這麼認真的去飼養這些金龜子的幼蟲,這讓他不禁佩服又是欣喜。

  「嘿!還好啦。」其實對於這些蟲類的事大部分是師父教她的,在她們所住的雲霞山上有很多這些美麗昆蟲,師父可以說是在這一方面的專家,不過她也懷疑師父有什麼不會的本事?不過,照說在這寒冷的北方應該是很難見到金龜子的,這幾天竟會被她挖到這麼多卵也讓她頗驚訝的。

  「好了,大功告成。」她拍拍手,看著弄好的花盆滿意地笑道。

  「這樣就好了?要每天澆水嗎?」莫席天指著那花盆問。

  「不用每天澆水,只要感覺土太干了再澆便可。好了,我們別看這個了,你不是答應要帶我逛逛嗎?」她輕晃著莫席天的衣袖,滿是期待地說。

  「現在去?」

  「你下午有事?」

  「沒有。」

  「那我們走吧。」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她硬拖著他往門外走,而莫席天則樂於她這種對他毫不避嫌的小女嬌嗔,這是否代表著她對他亦有好感?

  接下來的幾天,莫席天放下煩雜的公務,帶著她遊遍整個渾天堡,而她總是好奇地問東問西,蹦蹦跳跳的沒一會兒安靜,而莫席天也毫不掩飾自己對於琦兒的寵愛,處處包容她,接受她所有的怪異行為,並且樂此不疲,對於她的特別只能令他更加傾心加深對她的愛戀,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堡主對於這個異常美麗的俏皮姑娘的另眼相待,人人也都樂觀的預測:看來渾天堡在不久的將來要辦喜事了。

  這樣的大事自然也傳入老太夫人的耳裡。

  老大夫人是莫席天的外祖母,今年已達九十七歲之高齡,但身體十分硬朗,可謂老當益壯。

  莫席天的社父母在他出生前早已仙逝。父母親則在他十七歲時在一場瘟疫中雙雙喪生,留下他和一個十一歲的弟弟及龐大的渾天堡所帶來的無比責任。家中並無其他較親近的親戚,只有遠在南方的外祖父母。於是他在無法照應的情況下,將十一歲的幼弟驤雲交託給外祖父母照顧,直到鑲雲滿十八歲才回來幫忙家業。而外祖父也在那年仙逝,他便將外祖母也接回來同住,直到現在。

  要說令老大夫人最關心的事,無非是他們兄弟倆的終身大事了。

  尤其是莫席天,十七歲時,正是人生最富有夢想、最有權利快樂享受青春的階段。而他在喪親之痛的同時,卻要負起龐大的家業,肩挑沉重的負擔,硬生生的把一個原本快樂活潑的青年變成沉穩內斂,卻也冰冷異常的男人。當她剛到渾天堡時,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小時候會依著她撒嬌調皮搗蛋的男孩,這讓她心疼悔恨不已。鑲雲到現在二十幾歲了還會對她撒撒嬌,而他似乎忘了、也沒有了一些身為人該有的七情六慾,有的只是對工作的熱衷吧!這讓她悔不當初。

  當時在南方時,就曾幾次想過與老伴搬來北方與他同住,也可互相照顧,只是捨不得住慣的家園,同時也知道他把渾天堡打理得很好,並沒有因父母的去世而讓家業消退下來,反而更加興旺了。因此十分欣慰,也對他更加放心,認為這孩子長大了足夠獨當一面,也打消了同住的念頭。根本沒想到在成功的背後他必須付出多少?是怎樣的歷練讓他變成如今的樣子?甚至她在渾天堡這幾年中從未聽見他笑過一次。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更加深了自責。

  現在,天兒竟然笑了,而且是因為一個女孩子?

  若傳言屬實,她就將要有曾孫好抱了。呵呵!

  老夫人不禁笑開了嘴。

  記得丫環春華來告訴她時,春華的表情仍是不可思議的。而聽到消息的自己,相信表情也差不到哪裡去,只能用不敢相信來形容。

  老大夫人非常好奇,不只是孫子的笑臉長什麼樣子?還有那個能令泰山崩於前不動於色的孫子動情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後院的花園裡,琦兒正在讚歎滿園開的菊花,是一大片的耶。金色發亮的花隨著驕陽的照射蒙下一層迷漓的光暈,將在花海裡的她照映得全身金光,她快樂極了,旁邊竹林偶爾飄散一些乾枯竹葉,將美麗的花海襯托得更加脫俗悠然,意境美得不像話,她不禁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撐著下巴瞇著眼,享受輕風微微送來的花香,沉醉其中。

  不意,一陣清朗的聲音將舒服得差一點睡著的她給吵醒。

  「喂,你是誰?不做事竟在這兒偷懶,給大總管看到你就糟糕啦!小丫頭!」

  吵死了,她柳琦兒難得詩情畫意一番,哪個不怕死的人前來打擾?如往常一般,不動聲色的她懶懶地微偏著頭,不願多花一分力氣的仔仔細細地打量來人是否合眼,再暗暗決定他的下場。

  嗯,長得算是人模人樣的,也沒有討人厭的氣息。只可惜還是不能跟莫大哥比。而他看到她的容貌時也如其他人般呆在原地,一副驚艷不敢置信的蠢樣……只差沒有流口水。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美麗驚人,所以來人的震驚蠢樣她早已習慣、不以為意了。令她疑惑的是,這人的容貌和全身散發的氣質怎麼有一點點熟悉?好吧。念在不討厭的分上,小懲也就罷了。主意一定,她展開燦爛的笑容,對著來人笑。

  莫鑲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回過頭來時……絕美的容貌映入他的眼中,他竟可笑的呆注了!對,他呆住了,她實在是太美了,這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簡直就是老天爺的傑作,下凡的仙子也不過如此吧?而且她還用明亮又晶瑩剔透的眼睛上上下下毫無忌諱的打量著他,還對著他甜甜一笑呢!他不禁飄飄然,已然忘了先前對她說過什麼話了。

  「你是誰?幹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她低下頭,眼神半合、用軟軟的口氣問,這一招一向是屢試不爽的,果然……

  「沒……沒什麼。」他突地清醒了起來,面色微紅的馬上收起呆樣,沒兩秒便恢復瀟灑,露出迷人的笑容,從容的自我介紹道:「我叫做莫鑲雲,是這裡的主人,請問姑娘是……」他詢問的看著她。

  她嫣然一笑,大方地回道:「原來是二少爺,失禮了,我叫琦兒,借住在貴堡的玉竹軒裡。」

  「玉竹軒?那不是蕭大夫的注處嗎?姑娘你跟蕭大夫是……」他驚訝地問。

  「我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蕭大夫。是我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莫大哥好心救我回來的。」她理所當然地回道。

  「莫大哥?」他更驚訝了。「慢著,你是說我大哥莫席天?渾天堡的堡主?」他不敢置信地再問。

  「對呀,很奇怪嗎?」她睜著疑惑的眼睛看他。

  「不,不奇怪。」才怪!怎麼想這都不是那個冷凍大哥會做的事,打死他都不相信,只是在美人面前他可不能這麼說。

  「你住在玉竹軒中,那蕭大夫呢?」他再問。

  「不知道耶,我醒來後就沒看見過他,聽說他遠遊去了,不知何時回來。」琦兒很自然地道。

  「喔,原來如此。」他從沉思中回神,看著她笑道。「姑娘,你剛來這裡一定不熟,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陪你到處逛逛?」他滿心期待的誠心邀請美人共游。

  「好呀,這幾天都是莫大哥陪我的,可是今天他沒空,叫我一個人玩,你肯陪我這就太好了,有一些地方我還沒逛過呢!」她笑盈盈的答應著,沒注意到莫鑲雲震驚的神色。

  「你說,這幾天都是我大哥陪你?」過了半晌,他才艱澀的再確定一次。

  「沒錯呀,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天啊,這怎麼可能?他那冰冷的大哥會花時間陪女人?難道……他不願意再想下去了,不願接受還沒開始的戀情就這樣夭折了,可是雖然心裡這麼想,看著琦兒的眼光卻明顯不同了。

  琦兒敏感的察覺到莫鑲雲的轉變。她心中疑惑,卻也不在意。反正有一位免費的嚮導兼玩伴陪她玩,何樂而不為?於是她高高興興的拉著莫鑲雲往不曾去過的角落探險去了。

  在一處樹林邊,兩人正看著前面的一棟紅漆大樓。宏偉的大門前,有幾個人陸續的進入紅樓裡頭。

  琦兒好奇的要過去看看,卻被拉往。

  莫鑲雲急忙拉著琦兒躲進樹林裡。

  「你幹麼呀?這樣手會痛的。」她瞪著緊握往她手腕的大手,大聲抱怨。

  「小聲一點,那邊現在不可以去。」他馬上鬆開手。

  「為什麼?」她揉了揉手,挑著眉問o

  「那是議事廳,門前掛著紅色牌子表示大哥和管事們正在裡頭開會,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的,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改天我再帶你來。」他探向林邊,怕有人會看到他們,到時想走就走不了。

  「開什麼會?」她又問。

  「今天是三號,應該是各地商行的營業統計幾個重要幹部都會來,我們走吧。」這裡實在不安全,說著又拉著她直往樹林深處要走。

  「喂,你太過分了,又拉著我。」她不怎麼賣力的掙脫,沒辦法,天性使然,有他拉著走是輕鬆了些,也就任他拉著。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

  「咦?你是二堡主兼河南那邊的管事,那你怎麼不用去開會?」對呀,剛才逛園子時他有講過小時候他是在南方長大。因為對那地方較熟所以莫席天便派他負責河南那邊的商行,今天才回到渾天堡。所以才會沒有見過她,怎麼別的管事在開會他就不用?

  「嘿,可沒有人知道我今天會回來,乘機偷懶嘍!」果然!原來是偷溜來著。

  「哇,沒想到你這麼奸詐耶!嘖嘖,真是看不出來。」她揶揄道。

  「喂,小姐,我可是為了你耶,這叫捨命陪美人,懂嗎?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誇張地大叫。

  「是——多謝你的讚美和體貼,我盡量不去想實際上是因為你自己偷懶想玩,而拿著我當藉口,這樣可以嗎?」她故作認真的問他。

  「小姐,我投降了!求求你就別再揶揄我啦!」他無奈的歎口氣,引得琦兒吃吃的笑。

  兩人一路上笑笑鬧鬧的,終於,轉了一個彎出了樹林。

  前面豁然開朗,青翠的嫩草連著一大片傾碧湖水赫然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哇,好美哦!」

  琦兒忍不注讚歎!清新的水氣迎面撲來,令人頓感舒暢。平靜的湖水如一面鏡子,倒映著四周景色。風一動,波光粼粼、閃閃亮亮的令人目不暇給,像是直要被它的美麗吸了過去……

  「不錯吧,我們到前面的亭子去。那裡可以觀看整個觀月湖。」他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緊臨著湖水而建的亭台。

  「觀月湖?」

  「是呀,這湖的名字叫做觀月湖,這要在晚上看更有味道呢!尤其是在月明高照的夜晚,月亮映照在湖面上,把四周景物照得迷迷濛濛的,更帶有一番神秘的味道o」

  「哇,真棒!晚上我一定要叫莫大哥帶我來。」聽了他的述說,心中嚮往之極,光是想像就令人陶醉。

  「我也可以帶你來呀,何必要找大哥?」他有一點不平衡地道。

  她笑了笑並不答話。

  「哼,真偏心。」他故意不滿地嘟囊。其實在這一整天的相處下來,他發現琦兒簡直活潑精靈得過分,還會出口成章呢,完全打破他見到她時的第一美好印象。甚至有時候跟她談話時,他還會很自然的忘記她是女孩子,這——這實在是太離譜了,連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這種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跟一個活生生的大美女相處的感覺竟會像是兄弟般?說出去絕對沒人會相信。他不禁連連歎氣。

  「喂,你不會真的在意吧?我可當你是朋友才跟你講實話的耶,當然,跟你一起來也是可以的,只是那種情境我想跟莫大哥來會比較適合一點。所以並不是你不好,而是在天時地利這方面你比較不適合罷了。我這樣說你懂了嗎?」瞧他歎氣成那個樣子,她很好心的安慰他。

  「懂。」他翻了個白眼。

  天時地利這方面?瞧她說的是什麼話,明明就是比較喜歡和大哥在一起就明說嘛,還扯上一大堆的廢話。

  「那就好。」她任他牽著走,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自以為是地道。

  走了一會兒到了亭台,它是建成高台式的,需要爬上十二級階梯才能到亭台上面欣賞風景。這一點她又有意見了。

  「天,還要爬階梯?我的腳可沒有力氣再爬上去了,怎麼辦?」她望向他。他接收到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想要傳達的訊息。在短短的相處時間裡他發現她還有一項缺點,就是——懶惰。

  能不自己動手就絕對不會勞動自己的玉手。

  當然這個意思也可以說是,剛好在她身邊的人只怕要多擔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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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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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的他很自動、也很君子的橫抱著她,同時也保持一些距離的步上了階梯。

  誰知一到達亭台上——「啊——」一聲尖叫聲讓他毫無預警的急忙鬆開抱著琦兒的手——

  「喂,你要害死我嗎?不甘願就說嘛……」她實在不敢相信一聲尖叫會讓他嚇到不顧她的安危,幸好她身手了得,及時轉了個身才沒落到和地板親吻的地步。

  不見他答話,她疑惑的抬頭,順著他的驚懼眼光看去,哦!原來亭上有人。

  只見一個丫頭打扮的女孩站在桌邊瞪大眼摀住嘴巴。看樣子剛才那聲驚呼必定是她叫的嘍!還有一位老太太則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嚴厲的看著莫鑲雲,同時也騰出餘光打量著她。

  可是就算老太太的眼光嚇人,丫環的尖叫突然,莫鑲雲也不必讓她這樣不雅地摔下來呀?真是太過分了!正要開口再罵時,莫鑲雲倒先開口了——

  「外婆,您老人家這麼好興致在這裡賞湖呀?」

  原來是這小子的外祖母,難怪一副貓見老鼠的模樣。瞧瞧嚴肅的、彷彿正在生氣的白髮老太太,和愧然低下頭的莫鑲雲,她很好心的決定——不開口,看好戲c

  「是呀,還比不上你好興致帶姑娘來玩。」說到姑娘又看了琦兒一眼。繼續道:「我好像記得今天是三號不是嗎?還是我年紀大了腦筋不中用記錯了日子,這個時候您還在這裡?嗯?」

  琦兒忍不住暗笑,躲來躲去還是被逮著了,他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呀!

  「這……這……」他實在叫苦連天,外祖母一向不常來觀月湖的,怎麼今天這麼巧就碰上了,再轉頭看到琦兒一副憋笑的模樣,便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琦兒皺起鼻子扮了個鬼臉給他,乾脆很大方的張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自然,他們的動作可是沒逃過老太大的眼睛,她皺起眉頭問道:「這位姑娘是……」

  「老夫人,您好,我叫做柳琦兒,暫時在貴堡作客的。」不待莫鑲雲回答,她很大方的自我介紹,並且笑盈盈的直視著老太太。

  「她是大哥帶回來的客人,因為今天大哥很忙,所以我……」莫鑲雲戰戰兢兢的試圖替自己脫罪,老太太卻嚴厲的吼斷他的話——

  「你也知道你大哥很忙?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天兒為莫家作牛作馬十幾年還不夠?」想到那令她心疼愧疚的天兒,她不禁眼眶又紅了。

  「不,不是的,外婆,我——我馬上就去。」他噤若寒蟬,慌張又愧疚的辯解,他沒有忘記大哥為了莫家堡所付出的代價,想來自己確實是太自私了,他猶豫的望向琦兒……

  琦兒卻被老夫人突來的怒氣嚇了一跳。此時正拍著胸脯收驚,怎麼回事!這老夫人的火氣這麼大,看來席大哥很得寵哦,她天真的想著。頓時滿同情阿雲的,便回他一個不用擔心的神色。

  「放心,這姑娘就留在這兒陪我,你快去吧。」老太太道。

  「是的,外婆。那……我走了。」說完抱歉地看了琦兒一眼,就急忙的離開。

  莫鑲雲離開後,老夫人更加仔細的打量琦兒。

  琦兒也落落大方的隨她看,同時也不客氣的打量過去,老夫人滿頭的銀髮,看來沒有八十也有九十歲了吧?面色卻十分健康紅潤,打量她的一雙深沉內斂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精明與智慧,讓人不禁升起肅穆之心,但加上鼻子、嘴巴和滿臉的深刻皺紋線條以後,卻異常的柔和,只是此時在她嚴厲審視的目光中,琦兒敏感的捕捉到她不太刻意隱藏的輕視不滿,看來這老夫人似乎不太喜歡她。

  「柳姑娘,你跟雲兒是什麼關係?」老夫人緩緩地問。

  琦兒有點驚愕。「關係?我跟阿雲今天才認識……」她思考了下。「嗯,算是朋友吧。」

  「今天才認識?」老夫人皺起眉頭,嚴厲的目光遮不住輕蔑的盯向她,不客氣的批評。「你這女孩還真是輕浮,竟讓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抱在懷裡,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養你的,行為這麼不知檢點。」

  琦兒聞言不由生氣,不客氣地回道:「老夫人,您若覺得我不好那是屬於我個人的事,您儘管衝著我來,但是請您不要說我父母的不是。」

  「哦?看不出你這樣的女孩還這麼有孝心。」老夫人冷哼道,嚴厲的目光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

  琦兒懶得和她再說一句話,逕自看向茫茫推波的湖景。她不知道這個老夫人為何不喜歡她,竟然說她輕浮不知檢點,還胡亂批評她親愛的父母親,她批評自己的行為也就罷了,反正她又不是沒有被別人批評過,但她就是不該說她父母的不是。

  一時之間,亭上的氣氛停滯,雖然湖面上的水氣依然冷冷的吹繞其間,但亭上的氣氛始終僵持著。

  直到一旁火爐上的熱水燒開了,丫環春華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茶葉沖泡,沒一會兒,兩杯香噴噴的熱茶便端上桌面。「老夫人、柳小姐,請喝茶。」春華恭敬地說道。

  「春華,你去叫家丁們把轎子備好,湖上的風越來越冷了。」

  「是的,老夫人。」春華領命退下。

  頓時亭上就剩下老夫人和琦兒兩個人。

  老夫人端起熱茶輕輕吹著,啜了一口,似乎很滿意的輕輕點了一下頭。

  柳琦兒雖然嘔氣,可是也不會跟香噴噴的熱茶過下去,不喝白不喝。這茶聞起來就知道是極品,味道更是不錯,嗯,竟是西湖的碧縲春。這在北方可是少有。琦兒慢慢的喝著,享受這令人心曠神怡的茶香之美。

  於是老少兩個人都不說話,各自沉浸在茶香中。

  一會兒,老夫人放下茶杯,靜靜盯看著垂著眼簾、輕輕啜著熱茶的琦兒,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姑娘,明天晚上來頤和居一起晚膳如何?」老夫人突然道o

  「吃飯?」琦兒差一點被茶嗆到,勉強地將那口茶吞下,抬起頭疑惑的看向老夫人,這個從開始就看她不順眼的老人家要請她吃飯?

  「是呀。怎麼?莫非你不敢來?」老夫人炬炬的眼光挑釁似地瞄了她一眼。

  琦兒淡淡的笑了下,才說:「老夫人的邀請我怎敢不去!只是,敢問為何要請我吃飯?」

  「就算是略盡地主之誼吧。」老夫人口氣淡淡的。

  琦兒回到玉竹軒後,累得看到床就睡著了。丫頭進來喚她吃晚膳她也沒起來。

  直到月亮高掛在天空。一個人影悄悄的進入她的房裡,基於本能的她立刻就醒了,卻也不動聲色的繼續裝睡。

  不知來人有何企圖?

  黑影輕輕的走到床邊站了一會兒,忽然輕喚一聲:「琦兒……」

  是席大哥!

  她鬆口氣,繼而想到,這麼晚了他怎麼來了?

  原來莫席天處理完今天開會的一些帳目,才離開議事廳,便聽丫頭說琦兒沒吃晚飯,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便急忙跑來玉竹軒看看。

  見她未醒,莫席天小心的將她壓在身子底下的棉被拉起蓋好,摸摸她的額頭安下了心,就坐在床沿欣賞著她的睡容。看來她今天是玩累了。美麗的面容沒有了平常的古怪俏皮模樣,卻顯現出他不曾見過的沉靜氣質,濃密微翹的睫毛輕輕地覆蓋著,微彎的粉紅小嘴微張著,氣息微吐,他忍不住輕輕靠近……就在將與她的唇接觸時……他忽然轉移目標,輕吻了她粉嫩的鼻尖一下,歎了口氣,才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直等到激動的情緒平緩才睜開眼睛,伸手摸著被他親吻的鼻尖。

  天呀!他竟偷吻她!

  上次是為了救她,她可以不計較。但是,他是男的耶,怎麼可以進來女子的房裡?還吻她?根本是存心壞她名節的嘛!可是她沒有討厭的感覺耶,怎麼辦。

  想了很久想不出頭緒。算了,還是專心睡覺好了。

  她一向對於想不出來的事,總是聰明又快速的拋開,免得傷害她無辜又完美的腦袋瓜子,那就太划不來了。不是嗎?

  她閉上眼,拉上棉被。沒一會兒工夫,她翻個身又將棉被壓在身子底下,睡著了。

  只是潛意識中,一隻雪白玉手還是輕輕摀住鼻子不放。

  

  第二天晚上。

  老大夫人的頤和居。

  餐桌上,老夫人坐在上座,兩旁分別坐著莫席天和莫鑲雲,和一位陌生的清秀女孩。丫發們環伺在周圍,一道道的菜早已上桌,卻未有人動筷。

  柳琦兒趕到頤和居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種情形。

  「你遲到了。」老夫人銳利的眼神盯著她。

  「對不起,我一時找不到這地方,所以……」琦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得出來他們大夥兒是在等她。

  「天兒,我們堡裡沒有幫客人引路的丫環了嗎?」老太夫人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轉頭問莫席天。

  「奶奶,琦兒是客人,不瞭解堡中……」莫鑲雲急著幫她解釋,余話卻消失在老太夫人嚴厲的目光中。

  「坐吧。」老大夫人將目光移向柳琦兒指示她坐下,琦兒鬆口氣,很自然的選了莫席天旁邊的位子坐下來。莫席天溫柔的看著她,她臉紅了一下,不由想到昨日晚上,不大自然的回他一個微笑,隨即將注意力擺向滿桌的菜餚。看來老太夫人對自己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不過這桌的菜可不錯,道地的南方口味呢。不可否認的,她對南方的食物有特別的偏好o

  「春華,將湯端上,準備開飯。」老夫人吩咐身邊的丫環。精明的眼光並沒有忽略莫席天看向琦兒時驟燃柔和下來的線條。

  琦兒喜形於色地直盯著滿桌的菜餚,在北方是很難得嘗到正宗南方的菜餚的,她一年也吃不到幾次,沒想到在這裡可以吃到這滿滿的一桌。想著想著,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早算好要從哪樣開動了,因而暫時忘了先前老大夫人對她不友善的態度。

  只是,這一頓飯吃下來,琦兒不禁感歎!

  她從來不知道吃飯可以吃得這麼痛苦,差一點引得她胃痛。挾個菜,老太夫人嫌她太粗魯;喝個湯嫌她太大聲,吃口菜說她吃得太大口,一點也沒有淑女的形象。那麼她乾脆悶聲吃白飯好了,沒想到老大夫人這也有話說,說她嫌棄這滿桌的菜,長得這麼瘦還懂得挑食。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要不是因為她年紀這麼大了,她早就發火了。

  席間,老夫人明顯的挑剔她,卻極力誇讚那位坐在她旁邊的清秀沉默的女孩。

  在老夫人似有意無意的言談中,讓琦兒得知,原來這位極為清秀的女孩是江湖四家中西方「鳳凰島」藍島主的愛女,名字叫做藍洛洛,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天生柔弱溫順的氣質,看起來就是讓人放在手心呵護的。席間沒聽她說過一句多餘的話,應對十分得體自然,宛然就是大家閨秀的模範。這讓琦兒想起妹妹香兒,同樣的溫婉可人。琦兒又細心的觀察到這個看似柔弱的藍洛洛,比香兒多出了一分冷然淡漠。就像天上星星,對每一個人都閃出柔亮的光芒,卻又讓人觸摸不到。琦兒大方的對她友善的一笑。她也只是淡淡的回以一笑,然後自顧吃飯,動作極為優雅毫不做作,婉轉的拒人千里,確實跟琦兒俐落的作風不同。

  「唉,年紀大了,與你們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明天開始,你們晚膳都來這裡陪我吃飯可好?」

  「是的,外婆。」莫席天和莫鑲雲齊聲應道,藍洛洛也輕輕的點點頭。

  柳琦兒聞言差一點跌下桌,我不要!她在心中吶喊!

  「老大夫人,您身體還壯得很,再活個一百歲都沒問題,我想我……」她有一點獻媚地道。

  「怎麼?你是怕跟我這個老太婆吃飯?還是說個你幾句就受不了呀?說得也是,現在的年輕人哪懂得敬老尊賢,只會嫌老人麻煩……沒想到你也是這樣膚淺之流……」

  柳琦兒舉雙手投降,無奈地道:「我每天都會來吃飯,這樣可以了吧?」

  「我這裡不歡迎不甘不願的人。」老夫人冷哼一聲,氣焰高得不得了。立時喚來丫環:「春華,扶我進去。跟沒教養的丫頭說話讓我頭痛得很。」

  老夫人逕自回房,起身時還輕蔑的看了琦兒一眼,然後讓丫環扶著緩緩走出餐廳。

  「你——」琦兒發揮她最大的耐性,忍住將要罵出來的話。這個刁鑽的老人家真是不可理喻。

  莫席天忽然輕握住她的手,輕輕地道:「外婆沒有惡意的。」

  琦兒望進他溫柔的眼底,滿腔的不滿不由地軟了下來。

  「是呀。琦兒,外婆一向是這副脾氣,你不要太介意。」莫鑲雲在一旁附和。沒注意到莫席天和琦兒之間的暗流。

  琦兒看看莫席天又看看莫鑲雲,聳聳肩地苦笑道。「算了,我才不會那麼小氣。」

  老夫人剛踏出餐廳,藍洛洛喝完最後一口湯,立時柔柔起身,用略帶歉意的溫婉口氣道:「不好意思。莫大哥、莫二哥、柳小姐、我要先回去了。」

  「洛洛,沒什麼事就留下來跟我們聊聊天嘛。」琦兒對她有些好奇。

  「不了,謝謝。」她對琦兒微微一笑,然後在兩名丫環的陪伴下,優雅的走出餐廳。

  「洛洛一直是住在這裡的嗎?」琦兒盯著藍洛洛漸逝的背影問。

  「才不是。」莫鑲雲道。「鳳凰島每到夏天天氣便熱得可以烤人,而藍洛洛的身體似乎不太好,經常在夏季來臨時無故昏倒,標準的病美人一個,由於先父與藍島主是至交,每年的春未,藍島主便會將她送到這裡,算是避暑吧。」

  「原來是這樣。她看起來好像不太與人親近?」

  「嘿,我告訴你,她不但是個病美人,還是個木頭美人,我記得她剛來時,我怎麼逗她,她總是一副微笑的柔順樣,表情連變一下也沒有,無趣得很。整天躲在房裡,幾乎不見她出門,比尋常大家閨秀還要守規矩。」

  看來莫鑲雲似乎不太喜歡藍洛洛。

  「怎麼?聽起來你似乎不太喜歡她?」

  「你會喜歡一根木頭嗎?」莫鑲雲反問她。

  「我倒不認為她像木頭。只是你沒有真正去瞭解她罷了。」琦兒不由替她辯解。或許是私心,藍洛洛和香兒同樣體弱、同樣溫順,讓她不由心生疼惜。只是隱約中她又有一種感覺,藍洛洛或許並不如她外表展現的那麼簡單。



  第二天一早,莫鑲雲一大早就到玉竹軒報到。很不客氣的將琦兒由甜美夢中硬生生的挖醒。

  睡眼惺忪的琦兒,醞著怒火看到膽敢打擾她美夢的萬惡臉龐之後——同時也勾起了她的新仇舊恨。昨天念在他不辭辛勞的陪她遊玩,沒有小小的教訓他,看來有人是天生皮癢,欠扁!

  她瞪著他。

  而他猶不知死活、興沖沖的對著她說:「琦兒,這麼晚了你還在睡,真是像只小豬耶,這樣是很不好的哦!不過沒關係,今後我一定每天來叫你起床,跟我一起享受清新美麗的早晨!」

  「是哦?美麗的早晨!」她不怒反笑。待會兒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美麗」的早晨!

  一旁,跟著莫鑲雲進來急得快哭的丫頭春麗,正紅著眼睛愧疚的望著她,惶恐地道:「小姐,對不起……我來不及阻止少爺……」

  「沒關係。你先去幫我打盆水給我洗洗臉吧。」看她這個模樣,想必是莫鑲雲不顧她的阻止硬衝進來的……很好,他的罪行又加了一條——她冷笑。

  「是,謝謝小姐。」春麗說完,急忙退了下去。

  「阿雲,你先到外面等我吧。一個大男人一大早在閨女的房裡這像什麼話!」她可沒忘了母親對於她隨便的舉止時常告誡的話;不可讓男人隨便進出自己的閨房!不過,看來他們莫家的男人好像沒這一項禁忌,似乎存心要破壞她的名譽嘛!

  閨房?「呀!對不起,我竟忘了,我馬上就出去,不過你要快點哦!」他這才憶起禮教的規範,他竟這麼莽撞的直直衝入女孩子的房間。不過對於這項錯誤他沒有覺得任何不妥,他可看不出來琦兒除了外貌之外,有哪一點像女孩子的?

  「好啦!你快出去啦!」哼!看他這麼急著享受這「美麗」的早晨,她會很好心成全他!她慢手慢腳的拿了一件翠綠長衫套上,就看春麗打來的溫水,隨意用手巾沾濕抹了兩下,再將烏黑滑順的長髮用手扒了幾下,便大功告成,美人就是這點佔盡好處,不需要如何裝扮依然美得不像話。莫鑲雲看到她出來時,眼睛還直發光呢!只差沒有口水滿地。

  「天呀!今天的你就像山中清晨初放的百合一樣清新動人,美得一塌糊塗。」他驚呼,自然是諂媚玩笑的成份居多。

  「多謝你的誇讚,雖然你說的是事實,形容詞用得也稍嫌不足,不過我還是好心的勉強接受,怎樣?今天要帶我這個大美人去哪兒逛逛呀?」她自認很謙虛的接受他的稱讚,不過還是引來他誇張作嘔的神情,連春麗那丫頭也不例外的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她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預料中的事嘛。

  終於他恢復了正常。「我今天想帶你到後山,那裡可好玩了,長滿了各式各樣奇花異草,甚至南方的一些花朵也在那兒盛開,是個很奇妙的地方喔!」

  「真的?有那麼好的地方也不早告訴我,那我們快走吧!」說著迫不及待的拉著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忽然走到門口又急忙停住——害得莫鑲雲差一點點撞上她。

  「怎麼啦,突然就不走了?」

  「完了,我竟然忘了——哎,我不能跟你去了——」她一反先前興沖沖的樣子,沮喪的大叫。

  「為什麼?雖然那裡是堡中禁地,可是由我帶你上去沒關係的,我可是主人呢。」他以為她是想到這一點所以大叫。

  「才不是那個原因呢,天底下有哪裡是我柳琦兒的禁地!我是因為別的原因啦!」禁地?禁地是什麼東西!她冷哼!

  「是什麼原因?沒關係,我一定會設法幫你解決。」他拍拍胸脯傲然道。

  「真的?一言既出哦!」她眼睛發亮的盯著他。

  「放心!駟馬難追!」看到她眼中有如抓住浮木的眼光,自大的男子氣概油然而生。

  「太好了,那我就把原因告訴你吧。」她陷入回憶,慢慢的敘述當年的情形。「記得在我大約六、七歲的時候吧,有一次師父要出外遠遊,無法帶著我,便把我寄放在一個師伯那兒,一住就是半年。由於我跟師父在一起時,總是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要上山採藥,所以都非常早就要起床。住在師伯那兒,我也是習慣地天還沒亮就自動起床了,可是師伯和師父的作息時間不一樣,師父是早早睡早早起,師伯是晚晚睡晚晚起,總是要睡到午時才起床,連他所有的弟子也都是這樣的。你想想看,我一旦起來了想睡又睡不著,可是大清早的又沒有人陪我玩,那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於是我就跑去師伯的寢室把師伯叫醒,請他把那些師兄弟們叫起來陪我玩,又告訴他早睡早起的許多好處——可是那個奸詐的師伯卻欺負我年幼無知,竟要我發一個誓,才肯叫那些師兄弟們在早上的時候陪我玩——」

  「他叫你發什麼誓?」他好奇地問。

  「他要我發誓,倘若我每天在這個時候,能將他教我的練功方式將功練好,那麼他就會叫所有的師兄弟每天早晨在我練好功之後陪我玩,甚至連他自己也會早早起床陪我玩,我聽了之後本來不太願意的,一早就叫我練功我才沒有那麼勤勞。」

  「我想他也是為了你好,才會叫你發誓的吧。」依琦兒的懶惰天性,他師伯用的這一招真妙。

  「對呀,我後來想想這對我也沒什麼壞處,反而佔盡便宜,既可強身又有人陪我玩,何樂不為?可是當時有一點我卻沒有想到,等想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誓都發了哪還有救,這個誓言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失策!」她懊惱地道。

  「哪一點這麼嚴重?」不過是每天早上起來練功嘛,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師伯要我發的誓言是什麼嗎?他要我說,在我,「這一生中」倘若早起,就一定要完成他所規定的功課,否則就只有到中午才會讓師兄們陪我,當然這也有折衷的方法,就是有人自願幫我完成他所規定的功課,在師怕那兒,師兄弟們都會幫我。可是我的誓言中言明是在這一生中耶!那也就是說即使我跟師父回去了,每天早上也要練,而且沒有人會幫我,因為山上只有我跟我師父兩人,總不能叫我師父幫我吧?一直到現在我已經長人了,可是只要大清早起床就要練……聽到這裡,你應該明白了吧,不是我早上喜歡賴床睡到很晚,而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呀!」她無奈地歎息。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今天這麼早就起床,就要依誓言練完功才能和我一道去玩,除非是我幫你完成,對不對?」他瞭解的點點頭,難怪聽丫頭說她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床,原來是有這段淵源。

  「沒錯,不過你剛剛說要幫我的,你沒有反悔吧?」她用祈求的眼光望著他,讓他即使想拒絕也無從拒絕起,何況自己答應她在先。

  「我說會幫你就是會幫你,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你不該懷疑我,不過——你師伯規定的功課到底是什麼?」該不會很難吧?若很難那就得考慮考慮……

  見他講得如此堅定,她笑逐顏開地道:「很簡單的,只要人向下趴在地上,兩隻手掌撐著地腳伸直,然後準備四十九把匕首,刀尖朝上插在地上,插好之後只要你能夠離開那個刀陣就算完成了。」

  「那麼簡單?」還好,他只要將重心放在一手,再慢慢沿著刀縫間移動就能輕易地離開那個刀陣,這只要稍有功夫的人都做得到。

  「是呀,否則你以為當時才只有六歲的我能做什麼高難度的動作?只不過一件事做了很多遍也會厭倦,如今既然你肯幫我,我也樂得輕鬆!好了,為了早點去玩我們快開始吧?」她笑得非常甜蜜。

  「沒有問題,不到一刻鐘我便可完成了。」他自信的估算,沒注意到她笑得詭異。

  「希望如此!」她細細地低聲道,笨大龜,要入甕嘍!

  於是莫鑲雲忙奔去兵器室拿了四十九支匕首,琦兒特地在前院選了一個空曠的地方,離樹木和屋子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依她的說法是那裡的泥地土質較軟,刀子較好插上,莫鑲雲也不以為意,反正很快就好了,哪個地方都一樣。他整個身子趴在地上腳尖頂地,再用手撐著,煞後讓琦兒將刀子一支支的在他身下插下,支支刀尖距離他的皮膚只有一公分。

  待琦兒將四十九支刀子插好,她拍拍兩手。「好了,大功告成!」

  「那我可以開始了嗎?」他輕鬆地問,小孩子把戲嘛!

  「可以了。」她點點頭,可是在他手要伸上來時——她又突然怪叫了一聲,令他反射性的將手放下。「等一下,我竟忘了最後一個步驟。」她忍不往邪邪的笑。

  「最後一個步驟?」還有什麼遺漏的嗎7

  「對呀,就是這個!」話才說完,只見她手指略略一動。

  在他還來不及有反應前,兩顆石子無聲無息且準確無誤地擊中他的麻穴,他兩隻手頓時動彈不得。

  「琦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解開我的穴道!」他驚懼地大叫,兩手不能動叫他如何起來。

  「沒什麼呀,我只是忘了告訴你,最後還有這小小的動作罷了。」她故做無辜,雙手一擺,還誇張地搖搖頭。

  「你在整我?」他有些明白了。

  「還好啦。」她淡淡地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這麼好心的要帶你去玩,你不該這樣恩將仇報」他雙目瞪如巨鈴,咬牙切齒地低吼。

  「是哦?我還忘了告訴你,我生平最恨有人在我睡覺的時候吵醒我,尤其是大清早,這樣——你懂了嗎?」她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然後以不傷聲帶的柔柔語氣,繼續滔滔不絕的數落著。「還有,記得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被那迷人的氣氛吸引,正舒適的想睡著時,是誰壞了我的睡興?後來因念你陪我玩得很愉快,又為了陪我被老夫人罵,我才正想要好心的原諒你,沒想到你不知悔改也就算了,竟還大清早專程來吵醒我,最不可原諒的還任意闖入我這個淑女的房間,是想害我嫁不出去嗎?這種種的罪狀你認不認罪?還敢說我忘恩負義?我這叫有仇必報。我柳琦兒向來是人家給我一滴水,我必泉湧以報,這樣待你還是便宜你了,要不是念在你是莫大哥的兄弟,也算是這裡的主人的分上,論我要對付你的方法——哼哼,你只要依你現在的下場乘以十倍就可以了,如何?我算是有情有義了吧?好了,不跟你說了,難得說這麼多話,口都渴死了,我得回去喝杯水再睡個舒適的回籠覺補補眠才行。那麼,你自己多保重。我大概中午就會起床,到時我再來幫你把穴道解開。再見嘍!要等我哦!」揮揮手,她頭也不回的就這樣無情地走回房屋。

  「你——」被她一說,好像真是自己犯了大錯一般,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愣了愣,待看不到她的影子才腦袋清醒了過來——總歸一句,她會這麼殘忍的對他只因為他吵醒了她?

  「柳琦兒——」他大吼。「你太過分了,我不過吵了你的睡眠,你就這樣待我——」於是他開始破口大罵!越罵越生氣。「真是最毒婦女心,你心如蛇蠍、你……」嚇!竟連三字經都出口了。

  由於他的吼聲實在太偉大了。沒一會兒,琦兒終於出來了。

  不過她可沒有氣急敗壞的生氣。這種場面她可見慣了,還有人罵得比他難聽呢。她笑吟吟的走到他前面,伸出手赫然是一個紅艷欲滴的大蘋果。「哪——看我對你多好,怕你罵得太多口會渴,特地拿水果來請你呢!唉!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實在是善良得可以。」

  「你——」他正要開口反駁,那顆大蘋果卻自琦兒手中飛出正中他的大嘴,打斷他將出口的話。

  「不用謝我啦!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就好好的享受吧。」說完笑嘻嘻的,像真做了善事一般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脹紅了臉、額冒青筋,口中塞了一顆大蘋果,欲哭無淚的莫二少爺。

  嗚——嗚嗚……誰來救他……

  漸漸地晨霧消散,清冷的空氣也漸漸暖和起來了,太陽再度散發它無比的光耀與熱力,將花兒照得更鮮艷、草葉更綠、也更有活力了,一切是如此欣欣向榮,大地更是贊同的閃耀著無比的光輝,瞧!連水珠兒也閃閃動人呢!

  只不過水珠的製造者似乎不太贊同的樣子。

  此時已是日正當中,莫鑲雲趴立在那裡早已汗流浹背,身上的衣衫也濕透了,貼在他碩長壯碩的身軀上,勾勒出健美的背部曲線,同時還冒著淡淡的蒸氣!看來琦兒選的地點還真妙,這地方空曠得沒一絲陰影,烈日硬是無情地直曬在他身上,汗水正一滴滴的隨著衣衫下擺滴著,滴在底下距離他不到幾公分的刀尖上、滴在早已成深褐色的泥地上。他的頭早疲憊不堪地低下,與地上直立的刀尖相望,任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頰邊,任鹹濕的汗水無情地灼燙了他的雙眼,真是狼狽得可以,他堂堂的渾天堡二少爺何時受過這種罪來著?他想咬牙切齒地詛咒更是不能,因為那顆蘋果仍在他的口中,琦兒塞得可正好,讓人吞也吞不入、吐也吐不出的,不過,他現在可沒那個力氣罵人,只有期待琦兒快點來,求她快放了他,一切他情願自認倒楣算了。

  依地上的影子判斷,現在已過了午時,她怎麼還沒來放了他?天知道他快受不了了,要不是底下的刀尖銳利的讓他死撐著,他早趴在地上喘氣了,只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地上的影子也越拉越長,而琦兒的影子仍舊杳如黃鶴,一去不復返。

  可憐的莫鑲雲,只好繼續和烈日、刀尖奮戰了!

  

  玉竹軒右側有一條竹徑小道,竹影深幽,越向裡走越是森靜,即使日正當中,外邊炎熱得緊,竹林裡吹的也是異常清涼的微風,帶著清新水氣般更是舒人心肺。彎彎曲曲的小道很長,卻可直通渾天堡的大廚房。

  此時太陽在正上空,天底下的人類都知道這表示午飯時間到了,肚子也自動地鳴唱空城。大廚房的裡裡外外,黑壓壓的一群奴僕正忙著配送各院的飯菜,顯得熱鬧非凡。雖然各院也各自設有小廚房,但是都如同虛設,沒辦法,在堡內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單身漢,成親之後也大都搬出去往,每日照時間來堡裡工作,照時間回家吃飯,所以堡內一切的吃食幾乎全仰賴這個大廚房。

  琦兒在首次見識到這間大廚房時還著實被它嚇一跳,高大的建築、高大的窗子、高大的煙囪;一切都高大得不得了,甚至於連在廚房工作的人也大都人高馬大。廚房邊半圍繞著一條清澈小溪,是小廝們洗鍋淨菜的地方,撇開從不停止冒煙的大煙囪、永遠熱呼呼的爐灶和嘈雜兼努力穿梭工作的人,光看這條小溪和旁邊的樹林,這裡也算是個清淨的好地方。

  「嗯,這裡可真是涼爽呀!」琦兒口中這麼說,心裡這麼想,但,可不代表她就會乖乖的待在樹林小溪旁乘涼,反而興致沖沖的往熱力四散的人群中擠,留下一臉擠得出苦汁的春麗和漠然的夏艷站在樹林小溪旁等候。她們在等候什麼?自然是等候她們的主人進去挑中午要吃的午餐!因為琦兒小姐說,要吃的人是她,而她又是三個人裡面最大的,所以自然是由她進去挑選食物。而她們兩人的任務是負責將食物送回玉竹軒,所以她們得在這裡等她拿食物來,再捧回玉竹軒便可以啦。

  「阿麗、阿艷,你們看我拿回了什麼好吃的!」她興奮的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兩手各捧了一大盤菜餚。「有雞蛋圍炬、紅糟牛脯、瑰寶花卷、羊肉鍋答和你們最喜歡的炸蝦蟆,如何?還滿意吧?裡面還有根多大廚的拿手好菜,他們都好好玩哦,直將菜往我這邊塞,害得我都不知該拿些什麼才好。等一下我再拿一些特殊一點的回去嘗嘗,你們想想要吃什麼不要客氣,我再去拿。」她興致沖沖地道,似乎還想進去衝鋒陷陣一番。

  自從琦兒住進了渾天堡,她美麗惹人疼愛的外表和活潑明朗的個性走到哪裡無不備受稱讚與歡迎,尤其傳言她又是堡主的意中人,很可能是未來的堡主夫人,這陣子她和莫席天又幾乎每天出雙入對的,四處都可聽到莫席天難得的笑聲,更證實了堡主夫人的傳言,眾人對她更是極盡巴結之能事,自然大廚們看到傳說中的「未來的堡主夫人」前來,個個更是現出拿手絕活,一道道香噴噴的佳餚直往她手中送,恨不得她能將所有的好料都拿回去品嚐,她選了幾樣看起來新奇的菜式,拒絕了爭相要替她端盤子的小廝們,自己端了兩大盤菜輕輕鬆鬆的回到小溪旁,交給春麗和夏艷。

  春麗和夏艷互望一眼,將她手中的盤子接過來,春麗苦著臉幾近哀求地道:「琦兒小姐,這些東西夠吃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可是裡面還有很多好吃的耶!」琦兒有點不捨。多可惜!好想每一樣都嘗一嘗。

  「我們每天都要吃飯,每一餐都吃不一樣的菜,過不了幾天那些大廚所謂的拿手好菜總會進我們肚皮,琦兒小姐似乎用不著急在一時。」夏艷恭敬有禮地道。

  琦兒靠近她,瞇著眼對著她依舊淡漠的臉半警告似地說:「夏艷,你的表情可不可以多一點點,它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溫吞樣,看了洩氣耶!夏艷、夏艷,你的名字肯定是取錯了,你看看春麗的表情多生動,雖然老是愛哭愛哭的,可是總比你永遠一號的表情好多了,要多學學,知道嗎?

  「是,我會努力學習的。」她仍然是淡淡的、恭敬有禮的回答。

  琦兒瞪大眼看她,而她依舊老神在在,表情不變的任她看個夠,似乎在說:有什麼好看的,無聊!

  「哦!算了算了,我們回去了。」琦兒拍一下自己的額頭,受不了的大呼道。

  「琦兒小姐,自我認識夏艷一年來她都是這樣,你就別再勉強她了。」春麗在一旁好笑地道,她實在很喜歡這個做事不拘小節又古怪的琦兒小姐,瞧她一直再接再厲的試圖打破夏艷的唯一表情,這個精神實在值得敬佩!

  「哼!咱們等著瞧吧!」她有意無意的睨了夏艷一眼。

  開玩笑,她就不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會看到夏艷不同的表情,一定,她柳琦兒可不是失敗幾次就會放棄的人!「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可也是她的座右銘吶。

  在她們三人談談笑笑將要走進竹徑時,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跑來擋往她們。

  「柳小姐——柳小姐,您先等會兒,大廚說有一條剛從江裡打上來的大魚正熱著,請您稍等一會兒,賞個臉帶回去品嚐可好?」

  這個小廝長得普通又一副老實相,此時正氣喘吁吁的直冒著熱汗,略彎著腰兩手交握恭敬的等著琦兒回答。

  琦兒看著平凡無奇的小廝一會兒,注意到他手指的彎曲角度——暗號?雙眼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忽然笑了笑,原先有的疑惑頓然開朗,她允諾答應。

  「好吧。看在你們大廚這麼誠意的份上,我就在這裡等一下好了。」再轉頭對各捧著食物,又苦著臉的春麗和夏艷交代。「你們先回去,將東西放好,你們餓了可以先吃,我留下來等那條大魚。」說這話時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了那小廝一眼。小廝報以羞赧的一笑。

  「小姐——」她們兩個齊聲叫道,欲阻止。

  琦兒很快的揮揮手,打斷她們的話,說:「很奇怪呢,你們兩人算是我的丫環,應該凡事支持我的意願才是,怎麼老是處處反對我的命令?莫非在你們的心裡面根本不拿我當主人,只因為我是暫時住在這裡的白吃白喝的食客——所以……」

  「不是的,請小姐恕罪。」兩婢女皆惶恐不已。

  「那你們還不回去?」琦兒大聲說。

  「是。」她們倆相望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又在琦兒的瞪視之下瑟縮了一下,不敢耽擱地快步回玉竹軒。

  「真是的,非要人凶才行。」看著她們漸漸消失在小徑的人影,她喃喃地道。

  「原以為你躲在這裡會多少像一點大家閨秀,沒想到還是一樣辣!」身後傳來低沉的笑聲,帶著玩世不恭的嘲諷味,這是琦兒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了。

  她轉過身,面對聲音的主人,凝目望著他,只見那小廝一反原本老實羞赧模樣,略帶嘲弄的直視她,眼中藏不住的光芒有著她熟悉的溫暖。

  「江魚,你真是神通廣大,連我躲在這兒你也找得出來,看來,我還真不能小看你們的辦事能力。」

  「不敢,是主人調教有方。」他恭敬的彎腰抱拳,一雙眼卻盡閃著戲謔。

  「哼!少拍馬屁了,有什麼事我們進去林子內講。」她可不相信江魚這個大忙人會來這裡探望她,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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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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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魚與琦兒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小時候兩人同樣的調皮搗蛋,一拍即合,常常狼狽為奸捉弄他人,琦兒出主意而他實行,配合得可謂是天衣無縫,只是常常比較辛苦的人是他,因為琦兒玩過就算的個性,讓他總是要收拾爛攤子,不過這也造就了他凡人無可擋的非凡本領,就拿他現在的身份來說,是近年來江湖上竄起極快的神秘組織「水銀」的總管,也可以說是現在「水銀」的真正主事之人,只因為「水銀」的發起人兼主人的琦兒小姐不玩了,認為當主子實在是太累了,不願再虐待自己了,所以將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了江魚,叫他一切看著辦吧,她情願當個掛名的主人就好,於是江魚自然又成了收爛攤子的人,只是這次他似乎做得熱呼呼的,組織在他手裡是越來越大,如今已遍全國,各地都有「水銀」的秘密堂口,遍的勢力如日中天,雖還不及北渾天與南柳莊,但它的情報網卻可堪稱天下第一而無愧。

  「水銀」所代表的就是無孔不入。

  江湖上沒有什麼事「水銀」不知道的,只要水銀肯接的生意沒有辦不成的。至少成立至今三年有餘,「水銀」從未嘗過失敗的滋味!

  「發生什麼事了嗎?難得你會拋下你的心肝寶貝大老遠的跑來這裡找我,說吧,到底是什麼事?不過先說好,很麻煩的我可沒空。」

  竹林深處,琦兒倚在大竹邊,雙手抱臂問站在她前面的江魚。

  「還有,要說話前先把你的面具拿掉,我最受不了對著一個假面說話了。」在江魚沒開口前她又說。

  「真是的,一點也沒顧慮到這面具再裝回去多麼麻煩。」江魚雖然這麼說,但仍動手拿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底下是一張英俊清秀的面孔,粗細合宜的眉毛微聳,永遠帶有一點懶洋洋的韻味,但他的那一雙眼卻亮得驚人,像是對凡事皆看得透徹,那是屬於智慧的光芒。

  「對嘛,這樣講起話來也比較自然。」琦兒滿意的點點頭。

  想當年,江魚絕對是她未來丈夫的第一人選,只可惜……

  「我來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江魚開口道。

  「什麼事?」她閒閒地道,不過心中可知道勞動江魚親自前來,那表示事情可不簡單。

  「你應該知道最近『血影』又開始活動了,而目標正是你所在的渾天堡。」他直盯著她,似想看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一直疑惑琦兒待在渾天堡的目的。以往她在哪兒,一定都會留個蛛絲馬跡讓他知道,這次她竟沒有通知他,毫無聲息的就消失了。要不是他早派人注意她的行蹤,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她會藏在這裡。不過他可不相信充斥在渾天堡中的傳言,莫席天看上了琦兒?那琦兒呢?

  「收起你的猜測。」她冷不防地說。他的眼睛睜那麼大,她會不知道這傢伙在想些什麼?「我在這裡的原因日後你自然會知道,先說正事吧。」

  「沒問題。」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收回目光,沉思了一會兒繼續道:「自『血影』的蹤跡出現後,我動員『水銀』的全部人力追查『血影』的底細,可惜只得到一些皮毛,不足以瞭解『血影』這個神秘組織,於是我派出的幾個精英試圖滲透『血影』的組織,可是派出去的人在接觸到『血影』時都消失了蹤影,幾個月下來沒有一點消息,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七天前,那些人當中傳回了消息——只可惜從『血影』那裡逃出來報信的人,在到達堂口沒多久就毒發身亡了,甚至來不及將『血影』的底細說出。不過他們死前透露,有一個人同樣也在暗中調查『血影』的底細,他身上必定有『血影』的資料,只是那個人是個十分難纏的人物——」

  「是誰?」

  「鬼尊。」他歎了一口氣。「這個人亦正亦邪,行事更是不按牌理出牌,古怪刁鑽得令人頭痛,不知道為什麼他竟也盯上『血影』,他手裡必定有『血影』的資料。」

  「難道你們掌握不住他的行蹤?」

  「開玩笑!既然知道他手裡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哪有可能會讓他輕易擺脫我們。這一、兩天他走走停停地直往渾天堡的方向而來,所以現在我就在這裡嘍。」

  「哦,你認為他會來渾天堡?」

  「沒錯,根據我們仔細的追查,他每年的春未都會來渾天堡一趟,跟現在的時分非常吻合。所以我們判斷他一定會來這裡。碰巧你在這裡,這也算是天意,怎麼樣?偶爾也該盡一下主人的義務吧?」他笑得很奸詐;至少在她眼裡是這樣的。

  「哼!就知道你來準沒好事。」她頓了下,又說道:「你預測他什麼時候會到?」

  「最快明後天。最遲——這就不是我能預測的,看他心情嘍!他要走快就早一點到,要是走慢那就會慢些到啦!」

  廢話!這她當然知道。

  「怎麼你的廢話變這麼多了。」她很自然的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太想你了嘛,老是不說一聲就消失了,也不想想我好擔心你。」他裝出一副深情炙熱的表情,怨慰的看著她。

  「少噁心了,害我雞皮疙瘩掉滿地,這些噁心的話還是留給你的夢夢去享受吧,本小姐可無福消受!」她做出誇張噁心的動作,引得他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完之後他竟歎了口氣。

  「放心,這些話我只敢對你說出口,面對她時,我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的……」他無奈的歎口氣。

  「哈!不會吧?」她不禁啞然失笑,靠近他,很正經、很仔細的看著他道。「你不會告訴我這麼久了你還沒把上她……依舊在單相思吧?」見他黯淡下來的神情——嘿!還真被她說中。真沒想到行事向來果斷、乾淨利落的江魚,在愛情的世界裡是這麼……嘿嘿!說好聽一點是害羞;說難聽一點就是膽小了!

  「我早就跟你說了,愛她就要跟她說,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到時候被別人搶走時你可別後悔。」她很好心的勸告他。

  「不會的。」他很肯定的道。「她身邊可沒有人敢再打她的主意。」對於這一點他非常得意。因為那些對她有企圖的男人都被他暗中給解決掉了。

  「是嗎?」琦兒邪邪的笑了。「你來這裡有很多天了吧?有些男女見一面就相互傾心、隔天就結成親家了。你這麼多天沒守在她身邊,搞不好她都已經嫁了人,等著生小孩了——看著他立時變色的臉,她訝異得快悶笑死了,他不會當真相信她這番戲弄的話吧?

  「你胡說!她才不會輕易的就愛上別人!」他不安地低吼。

  「那可難說——她又不知道你喜歡她,怎麼不會愛上別人?或許她現在正跟她新認識的情人卿卿我我呢!」她猶自火上加油,並有趣的欣賞他不設防的表情。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想到夢兒此時可能倚偎在別的男人的懷裡……他拚命的壓抑狂然升起的怒火與不安。終於,他緊著聲道:「我要走了,過陣子我再跟你聯絡。」

  琦兒聽到他說要走了,也表情正經,慎重其事地道:「江魚,你千萬要記得,倘若她嫁人了你也不要太傷心,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身為你的好朋友,到時我一定會安慰你的——嘻……哈!啥哈!真的、我一定會安慰你的!」說著忍不住很沒形象的大笑了起來。

  「我會記得的。」他咬牙切齒地說,按下滿腔怒火,轉身就走。他實在看不下去琦兒那種張狂的笑態——心中則大聲苦叫——天呀!夢夢,你可千萬要等我,可別真的趁我不在愛上別人……

  真是太有趣了!還沒見過江魚把輕功身法用得這麼買力過,她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就自她眼前消失了,嘖嘖!愛情的力量可真偉大呀!相信他師父看到他這手輕功一定會頗覺欣慰。唉!精明如他,一遇到有關夢兒的事就變成了白癡,連她的戲言也分不清。呵!愛情,果真會讓人變傻子?由江魚一例便可得知,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她笑著走出竹林,沿著小道慢慢走回去。心中則在思考,神秘的「血影」——神秘的鬼尊——看來這一陣子她不會太無聊了。她笑得很開心,這件事情顯然引發了她的興趣。

  回到玉竹軒,就看見春麗在門口張望,看到她連忙疾奔過來道:「小姐!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咦,魚呢?」小姐不是要等那條大魚嗎?怎麼兩手空空的回來?

  「路上碰到只貪吃的小貓給它吃了。」她隨便瞎扯。

  「哦!」春麗點點頭,忽然想到。「啊,堡主在裡頭等你呢,我們快些進去吧。」

  「莫大哥來了?」她高興地道。這幾天聽說堡內很忙,她以為會幾天看不到他了。

  「是呀,我跟夏艷回來時堡主就已經來一會兒了。」春麗快步跟在她後頭道。

  「莫大哥!」她一進大廳就直往莫席天的懷裡撲,隨即抬起頭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要等到吃晚膳時才見得到你呢!」

  自從那天老大夫人硬性規定晚膳要在頤和居一起吃後,琦兒也很認命地每天準時報到。而老夫人雖然仍常數落她的不是,但是琦兒也漸漸看出,其實老太夫人並沒有像她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討厭她。因為她發現老太夫人對她說的,大部分都是她回南方時母親常對她訓誡的話。不外是叫她不要太野,不要太隨便,站要有站姿,坐要有坐姿。但是多年來隨性的江湖日子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她也只有聽聽就算,以不變應萬變,學學藍洛洛一般心平氣和的吃飯,老太夫人說什麼,只管點頭就好,這招還真管用,這陣子老大夫人的叨念少了許多,她飯也多吃了許多。

  莫席天順一順她被風吹亂的頭髮,溫柔地道:「我事情辦完了。你還沒吃飯吧?」

  「嗯,你跟我一起吃!」她不容拒絕的回答,隨即轉頭吩咐春麗和夏艷準備午餐。

  「你不怕我吃飽了?」

  「沒關係,你可以陪我吃呀!還是你不喜歡陪我?」她有一點擔心地問,生怕他真不喜歡陪她。

  「傻女孩,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不會拒絕的。」他寵溺地說。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興奮地道,她果然沒看錯人,她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吃飯的時候琦兒問他。「莫大哥,你跟『血影』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他皺起眉頭道:「你怎麼知道『血影』?」

  「你忘了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跟那些黑衣人對打時,我可聽見那些人自稱『血影』,奇怪,倘若你們之間沒有過節,那『血影』為什麼要找渾天堡的麻煩?莫大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不要想大多,『血影』的事我自會處理。說到第一次見面,那時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在那裡?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單獨走在路上又沒有人保護很危險嗎?」

  「拜託,我又不是第一次在江湖上闖蕩,我穿著男裝誰會知道我是女的,那條路我也熟得很,再說我的功夫可好得很,誰敢欺負我?」她挾了一塊肉放進嘴巴,毫不在乎地說。

  「總之,在沒有人保護之下,你最好不要一個人獨自出門。」他嚴肅地說,終究是女孩子,更河況她的身體並不是很好,上次不過從樹上掉了下來差點就要了她的命,他可不相信她功夫會好到哪裡去。

  「你不相信我?」她放下筷子,嘟著嘴道。

  「我是關心你,不希望你有任何的損傷。」他認真地說。

  注意到他眼中的真摯,她歪著頭想了一下。「那,以後出去你陪我。」

  見他點點頭,她又開心起來。



  這一天堡裡來了一位貴客,竟鬧得下人們奔相走避,人人自危,生怕被分派去服侍這位貴客,只可惜,總要有人去服侍他,否則連小小的待客之道都做不到,渾天堡又如何能稱天下第一堡。

  所以被選上的人只好痛哭流涕的自求多福啦!

  沒被選中的則個個歡天喜地,慶幸祖上有德,平時燒香拜拜沒有白費呀!

  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渾天堡的下人如此懼怕?琦兒好奇死了!

  春麗和夏艷說,那位貴客是個奇怪又可怕的人,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會到堡中住上幾天,然後不准閒人隨便進入他所注的院落,除了服侍他的僕人之外。

  「他是怎麼奇怪又可怕?」奇怪又可怕?這可有趣了!

  「他長得好可怕哦,又高又壯,身上橫橫豎豎的不知幾百條傷疤,尤其是他的臉上更是慘不忍睹,猶如厲鬼,可怕極了,而且最過分的是他的脾氣反覆無常,服侍他的人總是被他整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有時下人不小心走近象院的範圍,他就會無緣無故把人捉弄得慘兮兮的,有一次阿吉還被他丟入糞坑,差點淹死呢!」她們心悸地道。

  「哦?這樣的事情難道堡主不知道嗎?」她疑惑地問,照理說莫大哥是不會不理下人的死活才對,除非那位客人的身份來頭不簡單。

  「當然知道呀,可是堡主卻要我們在他來時盡量避開,不要惹他不快。」她們無可奈何地道。

  是嗎?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讓莫大哥也對他忍讓三分?長得又高又壯,加上全身刀疤?怎麼聽起來好像是……不過也不對呀,她心中想的那個人雖然也是十分古怪,可是他長得可好看極了,跟可怕如厲鬼的相貌一點也搭不上邊的,琦兒對那位住在象院的怪客簡直好奇死了。

  當天下午,她竟不顧春麗和夏艷的阻止,蹦蹦跳跳的前往象院拜訪怪客去也!

  舂麗和夏艷她們深知莫席天對琦兒小姐的重視,恐怕連她少了一根頭髮也要追問的。如今她卻不顧她們的勸阻硬要去象院看那個人,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小姐有了什麼不是,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她們光想也害怕,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趕去通知莫席天,一路上竟急得都哭了。

  待莫席天聽到兩個丫頭的報告,頓時臉色鐵色的趕到象院。難道她不知道象院的客人難纏嗎?居然還拚命往危險裡頭鑽,萬一顏真卿不小心傷了她……這個想法讓他的心不禁揪往一塊兒,難過得很。

  顏真卿的真正身份是江湖上人人聞而色變的「鬼尊者」,行事莫測,個性更是難纏古怪,高興時可和你稱兄道弟,不高興時隨時會把你的命拿來玩,所以江湖上與只為友的沒幾個,而莫席天是個異數,在他初掌渾天堡時,在一次出去商談業務的路上遇上顏真卿正在修理幾個惡霸,剛好那時惡霸當中有一人暗暗藏了劇毒的毒針,趁顏真卿不注意時突襲,正要得手時,是莫席天擊落毒針救了他,誰知道他自此便莫名其妙就黏上了莫席天,硬是跟他跟到渾天堡,揚言要報恩,莫席天沒空理他,便任由他住下了。此後,每一年的這個時候顏真卿就會來這理住幾天,依照他自己的說法是,相信總有一天莫席天會有需要用到他,那時便是他報恩的時候了,至於事實是不是這樣,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當莫席天生氣又擔心的衝到象院大廳,卻不見一個人影時,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忽然後面院子裡傳來的笑聲卻使他驚疑,同時也鬆下一口氣。那是琦兒的笑聲!他放鬆腳步走過去。

  「莫大哥,你怎麼也來了?」琦兒看到慢慢走進來的莫席天,急忙止住笑聲問。這個後院是個小型的花園,紅簷涼亭有石桌和石椅,此時琦兒和顏真卿正坐在石椅上,桌上放了兩杯茶和一籃時鮮水果,和一盤凌亂的棋局,很顯然的他們正在下棋。

  「喲,真是稀客呀,百忙的莫大堡主竟肯抽空來看小弟我,我真是太感動了。難得!難得!真是難得!」坐在琦兒對面,滿身刀疤的魁梧大漢用誇張的語氣謔笑道,只見他身穿一件薄薄的青布長衫,短短的袖子露出滿是刀疤的結實肌肉,一張臉卻是好看得不得了,雖然一條疤從他的左眼角直劃到下巴,卻毫不損及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一股男人的危險魅力,此時微笑上揚的嘴唇更是令人眩目。每次他來渾天堡時,都會戴上鬼面以嚇唬那些下人為樂,同時那也是他在江湖上的假面,他從來不露出真面目示人,連他也只有在偶然間見過一次而已,但是此時的他卻完全卸下面具,還和琦兒兩個人笑得如此開心,不知怎地,莫席天對於他眩惑人的笑臉,竟有想扁他的衝動。

  「阿泗,你少喧賓奪主啦,什麼叫做稀客呀!真不害躁。」琦兒故意糗他。

  「喂,我可是實話實說,我每年都來這裡住上幾天,有哪一次莫大堡主自動上門招呼我來著?」說著眼睛還瞄了一下一語不發的莫席天,卻沒注意到他漸漸森冷的眼睛。

  阿泗?他的琦兒叫他阿泗?她竟叫他叫得這麼親熱?

  「哼,死皮賴臉地住在人家的地方,還把下人們搞得心驚膽跳,人心惶惶,倘若我是主人早就把你趕出去了,還讓你住這麼好的院落、吃這麼好的東西?」她咬了一口手中的大蘋果,用不屑的眼光數落著他。

  「琦兒,你太過分了,你別忘了,你也和我一樣是借住在這裡的客人哪。」

  「但是我可沒像你這般專以嚇唬人為樂呀!你呀,不好好的反省自己,還學瘋狗亂咬人,真是越來越沒品了!莫大哥,你一定很受不了他對不對?」琦兒轉頭笑嘻嘻的詢問莫席天。

  「柳琦兒——」顏真卿豁地站起來怒瞪著她,高大的身形如黑雲籠罩在琦兒嬌小卻依然悠閒的身軀上面。如往常般,一隻大掌就要狠狠的往她擊去。他自然知道她躲得過,這是他們以前常有的動作,只可惜——有人不知道。

  只見莫席天及時擋住他落下的手,毫不留情的反手抓住他,眼中暴射出冰冷的怒意,沉沉地道:「顏真卿,你若敢傷她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你。不管你鬼尊者是如何厲害!」

  「你幹麼這麼凶!你——」他訝異地看看怒形於色的莫席天,再看看在他們底下恍若置身事外的琦兒,上下來回看了幾次,難以置信的事實令他瞭解又歎息地道:「天呀!沒想到——唉,你完了。」最後一句是同情莫席天說的。

  琦兒皺眉頭,習慣性地諷道:「沒想到你的語言能力退化得如此之快,連一個句子也連接不起來。」隨即低下頭繼續消化剛才莫席天說的……顏真卿……鬼尊者……哼!原來……忽然間她冷冷的邪笑。

  阿泗聰明地假裝沒有聽到,也沒仔細注意到琦兒的不對勁,既然知道有莫大堡主罩著她,他可不想因為她而死於非命。

  「莫堡主來這兒有什麼事嗎?莫非我報恩的時刻到了?」顏真卿故意這麼問,看到莫席天維護琦兒的模樣,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這位冰塊堡主戀愛了啦!對像自然是這個恍若未覺的怪琦兒,而他百分之百是來找琦兒的,否則他哪來的閒時間專門來探望他?真不知道這位莫大堡主他的眼光標準到底在哪裡?竟放著眾多名門淑女不選而看上琦兒這個大怪胎,雖然她的外表美若天仙,連他在與她初見面時也曾驚艷過,但在兩天之後,他可是恨不得根本不曾認識過她。因為在美麗的外表之下,她實在是只有可怕兩個字堪可形容。想到以前的事他到現在仍然心有餘悸,同時也更加同情莫席天了。

  「顏兄弟說笑了。」莫席天平板的回答,凝視著從剛才就一直看著地下的琦兒道:「琦兒,我要回去了,要不要一起走?」他不喜歡別人這麼容易就看穿他的心。他詢問琦兒,希望她能跟他一起走,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琦兒和顏真卿相處的俏皮模樣。

  「啊!」琦兒忽然從沉思中驚醒。「席大哥,我想在這裡玩一會兒,待會兒再回去。」她深思的眼看向顏真卿淡淡地說,並沒注意到莫席天突然變色的臉。

  她喜歡在這裡,和顏真卿在一起!他眼底露出深沉的痛楚和濃濃的酸味。

  「隨你。」冷然的丟下這句話後,他毫不遲疑的轉頭就走,不想看到他們兩個打情罵俏的模樣,至少在他眼裡看來是這樣的。

  聽見他略冰的語氣,她急忙轉頭望向他僵硬的背影,感覺怪怪的。

  「怎麼他好像在生氣?阿泗,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面的蛔蟲,更何況莫大堡主的個性原本就很奇怪,誰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懶懶地道,順勢蹺起他的長腳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莫大哥才不奇怪呢。」她瞪他。

  「是呀,你說不奇怪就不奇怪。」他隨口敷衍了事,內心則直道,不奇怪的人會看上你?真是笑話!剛才莫席天發出的醋勁十里外的人都聞得出,只有眼前這個當局者迷的當事人看不出來。愛情果然會使人變傻。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來嗎?」琦兒忽然壞壞地說。她總覺得莫大哥今天怪怪的,她得趕去問清楚才行。不過還是趁早跟「顏真卿」把帳算一算她才會甘心走人。

  「為什麼?」聽到她的語氣,他不禁全身發毛,小心的回答。

  「阿泗哥……有一件事情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一下……」她的聲調忽然變得軟軟甜甜的,好聽極了。

  天呀!阿泗哥?那甜膩膩的聲音在他耳裡聽來猶如催命符!他驚恐地用最快的速度退至涼亭的邊緣,跟她保持三尺以上的安全距離,才說:「琦兒,你有什麼事情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況是回答……」他很不自然地笑道。

  「哦!是嗎?」她斜睨著他。「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小妹我——那個面具代表的是什麼呀?」

  他聞言刷白了臉。

  「面具?你是說……哎呀,琦兒,你大人有大量,千萬要聽我解釋,我絕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真的。」天呀,問題果然出在這裡,他還以為她沒發現到呢,糟了,她能忍到現在才爆發,看來這次他沒死恐怕也只剩半條命了。

  「回答我!」她不容情地瞪大眼,不理會他哀求的可憐模樣,開玩笑!竟敢有膽子騙她,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

  為了逼問出答案,身材嬌小的琦兒正盡力發出母老虎的氣勢,張牙舞爪的死瞪著他,而高頭大馬的顏真卿則一副小媳婦樣的縮在亭柱角落,恐懼的望著她。

  「怎麼?舌頭被貓吃了,找不到理由啦!」她陰陰的瞅著臉紅脖子粗、吶吶說不出話的顏真卿。

  「『鬼尊者』?嘖嘖!好響亮的外號呀!我都不知道我的阿泗哥是這麼一響噹噹的人物吶,不告訴我是不是嫌小妹我高攀不上呀?」

  「琦兒,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發誓!」此時他的臉堪比苦瓜了,而且還是冒著冷汗又發青的苦瓜!總之,一切的過錯都該歸罪於老天爺!老天爺為何要讓他遇見琦兒?又讓她生得這樣美麗無害的模樣?他哀嚎!害得他一時被鬼迷了,竟升起想追她的念頭,最可怕的是他竟去實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吶!他槌胸頓足,那時他為了讓她對他有一個好印象,也不敢說出自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客「鬼尊者」,怕這個名號會將她嚇跑了,於是脫去面具以本來的面目去接近她……唉!待她明白這個外表清純得如小仙女般的小姑娘,其實是個整人不眨眼的小惡魔時,一切已經來不及!更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怕被她拿去盡其所用,他可不想他「鬼尊者」這個名號太早成為歷史名詞呀!只是沒想到竟這麼倒楣,在這兒給琦兒碰上,老天爺待他太苛,也太殘酷了吧!

  「發誓?你當我沒發過誓?老天爺要是有靈,天下的惡人早就全死光光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吶!」她嗤之以鼻,師父早在她五歲時就不再受她的誓言所騙,她這個發祖宗難道還會相信發誓這回事嗎?真是笑話!

  「琦兒——」

  「好啦,嘔心死了,我也沒這功夫再跟你窮蘑菇。」她壞壞地瞥了他一眼,伸出她光滑潔白的玉手,道:「拿來!」

  「啊?什麼?」他不明所以。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邊有『血影」的資料。」她不耐煩地道。

  「是、是,我馬上給,我馬上給。」雖然心疼苦心弄來的心血,但他仍然爽快的從貼身懷中拿出一份資料雙手交給她,還得加上一句:「請笑納!」

  琦兒不客氣的接過來,隨意的翻了翻,點點頭還覺得滿意,就將資料捲成一卷插在腰帶上,然後笑吟吟的再伸出同樣的一隻潔白玉手,道:「再拿來!」

  顏真卿臉色又青了青。「什……什麼?」

  「你那副假面具做得挺好的,不介意借我玩幾天吧!」她的口氣是不容反駁。

  「當……當然,當然……」他都快哭出來了,老天!既生我顏真卿,何生她柳琦兒?無奈的再拿出伴他十幾年的寶貝面具,依依不捨的交給了她。別了,鬼尊者——你主人無能,終於還是讓你落入琦兒的手中,他忍不住掉了一滴清淚。

  「你不高興給我嗎?」

  「不,怎麼會呢?它能在你手中是它的福氣呢!」

  「那就好。」她很不客氣的收入懷裡。

  「對了,琦兒,你怎麼知道我這裡有『血影』的資料?」

  「你以為我那些手下是白養的呀!」

  對哦,他一時竟忘了,琦兒手下有江魚那樣忠心又勤勞的人物幫她打理,天下什麼事逃得過她的眼線!不過,「養」這個字就有待商榷了,他可不記得琦兒何時那麼好心養過那些人,更沒見過哪個組織的老大這麼好做的,說好聽是放他們自由,難聽一點就是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唉!這種事也只有琦兒才做得出來,要不是有江魚處處替她打理,早就樹倒猢孫散啦!要靠琦兒這個沒半點責任的主人養?她那些部下早也餓死了!還能存活至今為她盡其所用?所以,他對琦兒所說的話非常的不以為然!

  「怎麼,你對我說的話有疑問嗎?」

  「沒有!」他很虛偽地道。

  「哼!沒有就好。」從他的神色看來,她豈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只不過那也是事實,所以她也懶得追究,心裡急得要去找天哥,就暫且放他一馬吧!

  天要暗了,我要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聊吧。」抬頭看看漸黑的天色,她丟下話轉頭就走。

  「是,這裡隨時歡迎你再來!」自然歡迎再來,他決定今晚馬上離開,最好是離開渾天堡越遠越好!他懷著因即將自由而雀躍的心送她到象院大廳門口,目送她離去。

  她將要踏拱門時停注了腳,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邪邪地對他笑著。

  「還……還有什麼事嗎?」他的一顆心又吊了起來,天啊,別再殘害我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江魚跟我聯絡時有跟我提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向你本人問清楚……可是我又很好奇耶——怎麼辦……!」她站在拱門前不懷好意的朝他瞄了瞄。「沒關係,你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答。」他爽快地道,希望將這小惡魔趁早送走,同時也暗暗祈禱江魚講的不是他的壞話才好!

  「那太好了,江魚講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鬼尊者』是你,所以也沒多問,現在知道是你我就有興趣了,阿泗,聽說前陣子你交了個女朋友是不是呀?你要老實講喔!」

  「女朋友?」他大叫!「太陽從西邊出來啦,我會交女朋友?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自從不小心認識琦兒之後,他對女人早已死心了,根本不敢再接近任何女人,他相信琦兒是專門出生來製造單身漢的,因為任哪個男人認識了她,絕對會對女人美麗的幻想從此破滅,從此不敢再相信女人。

  「就是對你瞭解所以我才更相信呀,只是……嘖嘖!沒想到你……」她又歎息又搖頭的,意有所指地對著他笑。

  「沒想到什麼?到底江魚那小子跟你講了什麼,讓你這麼神秘分兮的?」

  「別裝了啦,現在江湖上有誰不知道,一向孤僻惹人嫌的『鬼尊者』竟迷上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還死纏著人家發誓非她不娶呢!原本這事情是沒人肯信的,可是那個揚言的小女孩?手中竟有『鬼尊者』的隨身信物,還說是『鬼尊者』給她的定情物,直叫人不得不信呀!」

  顏真卿聽了,臉色頓時變幻了數種顏色,白紅黑青的,臉上的刀疤都因臉部過度扭曲變得詭異可怕,滿是傷痕的巨大身軀更是激動得直發抖——看得琦兒歎為觀止,她從沒看過阿泗這麼憤怒過,真是有趣極了!

  「那小妮子——太過分了!我非把她碎屍萬段不可!」他怒吼!

  「唉,看來你果然認識那個小女孩,原來你果真有『戀童癖。」她特別加重那三個字。「唉!真是沒想到呀——原本多還不相信呢!」琦兒假意的歎息道。

  「我沒有!」他瞪著她大吼!

  「算了,你也別解釋啦,現在已經沒有人會相信了。我還有……」

  「我真的沒有!」他打斷她的話,更大聲地吼道。看到這麼激烈的反應,她嚇了一跳,也懶得再跟他辯下去了。

  「好吧,就算你沒有——這樣好不好?」而她的表情卻在在的表示她根本不相信!她很快的再接著說:「還有,你最好在這裡多住幾天,我有事要你幫忙,你不會拒絕我吧!」

  見他沒反應,她又很快地說:「好了,就這麼說定了,我走了,明天再來找你!」沒踏出一步又回頭警告。「你最好別想偷溜,否則我不會像今天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你要想好喔!」說完蹦蹦跳跳的轉身就走。

  良久,他仍愣在原地,一陣涼風吹過!他彷彿變成了半透明的慘白化石——琦兒是他肚裡的蛔蟲嗎?涼風再度吹過,這是他直覺浮現的一個念頭。

  殊不知有了蕭紅梅的前車之鑒,琦兒自然要小心點,免得又讓人給溜了,那她多沒有面子呀!

  唉!今天可真是「鬼尊者」顏真卿一輩子最長、也最淒慘的一天了。

  

  莫鑲雲走出長廊,便碰上匆匆而來的琦兒,連躲都來不及躲。

  琦兒見到他頗感驚訝,這幾天老夫人回南方祭拜,所以他們便各自回自己的院落吃飯,只有莫席天有時會到玉竹軒陪她吃晚膳,她以為莫鑲雲一起回南方去了,所以沒見他去找她。沒想到他竟還在渾天堡。她高興的打著招呼。「阿雲!好久不見了,你怎麼都沒去找我?」待看他一見到她便像是見到毒蛇猛獸的模樣,她不快地道:「怎麼?見到我不高興?」

  他沒答話。

  開玩笑!血淋淋的教訓記憶猶新,見到她會高興才怪!他下意識的摸摸尚未痊癒的背部。

  「喂!莫非你還為了上次的事生氣,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琦兒不以為然的想。

  「是呀,下次換我砍你一刀再跟你道歉好了。」他沒好氣的反譏。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多曬一會兒太陽罷了,這男人也未兔太細皮嫩肉了吧。於是她很誠實的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他見狀氣憤得二話不說地便開始解開上衣。

  「喂!你脫衣服幹什麼?你有暴露狂呀!」琦兒大叫!卻沒有把眼光移開,反正不看白不看嘛!

  他不理她,脫下衣衫轉過身,露出慘不忍睹的背部給她看。

  「哇——你的背、你的背……」她驚呼。「沒、沒想到太陽曬多了會這麼可怕!嘿嘿……」她不好意思的直乾笑。

  「哼!拜你所賜!」他絕對相信琦兒是小惡魔投胎轉世,想到那如煉獄的一天——那簡直是噩夢。

  「不要這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嘍!」她拉著他的褲頭輕扯,用著可憐的聲調請求原諒。

  「你……你要做什麼?你別拉著我!」在她的手剛觸碰到他的時候,他懼怕地將她的手拂開,若在那天以前看到她這麼楚楚動人可憐的模樣,他一定會盡男人本色給她呵護安慰,但是那天的慘痛教訓使他徹底的覺悟了,千萬別相信她猶如仙女般的外表,她絕對是可怕的小惡魔投胎轉世的,尤其她翻臉像翻書一樣快,叫他怎能相信她?

  她對莫鑲雲一的反應不以為意,反而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在身上東找西找的,終於在腰際處掏出一瓶青瓷罐子,看明裡面的藥物,高興的遞給他道:「哪!這個給你,抹在傷處,不出三天還你健康美麗的肌膚。」見他遲遲不伸出手來接,她大聲道:「喂!這可是大神醫我精心調配的靈藥,別人求也求不到,您還不拿去?」

  「不要!」他堅決的拒絕。

  「為什麼不要?」她皺眉頭。

  她精心調配的?他還想要命呢!他用恐懼的表情盯著那瓶藥,拚命的搖頭。

  見他那副模樣,活像她手裡拿的是毒藥似的,她不禁火氣上升,好呀!竟敢懷疑她的好意?

  「沒關係,我幫你擦上你就知道我的藥有多好了!」她耐住性子,拔開塞子倒出藥粉就要往他背上擦去。

  他見狀急忙逃開她的魔掌。「喂!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不要逼我。」他大叫!像逃避瘟疫一般的直閃。

  琦兒見狀更是生氣,不擦到他,她不甘心!竟敢拒絕她的好意!一個縱身閃身,她猛然的就出現在他眼前,害他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的就被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反扭,他痛得大叫。「哎喲!輕點,輕一點……我手快斷掉了……」

  「你還逃是不逃?」她凶巴巴地問。

  「不、不逃了,不逃了。」他齜牙咧嘴地疼道。同時心中納悶,怎麼她的動作這麼快?沒理由他躲不過呀?

  「那要不要擦我的藥呀……」她瞇眼危險的看著他。

  「要、要。琦兒小姐所賜的藥在下怎敢不擦?」他撐起苦笑,唉!都怪他一時大意,因為她是女的,太小看她了,才會落入她的手裡。

  基於男性的自尊,他是死也不會承認他會被抓住,是因為琦兒這小妮子的功夫比他好的緣故。

  「那好。你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別亂動,我幫你擦藥。」她指指園裡的石椅,然後放開他的手,不怕他不聽話。

  莫鑲雲懾於她的雌威,只好聽話的在石椅上坐好,手中抓著他脫下的衣衫,垂頭喪氣的任琦兒擺佈,活像個小媳婦似的。

  「嘖嘖!真的很嚴重耶!」她貼近他的背仔細的看,整個背部被曬得脫皮龜裂、慘不忍睹,有些地方還化膿潰爛了,再不好好處理一定會留下很難看的痕跡,她懷疑、——這些天他到底是擦些什麼爛藥呀?

  「照你的傷看來,原本應該不會這麼嚴重的,至少不會潰爛得這麼可怕呀,喂!你到底是擦什麼藥?」該不會是擦腐蝕散吧?

  「我沒擦藥。」

  「什麼?」她以為她聽錯了o

  「我說我沒有擦藥。」他不耐煩地道。

  喝!瞧他還理直氣壯的!

  「你的意思是說,是你自己情願讓它爛掉嘍!看來是我太雞婆了,乾脆我拿化骨水幫你擦一擦,讓它爛得徹底好了。」說著她又開始在身上東找西找。

  化骨水?

  他大驚跳了起來,急忙大叫說出原因。「千萬不要、我不是故意不擦藥的,我是沒藥好擦呀!」

  開玩笑!化骨水?擦了他豈不年紀輕輕的就提早去見閻王?

  「沒藥好擦?不會吧?堂堂渾天堡二當家的隨便吆喝一聲,要幾馬車的火傷藥沒有?敢情你認為我好騙是嗎?」她停下手壞壞地問道。

  他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才委屈地道:「我被你整得那麼慘,至少也要為自己留點面子吧,我可沒臉到藥庫去拿藥擦。再說,我既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丟死人的慘狀,沒人幫我,我自己要如何擦藥?所以就乾脆不用擦藥了,以前一些小刀傷沒擦藥還不是自動癒合,我想這些傷應該也會自己好吧。」他是真的這麼想的,只是傷勢好像越來越惡化了,沒有他想得那麼美好。

  琦兒聽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後大笑出聲,實在太好笑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好面子,又這麼——「笨」的人——她笑得都快掉出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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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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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兒!你沒安慰我就算了,還笑得出口!」看她笑得沒天良,他不禁冒火。

  「我……我告訴你,」她耐下笑意,擦掉不小心掉出來的淚水,正經地道。「還好你今天碰到了我,否則我敢用我美麗的頭保證,你再這樣一直不擦藥,不出一個月你的背會爛到你的胸骨去。」她接著又道:「依我這個神醫看來,你背部的傷可不同於普通的小刀傷,是屬於火燙傷之類的,水泡起了又破,化膿了又不處理,看來……唉……」

  看她說得頭頭是道又兼搖頭歎氣的,莫鑲雲心急死了,爛得看到胸骨?想到那景況,他就渾身發麻。「你不要再歎氣了,到底要怎樣才能治好我的傷,你就快說吧?」

  「只要擦我精煉的靈藥……」看到他懷疑的神色,她不禁又瞇眼。「怎麼?你不相信?」

  「自然——」接收到她殺人的眼光,他抿了抿嘴。「是……相信的。」他頗艱難的回答。

  「嗯,算你轉得快。看在你背上的傷有一部分是我的疏忽,我會負責把它治好。好了,你轉過去,本小姐要幫你擦藥了。」

  他聽話地轉過身,心中則是充滿了敢怒而不敢言的悲哀,一部分的疏忽?根本全是她的錯,說得真是好聽!想起那悲慘的一天,她明明說好的,在正午時會來放了他,可是直到日落西山還不見她的蹤影,他差一點就通不過尖刻的考驗力盡而亡了。

  好在,終於在他將要支持不住跟美麗的世界說再見的時候,她總算及時趕到,及時幫他拔開刀子,也很有良心地直向他道歉。而在他聽到她食言的理由時,又差一點吐血而亡,她的理由竟是——她睡晚了!多麼簡單明瞭呀!在他差一點被太陽烤焦時,她正在被窩裡舒舒服服的睡大頭覺!而且一睡就是十二個時辰?她是豬投胎的嗎?

  算了,他搖搖頭,這還不算什麼,最讓他氣憤的是,在他筋疲力竭、無力回房的狀況下,請她讓他在玉竹軒借住一晚時,她還理直氣壯的破口大罵,說什麼他是存心破壞她的名節!這、這是從何說起?若在那天以前,不明白她可怕的本性前跟她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他還很有可能會不小心、不是故意的、破壞她的名節,如今打死他叫他做他也不肯!還有,他可沒忘記在觀月湖時,她都落落大方不介意讓他抱上亭台了,現在借住一下屋子會死掉呀?於是她很沒良心的,就讓他趴在屋外吹了一夜的涼風——他心下不知咒罵幾千幾十萬遍,不過他可不敢罵出口,俗話說的好「識時務為俊傑」,這個道理他可懂。

  琦兒倒出藥粉仔細擦在傷處,從後頸部直擦到腰背的地方,忽然她停下來,看來傷處延伸到臀部、腳部都有,她很自然的便道:「阿雲,把褲子脫掉。」

  「什麼?」他一時無法接收她的意思。

  「你不把褲子脫掉,我要怎麼幫你擦藥?」從背部延伸下去的傷,看得出來連屁股和腳都不能倖免的被太陽曬傷了,要擦藥自然是要全部擦,總不能只擦上半部而下半部放著給它爛掉吧?她理所當然的想。見他還遲遲不動手,她不耐煩地道:「快點把褲子脫了,我的時間有限呢。」她可沒忘了她是來找莫大哥的,遇到莫鑲雲這可是意外,說著就伸手過去拉起他的褲頭,想幫他盡快脫下來。

  莫鑲雲簡直嚇壞了,緊抓著自己的褲頭跳了起來。「你——你不要動手,你」真是——他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她竟然要他一個大男人在她面前把褲子脫掉?這是什麼樣的女人呀?真是不害躁!他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褲子——

  「你怎麼這樣婆婆媽媽的,脫一下褲子又不會死。」她又動手要幫他脫,莫鑲雲死命抗拒,兩人登時拉扯在一塊兒,就在琦兒將要得手之際,一陣冷冰冰的聲音如冰暴出。

  「你們在幹什麼!」

  莫鑲雲和琦兒同時愣住了,同時轉頭過去,看見莫席天面色鐵青的站在廊道上,眼中燒著熊熊怒怒火直盯著他們非常曖昧的肢體動作。

  琦兒看到他,馬上放開莫鑲雲,高興地叫道:「莫大哥,我正要找你呢。」她直接跑到他懷裡,根本沒看見他的怒氣,直挽著他的手。

  莫鑲雲可就沒那個膽了,看見幕席天怒不可遏的神色,他早就嚇壞了,從沒見大哥發火過,這可是頭一遭,而且看樣子還是大火呢!他惴惴不安的叫了聲:「大哥。」他甚至還不知道他是做錯了什麼呢。

  莫席天從象院回來之後便獨自關在書房裡氣惱,待看見天色漸黑,怕琦兒仍留在象院與顏真卿廝混,心有不甘的立時要去把她抓回來,管她是不是願意,反正他就是不准她跟顏真卿那傢伙在一起,誰知才剛出書房就看到了琦兒在園裡,心下一喜,待他大步走近才發覺她竟跟莫鑲雲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親密狀使他幾乎理智全失,他用僅存一絲的理智控制即將傾暴而發的怒火,沉沉的出聲打斷他們的「好事」。

  琦兒撲到他懷中感到他的灼熱和僵硬,推開他審視他僵硬的臉部,不解地問:「莫大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踮起腳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也不覺有任何異樣呀。

  他很快的將她的手拂開,此時他可沒有心情陪她打哈哈,他要她的解釋!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他神情複雜地低下頭盯著她緩緩地問,眼光更是凌厲地瞄過莫鑲雲,嚇得他冷汗直流。他屏息等著她的回答,感覺心都揪在一塊兒,倘若她的回答是——叫他情何以堪……

  「我在幫阿雲擦藥呀。」她望著被拂開的手,心情不知怎麼變得不太舒暢,他不願她親近他嗎?她直覺的放開挽著他的手,退開一步,笑容不再燦爛。

  「擦藥?」他瞇起眼看向莫鑲雲。

  莫鑲雲頻頻點頭,連忙將背上的傷現給他看,才見莫席天眼中怒火頓滅。

  莫鑲雲心中的警報馬上大響。原來堡裡的傳言是真的!大哥果真看上了琦兒這個……這個可怕的小惡魔!毫無疑問的,他可從沒見過大哥這般憤怒、失態過——終年如冰塊似的大哥終於也開竅了。可是為什麼對象是琦兒呢?有她這麼一個惡魔嫂子,他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才認識沒多久,他就已經被她整得慘兮兮,一旦她當上自己的嫂子,不硬生生地被她剝下一層皮才怪,要是她真進了莫家門他還能活嗎?想到這裡他不禁毛骨悚然。再看大哥那模樣……顯然已經走火入魔、不能自拔,是怎麼也救不了他了……

  莫席天看了他背上的傷,皺了一下眉頭,再看到琦兒手中的藥瓶,心下頓時釋然,眼神也放柔和了些,只是眉頭還未完全鬆開地道:「那也不用拉拉扯扯的,成什麼樣子!」

  「那是琦兒她——」話沒說完,莫鑲雲及時摀住自己的嘴巴,還好!若是告訴大哥琦兒要脫他的褲子,那時即使他是屬於抗拒受害的一方,恐怕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可是他的慶幸顯然是多餘的,他沒料到琦兒竟在一旁替他接下去道:「是我要他脫褲子,他硬是不肯,可是沒把褲子脫下來我要怎麼擦藥?說得我差點親自幫他動手脫了。」

  莫鑲雲慘叫,琦兒是白癡嗎?

  「什麼?你要幫他脫褲子?」莫席天聞言氣壞了,一把抓起她的肩膀,危險的瞇著雙眸詢問她。

  「是啊……我既然要幫他擦藥,自然要……」她心跳差點停止了,他握在她肩膀上的力道,讓她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他的怒氣,她從沒發現他這麼可怕過,她不知自己是做錯了什麼,引得他如此生氣?

  「閉嘴!」他吼斷她的話!二話不說的扛起她,不顧她的反抗,大步直往他來時的方向行去,臨走時不忘丟下一句話。令莫鑲雲頻頻叫屈。

  「你的傷大可去叫別人幫你抹,若再叫我看到你叫琦兒幫你擦藥——」他頓了一下。「後果你就自行負責!」

  天啊!這什麼話?自行負責?他是招誰惹誰了,簡直是無妄之災嘛!他媽的,他忍不住罵髒話!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親大哥竟是個重色輕弟的角色!真是枉費他平常那麼敬重、仰慕他!他不禁感慨。

  莫席天扛著琦兒踢開書房的門,隨即用腳跟再將門關上,「砰!」的一聲,門板震動像是要垮了一般。

  這個舉動顯示他此時正是怒氣騰騰無處發洩!到了書房的太師椅前,他粗魯的將她丟在椅子上,不理她的哀痛聲,雙眼炬炬的瞪視著她!

  「哎喲!痛死了,你那麼大力做什麼?我跟你有仇呀!」她立時站起來揉著發痛的屁股,氣憤的大吼!無緣無故的對她生氣,又無緣無故的將她扛來這裡,還用丟得把她丟在椅子上,他今天不只奇怪,根本就是野蠻又不可理喻!

  「你根本就是不知廉恥,竟想要脫男人的褲子——我真懷疑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難掩憤恨的低吼。

  「我……我不知廉恥,你說我不知廉恥?」她氣極了,心也痛極了,他竟然如此說她?我只不過要幫阿雲擦藥,你就這樣惡意貶損我——我做錯了什麼?」她強忍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地問。

  「你還不認錯?你一個女孩子家竟無恥到要替一個大男人脫褲子這就是不對!」她驟然發紅的眼眶弄亂了他的情緒,他握緊拳頭,強壓下想要憐惜她的衝動,她可知道她這樣輕率罔顧禮教的行為是多麼要不得,不知情的人會以何種眼光看她?她必須學著如何克制自己的衝動行事,尤其她現在還是一副不認錯的樣子,這更令他著惱。

  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屑,她倔強的收起將要滴下的淚。傲氣與怒氣齊生,她冷笑道:「你管我無不無恥,我喜歡脫誰的褲子就脫誰的褲子,你有什麼權力管我。走開!」她揮手示意要離開,看見他仍舊擋站在她身前,她雙手用力推開他。「你也沒有權力強押我來這裡!本姑娘要走了誰也管不著!」她甩頭用力踏步就要離開。

  「不准離開!」他大吼的令命她。

  她聞言腳步略停了一下,冷哼一聲,依舊伸手打開房門,不理會他的命令。

  「我說,不准你離開!」見她不理他,他迅速大步來到她身後,按往她的肩膀欲將她扳回。

  她肩略一斜,滑溜的避開他的大手,他愣了愣,她已踏出房門,他隨即又用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腰,她在他的手一碰觸到她的身體時,右手輕輕一撥身子一轉,不著痕跡脫離他的掌握,怒氣沖沖的面對著他。

  「你到底想要作什麼!」她站在長廊上,對著書房門口的他憤憤地道。

  她的武功竟這麼好?他腦中一抹模糊的懷疑的影子在這一瞬間突然明朗——

  他直立在門內,專注看著盛怒中依舊美麗得讓人不敢逼視的她。表情由驚愕、不信、深思,到恍然明白。深受欺騙的感覺像一把刀劃過他的心,突然之間他發覺他一點也不瞭解她。她到底是誰!這陣子他竟被她這個美麗的小女人給迷惑了,竟然沒有問過她的身世背景,只知道盲目的——愛她?他是真的愛她嗎?或是一時對她美貌的迷戀?這時他的心忽然亂了起來。

  她混進渾天堡的目的是什麼?複雜深沉的眼睛冰冷的瞪著她,他咬牙緩緩地道:「你武功很好。」

  「我跟你說過我不會武功嗎?而且,這似乎也不關你的事。」她依舊賭氣地道。在門楣的陰影中她看不清楚他表情的變化,只知道他依然盛怒,而且氣壓還變得非常的低。

  「你到底是誰?」他語氣冷森森地問。

  「哈!我看你的腦筋真的有問題,先前那麼莫名其妙的大發脾氣,現在又問我是誰?老天!你該不會是喪失記憶了吧?」想到有這個可能,她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皺著眉頭有一點擔心,他該不會誤食了什麼失憶草之類的吧?

  「不要跟我打哈哈。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還有,你來渾天堡到底有什麼目的?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再次嚴厲的問她。

  她瞪大了雙眼,終於明白他是要問什麼了,原來他不是得了什麼失憶症,害她白擔心了一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依他的語意,假如她沒有聽錯,他竟然懷疑她是……奸細?

  「你——」真實姓名?目的?哈哈!她感到好笑。「你現在問這個不會嫌太遲了嗎?」她走近他,抬頭看到他瞇起的森冷雙眼。

  「你到底說是不說?」他眼神危險地瞇著漸漸靠近的她。

  「說又怎樣?不說又怎樣?」她在他身前不到一步的距離停下來,無懼地問。

  他實在很佩服她的膽大,在他盛怒之下還沒有人敢直視他,更別說自動靠得那麼近了。「你說實話我從輕發落,若不老實說——

  「哦?你有什麼辦法讓我說?」她好奇地問。

  「渾天堡的牢房和刑具不是擺著好看的。」他冷冷地說。

  「你想對我用刑?」她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

  「若你說實話,我自會放你一條生路。」

  她瞪著他,眼中冒火地道:「很好,那你仔細聽好了,本小姐的真實姓名就是叫做柳琦兒,而我來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目的,你不會忘了是你雞婆帶我回來的吧?」

  「若我知道你有武功,我不會毫無戒心的帶你回來,還有你武功既然不弱,從不怎麼高的樹上掉下來根本就不礙事,你敢說你沒有騙我!你老實說,你使計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又想到那天……「血影」?這個念頭闖入腦海,他不敢置信的扣住她的肩膀,厲聲說:「莫非你是『血影』的人?」

  他指勁入骨,她竟掙脫不了,疼得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血影」?他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看著他扭曲的「醜臉」,她實在是受不了了,賭氣地大吼:「你想什麼就是什麼,這樣你滿意了吧?」

  話落,立時偏過頭不再看他,他根本就已經把她給定罪了,無論她說什麼他根本就不會信,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聞言如雷擊耳,驟然放開她,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喃喃地道:「你真是『血影』的人?」

  「我說過我不是!不過你根本不相信對不對?所以我也不想浪費口水跟你解釋一大堆,你想怎麼辦我就怎麼辦我吧。」她不看他,瞇著廊道裡翠綠枝葉漠然地說道。

  「你——你。」他沉痛的深吸一口氣,張口疾呼:「來人呀!」

  兩名侍衛應聲出現,恭聲道:「堡主有何吩咐?」

  「把她關入牢房裡,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准放她出來!」他轉身面向書房命令道。

  「這……」兩名侍衛錯愕相望一眼,又看了堡主盛怒的僵硬背影,遲疑的不敢動手,頻望莫席天和琦兒,她不是最近傳言的堡主夫人……

  「還不快動手!」他背著手厲吼。

  「是。」侍衛走到琦兒身邊,吶吶地說:「琦兒小姐,這……」

  「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們的,我不像某人這麼沒有風度。我這就跟你們走。」她淡淡地說,挺直背轉過身,隨著兩名侍衛大步就走,自始至終看都沒看莫席天一眼。

  莫席天木然的看著她倔強的背影離去。

  這心中的痛是什麼?他愛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在對她完全不瞭解的情況下,他有可能真的就這麼愛上一個人了嗎?理智與情感互相交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在此時他竟迷惑了?

  夾帶著怒氣和難解的思緒,他憤怒的走進書房,用力甩上門。「砰!」的一聲!幾乎將那無辜的門給甩壞了。

  同時也驚動了整個渾天堡……



  渾天堡的地牢冷颶颶。

  在地牢裡。琦兒自懷中攤開自顏真卿那兒拿來的資料,沉思著。

  那是一張羊皮卷子,被摺成四層,攤開來是一大張的山水地圖,點綴著零零碎碎無數的紅黑符號,左下角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荒北一帶幾乎滅絕的一支民族所使用的的特殊文字。

  據說那是一支非常獨特的民族。不知從何時起便在荒北一帶出沒,卻從不和別的民族親近,獨自居住在偏遠的山區,是屬於非常封閉的一支民族。在數十年前聽說他們居住的地帶發生了巨大的天災,自此這支民族便從此不再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似乎全族的人在那一夜之間全消失無蹤。沒人知道他們從何處來,也沒人知道他們如今的下落。後來,更別說有人會認識他們的語言和文字了。

  可是琦兒卻偏偏認識它的文字。

  而且既會說也會寫。

  這原因並不特別。總之是她師父雲霞師太教的;在她六歲那年,師太便教會她寫、讀和說,到了八歲時才停止用那奇怪的語言對話。

  琦兒仔細看完那些小字,竟歎息了幾聲,眉頭漸漸鎖緊。

  怎麼會這樣呢?若上面所寫屬實,她該如何去做?

  想了半天,她決定回雲霞山找師父。有一些疑問她必須趕回去問師父才行,等她證實羊捲上所寫的,她才有辦法解決「血影」的問題。

  只是——她無奈的看了週遭一眼,幽幽暗暗、冷冷清清的沒半個人,顯然這牢房的生意並不好,目前只關她一個人。

  牢內的空間寬敞,因為在地下所以四周皆是土牆打也打不破,牢寵的鐵條也有手臂粗,上頭開了一、兩扇小窗,好在她選了這個有窗子的角落棲身,雖然冷了些,卻空氣流通光線充足,減輕了地牢潮濕和過重的霉味,就關犯人來說環境算是不錯了。出入只留一條通道延伸到地面上,守衛只需在出入口守著,便萬無一失不怕犯人會從別的地方逃走,除了三餐送飯菜來之外,那些守衛是不會踏進牢裡一步的,害她連威脅利誘連哄帶騙的招式都用不上。唉!連踏出這牢房都是一個問題!怎麼去找師父?她苦惱的想著。

  事實上她並不怪莫席天如此對她,當時情緒激動之下她也太倔強了,不該賭著一口氣不肯向他解釋一切,現在冷靜想來也滿後悔的。只是——她不禁笑了出來,她要怎麼向他解釋?說她當初只是想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守在身邊,很多事就省得自己動手,所以才不顧後果使計跟著他?還是當時她實在是太無聊了,沒事做才找他玩玩?剛好看他順眼有意將他納為夫婿人選?或是……哎呀!再多想也無益,她敢用項上人頭保證,她當時若是老實說了,他也不見得會相信。

  說來說去就是他對她還不夠瞭解、不夠信任。不瞭解這一點她還可以原諒,畢竟一些瞭解她的人最後都很奇怪的對她敬而遠之,甚至避之如蛇蠍,說也奇怪,照理說她長得這麼漂亮,個性活潑又聰明,有什麼好怕的?對於這一點她可是百思不解,不過她可不希望莫大哥對她的態度也像他人一般,所以他不瞭解她這一點她並不介意,但是不信任——哼!這一點就使她生氣了,她哪一點看起來像壞人、像奸細來著?枉費她自進堡來對他的好感呈直線上升,簡直可以說是滿意極了,還私自將他列入丈夫候選人的第一位,第一位呢!可是經過這下子,她有必要好好的考慮考慮才行。

  她收好羊皮卷,就地躺下來休息。石板地透著森森冰冷,剛好冷卻一下她的思緒。眼神直望著前上方的窄小窗子,隱約可看到外面青草的尾尖和樹幹枝葉映著青藍的天空,今天是個好天氣吧。她突然好想好想師父、爹娘、香兒和哥哥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正在做什麼?是不是也正想著她?不覺淚水竟已流落髮際濕了頭髮,她警覺的忙擦掉淚水,最近她到底是怎麼了?老是想哭。

  「琦兒?琦兒,你在睡覺嗎?」

  一個呼喚聲劃破寂靜的地牢帶起沉沉的回音。

  她聞聲抬起頭。驚喜的看到了莫鑲雲,她馬上跳了起來高興地大叫:「哇!總算有人來看我了!好感動喔!阿雲,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

  看她那麼高興、希冀的看著他,莫鑲雲很不好意思地道:「不是的,沒有大哥的允准我可不敢私自放人。」事實上他是聽到大哥竟然會將琦兒關入地牢,非常的驚訝,也覺得未來出現了一絲曙光。此時,他是好心的專門來探視災情的。當然,換句話說是「幸災樂禍」他也不反對。

  「喔。」她垮下了肩,撇撇嘴道。「那你來做什麼?吃飽飯沒事做嗎?」

  「琦兒,你可要有良心呀,你知不知道大哥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進來探監,我可是冒著被大哥罵的風險,偷偷來探望你的耶!」他聞言不滿的大呼。

  「他不准任何人來看我?原來如此,哼!他還真是小氣」她嘟著嘴生氣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大哥。」他為莫席天辯護。誰叫你沒事承認自己是奸細,老奶奶前幾天又回南方,現在誰也救不了你了。還有你都不知這幾天堡裡的人有多不好過,大哥自從把你關進來之後,脾氣簡直糟透了!看來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他頗有深意地說。

  「哼,活該,管他氣死!」她不屑地道。

  她忽然想到什麼,瞇起眼看著莫鑲雲。看得他全身發毛,他勉強彎起嘴角,不自然地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她邪邪的笑了開來。「我想——你不會真的這麼好心來探望我吧?不過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的目的。」

  「什麼目的?」

  「我們倆心知肚明便好,你先幫我找顏真卿吧。」她莫測高深地道。

  「做什麼?」他疑惑地問。顏真卿?不是每年來渾天堡吃免費飯的那個怪人嗎?琦兒怎麼會認識他?不過怪人與怪人相處,那也變得不奇怪了。

  「帶話給他。」她歎了口氣,斜眼看到他眼底的懷疑便沒好口氣地道:「你幫不幫忙?還是你也認為我是奸細?」

  「我相信你不是的。」他誠懇地道。雖然她的行為異於平常的女子,幾天的相處也讓他怕怕的,可是他是真心認為她絕對不是那種人。至少不會和凶殘的血影劃上等號。不過既然她想走,他自然也樂得助她,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嗎?

  趁大哥對她發火時助她逃走,從此跟她說拜拜,永不再見面。然後再幫大哥找一個賢淑的妻子,那一切就太美好了。看來他的如意算盤是被琦兒看出了,琦兒真是聰明到幾近可怕的地步,將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莫鑲雲想到這點不禁心頭發毛,希望他沒惹到她才是。

  看到莫鑲雲對她的信任,她感動極了。看,連懼她如蛇蠍、恨不得她早些離開的人都不相信她是奸細,那個莫席天竟會白癡得以為她真是「血影」派來的,想到這裡她不禁大呼,怨歎呀!「那好,你去跟他說我現在的處境,叫他去找我家那條大魚通知他。」

  現在也只有江魚才有辦法將她弄出這裡了。她苦笑。

  

  「琦兒被你大哥關入地牢?怎麼會這樣,我去找你大哥問清楚。」顏真卿聽到莫鑲雲帶來的消息,錯愕的大叫,轉身要去找莫席天理論。

  莫鑲雲攔住他,並說道:「沒有用的,我不知和我大哥溝通了幾次,都沒有用,他是不會輕易被人說服的。」

  莫鑲雲第一次看到顏真卿的真面目,他一向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總戴上一副鬼面具嚇人,多年來不曾看到他拿下面具,不知為什麼這一次他竟破天荒的臉上沒有戴任何東西,他還以為他一定是長得很恐怖才用面具遮著臉,沒想到他長得還真好看,即使臉上有一道刀疤卻不顯得可怖,反而男人味十足,奇怪他以往怎麼要遮掩起來呢?

  顏真卿自然知道莫席天的個性,超強堅硬,只要他不願意,任何人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答應的。他頹然坐回椅子上,敲擊著桌面。「難道他真相信琦兒會對渾天堡不利,甚至認為她是『血影』的人?」

  「我想不是,他有可能是在跟琦兒嘔氣。」莫鑲雲不以為然地說。

  「嘔氣?小心把人給嘔跑了,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顏真卿哼聲道。

  莫鑲雲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彎起嘴角眼神帶點惡作劇的意味,閒閒地道:「就快了……我剛剛才去看琦兒,她叫我告訴你,說什麼去找她家那條大魚的。我想她是要搬救兵吧?」

  「她叫我去找那條魚?」想到江魚那小子,他不禁皺眉頭,他可不喜歡跟他打交道,有一筆帳還沒跟他算呢!

  「那條大魚到底是誰?」莫鑲雲好奇地問。

  他斜看他一眼。「你知道『水銀』這個組織嗎?」

  「『水銀』?我自然知道。」

  「那條魚就是在『水銀裡』自在翻騰的那條大魚。」

  「你是說那個江魚?」他不敢置信,江魚在短短的三年內使「水銀」這個組織從默默無名到如今奇跡似的揚名江湖,這其中要運用多少的智慧和耐力,這個江魚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連從不輕易誇讚別人的大哥就曾讚他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真不敢相信,琦兒到底是怎麼認識他的?

  「沒錯,就是那條難以捉摸、滑不溜丟的江魚。而且,琦大小姐不只是認識他,跟他的感情還好得不得了呢!」尤其是做壞事的時候更是狼狽為奸,配合默契之好,讓人不想佩服也難。

  「對了,你不怕琦兒跑走了你大哥會找你算帳?我實在很懷疑,你為什麼要幫琦兒?那不是擺明了跟你大哥作對嗎?」他瞇了眼仔細的看他。

  莫鑲雲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兩手隨意一擺,好笑道:「嘿!我又沒放走琦兒,是別人放走的,跟我是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我會偏向琦兒這邊,這可是為了我的未來著想,我寧可被大哥罵一頓也不願去得罪琦兒。」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送走她才是。

  「嘖,想不到你如此狡詐!」他眨了眨眼,繼而假意的大大歎了口氣,道:「唉,談起你大哥,我實在為他感到可憐。」根據他多年的觀察,基本上莫席天是屬於外冷內熱、從一而終的男人,不愛則已,一愛則驚人,但是他卻出乎意料的愛上刁鑽古怪的琦兒……唉,同為男性同胞,叫他怎能不同情莫席天……

  「嗯,亦有同感。」莫鑲雲深表贊同的用力點頭。不過他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的,等大哥漸漸忘掉她時,他一定會找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子介紹給大哥,撫平大哥心中的傷痕。嗯,真是越想越完美呀!想著想著,他不禁吃吃的笑了。

  他瘋了!

  顏真卿看著莫鑲雲忽然彎著眼怪異的吃吃傻笑,他不動聲色的離他遠遠的,生怕瘋病會傳染一般。

  把玩著小窗外偶爾飄飛進來的枯草葉,逗弄著昨天不小心進來的一隻美麗小天牛,它有長長的觸角,深黑碧綠油亮的外殼,讓人看了簡直愛不釋手……當然這是指琦兒而言,普通女子看了這樣的小昆蟲搞不好尖叫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去碰一下!所以琦兒現在跟它玩得不亦樂乎的模樣實在是非常怪異。

  只見它似乎不堪琦兒小姐的搔擾,突由地展翅,用飛撞式的朝鐵條直衝,然後緊緊的抱住,這個動作引得她開懷大笑,起身往小天牛方向走去,晃著手中的枯草,難得來了一個小玩伴,她不打算太早放過那只誤闖禁地的小天牛……

  過了良久,終於她玩累了,而那只天牛也翅膀全開的猶如僵死在地,原本強健油亮的腳,如今只能微微的顫動表示它尚有一絲氣息,沒被琦兒玩死。琦兒看它那麼盡力陪自己玩了一個上午的分上,將它從地上拾起,看了一眼上頭高高的小窗子,略一運氣,雙腳緩緩離地升空將它平安的送出窗外,見它一拐一拐的疾奔而去,嘴角大彎,忽然心想,不知她養的那些小白蟲長大一些了沒?已經好幾天沒回去玉竹軒了,她到底被關了幾天?四天?五天?那個可惡的莫席天竟沒來看她一次,看來他是不打算放人了,也沒見任何消息,即使要殺頭也該通知她一聲吧,她不耐的想著。

  照理說,江魚得到消息也該來報到了,竟到現在還沒看到他的人影,辦事效率真是越來越差了,這樣下去「水銀」還支撐得下去嗎?他來了非要說說他不可!她發洩怒氣的用腳跟踢著石板,她已經越來越沒有耐心了,心急著欲揭開「血影」之謎,同時也怨慰莫席天,狠心的關她這麼多天卻一次也沒來看她,就這樣不管她的死活!她更用力的踢了石板一下,將手上的枯草葉撕得碎碎的發洩怨氣!

  「哼!從今以後我算是跟你對上了!」同時她丈夫人選名單中絕對沒有莫席天這三個字!她忿忿的想著。

  「嘖嘖!真恐怖,哪個人這麼倒楣的被你對上?我替他哀悼吶。」一個人影緩緩的走了進來,搖頭晃腦地嘻笑道。

  「江魚?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在路上了呢!」琦兒驚喜的看看他,繼而不快地道。

  只見他依然是上次見到他時的小廝打扮,只是這次面具很自動的先拿下來,很是瀟灑地帶著一副玩世不恭的味道。聽到琦兒當面劈來的話,也只是笑笑,然後假裝抱怨地說:「喂!大小姐。你以為渾天堡是隨便可自由出入的呀?我可是費盡心機,冒著隨時喪命的危險來救你的耶!你竟還咒我死?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報,我乾脆待在夢妹妹那裡,聽她的溫言軟語不是很舒服?」他笑著,對於她那張嘴臉他早已習慣、麻木了,不這樣哪像他熟識的琦兒。

  「你還敢說你夢妹妹?要不是因為你違背誓言看上她,我今天會在這裡?」說到這個她如今是一口怨氣吞不下。

  「這關我跟她什麼事?」他閒閒的回答,拿出鎖匙將鐵鎖打開,拉開鏈條推開鐵門,笑著道:「可以出來啦。」

  「哼!就是跟你們有關係!」她又甩頭。

  「哦?怎麼說?」他有些好奇了,她進渾天堡竟與他和夢兒有關?

  她走出牢寵,對著他希冀的目光冷冷的笑,然後用手指大力戮著他的胸部,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地說:「我、不、告、訴、你!」不理會他的反應,甩頭昂首闊步的走上地牢的階梯。總不能老實的告訴他她是為了釣夫而來的吧!如今她夫沒釣成反而狼狽的被關在地牢裡,這個面子她可丟不起。

  「喂!等一下,別走那麼快,你想出去昭告世人你私自逃獄呀。」

  琦兒聞言,臉色一變,不甘心的轉身回到他身邊瞪著他。

  「好了,別瞪了,再瞪下去小心眼珠子突出來,看來不用我的巧手也沒人認得你是大美女琦兒小姐哦!」他乘機輕捏了她一把氣嘟嘟的細白臉頰取笑道,琦兒不甘示弱,反手往他大腿用力一捏——慘叫聲立起。「哎喲、哎喲——內碎掉了,小力一點——」

  「哼!別淨說些瞎話,還不快動手。」她放開手,插腰說道。

  他只好揉著發疼的大腿,一定烏青了!一邊俐落地拿出瓶瓶罐罐,開始對著琦兒的花容月貌大下其手。

  沒幾下,原本美麗的容顏在江魚的巧手之下變成了另外一張臉,是那種讓人看過便忘的普通面孔。他拿出一面小鏡給她觀看自己的模樣,琦兒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嗯,你的技術越來越好了呢。」

  「哪,快將這套衣服換上,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他拿了一套小廝的衣衫給她,收起那些易容藥瓶,催促道。

  「轉過身,數二十秒。」她接下衣服,命令道。

  「拜託,又不是沒看過你換衣服,幹什麼那麼麻煩?」

  「轉——過——身!」她堅持道。

  沒奈何,他依言轉身,嘴巴仍不停埋怨道:「你來這裡住了一陣子,脾氣沒改,規矩倒是學了不少……」

  「嘿,本姑娘可還想嫁人呢,既然你自動放棄我這個美嬌娘,我可不做蝕本生意,哪還有便宜讓你佔!你要看就去看你那個夢妹妹吧。」她在他身後,快速的換衣,一邊跟他說話。

  「嗯,說得也對,反正你也沒有什麼可看頭,看了這麼多年了,也引不起我的興趣,還是夢妹妹好……」他手抱著胸,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冷不防一隻耳朵被琦兒從後面提了起來,疼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怎麼她換衣服這麼快?

  「你說我沒可看頭的意思是說我的身材不好嘍?」

  在琦兒危險的口氣之下他哪敢說是,只好忍著淚陪笑道:「你誤會了,你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身材絕對是一等一的好,美妙得緊,美妙得緊……」

  她甩掉了他的耳朵,既好心又邪氣地說道:「算了,這點小事我才不跟你計較……」

  他擰著臉撫著已經失去知覺的耳朵,苦笑道:「多謝了。」

  「不用謝了。」她揮揮手,又道。「改天我若遇到你的夢妹妹,我會記得告訴她,你曾經很誇講我美妙的身材呢。」她轉了一圈,故意裝作滿意的觀看自己的身材。

  「天啊,你想害死我呀。」他大叫,哀嚎。他一向堅信吃醋的女人是很可怕的。若琦兒當真去跟夢兒說這一番話,那他以後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

  琦兒聽到他叫得那麼大聲,跳了起來,連忙摀住他的大嘴巴,緊張地朝地牢口張望一下,用責備的口氣壓低聲音道:「別大聲嚷嚷,你要讓人家知道你在這裡呀?」

  「那你……」他委屈的看著她,大有不放過我,我就讓大家不好過之態。

  「跟你開玩笑的啦!」她好笑地道,她發現事情只要一扯上夢兒,要控制江魚其實是很簡單的。

  「走吧,我可不願意再繼續待在這裡。」

  於是,兩人大搖大擺的走出牢房,看守牢房的守衛早就被江魚放倒在牢門外,兩人合作將那些昏迷的守衛搬入牢內,看來要等到換班的人來才會被發現,到那時,他和琦兒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不知在哪裡逍遙自在啦!渾天堡的人馬要想找到他們,那可難嘍!



  在議事廳中,渾天堡的各地所屬重要幹部全都到齊了;還有北方七大管事和南方三大管事,以及堡主莫席天。

  大廳裡嚴肅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

  沒辦法,這次所討論的議題是讓人頭疼的殺手組織「血影」。

  沒人知道它的來處、目的及為何它這次的目標竟是衝著渾天堡而來,目前渾天堡接連已有三處分舵遭「血影」暗襲,死傷無數。令堡內眾兄弟既悲痛又憤怒,恨不得將「血影」挫骨揚灰,為那些死傷的自家兄弟報仇雪恨!只是到目前為止,雖然精兵盡出,卻也查不到敵人的巢穴蹤影,怎不令人扼腕生氣。

  「堡主,那位關在地牢的小丫頭,當真是『血影』派來臥底的奸細?」天霸首先沉不住氣的問出眾人不敢出口,也是各個管事最大的疑問。

  天霸他雖然沒見過那個叫做琦兒的小姑娘,可是他可不大相信堡中的傳言,未來的堡主夫人?還不是被關入地牢!他不屑的撇撇嘴,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會有什麼要命的本事魅力?讓大家提到她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老鼠樣?

  在場的眾人都聰明地保持沉默。

  莫席天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天霸的身上,他淡淡地道:「尚未確定。」

  「堡主,請容屬下說一句話。」大總管上前恭聲道。

  「大總管請說。」

  「稟堡主,屬下也認為琦兒小姐雖然調皮了些,但她絕對是個好女孩,應不至於做出傷害渾天堡的事才是。」大總管冒著冷汗為琦兒說話。這些日子他身為堡內的總管,跟琦兒這個美麗活潑的小女孩常有接觸,私心早就認定她遲早必成為渾天堡的主母,未來的堡主夫人,這次的事件其中必有誤會,他無法聯想那麼可人的小姑娘,會跟殘暴的「血影」有任何關聯。

  「屬下在堡中養傷期間跟琦兒小姐曾見過幾次面,我認為琦兒小姐當不至於危害渾天堡才是,既然沒有證據認定她是奸細,堡主貿然將她關入地牢似乎不妥。」陳堂主也道。

  「是呀,大哥,我也認為琦兒不可能和『血影』有掛勾。」莫鑲雲很正義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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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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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你們是在幹什麼東東?」天霸粗獷的聲音又響起,不以為然的大聲嚷嚷。你們常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壞人是不會寫在臉上的,哼!那個小女孩搞不好就是奸細,何況她若沒有可疑的地方堡主也不會將她關入地牢,不是嗎?」在他眼裡莫席天簡直像是神一般,神聖不可侵犯,自然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移,所做的決定百分之百信服,可從來不曾想過有一絲懷疑的念頭。

  他得意洋洋的說了一番話,卻惹來莫鑲雲一干人的大白眼。個個眼裡明明白白的寫著:大莽夫!未清楚狀況便胡亂說話,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怎麼?我有說錯嗎?」他不解又理直氣壯的瞪回去。

  大總管不理他,逕自向莫席天道:「堡主,事情尚未查明就將琦兒小姐關入地牢,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堡主,我十分贊成二堡主的話,何況她一個女孩家在潮濕冰冷的地牢裡關上這麼多天,只怕會受不了。」陳堂主跟著說。

  「對呀,或許琦兒如今已經病倒了也說不定……唉,可憐琦兒小姐瘦瘦弱弱的……」大總管擔心地說道。

  莫席天面無表情的聽他們一來一往的替琦兒求情,心中實在五味雜陳。沒想到琦兒來這裡沒幾個月人緣就這麼好,連一向有條有理、最講究規矩的大總管也幫著視規矩為無物的琦兒講話,看來琦兒的魅力實在不可小看。想來他自己會一時被她迷惑,誤認為他愛上她,那也是情有可原。他這樣告訴自己,不理會心底難解的煩亂。她會武功在牢裡幾天應該不會生病吧?他忽又擔心的想,不覺眉頭擰了起來。

  「大哥?」「堡主?」

  他聞聲自沉思中驚醒,眾人疑惑的焦距集中在他身上,他不禁暗罵自己,他竟為她在會議中失了神?抬眼環顧眾人一眼,緩緩地道:「她的事我自會處理。先說說你們各地的人馬目前可有『血影』的消息?」目前最重要的是「血影;這件事,至於琦兒會不會跟「血影」有關,那天他將她關進牢裡,心靜下來,仔細的想過之後,已經十分確定是錯怪了她,可是她終究欺騙了他不是嗎?讓她受點教訓也是應該。他這麼想著。

  看見每個堂主臉色黯淡下來不發一語,他也知道答案,暗地裡歎了一口氣,他並不懷疑每個堂主的能力,在場的任何一位堂主若肯走出去自立門戶,絕對是稱霸一方的梟雄,他們肯屈就在渾天堡有些是看在他父親的分上,當然也是他們對他的認同和支持。他不禁皺緊眉頭,到底這「血影」是何方神聖?渾天堡出動了眾多精兵,竟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查不出來……

  「堡主,我們何不找『水銀』試試。」一向沉靜的卜管事忽然提議道。

  「對呀,堡主,雖然『水銀』是個新興的組織,可是聽說可神得很,無論多麼隱密的事它都有辦法查出來,到目前為止還沒聽說它有什麼查不出來的事,找『水銀』或許也是個辦法。」話堂主顯然十分信任「水銀」的實力,大表贊同。

  可是,在一旁一向和話月裡處處作對的天霸則有話說了。

  「喂,話月裡,你說這樣就不對了,想我們堂堂渾天堡都查不出來的事,那個什麼水銀不銀的會有什麼通天本領,會比咱們還厲害?」天霸故意和他唱反調地說道。

  話月裡照常例,不屑的先撇撇嘴,不友善地回道:「天霸,俗話說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水銀』能在短短三年間揚名江湖這可是事實,我們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話月裡道。

  「哼!怕是徒具虛名之輩罷了。」

  「我看你是夜郎自大,看不得別人好。」話月裡微怒道。

  「你說什麼?你才胳臂往外彎,到底『水銀』是給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為它說好話?」天霸更是生氣,站到話月裡面前瞪起怒目道。

  兩人一高一低怒目相瞪,氣氛一時僵硬起來。

  提議找「水銀」的卜管事吊著眼,手環胸,標準的「坐高山,看馬相踢」。這兩個人他才講了一句話,堡主都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兩人倒能吵到變臉,看來宿怨當真結得很深了。

  其他的堂主更是坐得坐、喝茶的喝茶,一點也沒受他們的影響;沒辦法,這戲每一次開會都會上演,早見怪不怪了。

  莫席天也不理他們,反正照慣例他們瞪一會兒就會好了。倒是卜管事的提議值得參考。

  「卜管事,你知道如何跟『水銀』聯絡,跟他們交易嗎?」「水銀」是一個神秘難測的組織,向來不在陽光下曝光,尤其是領導「水銀」的江魚,傳說是個可怕又神秘的男人,沒人知道江魚的過去,更沒有人知道江魚是圓是扁,但是能在江湖上短短三年內,排除各大門派的阻礙,滲入各個階層組織、掌握人不可知的秘密,你能說這個男人不可怕嗎?卜管事既然會突然提出這個意思,相信他必定有和「水銀」接觸的方法。

  莫席天沒有說話,只是深思的盯著他看,卜管事自然明瞭堡主的意思。

  「稟堡主,去年成州縣令全家遭人殺害的案子,堡主可有印象?」

  莫席天點頭。

  成州縣令全家六十二條人命無一倖存,連三歲小孩兒也沒放過,手段之狠令人咬牙,是轟動全國的大消息,聽說後來是成州縣令的一個流落在外的兄弟替縣令全家報了仇,而那兇手竟是兩位名門正派的掌門人,為一件武林至寶起了貪念。

  「那時引起全國義憤,實因那成州縣令是個難得的好官,受他恩澤的江湖人不少,雖官品不高卻深受人民的愛戴。所以有多路人馬都要為他報仇,只是眾人找了三個多月卻一點線索都沒有,最後還是借助了『水銀』這個組織找出兇手。」

  「嘿!你怎麼知道是『水銀』找出來的?這件事人人都知道是縣令的兄弟找出兇手執仇的,怎麼你卻說是『水銀』?」莫鑲雲在一旁問。

  卜管事笑了笑,回答說:「因為那時我也有加入追查行列,而成州縣令的兄弟正好也是我的好朋友,由他口中我才知道這個真相。」

  「原來,那『水銀』當真是很厲害了……」莫鑲雲點頭,喃喃自語地道。

  「只是此時若要找我那個朋友打聽『水銀』的消息恐怕是不可能了。」

  「為什麼?」

  「我那個朋友在幫他兄長報仇之後就消失了,要找他恐怕不容易。」

  「嘿!這不是問題,我知道一個人認識江魚,而且跟他熟得很吶!」莫鑲雲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個讓大哥對琦兒死心的辦法了。

  「是誰?」莫席天問。

  「就是琦兒。聽顏真卿說她跟江魚的關係匪淺,聽顏真卿講,他們兩人可真是天生一對(狼狽也算是天生一對吧?他可沒說謊。),感情好得不得了……」他小心的瞄了莫席天一眼,他這樣說意思應該很明白了吧?總之,他的意思就是暗示莫席天琦兒可能已經名花有主,希望他能夠對琦兒死心。

  莫席天沒答話,此時他正努力按捺住心中湧翻的酸潮和莫名的怒意。反而在一旁的大總管驚呼:「琦兒小姐認識『水銀』的江魚?」

  「那太好了,堡主,我們應該馬上把小琦兒放出來,請她幫我們聯絡『水銀』呀。」大總管笑逐顏開地說,他認為堡主是放不下面子才遲遲不將小琦兒放出來,現在總算有放過小琦兒的理由了。

  「不行。」莫席天沒有考慮的立時拒絕了大總管的提議。

  「為什麼?」大總管十分失望。

  卜管事也道:「是呀,堡主,事實上琦兒小姐並沒有什麼過錯,也沒做出危害渾天堡的事,將她關著似乎不太好,而且我們此時既要找『水銀』也需要她幫忙,再繼續將她關著恐怕她會不肯幫我們。」

  「是呀,是呀。」大總管馬上附和著。

  莫鑲雲趕快道:「就是現在放了也來不及了,關都關了,我看她是不會再幫我們了。」天呀,沒想到有這種反效果,若此時將琦兒給放了出來,琦兒就無法離開渾天堡了。

  「誰說的,琦兒小姐心地善良,才不會記仇。」

  才怪!莫鑲雲翻白眼,她會不會記仇這件事他最清楚不過了。想到這個他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背。

  莫席天依然沒有表情,只是臉色蒼白了些,他抿了下嘴,才道:「也不一定要靠她,你剛才不是提到顏真卿,看來他認識江魚,也可以聯絡『水銀』,就找他吧。」

  「這個……」莫鑲雲此時心裡頭暗罵,這個顏真卿出去找江魚竟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恐怕是溜了。而那江魚動作怎麼這麼慢,還沒將琦兒送出去,真是的。

  「還有什麼問題嗎?」莫席天不耐地問。

  「這個……大哥,我可能忘了告訴你,顏真卿在兩天前便離開渾天堡了。」他歎氣。

  大總管聞言馬上喜道:「那我們得趕快請琦兒小姐幫忙才行呀,堡主。」

  莫席天聞言,頓時臉色沉了下去,終究是要他放了琦兒就對了!要他放了琦兒——免談!

  事實上,莫席天內心一直拒絕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早就知道這次關琦兒的事他確實做得太霸道了,也是個很蠢的行為。可是在還沒有理清他心頭上那一團糟前,他生怕放了她之後,她會立刻離開渾天堡,離開他……不,不行,在他想出妥善之計前他說什麼也不會放她出來。

  「顏真卿走了,我們不會派人馬將他找出來?」他冷哼一聲道。

  「堡主——」大總管和卜管事們齊聲無奈地叫道。

  堡主為何執意不肯放琦兒小姐?他們實在想不出理由。

  「天霸、話月裡,你們兩人負責去把顏真卿請回來。」莫席天轉向互瞪姿勢沒變,到目前為止眼睛也沒眨一下的兩個人,想他們兩人瞪那麼久也該累了。

  天霸和話月裡雖然是很認真瞪著對方,但耳朵可沒有休息,仍可耳聽八方,剛才堡主和二堡主的對話他們可聽得清楚,馬上收回互瞪的目光,齊齊由鼻孔哼出一聲,互相不屑的撇過頭,轉向莫席天恭敬地道:「是的,堡主,屬下這就去找顏先生!」

  兩人剛才互瞪了許久,如今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各自大步領命往廳外走去。

  在他們兩人打算互擠爭搶開門的時候,雙方狠狠的眼光又將接觸在一起時,門外卻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廳內眾人皆皺起了眉頭。渾天堡的規矩甚嚴,尤其在主管們開會時更是嚴禁打擾。是何人這麼大膽?

  天霸搶先將門打開,開口便大罵:「堡主在開會,你們在吵些什麼?不怕殺頭嗎?」

  話月裡也皺起了眉頭,道:「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發生嗎?」他的意思是說,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你們就準備遭殃啦!

  天霸那兇惡模樣將來人嚇得幾乎屁滾尿流,囁嚅的說不出話。

  「天霸,你們先出去吧。」莫席天開口。

  「是,堡主。」天霸和話月裡這才陸續的步出廳外尋找顏真卿去了。

  「你們進來。」莫席天冷冷地道。管事們在開會是嚴禁打擾的,相信這個規矩沒人不懂。

  那兩人是堡內的守衛,此時他們互望一眼,雙腳顫抖的走進廳內,在距莫席天三丈前卻齊齊突然跪了下來,惶恐地低吶:「稟報堡……堡主……那……那……」

  「有什麼事快說。」

  那兩人又互看了一眼,無限哀淒認命地道:「稟告堡主,琦……琦小姐,琦小姐不見了!請堡主恕罪!」

  「你們說什麼?再說一次!」莫席天聞言大怒拍案!

  「砰」的一聲!嚇得眾人眼珠子都快突了出來!

  莫鑲雲、大總管和卜管事對於莫席天異於平常的反應還沒有那麼明顯的驚訝,畢竟莫席天一遇到琦兒的事便反常,在堡內這已不是新聞了。而對於剛回堡覆命的一些管事們就不一樣了,至少他們投效渾天堡至今還沒見過莫席天大怒的模樣。他們向來冷靜、不露任何喜怒哀樂情緒,有如神祇的偉大堡主,竟會大失常態發這麼大的怒氣?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他們都很用心的盯著盛怒的莫席天看,畢竟——嘿!機會難得呀!

  不過他們一致都很慶幸,幸好堡主發怒的對象不是自己,因為堡主平常不生氣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現在生氣的樣子用可怕兩個字也不足以形容,像是要活活的把人拆了似的。他們一致的非常、非常地同情地上那兩個只怕已經嚇破膽不住顫抖的「肉球」。當然,他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可是那兩人已經嚇得頭都抵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團,就覺得實在該為自己慶幸。

  「堡主請饒命!堡主請饒命!」

  莫席天強自收斂怒火,冷冷地道:「給我說清楚——她是怎麼不見的?」

  

  在莫席天聽完那兩人斷斷續續的說明之後,馬上派出大量的人馬追查琦兒的下落。頓時緊張的氣氛充斥著整個渾天堡,大家都知道琦兒小姐失蹤了,堡內的人莫不憂心忡忡,那樣美麗慧黠明朗的女孩怎麼會失蹤了呢?人人莫不希望琦兒小姐能平安無事的回來。

  莫席天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依守衛所述,琦兒是被人劫獄的

  是誰這麼厲害能入渾天堡如無人之境?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劫走他莫席天的人?他既懊惱又擔心,生怕琦兒倘若有什麼閃失……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整個心又擰了起來,他將會懊悔一輩子的!

  重重的拳頭又落下,擊在無辜的紅木桌上,頓時桌角碎裂成片片落在地上。

  看見大哥傷心又失控的模樣,莫鑲雲不禁感到良心不安。他會不會做錯了?從未看過大哥這等傷心模樣,即使面對渾天堡大難大哥也沒這麼失控過,看來他低估了琦兒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了,要大哥將琦兒放手恐怕是不可能了,他不禁哀聲歎氣的想著,看來今後他只有自求多福了……

  他在莫席天面前試探地低聲道:「大哥,或許對方是來救琦兒出去,對琦兒並無惡意,我們不必要硬是往壞的方向去想吧?」他試著提醒他。

  莫席天目光一閃,這也不無可能,但會是誰?琦兒認識哪些人物?他在腦中過濾,竟想不出一個?他不曾聽她提起她以往的生活,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的身世,和她過往的一切!他痛心的深吸一口氣,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

  「大哥,顏真卿曾說琦兒和『水銀』的江魚關係非比尋常,而顏真卿又剛巧在三天前離開渾天堡,我想這會不會有關聯?畢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我們堡裡劫人的人,必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你想會不會是他——江魚?」莫鑲雲當然不會很白癡的承認這件事自己也有份,只能旁敲側擊的提醒莫席天,天呀!他已經說得這麼白了,大哥不會猜不到吧?真想不到呀!一向冷靜出名的大哥到了情字這一關,原本精明無雙的腦袋似都變成漿糊了,總之,莫鑲雲的結論就是:女人這東東絕對是碰不得的!倘若不幸碰到像琦兒這樣的女人,那結果又是更可憐了。

  「江魚?」莫市天的口氣非常危險,之前莫鑲雲就提過一次了,他和琦兒的關係非比尋常?是怎麼個非比尋常?他酸意滿胸,心緒翻洶,用力的搖搖頭,他不願再繼續深想,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找琦兒,他要先確定她平安無事……

  他望著窗外不知何時開始飄下的細雨,不禁回想起與她初次相遇的那一幕……他對她當真是一時的迷戀……

  至今,她總是左右著他的喜怒哀樂,這當真只是自己一時的迷戀?

  

  十天之後

  在這十天裡,渾天堡幾乎派出所有的精英追查江魚和琦兒的蹤跡,可是一點消息也查不到。難道他們就這樣消失了不成?

  渾天堡內正瀰漫著超級低氣壓,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莫席天的脾氣漸漸的沉不住,此時的渾天堡如同籠罩在暴風雨的黑雲之中,人人自危。

  「堡主,木字舵回報了。」

  「找到了嗎?」莫席天煩躁的聲音透露著一絲期待。

  「這……稟堡主,江口一帶並沒有發現琦兒小姐的蹤跡。」回報的手下戰戰兢兢的回答。

  「那你們還回來做什麼?」莫席天大怒,將桌上的文書全掃落地,嚇得回報的手下直發抖。

  「大哥——」莫鑲雲在一旁勸阻。

  「出去!你們統統出去!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莫席天甩開他的手。「砰!」的一聲,桌上的文硯已成碎片。十天了,十天來他動用渾天堡的力量幾乎翻遍了整個江湖,卻連琦兒的一點消息也沒有,隱忍了十天的怒氣和不安此時終於爆發了。

  「大哥……」

  「我說出去聽到了沒!出去——」聲音淒厲如惡夜風聲,莫席天雙手直揮,發狂地叫道。怒氣一發不可收拾。

  無奈何,莫鑲雲拎著嚇軟了腳的通報下人,及時走出書房。抬眼剛好看到前些日子才回來的蕭紅梅,他正以十分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裡面的那座火山終於爆發了?」

  「你還說。自從琦兒走了之後,我就沒過一天好日子,怪來怪去都要怪琦兒那丫頭,實在害人不淺。自己走了就算了,還留了個火藥桶子給我們受,真是不夠朋友。」

  「哈,那小妮子要有良心的話,我也不會被她弄到連睡的地方都沒有了。」想到他的玉竹軒……他是欲哭無淚吶。

  「唉,要早知道大哥已經陷得那麼深,我也不會巴不得她早點離開渾天堡了,真是失算呀!」他歎氣。

  「我才是失算,原以為琦兒離開渾天堡,終於可以回來我可愛的窩,誰知道玉竹軒被她毀了,還要承受我們莫大堡主的怒氣,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的,比在外面流浪還要難過,早知道就不回來了。」說著他也歎了口氣。

  看來他又要遠走他鄉了……至少這一點他比莫鑲雲幸運些,他可自由的來去,而莫鑲雲身為二堡主就沒這麼好運了……

  相對一眼,他們無奈的搖頭同聲歎氣。「唉——」

  

  這天夜晚莫席天關在書房整整一天誰也不見。驚天的怒氣將守衛和奴僕們嚇得四處流竄,無人敢靠近書房百尺內。

  籃洛洛吃完飯就急著找莫席天。

  藍洛洛走進書房的院落,竟沒有半個僕人和守衛,她覺得奇怪,但沒有深想,她的個性是只要自己的事管好就好了,對於外間的事物她向來不在意。

  所以她並不知道這幾天渾天堡中發生的事,當然更不知道此時是不宜找莫席天談任何事情的時候。

  她走向書房。敲了下門,沒人應。

  一會兒,又再敲兩下,依然如石沉大海。

  她考慮了一下,大著膽子推開門,一打開房門,撲鼻就是一陣難聞的酒臭味,她皺皺鼻子,忙拿手帕摀住,才敢一步步踏進房內。

  真是的!打破酒缸了嗎?酒味這麼重。

  房內烏漆抹黑的,靠著外面明亮的月光隱約看得見房內的輪廓。她緩緩的走進,找尋莫席天的人。

  「誰……我說過……誰都不准進來……的。」莫席天模糊的聲音從裡邊傳來。

  「莫大哥?」藍洛洛朝著發聲處前進,走進內房,才看到莫席天趴在床沿,似乎是喝醉了。她皺眉頭,醉了,要怎麼請他幫忙?看來還是明天再來好了。

  她猶豫了一下正轉頭要離開,冷不防,一隻大手將她抓住,她來不及驚呼,就已經被甩跌到床上。

  「你……是誰?」她雙手被莫席天制住,她努力掙了一下卻無法動彈。濃重的溫熱酒氣在她面前不斷的噴來,莫席天的臉就在她眼前不到一寸,濃滄的酒氣讓她快要不能呼吸了。「莫大哥,你不要這樣,我是有事來找您的,您快放開我呀。」莫席天迷濛深黑的眼光令她不由得害怕。

  「琦兒……你是琦兒,我終於找到你了……」莫席天聞著屬於女人的香氣,是琦兒,是琦兒……他的琦兒回來了。他漸漸把頭埋入她的肩窩。

  洛洛嚇到了,努力的試圖跟他解釋。「莫大哥,我不是呀!我是洛洛,洛洛呀!」

  沒想到他猛然發怒,將她拉起身,用力的搖晃的大叫:「不,你不要騙我,你是琦兒,是琦兒,難道……你……你還不原諒我?」

  洛洛被他搖得頭昏腦脹,下意識的用力掙脫他,沒想到莫席天突然松下,她來不及應變,「砰!」的一聲傳自她的後腦,震得她眼前發黑,最後的意識是——她——她怎麼這麼倒楣——然後她便昏死了過去。

  「琦兒……」莫席天溫柔的抱起她柔軟的身子,努力的將她平放床上。

  「琦兒……我……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莫席天在她耳旁低低的呢喃。用臉頰揉搓著她的臉側,身體慢慢壓上她的……

  外面的夜依然沉靜,月光也依然明亮,漆黑的書旁內是寂靜無聲……

  

  在北方,有一群在無意間流落人界的異世界妖魔……

  魔族的形貌和人類相似,若混在人群中是分不清的。

  不同於人類的,是他們天生皆具有異能,四肢各有油亮鮮艷的鱗片鑲嵌。他們的形貌是永不衰老的,直到死亡,軀殼才會漸漸消失,留一絲靈氣供下一代剛出生的生命吸取,順利成長。

  不過,因為空間的不同,他們是無法隨意闖入人界。

  可是,世界上畢竟沒有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百年前,在一次天搖地動之下,兩界之間出現裂縫。剛開始的遽變使得氣流混亂,因此,讓許多魔物在不可抗拒的引力之下被吸入人界——

  待天地一切歸於平靜時,那些魔物們已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從此流落在異域……至少在他們來說是這樣的。

  他們找不到回家的路,原有的異能也隨著空間的不同消失了大半,幾乎和普通人類相差無幾。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他們仍然找不到回家的路。魔族們漸漸死心了,慢慢的嘗試融入人類的世界,適應人界的生活,與人類相處。

  在人界的日子很漫長,他們在人界繼續延續下一代,同時也不放棄尋找回家的路,就這樣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回家變成他們最希冀而不可求的一個美麗的願望。

  但是,就在他們以為可以和人類和平共處時,一件令魔族們悲憤的慘事發生了,同時大多數流落人界的魔物也因此而犧牲,只剩下寥寥無幾的魔物勉強存活。

  他們剛開始進入人類的世界生活,不敢太過深入,僅在少有人煙的地帶活動覓食,過著幾乎與世無爭的生活。

  可惜,在經過數代之後,他們的戒心漸除,開始對人類好奇,於是,他們有了第一個人類朋友、有了第二個人類朋友,就有了第三個人類朋友,繼而有更多的人類朋友……可是他們不知道人類的世界是複雜的,人類的心思是難以料想的,人類的貪慾更是無窮無盡……

  十八年前,他們破例帶著被他們所信任的人類朋友參觀他們的族群,帶著被認可的希望,同時也希望那些在人類族群中有強大勢力的人們能幫他們找尋回家的路。結果就在第二天他們首次嘗到了仇恨的滋味——那些他們帶回來的人們趁他們夜晚熟睡時放火燒了他們,甚至連那些他們延續命脈的孩子們也被燒得蛋破液流——

  殘留下來的魔族們,在悲憤下分成了兩派。

  一派消極的主張不再和人類接觸,盡力尋找回去的路。

  另一派則對回家再也不抱任何希望,立誓要為死去的族人報仇,統治人類的世界,佔有它,做為報復——「那就是『血影』對不對?」琦兒眼眶已紅,望著師父。從她有記憶開始,師父的容貌就不曾改變過,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刻下一點點的痕跡。她一直以為那是師父武功高深,內力已近完美的緣故,沒想到……

  「應該不會錯的。」雲霞師太哀傷的歎息,睿智的眸光裡有太多深沉的悲傷。

  「師父……」

  琦兒看著師父難掩的哀淒,不知該講些什麼。雲霞師太在她的心目中是教她一切本事的師父,情感上更是母親和父親的綜合體,比自己的親人更是親上好幾倍。

  「琦兒,我相信聰明如你,我說了這番話,你也該猜到師父的來歷和身份了吧?」

  「師父,不管您是什麼,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師父!」琦兒情緒激動地緊緊環抱住雲霞師太。

  雲霞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知道。不過,我仍然感謝你知道我的身份後,不嫌棄我是個異族。」雲霞師太將袖子挽起,露出光滑潔白的手臂,上頭怵目驚心鑲嵌著兩片鱗片,猶如指甲般的大小,碧綠鮮艷的色彩,在陽光下流幻著妖異的光芒。

  琦兒驚艷的低呼!雲霞笑了笑。

  「在我們的世界裡,綠色的鱗片代表的是祈福,天生具有感應禍福的能力。」她將袖子拉下,遮掩住綠色的光華,然後收出笑容,嚴肅正色地道:「琦兒,在人類對我們趕盡殺絕後,我倖存的族人們便立時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復仇,一派主張繼續找尋回家的路,同時也立誓不再踏足人類居住的地方,永遠不再與人類這等好險的動物交往,當時我也是立誓的一員……」

  「師父,那……」

  「我知道你的疑問,你是要問我為何發誓不和人類接觸下,又將你接回來,是嗎?」雲霞師太摸了摸琦兒滿不解的小臉。

  琦兒笑著點頭。「對呀,師父老是正正經經的,連說個謊話都還會臉紅,不像是拿發誓當放屁的人呀?」

  「是呀,你說得很對,我的確不像你。」雲霞師太的臉沒有紅,表示她絕對沒有說謊。

  「師父——」琦兒不依的嚷嚷。

  「你說說看,有哪一次你的誓言能聽的呀?」雲霞取笑她。

  不待她反應,她用食指點住琦兒欲言又止的嘴巴,正色道:「你先不要說話,靜靜的先聽我說。」見琦兒點頭,她才拿開手指,將琦兒拉到她面前坐下,才繼續道:「在我們的族裡,我是具有感應禍福的能力,可是在人界中,這樣的異能變得無法隨意控制,而且需要大量的休息培養失去的異能,這段時期我們稱之為昏睡時期。」她垂下眼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在大禍發生前,我正在隱密的地方進行我的昏睡時期,對外界是無法感應的,否則那麼多的同胞也不會死於非命……」想到當時,她醒來時候那種突然而來的心悸,待見到族人們慘死的景況,她不禁淒愴落淚。

  琦兒難過的拿出手帕,幫師父擦拭淚珠。

  雲霞突然微笑興奮地握住她的手。「可是在十七年前,也就是慘事發生之後的一年,我偶觀星空,意外的發現天降四星,我那時福至心靈,知道回去的路就繫在四星其一,當時的我心情簡直只有無可比擬的欣喜若狂可以形容了,幾百年來,魔族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那是我出生的時候。」琦兒道。

  「沒錯。」

  雲霞師太點點頭,繼續說:可是在片刻之後,我卻發現四星閃亮,竟齊落一點,那表示四星將會玉石俱焚!他們所發出的光芒會將其他的星光摧毀——於是,我當下做了決定,刻不容緩的趕去四星降落的地點,試圖改變這既定的命運……」

  雲霞師太深深的看著琦兒,道:「當然,我說到這裡……接下來的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接下來是師父南下找到了四星降落之處,將她帶了回來,直到今日。因為她就是那個可以幫魔族們找到回家的路的人。

  頓時,琦兒眼睛發亮,原來她身負重任耶!

  立刻,她自信滿滿的拍拍胸部,向雲霞師太保證道:「師父!您放心。我待一下下山馬上去找,也叫江魚去找,我相信在我的全力以赴之下,我一定會幫魔族找到回家的路!」

  「你不用著急。」雲霞師太笑開了,拉著琦兒的手拍了拍,然後慢慢的看向遠方,緩緩地道。「快了……我有感覺在這一、兩年中我們就可以回家了。」雲霞師太眼中蘊滿了對未來的無窮希望。「真的?」琦兒欣然地叫道。

  「對,你不需要刻意去替我們尋找,等時機一到,那就是我們族人回家的日子。不過,我希望你能先幫我找那些失散的族人……」

  「師父,您是說『血影』?」

  「對,我不希望再有人犧牲,無論是人類或是我的族人。你盡快找到他們告訴他們,回家的日子不遠了,相信他們會罷手的。」

  「我知道了,師父,我一下山便會盡快的尋找他們。對了,師父,」琦兒想到什麼似地問。當時您們到底剩下多少人?.為什麼您們這一脈我只見到您?其他人呢?」

  雲霞師太有些感慨地道:「他們居住往一個隱密的地方。我們曾發誓不見人的,有我一個破誓也就足夠了。當時,剩下來的魔族們不到十個,加上幾個完好的後代,也不過才十一個……過了這些年,那些隱居的人跟我有保持聯繫,裡面多了幾個後代,數目是有增無減。至於另外一派;「當時只有四個主張復仇,這些年來是增是減、有幾個,連我也不知道了。」

  「原來如此,師父每年都會失蹤一段時間,是去探望族人吧。」琦兒恍然大悟道,以前師父遠遊都不告訴她去了哪裡,現在多年的疑問總算得到解答。

  「可是,傳說『血影』可不只四個人哪,我就曾親眼見過十三個黑衣蒙面的『血影』殺手。」

  「那主張復仇的四個族人具有支使人類的異能,想必那些殺手並不是『血影』本人。」

  琦兒驚呼!「天啊!那他們要對人類復仇不是輕而易舉嗎?」就叫自己人去殺自己人就好了嘛,很快的人類就全互相殘殺完了。

  「沒那麼簡單。你忘了我們的異能已消失的差不多了,那些能力對於意志薄弱的人類還有些作用,可是對那些意志較堅強的人類就沒有用了。」

  「原來如此。」琦兒鬆下一口氣。她這才想到,莫怪十幾年下來血影仍在暗處活動。只是此時他的魔爪已伸向渾天堡了,這讓她不由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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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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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兒告別師父,急忙奔到山下。果然看到江魚正在山下的林子裡等著她。

  「怎麼?問出什麼沒有?你師父可知道關於『血影』的一些事情?」

  看琦兒興奮難耐,眼睛更是如拾到寶貝似亮得得可以。江魚不用想也知道她這次回山之行並沒有白跑,也不枉費他在山下等了這麼久。對於江魚,琦兒自然沒有什麼好隱瞞他的,更何況這件事還需要他的大力幫忙。於是她將「血影」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聽得江魚瞠目結舌,只差下巴沒有掉下來了。

  琦兒的師父是個大怪人。

  這是江魚從小時候認識琦兒之後的一個想法,到現在一直沒有改變過。

  他跟琦兒認識那麼久,少說也有十年了。聽琦兒說,她師父是從來不見外人,更不准任何人進入雲霞山上,自然連他這個跟她徒弟相交多年的好友也不例外。所以至今他連她師父長得是圓是扁,也不知道。

  他曾經問過琦兒她師父不見外人的原因,而琦兒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不知道!問她師父的長相——她說:有一天你見到她就知道了。

  這算是什麼回答!

  所以十年下來,他也等得習慣了。甚至還在林子裡搭建了一座小木屋,自然也算是他在雲霞山下的暫時往處。不要忘記她師父是不招待外客的,所以他只有自立更生,才不至於在這個熱得過頭的地方,變成「熟人」——被蒸熟的人。

  雲霞山本身是一座火山,雖然已經算是一座死火山,不會再爆發噴出岩漿。可是地表仍非常的薄弱,常有地熱噴出,常人碰到也只有被蒸熟的份了。雲霞山區裡也有多處的溫泉,常有很多野物在那兒嘻戲泡澡,真不知道在這樣熱的地方,哪些動物還有興致跳入溫泉中玩耍。他實在是非常佩服它們的耐熱力。當然,還有眼前的這個美得不像話

  的大美人兼女怪人琦兒。她也是屬於在這個熱得半死的地方,還有興致常往溫泉裡跳的非野物耐熱類。

  從魔域來的魔族?

  雖然江魚對琦兒的師父有諸多猜測,但他的想像力還沒到這種非我族類的地步……所以,這個事實也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吧!沒想到她師父竟是特別到這種地步。

  「江魚——請回魂來吧——江魚——」

  琦兒五根手指在江魚面前晃晃,招魂似的要招回他驚愕不輕的魂魄。

  當我失魂呀?

  江魚翻翻白眼,右手拿開她在他眼睛前不到一寸亂晃的手,左手順手賞了個爆栗給她。「哎喲!」一聲慘叫,可是卻是出自——江魚的口中。

  他抱著腳直跳痛苦地叫道:「你想讓我瘸腳呀?這麼用力踩我?痛呀!」真是的,眼看著就要敲到她的頭了,沒想到竟落個空,反而被她重重的踩上一腳,多年的好搭檔下腳還真是不容情,痛死了。他都沒想到自己下手也沒多輕。

  「你瘸腳總比讓我美麗的腦袋受損好吧?」她摸摸差點被敲中的頭,哼!要不是她閃得快,頭上非長個難看的包包不可。外加一腳給他,還算是便宜他了。「真毒!」真是最毒婦女心!

  「多謝誇獎!」她甜甜的笑著,大方的接受他的讚美。

  對於非常厚臉皮的她,他無奈,揉揉猶自發痛的腳,一跳一跳地跳到樹旁坐到石頭上,不再理她。

  她跟著他,坐到他旁邊的另一塊石頭上,支著雙頰看他。一會兒,她問:「大魚,你想天下有什麼地方最有可能跟師父他們的世界有聯通?」

  他正脫下鞋拿出藥膏揉搓著已然紅腫的腳趾,頭也沒抬的淡淡回道:「我回去幫你查。」

  「大魚,師父叫我先找出『血影』,讓他們放棄報仇,你想我們該怎麼找他們?」

  他斜看她一眼,訝道:「那張地圖呢?那上面沒有找『血影』的線索嗎?」

  琦兒無奈地道:「那張圖上寫的是『血影』的來歷,畫的是他們剛至人界所住的地方位置,根本跟現在的『血影』無關。」

  「你師父那邊沒有提供什麼線索嗎?」江魚也皺起了眉頭。

  「沒有,除了『血影』身上四肢會有紅或綠的美麗鱗片。可是天下這千千萬萬人怎麼找?」琦兒有些洩氣,她好像答應師父答應的太快了些。如今要找人卻不知從何找起,唉!真是的!

  江魚穿好鞋子,兩人各自低下頭沉默了一陣子。腦筋飛快的轉動,祈求能想出什麼方法、或是「血影」有什麼漏洞……「血影」……突然,汪魚跳了起來。

  接著,他興奮地大叫:「琦兒,我想到了!」跳到琦兒身前。

  「什麼辦法?快說。」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見琦兒不置可否的點頭,他清清喉嚨有些壞壞地問:「嗯,這個,你……跟莫席天是怎麼一回事?」

  琦兒臉色突變,沒好口氣地道:「這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事。」他識趣的攤攤手,接著道:「不過我們這次若要盡快找出『血影』,就非要藉助渾天堡不可。你想,『血影』現在的目標在渾天堡,照理說渾天堡的勢力不小,紀律也非常嚴明,即使『血影』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挑了它三處分舵,卻沒留下任何痕跡,除非——」他看向琦兒。

  「除非渾天堡內有內奸!」琦兒立時省悟。

  「不錯。而且這個內奸在渾天堡的地位必也不輕。」江魚道。

  「而且這個內奸必是魔族裡的人,即使不是也跟魔族關係匪淺。」琦兒道。

  「所以……」江魚用眼角餘光瞄了瞄她,奸奸的笑。

  「所以我要找出『血影』必須回渾天堡去,是嗎?」她沒好口氣的替他接下去,總之,就是要她回渾天堡!

  「沒錯。」他微微笑。混進渾天堡時他可沒錯聽那些下人的傳言,渾天堡未來的堡主夫人?

  而且自離開渾天堡之後,琦兒就有一些不對勁的舉止出現。例如:在客店時吃麵會吃到發呆、跟她講話時老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到新奇的事物也不像以往般興致勃勃的,反而提不起勁等等。在在證明——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而且絕對跟渾天堡堡主莫席天脫不了關係……看他每次一提到莫席天這個人,她那立時的、明顯的、不對勁神態,任誰也看得出來她很在乎莫席天。而他這個跟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好朋友兼搭檔,會摸不透她的心思嗎?

  還有這幾天傳來的消息,渾天堡竟出動大批人馬四處尋找琦兒,差點沒把江湖給翻了過來的情形看來,對方對於琦兒的失蹤也在乎得很。否則,為了一個可能是奸細的人需要這麼勞師動眾的大力尋找嗎?

  想到這裡,他有趣的看著琦兒百般猶豫的神色,曾幾何時琦兒考慮事情需要這麼久的,尤其又是這種到最後也非去不可的事情?真是有趣極了!

  「怎麼?想好沒,去還是不去?」他問。

  「不去行嗎?」她猶自掙扎。

  「你認為呢?」他將問題丟給她。

  「算了,」她歎了日氣。「我去就是了。你呢?」

  「自然是去查那些有發生異象的地區,等一查到我會盡快到渾天堡找你,希望到時你的問題也解決了。」他一語雙關地說。

  她聳聳肩,喃喃自語的低聲道:「希望如此。」

  

  黃石鎮

  黃石鎮位於渾天堡的南方,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城內有一家遠近馳名的酒樓,東西好吃價錢又不貴,因此生意興隆得連吃都要排隊。尤其每到中午吃飯時刻更是人滿為患,喧囂不已。

  這樣的酒樓當然要有一個好名字,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做——「好吃」。

  好吃?這也算名字?

  好吃。這個名字可好得很:簡單、實在、明瞭又好記。好吃,代表這裡面的東西每一樣都好吃,所以叫做「好吃酒樓」。

  今天「好吃酒樓」的生意跟往常一樣很好,尤其此時又正好是正午時分,酒樓裡可擠滿了來食的客人,熱鬧得很。甚至連酒樓外的廊道上也不例外,照樣人擠人,無論排隊等位子的,或是排隊外帶的,一股人潮好不熱鬧。

  琦兒一向堅信人多東西必定好吃,所以她很自然的就朝著人潮最多、口碑最好的「好吃酒樓」而來。

  此時正值夏天,又是正午時分,太陽高掛在天空,發出炎熱的光度,逼得人人汗流滿身。尤其是處在人潮中的人,那簡直是為了吃而拚命的最佳代言人。

  當琦兒一出現在酒樓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人人一見到她便很自動的紛紛讓路。讓她悠閒的、沒有障礙的、走到靠窗口的絕好位子。

  接著,她一眼又一眼的看著在她眼前吃喝沒注意到她存在的人,直到那桌人感到氣氛的不對勁,一抬起頭,看到站在他們桌邊的琦兒時,個個瞳孔放大、驚呼,然後二話不說的紛紛讓位離去,連吃到一半的食物也來不及打包。

  琦兒很滿意的點點頭,坐了下來。點了幾個好菜外加一壺好酒,自酌自飲了起來,好不愜意!

  天呀!究竟琦兒有什麼魅力,讓人對她如此退避三舍?莫非她的美貌當真如此「驚人」?可是那些人的表情顯示的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說是被她嚇走的可信度還高些。沒錯,自她進來之後,酒樓的客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好像逃難似的,如今走的一個也不剩,甚至五、六個跑堂的夥計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冷清的就像她包下整個酒樓一樣。

  當然,沒人招呼她,她要如何自在吃飯?所謂鳥為食亡,為了保住這家店,「好吃樓」的掌櫃只有拿出當家的氣魄和勇氣,親自下堂充當夥計,招呼這個鬼森森不顯人氣的「她」吃飯。

  鬼森森?這是形容琦兒嗎?

  但見她慢慢轉過頭來……嚇!一副可怖的面容赫然在前!這……這是那個靜如仙女下凡,動如精靈出世,美麗難耐的琦兒嗎?

  但見她面容醜陋,頂多閉起眼睛不看她便罷了。可是醜到可怖的地步那就非常嚴重了。不僅讓人退避三舍,森森的鬼氣更是令人膽戰心驚,恨不得從來不曾看過這副臉孔,因為看過一眼之後,保證回去連續七天作噩夢,一輩子不敢做壞事。

  酒足飯飽之後,琦兒下意識的摸摸臉,顯然非常滿意她目前的這副皮貌。

  看來顏真卿這副人皮面具還滿有用的嘛,難怪當初她跟他要時,他一副心疼不捨的表情,像要割他肉似的。

  這一路上多虧了這副臉皮,讓她簡單的避過了渾天堡的人馬,也沒煩人的蒼蠅在身邊亂亂繞。在以前她還會當做遊戲般的耍弄那些流口水的大小色狼,但是一想到這次的任務,還有跟莫席天那種煩人、複雜、牽扯不清的感情,她就凡事提不起勁來。

  她用筷子用力敲擊著桌面,發出不耐的咚咚聲響。

  管他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回去渾天堡。故意被捉回去?這她可不要。那大大方方的進去?她怕有人無法接受,畢竟她是偷偷逃出來的。

  那要怎麼進去?

  對了!她靈光一閃,笑了起來,卻陰森可怖得很。莫鑲雲。她可以偷偷去找他,強迫他幫忙。

  主意一定,她馬上結帳離開酒樓,臨走時卻也忍不住看了掌櫃一眼,然後對他做了齜牙鬼臉,沒想到他的臉色卻依然沒變,真是無趣的很。她沒多想,腳步急快的朝渾天堡的方向行去。

  她甚至沒想到莫鑲雲會拒絕她。

  可是人家不是說,柿子是撿軟的吃嗎?想想渾天堡中也只有莫鑲雲最適合了,不找他找誰?想到莫席天她又是一陣心煩,停下腳,深吸了幾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到目前為止,「好吃酒樓」的掌櫃,確實發揮了他那令人讚歎的定力,無視琦兒可怖的容貌,從頭到尾將她侍奉得有如平常的客人一般,直到她走出門,他甚至還帶著微笑呢。

  琦兒走了之後,人潮才漸漸的回籠。「好吃酒樓」又恢復了喧囂熱鬧的景象。掌櫃的仍是微笑生財地直招呼來客的各種需要,好像琦兒從來沒有來過似的。

  可是在喧鬧的人潮中,在人人沒注意的一瞬間,他悄悄的塞了一張紙條給跑堂的夥計,輕輕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小夥計點點頭,送完手上的菜,便很自然的走進廚房裡不再出現。

  

  黃石鎮外的官道上

  琦兒走在大馬路上自然是人人閃避,畢竟那副尊容不是人人惹得起的。

  到了城外,官道上人煙稀少,路上大都是駕馬或是乘著馬車趕路的旅人,很少像她那樣用兩條腿走的,所以顯得特別的突出,她一步一步輕快的走著,一時興起,拔起路邊幾支泛著白絮的蘆草,放在手中搖晃玩弄著,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好不悠哉。

  正中午,太陽高掛,金光閃閃,道上的石板路更是被曬到炎熱得可以,幾輛馬車過去後,道上除了她一個,就沒有人願意在這炎熱的天氣出城,琦兒看著寬闊的馬路直通前方,盡頭隱在金光模糊之中,再回頭看看遙遠的迷濛城門,忽然間她有一種遺世獨立的神氣,真所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她一蹦一跳的盡情在無人的官道上奔跑、喊叫,大聲唱著自編的歌,好不快活!若這時有人看到她,一定會搖頭歎氣,然後罵一句:「瘋子!」而且還是:「好醜的瘋子!」

  誰知,就在她正瘋到最高峰時,一時沒注意到後方疾衝而來的快馬,馬上人沒看到大路中央竟有人走動,嚇得立時拉緊韁繩,頓時馬嘶人吼——

  「他媽的!小子要命快閃開!」

  洪亮的嗓門差一點震聾了琦兒脆弱的耳膜,她急速回頭,高大的馬蹄就在她眼前的正上方,眼看著她就要被馬蹄踏成肉泥的一剎那間,她從容不迫的向外走出兩步,幻影移形,剛好險險避過急踏的鐵蹄。

  馬上人好不容易將馬穩住了,立時下馬找琦兒開罵。「臭小子!走路不懂得靠邊呀?沒踏死你算你好運,你——耶!你長得可真醜呀!」他看到琦兒的容貌驚訝的大呼,像看稀有動物般左看看右看看的嘖嘖有聲。「真的很醜耶,也難怪你要走在道中央了,看來你是想存心自殺吧?這個——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也不用這樣想不開呀。」他同情的安慰她。

  琦兒愣了愣,這個大塊頭看到她這面具的反應還真特別,她覺得好笑,原本想修理這個大塊頭的意念也隨之消失了。

  就在這時,官道上又有一騎奔來,看到那大塊頭「咦?」的一聲,也勒馬停了下來。跳下馬,指著大塊頭大罵:「天霸,你停下來幹什麼?堡主在等我們消息呢,快一點,別害我被罵。」

  看來來人是跟這大塊頭一夥的,他的身材長相卻完全相反,一張臉清清秀秀的,身材則瘦小干扁,兩個人站在一起,活像他的營養全被這大塊頭吸去似的,十分不協調。

  琦兒打量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她,馬上被她猙獰的面貌嚇了一跳。「嚇,天霸,這個……是……是人……是鬼呀?」瘦小的身影立時躲入天霸的背後,不敢看她。

  「哈……哈啥!大白天日正當中的哪來的鬼?放心,他是人,只是長得難看了點。嘿!話月裡,沒想到你膽子跟老鼠有得比,一點也不像男子漢,像娘兒們似的,真丟臉呀。」他表情鄙夷的斜眼看話月裡,不屑的撇撇嘴。

  「你說什麼?大黑熊,我要你吞回對我的侮蔑。」話月裡氣沖沖瞪著天霸,張牙舞爪活像只刺蝟。他最恨人家說他像女子,這是全渾天堡人人知道的事,天霸還故意這麼說,分明是要氣死他。

  天霸不以為意,手臂環胸。「話月裡,我可沒說錯,剛才是誰躲在我後頭的,真是的,男人的臉全給你給丟光了,你也不反省反省,還這麼不知羞恥的站在這裡,我真懷疑你的臉皮是什麼做的。小兄弟,你說是不是呀?」最後一句是對著琦兒說的。

  「你——你——」話月裡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舌頭咬到了呀?」天霸忍不住張嘴嘿嘿直笑。這次奉堡主之命尋找「鬼尊者』顏真卿,至今尚未找著,心中原本就不太開心,現在看到話月裡生氣,他也高興。琦兒不發一語看著這有趣的兩個人,乾脆就坐了下來打算繼續看他們吵下去。

  很巧的,此時另一方道上又有一騎飛奔而來,來勢洶洶的,剛聽見蹄聲,人馬就已到近前。

  真快!

  琦兒和那吵嘴中的兩個人不由訝異的齊齊轉頭,看看到底是誰?

  那麼快的馬是——

  「堡主!」天霸和話月裡齊聲叫道。

  「莫席天?」琦兒掩嘴,看到那熟悉的臉孔,立時像老鼠看到貓似地轉頭就要跑。

  她悄悄的掩至天霸身影後,打算藉著他的大塊頭躲在草叢裡,希望莫席天沒看到她才好。她默默的祈禱,雖然此時她已換了面貌,可是基於不明原因,她還是覺得不要跟他打照面才好。

  可惜天不從人願!

  「堡主,您怎麼……」天霸驚訝得話還未說完,就被來勢洶洶的莫席天拉開,抓出躲在他身後的琦兒。

  他瞪著她!眼中的怒火足可燒完一座山,在怒火深處隱約還看得到一絲的——心安?

  琦兒一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認出她了,可是怎麼會?她裝扮得這麼完美,任誰也看不出她本來的面目,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天呀!他還特地出堡親自抓她呢,這下子慘了,她心中叫苦。

  莫席天緊拉著她上馬,她也乖乖上去,兩人從頭到尾皆不發一語,好像演默劇似的,看得天霸和話月裡一愣一愣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莫席天在馬上緊擁著琦兒,暫時按下怒火,向天霸他們道:「你們先回去,晚膳後在議事樓等我。」說完便跟琦兒兩人飛奔而去,留下愕然的兩個人,不解的互相對望。

  莫席天發洩怒氣般的帶著琦兒離開官道,在草原上快馬奔馳。

  琦兒緊抱著他,心中直叫救命,跑這麼快待會兒不小心掉下去準會死的很慘。衡量一下,她決定還是生命重要,於是她鼓起勇氣,抬起頭,對著莫席天冷冰冰的臉大喊:「喂!你可不可以騎慢一點!」雖然她的聲音都被疾馳的風給吞噬了,可是她對他的武功可有信心,她不相信他會聽不到她說的話。

  他果然聽到了,只是他很快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掉轉馬頭向另一方奔去,只是速度還是一樣駭人的快,根本就不理會她的尖叫。

  終於,他在幾棵聚集的樹下停了下來,樹蔭遮處旁有一條潺潺清澈的小溪,在這炎熱的草原上顯得非常舒服涼爽。

  他將她抱了下來,令她到溪邊將臉上的鬼東西弄掉,她依言到溪邊輕輕撥了撥水。其實這個人皮面具直接就可以從臉上拿下來,方便的很,根本用不著水。只是手指碰到清涼的水,好舒服吶!在這麼熱的天氣洗一下臉也好。

  見莫席天繫好馬匹也到她旁邊,嘩啦啦的就水洗臉,她忍不住想,希望這清涼的水能將他的怒火洗去就好了。

  莫席天洗好臉,拿出潔白的手中擦乾了臉,見琦兒還是濕漉漉的一張臉,他皺了眉頭,叫她抬起頭,順手幫她擦乾臉上的水滴。她溫順的閉起眼任他抹。

  「你很生氣?」她忽然問,感覺他頓了一下,又立時說道:「其實我也很生氣!」

  「哦?」他擦掉她髮際的微濕,才收起手巾,冷冷看著她。

  「你知道你莫名其妙地對我發脾氣,又懷疑我是奸細,還將我關入那冷冰冰的地牢那麼多天,不聞不問的,你說,我能不生氣嗎?」她嘟著嘴,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見他

  依然冰著一張臉,不說一句話。她有些生氣的轉過頭去,就著草地坐下來,不再看他。

  過了一會兒,感覺他慢慢走了過來,她凝望著前面和著金光閃爍的溪流故意不去理他。

  莫席天看著她美麗的側臉不由迷惑了,想到找不到她的這些日子,那種心焦、心痛,直到見了她之後化為怒火,恨不得將這些日子的擔心、憤怒、痛苦全都討回來,但此刻這些情緒都己不存在,剩下的只有滿腔的柔情和不確定,唯一想要的,只有將她緊緊的擁抱在懷裡,再也不准她離開。

  他走近她,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臉,深深的看著她,緩緩地說道:「你認為我不難過嗎?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要我怎麼想,難道我在你心目中一點也不重要?」

  看見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她感到心也抽痛著,委屈地道:「可是你那天好凶喔,又講我不知廉恥,我好生氣,真的好生氣。」

  「對不起。」他將她拉進懷裡,溫柔地、輕輕地說。

  訝異於他溫柔的反應,隔著衣服感覺他堅實溫熱的胸膛,一股溫暖遽然湧上心頭。她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覺得很舒服。

  他緊緊抱住她,用下巴揉搓著她的秀髮,他願永永遠遠這樣抱著她。

  「我不准你再離開我。」他在她耳旁低啞地說。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下意識的又將她抱緊些。

  在這樣異樣的氣氛中,這一句話如清風暖暖的拂過她的心頭,他這是承諾嗎?她心喜且輕輕地說:「你不怕我給你惹麻煩?」

  「你會嗎?」他看著她微微地笑道,刻意抹去心中突來的不安。

  「會。」琦兒正經地答道。

  「那我也只好認了。」他假意歎息地說,惹得琦兒笑出聲來。

  「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敢自願收留我超過半個月的,除了我師父之外。」

  「那再算我一個。」莫席天認真的盯著她的笑臉道。

  「放心,除非你趕我走,否則我是賴定你了。」琦兒得意地道。

  忽然,她想到:「對了,你怎麼知道是我?我戴著這麼可怕的面具可沒人認得我啊?」她晃晃手中的面具,疑惑地問。

  「鑲雲跟我提過,你曾經向顏真卿要了一副鬼面,我早要各地的主事者留意了。」

  她聞言,腦海裡閃過那個掌櫃的在她臨走時微笑的神情……她恍然大悟。「難道『好吃酒樓』也是你的?」

  「沒錯。」他點了下她忽皺起的粉鼻,好笑她懊惱的表情。「其實那裡算是渾天堡對外的一個秘密哨站,只有高層的管事們才知道。」

  「我竟沒想到。」她整個人洩氣的又靠入莫席天的懷中,感覺他微微震動的笑著。

  「還好你沒想到,否則人海茫茫,我真不知如何才能找到你了。」

  莫席天心滿意足的看著她。良久,溢滿笑意、黑亮的眼睛漸漸轉為深沉的溫柔,他將她輕輕推開,然後認真的看著她道:「琦兒,我有說過我愛你嗎?」

  「沒有。」她立時紅著臉猛搖頭,不敢看他。

  「琦兒,我愛你。」他固定往她搖動的頭,像宣誓般。琦兒心花怒放,輕輕的點點頭,嬌羞之態盡出,引得他看得癡了,忍不住在她紅艷艷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她的頭更低了,連話也不敢說了。害羞?這對她來說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他將她輕輕的再度擁進懷中,清風掠過,這一刻無須言語點綴,所謂無聲勝有聲,情意盡在不言中。

  愛情真是非常的奇妙。在這相擁的一瞬間,她知道,清楚的知道,她愛他呵!她早就愛上他了呵!所有對他的怨慰、迷惘、臉紅、心跳,都得到了完美的解答。她的心頓時開朗,喜悅地迎向他深情的雙眸,剛毅的霸氣中帶點優雅的書卷氣質,薄薄、不常笑的嘴唇此時正彎著溫柔的微笑。這就是她深愛的男人啊!他是她柳琦兒今生唯一的愛人——莫席天。

  柳琦兒抬頭向青天這樣宣告著!

  這次回來,她和莫席天之間並沒有琦兒所預期的火爆場面,反而意外的得到莫席天的更加寵愛和愛的承諾,琦兒簡直高興得不得了,心都快飛上天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她自動告訴莫席天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少為人知的身世、和江魚一時興起搞成的「水銀」這個組織,和蕭紅梅、顏真卿的關係,和這次回山拜見師父所談有關「血影」的事,統統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她想,既然他這麼在意她的一切,那麼就全部一次解決,免得日後他又要說她欺瞞他什麼,到那時解釋起來多麻煩。不過對於第一次見面時她為何要假裝昏倒騙他,她仍采保留態度,任莫席天怎麼問也不肯說。

  莫席天對於琦兒的坦白感到非常的高興,不過在聽她述說的過程中他的眉頭也隨之聚攏,不僅僅為了「血影」的事,還有那些她所謂的好兄弟們,尤其是那個她說和她感情最好的江魚。

  他忍不住在她耳邊低啞地問:「那我和那個江魚,你比較喜歡誰?」

  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上,她不禁心跳漏了一拍,立時摀住耳朵。「哎呀,很癢耶,你不要這麼靠近我講話。」

  感覺到他的緊張和僵硬,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老實的回答。「都喜歡呀。」

  聽到她的回答,他有一點失望,也不便再問。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琦兒忽然小聲地說:「不過我比較喜歡和你在一起。」

  感覺抱著她的手臂微微收緊,她高興地笑了。他是在意她的。

  而莫席天呢?則因為她這麼一句「比較喜歡和你在一起」。一路上心情愉快。

  他忘了等在堡裡的難解麻煩。重新找到琦兒的喜悅讓他一時忘了那個麻煩——藍洛洛。

  

  渾天堡

  「大哥,你打算拿琦兒怎麼辦?她遲早會知道這件事的。」

  莫鑲雲擔心的聲音隱約的從莫席天的房裡傳來。

  「我自然會找機會跟她談。」

  「你打算放棄琦兒?」莫鑲雲提高聲音驚疑地問,但在心底他可不太相信大哥會放棄琦兒這妮子。

  果然……莫席天馬上斷然地道:「不可能,琦兒是我的。」

  「那你要怎麼解決藍洛洛的事?這可關係到女人家的貞潔問題那,唉,你這麼糊里糊塗的跟她在書房裡睡了一晚,現在任誰也不會相信你們之間半點事也沒有發生。況且鳳凰島那方面對這件事是不可能善罷干休的,大哥你可要好好想想。也真是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真是一團槽。」

  「我會娶藍洛洛。」

  「你對藍洛洛負責任?那琦兒呢?你要將她置於何處?」

  莫席天沒有答話。

  「我不認為琦兒願意與人共享一個丈夫。」莫鑲雲嘟囔地道。

  「不錯,向雲,你倒是很瞭解我嘛。」聲音傳來,莫席天和莫鑲雲兩人都嚇了一跳。

  「琦兒?你……你怎麼……」莫鑲雲驚呼!看向出現在門口、沒有任何表情的琦兒。糟了,琦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在門口站了多久?他跟大哥竟粗心得都沒有發覺。

  其實以莫席天的修為應該會發現琦兒進來的腳步聲,只是事關己亂,剛才他處在懊惱深思中,根本沒注意有人走進門口的腳步聲。

  莫鑲雲再轉頭同情的望向莫席天僵硬的臉孔,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誠心替他祈禱,不過有沒有效就難說了,只是看這情形似乎不太樂觀……不對!是很不樂觀。唉,這種情形是叫做天公不作美或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

  琦兒沒理莫鑲雲?臉色平靜的迎向莫席天。「阿雲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跟藍洛洛……」她抿嘴。「……睡了?」她的眼神忽然轉為深沉,讓人看不出情緒。

  「琦兒……」莫席天拉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竟是冷冰冰的,臉上一無表情,他急於解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他能解釋什麼?只見他抓著她的手呆呆的立在那裡。

  莫鑲雲看這情況不對,立時替大哥解釋。「琦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那天大哥喝醉了,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

  「用不著你替他解釋!」琦兒終於吼了出來,打斷莫鑲雲的話。她緊緊盯著莫席天說:「我要你親口說。答案是:是,或不是。」

  「我那天喝醉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藍洛洛……在我的床上睡了一夜,這也是事實。琦兒,我——」莫席天強拉住她欲掙脫的身軀,焦心地叫道。「琦兒——相信我,我只愛你一個……琦兒!」

  「放開我!」琦兒噙著淚珠怒道。

  莫席天哪肯放開她,不顧她的掙扎,更是緊緊的抱住她,一手硬是將她強按在胸膛,激動又痛苦地低吼。「我不放!我說過我不會再放你走,我愛你,你休想再從我身邊逃開!我不許!」

  痛苦的語音從他胸腔發出,琦兒被他強壓在懷裡,不想聽見也不行。她的臉頰緊貼在他的胸口,明顯的感覺到他激烈的情緒正狂亂的跳動。琦兒不語,張大著眼,淚水驟然直落,浸濕了他的胸襟,她慢慢放鬆身體不再掙扎,任他緊緊抱著……「說什麼愛我?真是可笑!我不要這樣的愛,我的愛不要和別人分享,你做得到嗎?」

  「琦兒!我是真心愛你的,我今生注定只愛你一個,我根本不愛籃洛洛,我只愛你呀。」

  「那你又為何跟藍洛洛……」

  「那天我真的喝醉了,在迷迷糊糊中我以為那是你,我根本不記得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我醒來,她就睡在我旁邊。琦兒,你要相信我,我只愛你,我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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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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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我?事已至此,光是口口聲聲說愛我有什麼用?她閉上眼,指出一個事實。「可是你卻決定要娶她。」她不禁冷笑。「然後留下我,是要我當你的妾?還是情婦?哈!真是可笑!」她推開他離著一個手臂長的距離,冷冷的盯著他。「莫席天,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柳琦兒需要的是一個丈夫,不是半個。你懂嗎?既然我無法得到全部的你……那麼,我放棄。」

  她雖然行為開放隨意,但也有她的原則。女人的名節不是可以鬧著玩的,尤其是藍洛洛那種身在豪門世家的千金閨秀,名節只怕比性命看得重。事已至今,莫席天想要不娶她是絕對不可能的,憑著他是堂堂渾天堡的堡主和他的個性,他是絕對會對藍洛洛負起責任的,就如莫鑲雲所說,鳳凰島那一方面也不會放過莫席天。

  「琦兒……你知道我必須……」此時莫席天心頭全亂了,在責任上他必須娶藍洛洛,可是他愛琦兒呀,他不願離開她,她是永永遠遠屬於他的。他愛她!他無法想像再一次失去她的未來。

  她緩緩的離開他,莫席天從驚愕中猛然拉住她。「我不許你離開我!」

  「很顯然的,你已經失去資格了。」她冷聲道。甩開他驟變僵硬的手,沒有停下腳步的往門外走去。

  他真的失去她了?他要用什麼挽留她?他無言瞪著舉在半空中的手掌。

  

  益州陳家大宅

  當江魚發現她時,看到的是一個全身濕灑灑、狼狽不堪的她,可怕空洞的眼神就像失了心。他驚慌了,下意識的緊緊抱住她,第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知道他必須緊緊的抱住她,止住她無意識的顫抖。這樣的琦兒他從沒見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一向開朗明亮的琦兒變成這等模樣?

  忽然一陣莫名的寒意無聲無息穿透他,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轉頭往門外看去,大雨滂沱哪裡有人?莫非是他多心?

  「江魚!快扶她進去,她可能發燒了。」夢兒在他們身後撐傘幫他們擋住傾盆的雨水,她來到江魚的身邊,看見琦兒通紅的雙頰,提醒難過得手足無措的江魚。

  江魚聞言看看琦兒的臉色,心一驚急忙抱起她往屋內走。

  「你先抱她進去我房裡,然後叫家丁準備一些熱水來。」夢兒尾隨著,對著江魚匆忙的背影叫道。

  夢兒跟著走進房裡,看見江魚正將那渾身濕淋淋的女孩放在床上。

  「你去叫家丁燒些熱水來,我幫她把這身濕答答的衣服換掉。快呀!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她見他還站在那裡不動,眼神有些怪異,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莫非他……她立時變臉,生氣用力的死推著他走出門口,用不悅又危險的語氣說:「難不成你想幫她換衣服?」

  江魚聞言急忙搖頭,哪還敢再逗留,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下,最後笑彎了嘴,感謝地在她額際快速親了一下,立即逃開。果然,夢兒愣了下,立即瞪大眼大聲尖叫,嬌聲大罵:「臭魚,你、你竟敢——你不要命了——」

  

  當琦兒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第一眼望見的是一位美麗的女子,坐在床沿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有著異常白皙的皮膚,柳葉眉淡淡的描過,一雙細長的星眸水波盈蕩,顯現著萬種風情,會讓人不自覺的深陷其中,自然艷麗的紅唇,更將她艷媚的五官發揮極致。好一個嫵媚天成的女子!倚兒不由讚歎。

  「哎呀,你可終於醒了,太好了。」忽然那女子對上琦兒探尋的眼睛,發現琦兒醒了,登豐雙掌驚喜的大叫,然後滔滔不絕的繼續說:「你都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了呢,我都擔心死了……江魚直說你會沒事,而且大概今天就會醒來,我本來還不太相信,沒想到你真的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得趕快去通知他。嗯?」最後她終於注意到琦兒怪異的神色,她立時擰著眉低頭細看,擔心地問:「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琦兒痛苦的閉上眼,在心中慎重的更正:這名女子降了外表跟天生柔媚的嗓音之外,其他的跟「嫵媚」兩個字根本搭不上一點邊,簡直清純活潑得過分!判斷錯誤!判斷錯誤!

  「該不會又昏過去了吧?真是的,害我白白高興一場。」見琦兒忽然閉上眼,她自以為是的喃喃猜測著。

  「我……咳!」琦兒想要出聲,乾啞撕痛的喉嚨卻在做無言的抗議。怎麼她的喉嚨這麼難過,像火在燒似的。

  「哎呀,原來你沒有昏……睡著。」意識到說錯話,她急忙艱澀地改口。看琦兒難過乾咳的模樣,她輕拍她的背,細心地說:「你等一下,我去倒杯水給你。」

  琦兒喝了她端來的茶水,滋潤了她的喉嚨,覺得舒服多了。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她雖然這麼問,但心中大概已經猜上七、八分了,看來她是很丟臉地昏倒在她家,她記得她最後一眼是看到了江魚才放鬆的任自己倒下……而這位「氣質不凡」的女子八成是江魚叛變的主因,陳夢夢。果然,陳夢夢立時介紹說:「我叫做陳夢夢,你叫我夢兒就行了,這裡是我家,你發高燒昏倒了,是江魚抱你進來的。對了,你叫做柳琦兒是吧?江魚跟我說過的,你真的很漂亮哩!我本來還以為江魚在跟我吹牛呢。」

  「謝謝。夢兒,你就叫我琦兒就好了,我覺得你才是真的漂亮,我若是男子,一定把你娶回家當老婆。可以想像的,你家的門檻一定被踩得跟地一樣平了吧?」

  「我哪有那麼好,你長得比我漂亮多了。不過你說這個跟我家的門檻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那麼漂亮一定很多人想娶你當老婆,媒婆每來一趟來回也要踩個門檻兩下,幾百趟下來,門檻沒被踩平也該換新的嘍!你說是不是呀?」

  「不來了,你取笑我。我看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吧?」天呀,江魚可沒說錯,這位琦兒小姐可真好玩,嗯,我喜歡她。當下陳夢夢笑得高興。

  「我可沒那麼幸運,年少無知便跟人山盟海誓,有了婚約,哪有給人追求的機會?更何況我未婚夫功夫厲害得很,有誰敢打我的歪腦筋,不被他打死才怪。」

  「你有未婚夫了?江魚竟沒有跟我提起,不過說得也是,你長得這麼漂亮,動作快些也是應該的,你那未婚夫真是幸運,能娶到你這麼美麗的女子,想必他一定很疼愛你。」

  「唉!想到這個不說也罷……」琦兒歎了口氣。

  「怎麼了?是不是他對你不好?」她關心地問。

  「他……前陣子跟我解除婚約了……」琦兒低下頭,沉沉的聲音更顯淒涼。

  「為什麼?你不喜歡他嗎?」

  「不是,是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所以……」「太可惡了,怎麼有這麼差勁的男人,琦兒,你別難過了,那樣的壞男人不要也罷。」

  「可是我不甘心呀。」看她那麼傷心難過的模樣,夢兒憤憤不平地道:「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替你出氣。」

  「真的?可是我們才剛認識而已,那樣……」

  「琦兒,雖然我們才剛認識,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我願意把你當做我的姊妹般看待,你難道是嫌棄我?」

  「不,我怎麼會嫌棄你?我跟你也是一見如故,我很願意把你當姊妹。」

  「太好了,那麼,告訴我那個差勁的男人是誰,我替你報仇去。」

  「可是那個人很厲害,你打不過他的。」

  「沒關係,你放心的告訴我,我會叫別人去教訓他。」

  「夢兒,真是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告訴我吧?」

  「嗯。那麼我就告訴你,那個狠心拋棄我的人名字就叫做——江、魚。」

  「什麼?江魚?」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比手劃腳,怎麼是……怎麼會……她艱澀地道:「是……是長江的江,水裡游的那個——魚?」

  「沒錯,就是他!」琦兒肯定的點點頭,睜著晶亮的眼睛看著由生氣、訝異、不信,到失望、憤怒至情緒激動的陳夢夢。

  「太……太可惡了!他……他怎麼可以這樣?」陳夢夢淚盈滿眶,激奮地站了起來。「我——我去找他算帳!」立時奪門而出。

  嗯,說了這麼多話,嘴巴還真是渴了。琦兒悠哉的再喝口水潤潤喉。她好笑的想著,這個叫做陳夢夢的還真是好玩,有著迷人臉蛋媚態身材,說起話嬌滴滴的,即使在盛怒中聲音仍嬌柔得緊,長得是副天生媚誘天下男人的姿態,只可惜太純了,真的很可惜!否則到花街掛個牌,光是笑幾下,天下有哪個男人不把白花花的銀子自動送上來?賺都賺死了!琦兒壞壞的想。

  她第一次看到這麼特別的女子,集媚骨與純真在一身,看似矛盾卻又矛盾的自然,絲毫不做作。這江魚也真是好狗運,竟給他挖到了這個寶,也難怪他老是一副生怕她被人搶走的摸樣,這樣的女人可以列入稀有品種之一了。她也是第一次碰到那麼好騙的人,難怪江魚遲遲不帶她去介紹給她認識,是怕她把她吃了吧?,其實她柳琦兒這麼善良,怎麼會欺負這麼可愛的女子。疼都來不及了!哪會欺侮她?接著她忍不往笑得好邪……

  這會兒她去找江魚,江魚恐怕有苦頭吃了。

  「柳——琦——兒——」

  隨著大吼而來,又砰的一聲,陳夢夢閨房的雕花木門碎裂成千塊,掉落滿地,江魚滿面怒容的站在那裡,如催命羅剎般狠命瞪著床上依然神清氣閒的琦兒。他全身所散發的怒火,活像恨不得將她燒為灰燼般。

  「你幹麼把我的門打壞?沒想到你不但是個負心漢,還是個粗魯的莽漢,我以前真是看錯你了。」

  在他身後,嬌柔的聲音乍出,只見江魚身上的怒火像被一陣大雷雨掃過,更像是被活活踏熄的火苗,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無奈地轉過身,往旁邊退了一步,讓陳夢夢嬌小的身子走進來,然後弓著身好言地道:「夢兒,我是太生氣了,絕對不是故意的。」

  陳夢夢哼的一聲,甩過頭去,根本不理他。

  陳夢夢走到琦兒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說:「琦兒姊姊,對不起,他那麼粗魯一定讓你嚇到了,沒關係,我今後都不會理他了。」

  「夢兒,你真好。」琦兒反握住她的手,頓時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塊兒,像是深情姊妹般令人感動。

  這時有人看不過去了,立即將她們交握的手分開,霸氣十足的將陳夢夢摟在懷裡。「兩個女人沒事那麼親密幹什麼?你別想將夢兒拐走。」他懷有戒心的瞪著琦兒。

  「江魚,你放開我!」陳夢夢死命的推開他。「我不要你這種壞男人。」

  「壞男人?你為了她跟你說的幾句話就將我定罪了,那我算什麼?幾個月來的相處,在你心目中我就這麼不值嗎?不值得她幾句話的挑撥?馬上就認定我是負心漢、壞男人,嗯?」

  第一次看到江魚對她這麼凶,她嚇壞了,淚水很自動的滾滾而落。

  「你……你那麼凶幹麼!你對我這麼凶,我再也不理你了……」她淚如雨下,大聲的哭了起來。

  「你……你……唉!江魚頓時手足無措,又氣又心疼的,拿出手中,幫她擦著不止的淚水,一邊無奈的瞪向琦兒,意思是,這樣你滿意了吧?當然傳到琦兒眼裡,自然看出他還有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請饒了我吧!

  琦兒很大方的點點頭。對於她挑起的麻煩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當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是看不得別人好的,總會有此慾望叫別人陪她一起不好,所以這是值得原諒的。所以她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陳家大廳

  「江魚,各地的資料傳來了嗎?」

  「剛到。我正在整理,一會兒就好。」江魚埋首於紙堆,連頭也沒抬一下。他正在研究『水銀』從各地紛飛傳來的眾多資料,一手忙碌的翻著桌上成疊的紙卷,一手將桌上的大地圖劃上各種他看得懂的符號,同時在另外一張紙上記錄著無數地名與年數。

  琦兒看到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不禁拍拍坐在椅子上、自在吃著蜜餞的人兒——陳夢夢。陳夢夢轉頭微笑看她,琦兒用又羨慕又吃味的口氣感歎說:「夢兒,說實在的,你真是撿到了便宜。」

  對於琦兒忽然不知所云的言辭,夢兒跟她相處這一陣子對於她的個性多少有些瞭解,早已不以為怪。她慢慢的吞下酸甜的梅干,舔了舔手指的梅漬,才吞了下口水,微笑淡淡地問:「哦?琦兒姊,敢問你指的是什麼?」

  瞧她問話的口氣跟江魚倒有三分像。琦兒輕佻了眉,酸酸地道:「江魚呀。有他在什麼事都不用你來操心,他自然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好好的,多好。」

  夢兒淺笑的睨了她一眼,好笑地道:琦兒姊,不曉得江魚他現在是在為誰工作、為誰忙哦?」

  琦兒聞言乾笑幾聲,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我算是他的頂頭上司嘛!他聽令於我,為組織盡一分力也是應該的。而且等我走了以後,這種事也不會常常有,而你就不同了,江魚對你鍾情得很,你叫他做什麼他敢說不嗎?只怕這一輩子是黏你黏定了,你想甩開他只怕也不容易,說起來真是令人羨慕,可是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負擔嗎?」琦兒馬上一反玩笑表情,一本正經的表情對著她說。「想你年紀輕輕的,這麼早就被他給鎖住,都沒有機會享受青春和自由自在被眾多男人追求的美妙滋味,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惜嗎?」見她亦有同感的點頭,琦兒又努力的繼續說:「所以你不能因為江魚條件還算可以,就放棄跟別的男人交往的權利,多交幾個可以多比較一下,說不定在這其中又可以遇到比江魚更好的人,對不對?而你若是死腦筋的只獨守江魚一個,放棄了其他的好男人,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江魚他會很生氣的。」夢兒果然心動了,只是她仍然很怕江魚的怒火,雖然她只有看過幾次,一次是隔壁的王公子來家裡找他遺失的小狗,跟她談了幾句就被江魚不分青紅皂白給怒轟了出去,還有就是城裡的表哥好心來看她,江魚也沒禮貌得很,一雙眼常常怒瞪著表哥,害得表哥那天連夜便借辭告別。還有很多次都是同樣的情形,只要是男的跟她稍微接近些,江魚就會無故發怒,所以她知道江魚不喜歡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而她對於這樣的情形除了感到無奈和生氣之外,也有些甜甜的,畢竟這代表他是在乎她的,不是嗎?

  「你管他生氣!我說過江魚這一生是栽在你手上了,他即使生氣也不會對你怎樣的,你儘管放心。更何況多交些朋友,你的世界也會比較開闊,對你是絕對有好處,保證有利無害。」

  「這個……」夢兒低下頭認真的考慮。

  「放心,你儘管相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她拍拍她的手給她更堅定的保證,一時沒注意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她身後漸漸地籠罩住她。

  「是呀!你只會害我而已——」江魚不善的口氣從她身後傳來。「真沒想到我任勞任怨的為你做牛做馬,所得到的結果竟是這樣。琦兒,你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呀?」

  夢兒立時瞪著他,替琦兒辯護道:「江魚,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琦兒姊?她可沒說你半句不好,反而直說你好呢。」

  這就是她厲害之處!江魚憤憤的想著。

  見江魚依然不善的臉色,夢兒再怎麼天真,根據多次經驗也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麼。於是她軟下口氣說:「其實琦兒姊也是為我好,才叫我多交幾個朋友,這也沒有錯呀。」瞄了一眼見江魚即將變臉,她馬上又道:「不過我想來想去還是認為有你就好了,畢竟我是真的好喜歡你呢。我想,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真的?」江魚聞言,心情一下子飛上了天堂,夢兒說她除了他不會喜歡別人?這是真的嗎?

  「真的。」夢兒點點頭,忍不往看向琦兒。琦兒對她笑了笑挑了挑眉,意思是說:「你看,我不會騙你吧?」

  昨天在跟琦兒聊天時她曾經告訴琦兒,她很怕江魚生氣時的臭臉,有時候真是受不了他。琦兒聽了馬上教她這個法子:見江魚生氣時只要說「她只喜歡他一個人」這句話他一定馬上不會再生氣,而且還會很高興的問她一句「真的嗎?」天呀!這麼靈!琦兒姊真是太厲害了,夢兒簡直從心底深處深深的佩服、崇拜她。

  恢復了好心情,江魚馬上原諒琦兒慫恿夢兒的罪行。

  江魚走到她們面前,將一張寫滿小字的紙卷遞給琦兒。「哪,我所整理出來的就這些,你看看吧。」

  琦兒抬起手,卻不是去接他遞過來的紙卷,而是伸出去跟夢兒搶食剩餘不多的蜜餞,偷了余空瞄了他一眼懶懶地道:「我手忙,可是耳朵不忙。你用說的會比較快。」

  江魚心情好,不以為意的收回紙卷,挑了她們對面的椅子坐下,移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才攤開紙卷,淡淡地道:「其實我們並不確定到底要如何的異象才是可以讓你師父他們回去的地方,所以我們只能依照各地異象的真實性和發生時間來判斷。依照我們組織網傳來的眾多資料,我刪除了一些徒有傳言不見異象發生或是異象不再出現的地區,再比照開始發生異象的時間看來,很幸運的,只剩下兩個地方我認為最有可能,南方一處,北方一處,倘若這兩個地方都不是,那我想你師父他們也不用回去了,乾脆在此定居算了。」

  「講了那麼一大堆廢話,到底是哪兩個地方?」

  「是呀,江魚,我也開始覺得你最近的廢話變多了。」夢兒跟著附和。

  即使被埋怨,江魚也是很自然的對夢兒笑了一下,然後不滿地看了琦兒一眼,當然只敢輕輕的一眼稍縱即逝,不能讓她發現,他可不想再受任何的無妄之災。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說不問,可是多年的相處熟稔,他感覺得出來琦兒心情其實很差,而且是差得不得了!她只是強裝輕鬆笑意,不願被任何人發現她的不對勁。而他也不會硬要拆開她的面具,他相信等她想說時她自然會說,若她不想說的事,任他再怎麼好奇再怎麼追問,她也是不會說的。而且他更相信,這一陣子夢兒確實是被她給帶壞了,而琦兒絕對是故意的。以他對她的瞭解,原因肯定只有一個——因為她心情差,所以她也不會讓他太好過就是了。

  「南方白雲鎮後的陰山群,北方則是——巧得很,就在渾天堡後山的林區。」他仔細的注意琦兒的表情,果然,一聽到渾天堡她臉色忽然蒼白,拿蜜餞的手也停頓了一下,不過也只有一下下,她又恢復了正常,若不是他特地注意也不會發覺。

  「你想從哪裡先查?」他問琦兒。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她反問他。現在正值夏季,南方是不能回的,那裡是她的禁地。

  「其實我是認為北方較有可能。」

  「哦?」

  「你想,你師父他們從一開始就在北方活動,極少到南方,這是為什麼?你說過他們具有異能,或許他們直覺的認為能讓他們回去的路就在北方這一帶,只是無法知道正確的地點罷了。」

  「就像『血影』即使想要報復人類,也是從北方開始展開活動,這也可以形成另一種想法,或許『血影』他們在下意識中還是渴望回去。」

  「沒錯。倘若真的如我們所想,等我們確定了地點,那麼對付『血影』那方面就變得簡單多了。」

  「那我們是要去北方嘍?」夢兒興奮的大叫。

  「你也要跟我們去?」江魚皺了眉,斷然地道:「不行,那太危險了,你還是留在家裡好。」

  夢兒正要反駁,琦兒倒先插嘴解釋。「夢兒,江魚的意思是說,這回我們去不是去玩,是很危險的,你跟我們去,江魚他沒把握能保護你的安全,若是你不小心發生了什麼事那怎麼行?所以我勸你還是留在家裡好。」琦兒瞄了眼江魚贊同的神色,邪惡的一笑,又道:「而且你好不容易擺脫了江魚的魔掌,說不定會遇到一個比江魚更能保護你的男人願意帶你去呢。」

  「琦兒——」江魚咬牙切齒地警告她說話小心點。

  「我說的可是實話,我們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留夢兒一個人在這裡,你放心我可不太有信心。」琦兒聳聳肩,毫不畏懼他投來殺人的目光,反正有夢兒在她怕什麼?

  「江魚!帶我去嘛!我保證我不會惹麻煩的。」夢兒拉著他的袖子軟聲哀求道。江魚感到非常為難。

  「而且我也會幫著保護她,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琦兒在一旁又道。

  江魚目光迎向她,不免疑惑,為什麼琦兒一定要夢兒跟去?

  「好吧。既然琦兒都這麼說了,你就去吧。」

  「哇!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夢兒高興得團團轉。琦兒卻迴避江魚探測的目光。

  命運真是可笑,也可惡極了!她和莫席天之間,由她開頭,卻由第三者作為結束,多可笑的結果呀!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感情遊戲,讓她全心全意的付出真情,以為今生就這麼認定他了,而他也不負她所望溫柔的愛上她,當他在大草原的溪邊傾訴愛意時,她是多麼幸福,以為兩人從此就能幸福快樂的在一起,誰料得到一場老天的惡作劇就讓她失去了他,她從沒有想過要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她是不是太死心眼、太固執了?若她能容得下藍洛洛,那麼她還是擁有他的,雖然只是一半,但總比完全失去好吧?

  哈哈!她苦笑,那是不可能的,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就是無法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丈夫,她的感情一旦付出就要對方全心全意,否則她寧可不要!

  她柳琦兒不要只剩一半的愛!

  可是她很痛苦呀!

  想到此時,他或許跟藍洛洛相親相愛地擁在一起的畫面,她的心就碎了一次又一次,再也拼不完全了。想到他或許跟自己般因為分離而痛苦的活著,她也難過得想要落淚。即使回憶起甜蜜的時光,也只是徒增心傷,早知如此,不如不相識。但已付出的情感要如何收回?付出的愛要怎麼要回來?

  她怕。她真的很怕!

  現在的她因為偽裝才能看似堅強,一旦這層薄弱的保護膜被撕開了,那她會崩潰的,她一定會崩潰的!

  她需要一點距離,而這一點距離可以讓她堅強,不至於軟弱。而夢兒就是最好的人選,有夢兒在,可以干擾江魚的心思,她緊繃的心緒才可以乘機喘息,她得承認,她無法面對江魚那一雙疑惑的眼。

  若跟江魚單獨去渾天堡,漫長的路途她一定會受不了內心的痛苦折磨,她會忍不住的向他哭訴,到時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也會崩潰,而她相信一旦江魚知道了這件事,絕對會去找莫席天算帳,而那後果絕對不是她想要的。她既然決心離開莫席天,就要走得乾乾脆脆的,即使心碎而亡,她也不要讓人看出她的懦弱。

  自小到大,她遊戲江湖,見識過多少不同的人,她的眼光從未出過錯,是喜是惡、是實是虛,從未逃過她精明的雙眼,她一眼就能認清一個人的本質,遇見莫席天是幸或是不幸?她有無限的信心,卻敵不過老天爺的捉弄,真是應了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他不是一個不專情的男人,相反的,他的感情是專一的,她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看到了他的本質,這個男人的感情不容易付出,一旦愛上了就注定是一生一世的追逐。相同的,這樣的男人對於責任也是不會逃避,無論多麼辛苦,他也會一肩挑起他應該做的。可是,當責任與愛情相牴觸時他會如何選擇?愛上這樣與她相似的男人是幸,或是不幸?

  想去又不想去,想見又不想見。在最後一刻,她恨不得就此逃走,放下一切獨走天涯,但是,她如何放得下?她看似淡泊隨性,對她切身的事情卻是異常的執著認真,她無法放下師父的深重恩情,逃避應負的責任,她必須勉強自己踏入這一塊——有他的土地,不論她願不願意。

  想著想著,神情不由得恍惚了起來,腦筋也一片混亂。心裡是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什麼?再見到他嗎?害怕什麼?再見到他嗎?唉!情字真傷人哪!沒想到向來悠遊自在、遊戲人間的她,這一次卻栽在「情」這一字上,她不禁苦笑。

  抬眼是一片憂鬱的藍色天空;低下頭卻也是滿地煩亂的綠……

  

  黃石鎮

  又到了黃石鎮。

  同樣的,也是在「好吃酒樓」。

  將夢兒安置在「好吃酒樓」後面的客房裡,留了江魚照顧她。琦兒一個人走到店面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百般無聊地望著街上稀落的行人,眼中不自覺的又露出幾許的哀傷神色。

  一路上,他們一行三人走走停停的,終也到達黃石鎮,此時的琦兒仍是男裝打扮,全新的書生臉孔是江魚易容術的傑作,任誰也認不出她來。

  夢兒初至北方,不習慣這裡略顯乾燥的空氣,水土不服的昏倒了,嚇得江魚手忙腳亂,還好他們已經到了黃石鎮,便在這鎮上唯一的酒樓飯館兼客棧的「好吃酒樓」住下了。

  離渾天堡越近,她的神色也越冷然,一路上鮮少打鬧玩耍。她也知道江魚和夢兒常常擔心的望著她,可是她就是無法恢復以前那個愛笑的柳琦兒。只因為離渾天堡越近,所代表的也就是離……莫席天更近了。

  無法欺騙自己的。她想要見他!她好想他、好想他!

  可是她不能!

  見到了又如何?倒不如不見。

  矛盾的情緒一直糾纏著她。她好煩惱,她好痛苦!聰明的她竟無法掙脫這張無形的網——愛情的網。

  難道對於愛,再怎麼聰明冷靜的人都會變得失常?誰都無法逃脫纏上身的愛情苦惱嗎?

  琦兒再一次痛苦地閉上眼,將頭埋向雙掌,抑制自己哭出聲來。她從來不知道愛是那樣磨人心魂,直像要你魂飛魄散,身心碎成片片不留一點餘地。明知想他是錯的,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就像飛峨撲火,明知迎向火光只有死路一條,卻又撲向火海以身殉之。多麼傻呵!

  忽然,一張溫柔的大掌搭上她微顫的肩上,微縮的掌勁給她溫柔的安慰。

  「琦兒……」

  聽到江魚歎息的呼喚,她心一軟,意識到即將崩潰的情緒,她揮開他的手,趴在桌上不讓他看到她的淚,用模湖哽咽的聲音道:「你走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一會兒……一會兒……就會好了。」

  江魚靜默了一會兒,心疼的看著琦兒脆弱的一面。他實在不願再看琦兒這麼傷心痛苦的樣子。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這讓他更難過。

  他相信一切的真相就在渾天堡,而且絕對與莫席天有關。看來事情還是早一點解決的好,他再也看不下去琦兒痛苦消沉的模樣了。

  

  渾天堡

  江魚和琦兒在正午時分成功地混入渾天堡,兩人依然是做小廝打扮。

  他們從容不迫的直達後山禁區,後山入口駐有十幾個守衛,依琦兒和江魚的武功,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解決。

  但是他們不想在這次行動之後還驚動了渾天堡。

  於是,琦兒丟出了一顆石子,趁守衛們齊齊轉頭查看時,兩條人影猶如鬼魅般,早已乘機隱入後山裡。

  這個手法是很老舊,但卻是最簡單、有效的一個。

  沿著蜿蜒小路走,越進山裡景物越是奇異,空氣越是悶熱起來。

  雖然此時正值夏未,但北方的天氣已逐漸寒冷,楓葉早已紅透,一些早凋的樹木葉子也快要掉光了,外面雖然太陽高照也是寒風陣陣,已有初冬的味道。而這山裡面就像是南方的夏天,越向裡面走越是悶熱,奇異的熱氣亦充斥其間。

  「琦兒,這裡可有些像你師父住的雲霞峰。」

  遮天高樹巨大得令人咋舌,樹身幾十人合抱只怕也不及,仰望上去如天高,枝葉幾乎遮住了整個天。一些倚樹而生的紅花肥大鮮艷得妖異,更有些連琦兒也看不出是什麼的熱帶植物,挺鋌而立。林間交織的綠籐猶如一道道垂簾,沾著滑濕的青苔水氣,在偶透的陽光中發出閃爍的光芒。悶熱的空氣帶點腐葉的氣味,潮濕腐爛的落葉有如鋪上軟毛毯子般。大樹遮去了大多數的陽光,偶瀉的白光如渲染的射在空氣中,隱約蕩漾濛濛迷離的光線,一束、二束、三束的一直延伸到前方的盡頭,形成恍若隔世的空間,憑添迷離情境。

  「雲霞峰正常多了,這裡簡直不像人間該有的景物,看,那些鮮艷又肥大嘔心的植物,哪些你看過?光是這麼大的樹我還沒有見識過呢。」琦兒繞過快要比她高的樹根,一邊說著。

  江魚笑著正待答話,突然前面一陣輕響。「有人!」他和琦兒異口同聲的輕喊出聲,驚異的互望一眼。

  「你確定是人嗎?說不定是什麼妖魔鬼怪。」琦兒身形不動,盯著前方聲響處,調笑地道,語氣卻似乎滿期待的。

  「你確定不需要躲起來嗎?」江魚也興味盎然地看著那地方,放輕腳步跟著琦兒往發聲處前進。

  在渾天堡這麼妖異的禁地會有人出現,實在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會是什麼呢?聽聲音應該是不小的動物,而且不只一隻。

  他們等著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怪物……一步、兩步……

  待那聲響穿出籐葉,猛然出現的身影卻令他們愕然!

  「藍洛洛!」琦兒看見出現在她眼前的人,不禁驚呼!

  「你們是誰?你認識我?」藍洛洛也嚇了一跳,隨即鎮定的反問她。身後的侍衛看見琦兒,也盡忠職守的護住藍洛洛。

  琦兒是易容潛入,藍洛洛此時自然認不出她。

  「這裡是渾天堡的禁地,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膽敢私自進入,不怕堡規懲處嗎?」一名大約是侍衛的頭頭,對著琦兒大聲呼喝。

  江魚和琦兒對看了一眼,實在沒料到還會有人在這個地方,真是失算了。看來要費一番工夫了。

  他們對著笑了笑,聳聳肩,齊聲輕喊一聲:「上。」聲起影落,琦兒和江魚很有默契的齊齊攻向那批侍衛。

  頓時刀光劍影,此起彼落。藍洛洛被護至一旁,她疑惑的看著場中交戰的琦兒,剛才那個人確實叫了她的名字,她認識他嗎?

  見他們跟侍衛們的混戰,像是逗著那些侍衛們玩似的,她不禁皺眉頭。這些侍衛們的功夫實在有辱渾天堡的威名。事實上她不知道,不是這些侍衛的功夫不濟,而是琦兒他們兩人的功夫太好了,所以他們才可以輕鬆地耍著他們玩。

  「住手!」

  就在琦兒和江魚兩人遊戲似的跟那幾個侍衛交手時,一聲冷喝打斷了場中交錯的刀光。琦兒和江魚聞聲齊閃,一邊看向來人。怎麼又有人來了?這裡常常這麼熱鬧的嗎?

  「堡主,二堡主。」幾乎全倒的侍衛們見到來人,紛紛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齊聲叫道。

  莫席天?琦兒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江魚敏感的看了琦兒一眼,又將眼光移至走向他們的兩個高大男人。

  一個年紀較輕、長得英俊,卻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看來是渾天堡的二堡主莫鑲雲無疑。

  而另一個就不容忽視了,氣質雖是溫文儒雅,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卻令人聞之卻步。他不禁仔細的盯著他看。這個人便是莫席天了,看來果然不差。

  只見莫席天眼中根本沒看任何人,從開始只有盯著琦兒,眼中深處有著難解的情緒。看來事情不妙嘍!很顯然的,莫席天認出琦大小姐了。江魚不禁笑了出來,琦兒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他對著她聳聳肩,又瞄了莫席天一眼,意思是說:你認識!請你自己應付吧。

  對於江魚的不夠義氣,琦兒沒有心思再理他,她迎向莫席天盯著她不放的眼睛,面無表情的她也直直的看向他。一時之間,在這悶熱的林裡竟無一聲響。

  彷彿天地間只剩他們兩人。

  莫席天的眼神幻化成沉痛的眸光,洩漏出他難見的情緒。

  琦兒仍是面無表情,她自然也看得出莫席天痛苦的神色,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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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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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然而然的望了一旁也在看著她的藍洛洛。

  莫席天順著她的眼光也看到了藍洛洛。那天的事情是他這一輩子的痛。她讓他失去了最愛——琦兒。他的琦兒呀!他的眼神暗了暗,再看向琦兒。依舊是那麼痛楚,依舊是那麼不捨的深情。

  雖然琦兒心裡頭很明白,莫席天和藍洛洛之間並不是故意的,但想到他擁抱她的情況,和必須娶她的事實,她永遠無法原諒他的酒醉糊塗。但為什麼他的眼神仍使她心痛?

  「琦兒……」莫席天一開口,聲音略顯嘶啞的喊她。

  琦兒並沒有回答他,彷彿他叫的人不是她。

  「大哥,你確定那小子是……」莫鑲雲小聲的問莫席天,他實在不太相信那個看起來普通,態度又驕做的小子會是那個大美人琦兒。

  而莫席天在第一眼即認出她來了,她的身影化成灰他都認得。

  江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他們之間流轉的奇異氣流,暗道:實在有趣極了!或許琦兒這些日子來的心結就在此時一併解決,也省得他和夢兒每天陪她難過,又不知道她是在難過些什麼?如今看她和莫席天之間的暗流,證實他以前的猜測是對的,這個莫席天是使她傷心的主因了。

  「兩位想必是渾天堡的大堡主與二堡主吧?真是久仰了。」江魚抱拳有禮的打招呼。

  「你是誰?為何擅闖渾天堡禁地?」莫鑲雲立時大聲問道。

  「在下江魚,來此並無惡意。」

  「江魚?什麼?你就是『水銀』的那個江魚?」真是如雷貫耳呀!莫鑲雲不禁重新打量他,他就是「水銀」裡的那條魚?怎麼看起來那麼普通?真是看不出來。

  「正是,二堡主好見識。」

  「認識你就是好見識!」莫鑲雲挑了眉問。

  江魚笑笑,並不答話,俗話說得好,沒回答代表意思是肯定的。

  「果真是一路的。」莫鑲雲喃喃自語地道。同樣的自戀!這時他相信那和他大哥對看了那麼久也不累的小子是琦兒了。看來傳說江魚的易容術果然不是蓋的,連他也看不出破綻,這個江魚的形貌看來也不是他真實的面目了。

  「你就是江魚?」莫席天冷冷地道。在他一報出名字他就注意他了,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自然多半是琦兒和他的關係,還有部分是他幾次入渾天堡為無人之境,最可惡的一次是將琦兒由地牢中救走。這讓他口氣明顯的不友善,更顯寒意。

  「莫大堡主終於注意到我了,在下深感榮幸。」江魚抱拳,淡淡笑道。

  琦兒瞪向江魚,她怎麼會不知道江魚想要做什麼,她不太友善的靠近他,以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地警告道:「你別多管閒事。」

  江魚彎下腰,在她耳際以同樣小聲的道:「你的事我從不列為閒事。」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琦兒怒視他近在咫尺的眼,不禁有些哽咽。

  「至少我知道是因為他。」江魚認真的看著她,神色不容她有一絲懷疑。

  「江魚——」她嚴重的警告他,聲音不由大聲起來。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他。

  江魚不以為意地笑笑、摸了摸她的頭,狀似親暱地道:「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眼光移向莫席天,果然看到他滿臉藏不住的怒火,或許稱之為妒火才恰當。他滿意的又笑了笑,迎向他足可將人燒死的眼光。看這模樣,莫席天也不是對琦兒無情嘛。

  莫非有第三者?他又看向一旁的藍洛洛,然後又回到莫席天身上。

  「莫大堡主看著我莫非有事?」江魚淡淡地道。

  莫鑲雲簡直佩服死了江魚從容不迫的神態,在他大哥那種怒火之下他竟還能說出話來,而且就像是在話家常一般,真是好膽吶!

  「將你的手放開!」莫席天從齒縫中迸出冰珠子,看來他是怒極了,死瞪著他放在琦兒頭髮上的那隻大手,簡直要把他的手燒成灰燼。看著琦兒和他那般親熱熟稔,他的理智一時被妒火給遮蔽。

  「怎麼?她又不是你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手放在哪兒,只要她不反對就好了,不是嗎?莫大堡主?」

  莫席天臉色難看的轉向一旁不動的琦兒,控訴吼道:「琦兒——」

  琦兒瞄了他一眼,拿開江魚的手,莫席天才略微鬆下一口怒氣。沒想到琦兒又將江魚的大手挪到她的腰際,對著他冷笑道:「江魚說得沒錯,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高興給誰碰就給誰碰。你沒資格管。」

  莫席天聞言理智全失,眼睛瞇成危險的一條線,沉聲道:「你……好、好、我是沒資格管。」他手握成拳,全身顫抖青筋凸起,卻是一步步逼向江魚。

  「莫席天,你想要做什麼?」琦兒大叫,他看起來明顯得是想要殺人,而對象是江魚。

  江魚苦笑,試著勸他。「喂!莫大堡主,你不要太衝動,這很危險的。」

  「我殺了他,看誰還想碰你!」莫席天扯開琦兒抓上的手,一個招式毫不留情的揮向江魚,完全想置他於死地。

  「莫席天!」「大哥!」琦兒和莫鑲雲齊齊驚呼!

  江魚正慶幸避過一招,沒料到莫席天底下一腳凌厲的揮上,他閃避不及,臉上立時多了一道血痕,還多虧了臉上的面具,否則莫席天這一腳就將他毀了。天呀!他的功夫怎麼這麼可怕?

  「喂!你玩真的呀?」見他又是一招毫不留情的襲來,快速的令他連連後退,身上又多了幾道血痕,他狼狽的大呼:「琦兒!你還不快來幫忙,他是玩真的。」

  琦兒在一旁心裡忍不住嘀咕,難道你還以為他玩假的呀?真難得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見江魚越來越狼狽的模樣,看,這就是多管閒事的後果。

  「琦兒,你下去幫他,大哥會更生氣的。」莫鑲雲拉住她。

  「你沒看到你大哥是要置他於死地嗎?他死了,我要到哪兒找一個江魚賠給人?」話沒說完,眼看江魚就要慘死在莫席天的掌下,琦兒毫不猶豫的閃身飛向他,勉強擋住莫席天的一掌。江魚立時閃出危險地帶,真是的,差一點就沒命了。

  「你護著他?」莫席天抓起她的手腕,雙眼怒瞪泛紅,胸中的怒氣更甚。

  「沒錯、你殺了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琦兒對他的怒氣恍若不見,平靜的道。

  「很好。」他猛然放開她的手,低吼。「你就是要這樣氣我、傷我、你才高興嗎?你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明明知道我愛你,我愛你呀!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的傷我!誰敢碰你我就殺誰!」他狠聲道。

  琦兒聞言倒退兩步,淚如雨下控訴地道:「是誰傷誰?是誰傷誰?你只會日日聲聲說愛我……可是有用嗎?你還不是要娶藍洛洛?我算是什麼?是不是也要我去殺了藍洛洛,這樣你才會高興?莫席天——你就放過我吧!」她情緒激動地大吼,任淚流滿面身體不由的顫抖。

  「琦兒……」莫席天心疼的抱住她,對於她的淚水他永遠沒有招架之力。「琦兒,你不要哭了……原諒我……我無法看著你投入別人的懷抱……琦兒,我的琦兒,你是我一個人的。」

  「你好自私。你以為我就可以心平氣和的看著你娶藍洛洛嗎?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嗎?我真恨不得當初沒遇見你……你知道嗎?」

  「琦兒……」莫席天心痛地將她緊緊的抱著,哽咽的直呼她的名,這一代巨擘竟流下熱淚,冰冷的他完全為琦兒融化了。

  這一幕讓江魚、莫鑲雲和眾人在一旁看了好不感動,莫不唏噓。

  可是有個人卻完全無動於衷,她帶著莫名其妙的表情,緩緩的走到莫鑲雲身邊輕輕問道:「莫二哥,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他們是怎麼一回事?還有為什麼琦兒小姐會提到我,倘若我沒聽錯,她說了兩遍莫大哥要娶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洛洛這時已經明白原來那個相貌普通的男子是柳琦兒喬扮的。只是她不明白為何她一直說莫大哥要娶她?什麼時候莫大哥要和自己成親了,她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莫鑲雲皺著眉,懷疑的看著這位永遠禮禮貌貌、不苟言笑的大家閨秀。

  「還望莫二哥指教。」對於莫鑲雲不善的語氣,她保持一貫的微笑。

  莫鑲雲有些厭惡的看著她,他最討厭她那種不慍不火的態度,這女人分明是明知故問,全莊的人都知道自從那夜之後,大哥是一定會負起責任娶她,就待老奶奶由南方回堡,就要辦喜事了,而她這個始作俑者會不知道?說不定那夜的事情還是她故意的,否則哪會那麼巧,就在大哥喝得爛醉時,她就有事去找大哥,還心甘情願陪大哥睡一夜,分明就是她想當堡主夫人耍的詭計、這個他早就猜想到了,只是木已成舟,他也不便說什麼,現在她竟還裝無辜地問他是怎麼回事,真是虛偽的女人!

  他冷哼一聲,諷刺地道:「哼,琦兒跟大哥本是兩情相悅,可是大哥酒醉那一晚,你在那兒睡了一夜,這件事你不會沒有印象了吧?」

  江魚在一旁聽了心裡頭有一些明白了,敢情莫席天酒後亂性將這名叫做藍洛洛的女子給睡了,事情才會這般難以收拾。他不禁多看了藍洛洛一眼,真糟糕,這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樣,莫席天想不負責任只怕不行。

  「我自然沒忘,可是,這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她輕輕皺了下眉頭,又問。

  「你別再裝了,你和大哥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晚,大哥不娶你成嗎?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

  藍洛洛愕然。「就因為我和莫大哥在床上睡了一晚?所以莫大哥就必須娶我?」藍洛洛忍不住失笑,這真是太荒唐了!「難怪他們會這麼傷心。」

  「你還敢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很不要臉的行為?」莫鑲雲厭惡的看著她。

  她對他的出口不遜笑了笑,不過這一次是冷笑,她指著他的鼻子道:「我自始至終有叫莫大哥負責任嗎?我有叫他娶我嗎?天呀!我都沒說要嫁他,他憑什麼娶我?」

  「你……你……」莫鑲雲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責問,說不出話來。這女人不是處心積慮的想當堡主夫人的嗎?怎麼……這下子,事情好像全變樣了?

  「我什麼?去叫那兩個人別再哭了,我是不會嫁給莫大哥的。」她瞪了下呆在那裡的莫鑲雲,推了推他不耐地道。

  而莫鑲雲竟很聽話的走向前,跟相擁的兩個人報告這個他尚未消化完全的好消息。

  「真是的。」渾天堡的人真的都太閒了,什麼兩個人在床上睡了一晚就要成親?真是笑話!她淡淡的笑了笑,隱約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依然是副大家閨秀樣。

  江魚有趣的看著她,沒想到事情竟會這麼有趣的變化,這個藍洛洛,看來不像她表面上這麼簡單。

  琦兒和莫席天自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琦兒轉悲為喜,睨了皺眉的莫席天一眼。瞧!你要娶人家,人家可不要你。

  「為什麼她不要嫁給莫大哥?」她依然賴在莫席天的懷抱中,心中有無限的欣喜,她早就知道莫席天喜歡她,要娶藍洛洛也是不得己的,害他們傷心了好一陣子。如今藍洛洛竟表明不嫁他,她疑惑的看向藍洛洛,她為什麼不要嫁給莫大哥?

  「我怎麼知道?」莫鑲雲沒好氣地說,心中不由嘀咕:這個藍洛洛怎麼跟以前不一樣,而他竟在不知不覺中聽從了她的話,這讓他覺得很丟臉。

  藍洛洛面對琦兒投來的疑惑微笑,緩緩走向她,道:「你不用懷疑,我是絕對不會嫁給莫大哥的。」

  「為什麼?」琦兒又問,離開莫席天的懷抱,瞪大眼仔細的看著她道。「莫大哥的條件這麼好,是每個女孩子的夢中情人耶,你為什麼拒絕?這件親事只要你點頭,莫大哥一定會娶你的,你不覺得放棄他太可惜嗎?」

  藍洛洛輕笑出聲。「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就好比煮熟的鴨子,擺在眼前而我為什麼不吃它,反而將它給放了這樣是不是?」

  琦兒驚訝的看著她,迅速的點點頭。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

  藍洛洛接著道:「其實那並不奇怪。」她看了莫席天一眼,再回看琦兒好奇的臉,她又好笑地道:「道理很簡單,因為這只煮熟的鴨子並不是我想要的那隻,這樣你明白了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要這只鴨子?可是這只鴨子不錯耶!」她拉著莫席天要讓藍洛洛看清楚。

  「琦兒——」莫席天危險的瞇著眼警告她的言辭。他可不喜歡讓人比喻成鴨子在討論,而且她此時的行為簡直就是要再把他推銷給藍洛洛。

  「開玩笑的嘛,你幹麼這麼凶?」琦兒嘻皮笑臉的靠在他身上,莫席天很自然的摟住她,完全不在意眾人的觀看。

  「真是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也不怕別人笑你。」莫席天動手將琦兒被淚水浸濕的易容輕輕撥掉,這是他打一開始便想做的。終於又還原琦兒本來的面目了。他捧著她的臉輕吻了下。琦兒臉微紅了一下,仍落落大方的接受他親密的動作。

  「你還不是一樣。你真的不要他?」最後一句話是琦兒不放心的又朝藍洛洛發問。

  藍洛洛這時才看到琦兒絕美的面容姿態,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心中不由驚歎!她和莫席天兩人站在一起簡直是郎才女貌,根本就是天生一對,尤其他們之間暗流的情愫令人要不羨慕也不行。還好自己對週遭的事物一向沒心去注意,所以長久以來在渾天堡居住,對於莫席天她實在沒有特別的感覺,否則破壞了眼前這麼美好的一對佳侶,是十分罪過的。她慶幸自己並沒有愛上莫席天。

  她以十分認真的口吻回答她。「一直以來,莫大哥就像是我哥哥一樣,我對他只有兄妹之誼並沒有男女之愛,相信莫大哥對我也是這樣。我認為兩個人在一起要能情投意合,這樣雙方才會幸福。若是勉強在一起,對彼此反而都是一種傷害,這種事我洛洛是不會做的。況且這件事本身就滑稽得很,若那天我跟莫大哥同床我就得嫁給他,那到目前為止我豈不是要嫁給很多男人了嗎?」她輕哼一聲,繼續道:「我本以為江湖人都比較豁達不拘小節,沒想到你們也跟那些死腦筋的愚民們一樣迂腐,這真是令我訝異。」

  藍洛洛這一席話令在場眾人目瞪日呆,不知做什麼反應才好。

  這番話、這種思想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嗎?那個行為舉止、溫婉有禮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的藍洛洛?

  天呀!這怎麼可能?大家一時不能接受這樣的藍洛洛。尤其是旁邊的那一隊侍衛幾乎全部痛哭流涕,那其中可有好幾個一向視藍洛洛為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天人,如今偶像破滅,教他們情何以堪哪!

  琦兒倒還好,只要確定她真的不會跟她搶莫席天就好了。管她是不是跟很多男人睡過,雖然她知道她沒有。因為她看人的功力可不是假的。

  而莫席天則輕輕皺起眉頭,那晚她跟他之間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麼?這點他是真的沒有把握,那時也沒有那個心情問她。而她這番容易令人誤解的話……她是真的知道她在說什麼嗎?莫席天很懷疑。一直以來他待她如妹妹,他認為她不是不檢點的女孩。

  江魚卻覺得有趣極了。他看人的眼光從未出錯。他十分確定這個藍洛洛絕對不是不正經的女子,因為她的眼睛清澈無瑕,更不用說那天生的莊嚴氣質了。相信她所說的睡,保證是指真的睡覺而言,絕無其他曖昧行為在內,何況他再看莫席天深思的表情,他似乎不太確定那晚到底有沒有跟她發生什麼事。這又是令人驚奇的發現。



  鳳凰島是個海島地方,經營的也是造船和船運有關的事業,在海上航行更是家常便飯,航行時一大堆人擠在一個船艙睡也是。所以她這麼說並不以為怪,只是不知情的人容易由這番話誤解她,以為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這其中至少莫鑲雲就這麼認為了。

  莫鑲雲越來越討厭她了,沒想到她看起來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還不害躁的說給眾人聽,他真沒有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他忍不注厭惡的輕哼。

  他並沒有掩飾他的厭惡。藍洛洛有眼睛有耳朵的,自然也聽到他的不屑聲和厭惡的眼光。反正莫鑲雲每次看到她總沒好臉色,所以她也不在意。

  她走到莫席天面前,略一行禮,微笑地道:「莫大哥,謝謝你准許我來這裡,我已經找到我需要的東西了。我想,這裡應該沒我的事了,我先回去了。」接著她又看向琦兒,略一頷首道:「琦兒小姐,我先失陪了。」

  然後領著丫環和眾侍衛從容而去,對江魚和莫鑲雲兩人則視而不見。江魚是因為她不認識他,所以覺得沒有攀談的必要。而莫鑲雲則是因為他的態度讓她覺得他是真的很討厭她,所以她連道別也免了。

  「她來這裡找什麼?」琦兒好奇地問莫席天。

  「找一種木頭。跟造船似乎有關的。」莫席天順著她柔軟的髮絲,輕輕的撫著她,忽然道:「你嫁給我吧?」

  「不行。」琦兒很溜地便說出口,馬上感到身後環抱她的身軀立時僵硬。

  「為什麼?」莫席天語氣跟他的身體一樣僵硬。

  琦兒沒答話。

  「我和藍洛洛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還有什麼……」他緊張的語氣突然頓了下來,利光隨著思想,立時危險的瞪向江魚——咬牙切齒的厲聲道:「難道是因為他?」

  江魚立刻後退三步驚恐地喊:「不是我!絕對不是我!」太恐怖了!他已經是全身傷痕纍纍,別又來了!他求助的波光立時射向琦兒。拜託!千萬別害死我!

  「不是他。」琦兒好笑地說道,還沒看過江魚這種呆樣,回去一定要說給夢兒聽。

  「那是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嗎?」莫席天擁緊她。

  「我自然知道,我也很喜歡你呀,可是……」琦兒為難地道。

  「可是什麼?」

  「我現在真的不能嫁給你,我才十七歲……」

  她話還沒說完,莫席天馬上緊張地道:「你是嫌我太老?」

  「不是的。」琦兒馬上否認,撫平他受傷的表情。「你才不老呢,配我剛剛好,可是,你知道嗎?我要明年才能認祖歸宗,你叫我現在怎麼答應嫁你?」她忍不住跺腳。

  原來是這樣!莫席天頓時鬆下了全身緊張的神經,跟再難纏的敵人拚鬥也沒見他這麼緊張過。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訂親,等你認祖歸宗後再成親,這樣好不好?」

  「再看看吧……」琦兒有些猶豫。

  

  渾大堡議事廳

  「他們的目的是統治整個人類世界,為何要從渾天堡下手,理由是什麼?」

  「很簡單。霸佔了渾天堡,等於霸佔了整個北方的勢力。」

  「可是他們如何得知渾天堡的一切動靜?繼而進行一連串的破壞?」

  「奸細。渾天堡中必有奸細。而且必定是擁有管事以上的身份,否則何以對渾天堡的動作瞭若指掌,莫席大的行蹤和那些被挑的秘密分舵可不是隨便一個渾天堡的分子可以知道的。也只有那些重要的主事者才知道,所以我們大膽地假設奸細的身份肯定不低。

  「那他們為什麼要先襲擊莫席天?殺了他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假設莫席天死了,那麼渾天堡的情況會變得如何?可以想像的,必定是陣混亂,人心惶然。雖然目前渾天堡的勢力在莫席天的掌管之下呈穩定的狀態,可以說是屹立不搖,但莫席天若死了,在群龍無首的混亂下也是他們起而代之的良機。不是嗎?再加上若奸細是渾天堡內的重要幹部,那得手就更加容易了。」

  「他破壞的動機又是什麼?他們所做的破壞對渾天堡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他們卻這樣做了,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因為這樣反而引起渾天堡的警戒,他們不是更不容易得手嗎?」

  「假設奸細這點成立,那奸細又是在渾天堡舉足輕重的人物,在殺不了莫席天的狀況下,或許那只是個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計謀,或許他們的目標是在渾天堡內……」

  江魚和琦兒的一問一答,將「血影」可能的目的都點清了。令莫鑲雲佩服的不得了,同時證實了顏真卿說的果然沒錯,琦兒和江魚兩人的默契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

  「渾天堡內?渾天堡內有什麼可讓他們圖謀的?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後山是……」莫鑲雲驚叫。

  琦兒瞥了他一眼,肯定地道:「不,我敢肯定他們還不知道後山的秘密。若他們知道,相信他們早回家了,哪有空閒會再來對付我們,所以他們必定有別的目的,倘若我沒猜錯,他們的目標必是堡裡的重要人物……啊!不好!」她忽然想到什麼,大叫出聲,不僅驚動了坐在議事桌邊的江魚和莫鑲雲,也令她身後的莫席天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

  「老奶奶,老奶奶恐怕有危險了。」她著急地道。頓時大廳內的三個大男人皆擰起了眉頭,心生不妙,想到了「血影」和猶在南方的老太夫人……

  「你是說……」

  「沒錯,事不宜遲,得趕快加派人手保護她老人家,若依我猜測他們必是耍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招式,挾持老奶奶來令你就範,拱手讓出渾天堡。這法子是既輕鬆又好用,而且成功率非常高,他們怎麼肯放著不用。」真是失算,原以為他們是直衝著渾天堡而來的,一時沒想到,他們雖是異類,可是和人類處久了也會使詐呀,他們將渾天堡的注意力吸引至外面的分舵,乘機脅持可威脅莫席天的人,迫使莫席天投降,而最好的人選莫過於莫席天的兩個親人,莫鑲雲和老奶奶,而老奶奶又剛好在這個時候回南方,正是他們最好下手的時機,他們怎麼可能白白放過呢?真是糟糕!得趕快想個好辦法才行。

  「不行。我們得加快腳步才行,要快一點找出奸細,引出『血影』,否則他們不知道又會替我們惹出多少麻煩。」

  「要怎麼找?我實在無法相信他們之間有人背叛渾天堡,他們個個都是跟渾天堡共過患難的忠心部下,這要說哪個有嫌疑……這實在難呀!」莫鑲雲苦惱的抹了臉。

  一下子氣氛陷入沉思中。每個人都鎖緊了眉頭想著法子。

  忽然琦兒睜開眼睛,志得意滿地笑道:「何必要你找,我們可以來個『甕中捉鰲』呀!保證他自投羅網。」

  「哦!你想到法子了?」江魚和莫鑲雲齊望著她同聲道。

  「開玩笑!憑我的聰明才智,他們那些入世未深的三腳貓考得倒我嗎?嘿嘿!而且這個辦法不但可以使『血影』分散注意力,使猶在南方的老奶奶免於危險;而且還可以使躲在渾天堡中的奸細現形,真是一計兩得呀!」

  「到底是什麼辦法這麼好用?可以馬上捉到奸細又可以不牽連老奶奶?」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琦兒眼睛骨溜溜的在席間一轉,得意的重複道。「『甕中捉鰲』!」

  琦兒最後看向從頭到尾一直沒有說話的莫席天。莫席天微笑的迎向她,深黑的眼裡似讚許、似寵溺,而且竟然還有一點點邪邪的算計味道……

  沒錯!剛才莫席天眼中一閃而過的的確是算計的光芒!

  琦兒不禁皺起眉頭,不知怎地……心裡忽然毛毛的。

  第二天早晨。

  破天荒的,柳琦兒竟一大早就起床了。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她根本就一夜沒睡。

  只聽她現在猶自不停的咒罵,嚇得春麗和夏艷遲遲不敢進房。

  她已經罵了一夜了,到現在氣仍未消,可見事情是很嚴重了。

  沒錯,將自己一生賠了進去算不算嚴重?

  白癡!白癡!她真是大白癡!沒事出那個什麼爛主意!第一次她痛恨自己竟那麼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呀!她哀嚎……最可惡的是那個莫席天沒事,沒事說那什麼鬼話,分明是故意陷害她!她就知道他露出那個邪得可以的眼神早就在算計她了,真是太低估他了!沒想到他竟那麼奸詐,而且還用到她身上來,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想起昨天在議事廳中……

  「什麼?要我當餌去引出那個奸細?」莫鑲雲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叫!

  琦兒笑著道:「沒錯,算來算去只有你最適合了,想想看就衝著你是莫大哥的親弟弟,只要你落單的風聲放出去,嘿嘿!我相信『血影』一定會乖乖的上鉤。」

  「不。阿雲不行。」一直沒有開口的莫席天忽然開口。

  大夥兒的眼光齊齊轉向他,琦兒問出大家的疑問。「為什麼?我想來想去他是最適當的人選了。」

  莫席天臉上沒有表情,靜靜掃了眾人一眼,才緩緩道:「阿雲的武功不低,只怕他們有了上次攻擊我失敗的教訓,這次只怕不會輕易上鉤。」

  「對呀,否則我在堡內也常有落單的時候,他們早該對我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仍沒有一絲風吹草動。」莫鑲雲馬上附和。開玩笑!這種當靶心的事他可不幹。

  琦兒瞪了莫鑲雲一眼,嘟了嘴道:「那要找誰。除了阿雲我想不出還有誰適合……」莫非這個計劃不能實行了,真是太可惜了,看來得想想別的法子才行。琦兒馬上在心裡想著。

  「有,還有一個人。」江魚忽然開口。

  「是誰?」琦兒斷了心思和莫鑲雲同時問。

  江魚看向莫席天,笑著給他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神情,才緩緩道:「這就要問莫大堡主了,看看這世界上還有誰足夠構成他的弱點,在他心中佔有極重的份量,讓他肯捨棄一切甚至放棄整個渾天堡。嗯?」

  好個「水銀」中翻雲覆浪的江魚!他竟能猜透他的心思,真是不能小看他。莫席天對著他淡淡地笑了。

  「是誰?」她問,怎麼莫席天還有其他的親人嗎?此時心中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莫席天意味深長的盯著她,嘴角隱隱泛著一抹志得意滿的邪笑……緩緩一字一字的道出她最不願想像的事:「就、是、你。」

  天殺的!琦兒在房裡生著悶氣,不停的咒罵,腳步煩躁的踱來踱去。

  就因為她是莫席天喜歡的女人,所以有足夠的理由使「血影」選上她。

  就因為她是女子,所以「血影」不會對她有戒心。

  為了讓「血影」不懷疑她對莫席天的影響力,乖乖上鉤,所以——所以她就必須馬上和莫席天成親!

  成親?天殺的!她此時和莫席天成親會被很多人給殺了!這其中包括她在南方的父母親和那兩個同胞兄弟,他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當然,她那親愛的溫順妹子香兒除外。

  想到這裡她就煩得很,石地都快被她踏凹一條溝了。不是她不想和莫席天成親,她愛他,從一開始她就認定了他,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她的婚禮一定要有她的父母在,這是她的堅持。

  琦兒又頹然的往椅子上重重的坐下。那師父怎麼辦?不把「血影」引出來事情也無法解決,師父的心願要怎麼達成?在她心目中,師父的地位比在南方的親人們還親,十多年來的朝夕相處,建立起這段如師徒、如母女、有時卻猶如朋友樣的感情是沒有任何人比得上的,所以對於師父對她唯一的願望,她是怎麼也不會違背的,一定會盡她所有的力量人完成它。

  哎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麼複雜?

  琦兒趴在桌子上,睜著眼賭氣的直視著桌上一夜未盡的燭火。盯著那燃燒的火苗,心裡頭頹然的念著:火呀火……告訴我該怎麼辦?眼中燭火隨室內的氣流不停晃動,在燭火內,她似乎看見些什麼又不真確,火中的白光在她眼前無意識的擴大再擴大……忽然一陣風吹過,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你竟一夜沒睡?」微微顯現的怒意,混在突然而來低沉迷人的嗓音中在室內迴盪著。

  琦兒眨了眨眼,黑暗總算逐漸自眼前離去,她轉頭迎向發聲處,柔和的光線勾勒出門口高大熟悉的身影……

  「莫席天。」她心緒仍有些茫然。

  莫席天走近她,撫開她掉落臉頰的烏黑髮絲,略微蒼白的容顏讓他鎖起的眉頭有太多的心疼與不捨。見她單薄的衣衫,他又拿起床邊掛著的披風替她披上。

  「為什麼一夜沒睡?」他聲音盡量放柔。

  琦兒接觸到他不悅的眼神,終於知道他似乎不太高興,但她又何嘗開心了?

  「我心煩。」她簡略的回道,賭氣的不再看他,轉首看著冒著微煙的殘燭。

  沉默了一會兒。莫席天開口問:「為什麼?難道是為了昨天我們決定的事?」

  「我沒答應!」琦兒聞言不禁提高聲音,生氣的直翻白眼。

  「你不想嫁給我?」莫席天又問,口氣有點危險。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我生氣你設計我。」

  「你曉得我不是故意的。」莫席天露出一抹微笑。

  才怪!

  琦兒仍舊不看他,冷哼一聲,表示她根本不信。

  莫席天忽然將她拉至他的懷中,她掙扎了一下便放棄了,溫順的靠著他的溫熱,但這並不表示她不生氣了,只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其實你根本用不著心煩,我們不是真要成親,只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而已。」他笑看懷中疑惑的眼神。「否則你要『血影』怎麼相信你對我的重要,前來自投羅網上我們的當。嗯?」

  「不……不是真要成親?」她將他推開一段距離,疑惑地仰頭看他,仔細的搜尋他的表情,估量他是不是在騙她。

  「當然。」莫席天肯定的回答,神色依然,坦然的讓她打量,實在看不出他有一絲欺騙她的跡象。琦兒心中雀躍,真是的,原來是假的,害她白白擔心了一晚。

  「你不騙我?」她又再一次確定。

  「騙你有好處嗎?」他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見她低下頭,笑眼中有著看不清的光芒。

  琦兒頓時放下了心,很自然的又靠回他的懷中。整夜的煩躁隨著他的保證隨風而去,睡蟲終於又回到她的神經系統,溫暖的氣息環抱著她,不知不覺中她竟沉沉的睡去。

  莫席天見她睡熟了,輕輕的將她抱起放到床上蓋上軟綿的繡花被子,在床邊凝望她沉靜的睡容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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