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3001
- 帖子
- 1000
- 精華
- 4
- 積分
- 11585
- 金錢
- 11585
- 閱讀權限
- 40
- 在線時間
- 33 小時
- 註冊時間
- 2013-2-22
- 最後登錄
- 2023-4-3
|
12#
發表於 2013-2-23 02:18
| 只看該作者
<大廈裡唱著吸血鬼的歌>之章
吸血鬼的歌,唱著吸血鬼的歌,大廈裡唱著吸血鬼的歌,
血裡跳著迷亂的舞,踏碎掙扎的靈魂,
給死神一個道別吻,牆上塗開紅色的渾沌。
塗開!把它塗開!
把血管抓開!讓它塗開!
槍火瀰漫!心口被幹爛!
拳頭碎散!眼珠子滾出來。
聽那地板震翻,魔鬼紅著眼鑽出來。
看那飛刀無奈,刀刀命中要害!
這是吸血鬼的歌,大廈裡唱著吸血鬼的歌。
「叮咚,叮咚。」
睡眼惺忪的男人將眼睛貼在門孔上,看著一雙陌生的眼睛。
「這麼早?你是誰?」男人打著哈欠問道。接著後腦流出泊泊漿液。
一身慘白色的男人拔出門孔上的尖刺,舔著,眼神充滿殘忍的自我孤獨。
他不是殺手,他是罪惡的齒輪中的一塊,是圈養王國的捕食者。最危險的那種。
他走在走廊上,看著三個捕食者同時抽出尖刺,血水從門孔中流出,四人面無表情地傾耳,聆聽著門後的倒地聲。
「誰啊?」沒有戒心的婦人露出門縫,蓬頭垢面地看著帶著黑色墨鏡的訪客。
訪客的墨鏡後凶光乍現,尖刺俐落劃開婦人的身體,門鏈無聲從中劃斷。
婦人好奇地看著搖晃的門鏈,門鏈上紅光碧現,血水頓時自裂成兩半的婦人中炸開,捕食者默默嗅著撲上身體的血腥味,跟著同伴的血腳印前進。
沒有回應的門後,引來捕食者的警覺,像鋼鑽般的手指刺進鑰匙孔,啪噠一聲,厚重的鋼門慢慢地被打開,捕食者兩兩竄進,幾秒內,這家人靜靜駐留在清晨的睡夢中。
三十幾個捕食者慢慢地朝著樓上前進,領著這一群冷血兇手的,是全身雪白的「白兔」塔瑪江,她冷艷地抿著嘴,雙手八隻尖刺滴下血珠,落在血腳印上。
血腳印寧靜地跳著舞,白色的身影、幽靜的眼神,冷冷地搜尋著號稱最強的名字。但這群怪物顯然毫不相信。
「冷」。
日本吸血氏族的恐怖白家,花了十三年,滾了萬顆頭顱培養出的冷酷捕食者。「冷、焰、冰、藍」中的「冷」,精銳中的精銳,白家的光榮。
「登!」
四個電梯門同時打開,第一個踏出電梯的,是全身赤紅的美雪。她的任務是30到15層中的搜索兼屠殺。
美雪穿著赤紅緊身裝,長髮手臂上箍著數不清的大小鋼圈,她的身後跟著一群佝僂著腰、垂晃著腦袋的長髮怪物。
不斷增長的暴力意念幾乎要撐破怪物的身體,所以他們痛苦地看著快要炸開的手臂青筋,迷亂地跟著美雪慢慢前進,他們胡亂抓開每個大門門鎖,撲向每一管來不及大叫的喉嚨,野獸般啃食漫步。
「焰」。
他們是恐怖實驗下,研發出來的殺戮兵器,他們站在食物鏈的頂點,卻無意識地帶著一雙雙,充滿激烈破壞慾望的眼睛,等待與「最強」相互捉食的一刻。
「尊者,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這世界上,沒有神。」
白夢坐在大廈樓梯中央,閉目潛神,八寶君笑瞇瞇地站在一旁,甩甩脖子,左手撥弄著黑人辮子,右手丟著大樓管理員的腦袋玩。
他們兩人的身邊,安安靜靜地站著三十幾個面如死灰的吸血鬼,他們幾乎毫無生息地「飄」成一個圓,個個穿著黑色寬大長袍,有如索命厲鬼,但他們的眼神卻是空洞無靈,一點戰意也無。
他們是白夢的貼身護衛隊,表面上既無性別之分,又似喪家之犬,實際上個個行動風馳雷電,出招不帶感情,有「冰」之名。
他們在大廈中央等待其他組別「發現最強」的信號,以逸待勞,等待一舉殲殺「最強的名字」的時機。
八寶君心情頗為複雜。
這次的行動可謂十拿九穩,因為天明之際是每個吸血鬼安眠之時,上官也不例外,而吸血鬼睡眠時,任誰都是死豬一條,只要為上官守眠的小弟疏忽了半分鐘,上官就死定了。
「但,上官掛了,我八寶君又得到什麼?幹,還不都是白癡老頭的功勞?」八寶君愉快地親吻管理員的頭顱,心裡卻百味雜陳。
白夢緊閉雙眼,內心絲毫不敢大意,但他仍有極強的自信,畢竟他擁有全日本數一數二的「吸血軍隊」。
軍隊,可不是幫派。
這是日本吸血鬼圈養世界的祕密武力。
雨點撲在玻璃帷幕上,清晨小雨獨有的節奏感在玻璃上慢慢流下,流在藍色身軀上。三十幾隻藍色身軀緊緊黏著大廈,像蜘蛛一樣慢慢詭動,眼珠子靈動溜轉,窺伺著玻璃的背後,他們的背上、腰際、腕上、足脛、嘴裡,都掛上極有效率的武器。鋼琴線與烏茲衝鋒槍。
他們小心翼翼的動作中,卻無法掩飾他們血管裡的焦躁。那是興奮的極致表現。
「藍」。
毀滅甲賀忍者村的夜之棲息者,織田信長麾下最幽密的暗殺使者。
但,最可怕的也許不是「冷、焰、冰、藍」。
十張冷峻、炙熱、頑皮、陰怒、憂愁、暴躁、驕傲、秀麗、醜陋、鬼畫符的面孔,各自在大廈中暗暗穿梭著,以影子的聲音、光的動作。
「十臉」。
如果這十張臉孔出現在幾十年前「大東亞共榮圈養」戰役中的極寒東北,也許,結果會很不一樣。
也許,「最強」根本沒有機會成為「最強」。
聖耀撥開兩片百葉窗,看著陰雨霾霾的天空,雨點匹哩趴啦打在距離他只有一公分的大玻璃上,一滴一滴,越來越大,聖耀陷入一種陰鬱的情緒裡。
現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命運有沒有改變。
變成吸血鬼之後,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恐怖圖騰,是否慢慢消失了?
畢竟,他已不是完整的人類。
但,如果聖耀失去凶命,他留在吸血鬼幫派裡,還有什麼意義?
但,失去凶命,到底是件好事,尤其是對一個接近永生的吸血鬼來說。
「阿海,我想出去算命。」聖耀突然開口。
阿海愣了一下,坐在沙發上說:「算命?」
「嗯。」聖耀看著雨滴,說:「反正是白天,很安全的。」
阿海點點頭,說:「那好,還是小心點。買點東西回來吃吧,順便買幾本雜誌。」
聖耀點點頭,穿了件外套。
賽門貓打了個哈欠,說:「幫我買汽車雜誌。」
聖耀說:「沒問題。」小心翼翼打開門,看了看走廊沒有人,帶上門後,便走向電梯。
此時,一隻尖銳的眼睛穿越了百葉窗的縫隙。
指甲,輕輕按下傳送器。
而聖耀,正穿越長廊,一步一步。
「不知道他還活著麼?」聖耀喃喃自語,看著電梯上的數字越來越高。
四台電梯,都慢慢地爬著、爬著,越來越接近。
「奇怪。」聖耀心裡嘀咕:「那麼早?一次四台電梯?」
「登!」
四個電梯門同時打開。
電梯門打開。
聖耀的眼睛睜大,摸著脖子上溫溫熱熱的切口,慢慢走到電梯旁的盆栽前,靠著,坐下。看著。
他的腦中一片煞白,腳有些發軟,他有些會意不過,自己為什麼想坐下。
一群體態詭異的怪物,彎著腰魚貫走出電梯,為首的美雪十指輕扣小鋼圈,眉宇間冷靜異常,朝著藏著「最強」的房間緩步逼近。
聖耀低頭,看著一只小鋼圈在盆栽旁,像銅板滾動,直到碰到他的手指後,才終於停下。
鋼圈的裡側是純鋼,但外圈則閃耀著純銀的光芒。
聖耀的胸前血污了一片,他的視線開始脆弱,只有零碎的怪獸身影。
「都不重要了......」
聖耀的左手摸索著額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幾乎割裂了腦袋,頭疼的快炸開。
聖耀的手指被劃破,原來......
聖耀用力拔出插在眉心間的鋼銀圈,腦漿簌然噴出。
臉上溼溼熱熱的,他的心沉了下去。
凶命是什麼?還在不在我身上?什麼時候會消失?
都不重要了。
聖耀想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等待脫離身上的邪惡詛咒,但,他的眼皮倔強地托起疲憊的眼球,他無法。
銀鋼圈圈冰冷地靠在聖耀的手指上,濃稠的紅色包圍著聖耀。
原本應該高興地迎接死亡的,但,聖耀有些不放心。
原本,我死了,凶命就不能吞噬任何人的生命了。包括上官跟阿海等人。
身為臥底的一絲絲掙扎矛盾,我也無須擔憂了。
但,我不放心。
也不甘心。
我的朋友不能就這麼倒了。
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第三個魚缸」......
「上官怎麼能死在這堆妖怪手上?」
聖耀看著緊緊握住的拳頭,彷彿聽見指甲爆碎的聲音。
「再見了,麥克。」聖耀有些得意,有些開心。
「碰!」一聲巨響。
美雪趕緊回頭一看,電梯旁的聖耀腦袋軟垂,身後的牆壁破了個小洞,而藏著「最強」的房間卻只剩五公尺。
居然!
美雪的耳朵聽見房間裡一陣零碎聲音,咬著牙,十指緊扣圈圈,彎腰矮身,身後快被破壞慾望燒死的怪物,立刻飛撞牆壁與房門,轟然數聲,牆壁有如軟土牆般坍塌,鋼門扭曲跌地!
「焰」的奇襲湧進距離「最強」不到六公尺的距離!
同一時刻,落地玻璃化成銳利的碎片無數,四個藍衣人在碎片的掩護下躍入房間,鋒利無蹤的鋼琴線在雙手間彈開,迅速織成一張簡單有效的殺人碎屍網。
可惜,殺人網慢慢垂軟、倒下,因為織網的人在劃開鋼琴線的瞬間,兩個人的額頭上多了柄飛刀,另外兩個人的心口,則被轟開大洞。
血戰,在聖耀揮出臨死一擊的五秒內,就已經展開!
抓狂的怪物掙脫了緊縛的約制,猛力撲向飛刀的主人,但飛刀尚未出手,「焰」之凶獸便被無形的壓力包圍住。
上官冷冷掃視站在牆洞上的暴力怪物,那些怪物被破壞慾望扭曲的心靈,卻本能地後退一步,因為他們嗅到危險的氣息。
以及憤怒的味道。
「可惡......」賽門貓看著甜椒頭被鋼琴線削去一半的腦袋,幾乎毫無防備地背對著齜牙咧嘴的猛獸。
甜椒頭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在睡夢中死去。
上官看著藏在怪獸身後的美雪,點點頭,冰冷的痛苦自眼神中洶湧而出。
怪力王拔出肩上的小銀叉,螳螂低著頭,小銀叉慢慢自大腿上彈出,所有人圍著上官,個個神智清醒。還有憤怒。
美雪心涼了半截。
「殺!」美雪大叫,鋼圈爆射,怪獸四面八方捲向上官!
「妳是我的獵物。」
一隻纖纖白手,不知如何穿過扭曲的怪物,來到美雪的額頭前,指甲劃出一道血痕。
美雪怪叫急退,雙臂帶起圈圈破空的聲音護身,這才看清楚白手的主人。
妙手張熙熙。一個從未與上官交手過的超級好手。
「死吧。」張熙熙冷道,修長的雙手十指上掛著剛剛美雪激射出去的圈圈。
美雪彷彿聽見額頭上,汗珠慢慢滑下的聲音。
「按照計畫。」上官說道,看著從外飛身躍入,踩著玻璃破片的「藍」軍。
「獵殺他們。」麥克雙槍揚起,銀彈飛梭,藍軍快速閃過子彈,鋼琴線甩出、衝鋒槍火起。
「獵殺!」怪力王大吼,將沙發擲向火網。
沒錯,上官不避戰的理由,並非消極的搏命以待,而是反過來獵殺這群危險的吸血鬼軍隊。
而大廈,正是這場分不清誰是獵殺者的刑場。
雨滴頓時斗大,一粒粒打進房間裡,帶進雨天特有的泥土氣息,與血氣。
「大家散開。」螳螂喊道,架住「焰獸」的利爪,輕輕一帶,焰獸居然不摔不倒,一掌呼嘯過來。
「好厲害。」螳螂心中暗道,低身躲過破空力掌,飛腳勾住另一隻焰獸的小腿,用力一折,焰獸足俓頓時被扳成兩斷。
怪力王大叫一聲,硬是與兩頭焰獸拳頭轟拳頭,焰獸的指骨迸裂,卻絲毫沒有懼意,立刻又朝怪力王的胸口揮出一拳,怪力王急速迴轉身體,在焰獸的拳頭還距離怪力王胸口十四公分時,一股無與倫比的破壞力穿透一頭焰獸的脊椎,焰獸頓時被「腰斬」,上身摔落。
「力量 = 質量 x 加速度」怪力王冷道,但他的拳頭隱隱生疼。這次的敵人很不一樣。
阿海第一時間擔心聖耀的安危,與賽門貓、熱蟲、玉米衝出破碎的房間,奔向長廊盡頭的電梯,此時前方地板突然崩裂下塌,四人往後退了一步,賽門貓迅速朝地板破洞丟下手榴彈,手榴彈轟然炸裂,尖石像逆流的瀑布般向天花板衝擊。
天崩地裂的碎尖石中藏著危險,一堆慘白身影在巨大的爆炸聲中跳上震動的地板,每個慘白的臉孔露出難得的笑意,手腕上的尖刺一齊彈開。
是「冷」!
「麻煩了。」熱蟲簡直發昏,他知道眼前的敵人不是輕取之輩。
尤其,一張冷淡治艷的美麗臉孔,正踏著「冷」團的肩膀從破洞下輕輕躍上,乳白大衣揚起,雙手尖刺輪轉,毫無後勢地向賽門貓刺來!
賽門貓扣下散彈槍板機,數十粒小銀彈穿過正要落下的小碎尖石,塔瑪江與「冷」團散開躲過,一個來不及閃開的女人被銀彈擊中,摔回洞底。
賽門貓將散彈槍丟給來不及帶出自己武器的熱蟲,握緊拳頭凝神看著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塔馬江。
賽門貓尚未成為吸血鬼之前,就已經是個能夠運用各種格鬥關節技,擊殺吸血鬼高手的秘警,所以在成為吸血鬼後,賽門貓的力量驟然提升數倍,在半年內就成為凌駕許多吸血鬼高手的天才。
面對能夠預測對手出招的「白兔」塔瑪江,儘管兩人間有數十年的資歷差異,但,賽門貓仍有自信獵殺這樣的恐怖高手。
塔瑪江慢慢地吸著天花板,與「冷」緩步逼向賽門貓等人。
阿海吞了口口水,看見破洞後的遠處,聖耀正垂著頭倒在電梯旁。
阿海的眼睛極好,他瞧見聖耀的手指微微晃動。聖耀沒死。
阿海決意要救聖耀,玉米跟熱蟲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挺起散彈槍與銀鋼錐,準備掩護阿海。
突然,阿海左側的牆壁靜靜被撕開,一個綠色的身影從牆壁中竄出,一條巨大鋼棒迅即轟向阿海,所幸牆壁稍稍延擋了攻勢,阿海急忙滾開,但已被鋼棒掄起的颶風驚出一身冷汗。
大鋼棒的主人,綠色的身影擁有「十臉」中最暴怒的那張臉。
「怒神」。
怒神這一出現,吸走熱蟲的注意力,十幾支尖刺立刻撲向賽門貓等人,阿海靈動地避開尖刺的攻擊,還順手摘下一粒光頭腦袋,但鋼棒的威嚇卻從未遠離,凶神的鋼棒甚至誤擊兩個「冷」,血水炸開。
熱蟲手中的散彈槍轟射,兩輪銀彈炸裂好幾個「冷」的腦袋,而玉米則熟練地為熱蟲擋下所有的尖刺攻擊,但玉米的腹部卻被刺穿,鮮血湧出。
而賽門貓的身上,也在瞬間多了七個小血孔。
塔瑪江幾乎在他每次出手的前百分之一秒就攻擊,賽門貓只能倉皇地躲開致命的部位。
「閃開!」
一個巨大的身影飛向塔瑪江,塔馬江尖刺一劈,巨大的物事迸裂成兩半,血色卻無法沾上塔瑪江的白袍。塔瑪江冷眼一看,原來是一頭「焰獸」。
這時,一個飛快的身影自長廊的另一頭奔來,手中又猛丟了兩頭垂死的焰獸過來,是上官!
「救聖耀!」上官叫道,阿海乘著飛撞過來的焰獸的障蔽掩護,越過破洞,來到聖耀身旁,立刻伸手探探聖耀的鼻息,將聖耀背起。
塔瑪江心一驚,上官已來到塔瑪江前七尺,賽門貓雙掌後翻,折斷兩個冷團殺手的頸椎,果斷退出與塔瑪江的對決,快速幫熱蟲與玉米解除危機。
上官眼睛冷淡,塔瑪江心中懼怕的「死神」就站在面前!
擁有「死亡預言」的死神!
霎那間,在「預測」之前,塔瑪江本能地微縮左手,右手四根尖刺咻咻射向上官,雙膝用力......
就在塔瑪江想跳回破洞逃走的瞬間,塔瑪江卻無法動彈,她的右手掌居然莫名其妙地被釘在牆上。
塔瑪江大驚,想以左手尖刺割斷右手逃開時,卻發現左手腕不知什麼時候脫離身體,摔進破洞下。
塔瑪江慘叫,看著脖子以下的部份殷紅了白袍,身子勉強被右手上的飛刀「掛」著。
塔瑪江的視線天旋地轉,終於,她撞到牆角,看著上官的鞋底,看著「冷」迅速退散。
「你......你說要...釘...釘我左手...斬我的......腰......」塔瑪江忿忿地說,氣若遊絲。
「那一定是我搞錯了。」上官淡淡地說,將塔瑪江的頭顱輕輕踢進大洞底下。
而就在上官與塔瑪江交錯的剛剛,怒神的鋼棒與賽門貓一齊摔進大洞底下,賽門貓以極重的手法按倒怒神三次,但怒神勇悍地揮舞鋼棒,與賽門貓保持距離。
上官本想跳下破洞幫助賽門貓,但天花板突然陷落,一個頑皮猴子般的矮子翻下,但上官瞥眼見到天花板上隱隱有銀光亮動,疑是暗伏,於是冷冷說道:「下來吧。」
一個像支鉛筆般削瘦的醜陋女子兀然而下,「咚」一聲,一隻銀灰長槍插進地板裡。
矮子與極瘦女子露出尖銳的牙齒,不急不徐地看著上官,但上官的視線卻焦躁地盯著聖耀與阿海。
熱蟲緊張地扶著受傷的玉米往後退,玉米罵道:「你在做什麼?我要跟老大並肩作戰!」
上官搖搖頭,說:「穩住就好。」
上官看出眼前的兩人頗為難纏,而且,上官感覺到樓下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慢慢靠近。
「阿海,趁著陰雨,你帶聖耀出去。」上官說,雙手輕扣飛刀。
阿海點點頭,看著奄奄一息的聖耀,卻不知道要如何覓路往下走,因為阿海也感覺到一股邪惡的力量正捲上樓梯。於是,阿海咬著牙,抱起聖耀往上走。
上官的左右手各執飛刀,盯著兩臉的咽喉,矮子與女人一動也不動。
剛剛上官靠著「錯誤預言」誤導了塔瑪江的「陣前預知」,才能秒殺了塔瑪江,但眼前的兩人似乎不遜塔瑪江......
「專心對付樓下的力量吧,這兩個屍體就交給我吧。」
張熙熙優雅地走了過來,手臂上掛滿鋼銀圈圈,叮叮噹噹作響;麥克渾身是血地跟在後頭,將新的彈莢扣上手槍。
上官點點頭,說:「麥克?」
麥克吻著手槍,說:「我沒事。」
上官看了玉米一眼,輕輕躍下大破洞,毫不理會瞪大眼睛的矮子跟女人,但破洞底下瓦瓦磚磚,已無賽門貓與怒神的蹤影。
矮子看著張熙熙,俏皮地問:「妳是誰?」
「你娘。」張熙熙說,雙手中指一彈,圈圈飛出。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為什麼?」
你死了,我就只好走了。
「走?去哪?」
不知道。
我不要再孤獨了。
「我好累。」
對不起。
「阿海?」聖耀睜開眼睛。
「你......」阿海驚訝地回頭,看著背上的聖耀。
聖耀摸著自己的脖子,發現切口只剩一點傷痕,驚訝不已。
「剛剛是你在跟我說話?」聖耀問,感到疲倦。
「沒啊。」阿海瞪大眼睛。
阿海也同樣訝異,因為即使吸血鬼的恢復力極強,但兩分鐘之內就完全回復,這種事簡直是匪夷所思。尤其,聖耀所受的傷,可不是一般的傷口。
「這就是老大說的,我們對抗人類的希望?」阿海默想。
阿海讓聖耀從背上爬下,示意聖耀不要出聲,因為阿海聽見樓上有一群小孩慘叫的聲音。樓上有變態的敵人。
阿海躊躇著,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往上走,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或是破窗貼著玻璃帷幕遁走。
「警察會來吧?」聖耀細聲問道。看樣子整棟大廈都遭到吸血鬼的血洗,警察的介入應當可以迫使來襲的吸血鬼撤離。
「誰知道。」阿海心中雜亂,活了幾十年了,第一次真切感覺到圈養派吸血鬼的瘋狂。
這樣血染大廈,簡直是直接向人類世界宣示自己的存在!這可是會引起全面大戰的!
「上去?下去?」聖耀比了手勢。
「下去。」阿海比了往下的手勢。
就在兩人即將往下走時,樓梯口的安全門突然被切成兩半,一個白衣吸血鬼站在門口怪叫,手中的尖刺猶自滴著鮮血,霎時四個吸血鬼一齊來到門邊,手腕彈出鋒利的尖刺。
阿海露出尖牙,大衣微風鼓起,手指示意聖耀趕緊往下逃。
聖耀顫抖著,卻不肯往下逃。
「走!不要礙手礙腳!」阿海大叫,瘦小的身軀撲向被切成兩半的安全門,迎向五隻尖刺。
尖刺散開,復又夾擊,阿海的大衣破片飛舞,背上血滴飛濺。
聖耀一咬牙,往樓梯下狂奔。
聖耀的臉上,全是阿海的鮮血。
市中心。
兩棟相隔一公里的住宅大樓濃煙陣陣,屍體的焦味裹住了整棟大樓,倉皇的叫喊聲充塞了兩條交通要道。
這兩條要道,正好位於秘警署附近,消防車與警車大量塞滿了街口,圍觀的民眾也越來越多,進進出出更形困難。
這兩棟住宅大樓的災難,也吸引了十幾家新聞媒體與SNG轉播車,在凌晨四點時許,在巨大的雨傘下架起照相機與攝影器材。
因為,這兩棟住宅大樓幾乎同時遭到火箭筒炮擊......清晨慢跑的民眾甚至指出,其中一棟大樓是遭到四枚火箭砲從自個方向轟擊。
這顯然是恐怖份子所為。這在台灣可是條超級大新聞。
「該死。」山羊罵道,他知道這兩棟大樓的災難,純粹是要吸引全市的警力注意,而某處卻在進行真正的血戰。
要讓他們自相殘殺,削弱彼此的力量麼?
還是要聽小臥底的話?暫時幫助上官剷除圈養派的妖魔鬼怪?
山羊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光點,光點在一棟商業住宅大樓中閃耀著,山羊躊躇地摸著下巴上的尖鬍子。
聖耀昏迷不醒時,醫生就祕密在聖耀的脊椎裡側裝上微晶片,只要用衛星稍一追蹤,聖耀在地球表面上的任何位置,都能在三分鐘內被山羊知曉。
更重要的是,山羊手中的遙控器不僅可以追蹤聖耀,還可以引爆藏在第七塊脊椎下的微型炸藥,有效遠控範圍......「整個地球」。
遠控炸藥的爆炸威力雖僅有三公尺,但在三公尺內卻具有驚人的毀滅力量,任何生物都無法活存,特別是吸血鬼。因為炸藥含有高壓處理的亞硝酸銀。而炸藥的用途,當然是針對上官而來,但山羊根本無法掌握上官距離聖耀的位置。
「這是個機會。」山羊沉思,他要親眼看到上官。
一是確認上官與聖耀間的距離。
一是親自處決上官的決心。
「一網打盡所有的吸血鬼,包括那惡魔。」山羊看著手錶,等待馬龍的電話。
而頂樓上的直升機,已經慢慢啟動螺旋槳。
「啊~~~~~~」怪力王抱起兩個焰獸,使盡全力抱緊,焰獸的骨骼頓時發出重新組合的怪聲,內臟直接從怪力王的手臂旁流出。
焰獸已經竄逃了許久,因為他們拒絕與破壞小怪物的大怪物對抗。
怪力王為了追殺焰獸,整整往上追殺了六樓。他沿途看見許多人家清晨遭襲的慘狀,樓梯間也掛著滿臉驚恐的屍體,內心極其憤怒。
「只要有力氣,吸血鬼可以有很多種死法。」怪力王說著,追上快速奔逃的焰獸,一拳轟掉他的腦袋,腦袋一直線往前飛,嘴裡兀自慘叫,焰獸頸子以下的部份卻仍倔強奔跑。
一隻焰獸在天花板上倒著跑,怪力王在長廊上運起雄健的大腿肌,以驚人的爆發力追上焰獸,一掌往上轟,正中焰獸的脊椎骨,焰獸慘叫不絕,因為他的肚腸已黏在崩落的天花板上,身子裂成三段。
突然,怪力王警覺地縮起身子,擺出拳擊手的防禦架式,閉上眼睛。
「原來,你不只有肌肉而已。」
他的身後三尺,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毫無聲息的怪人。
怪人的臉堆滿憂愁,手裡卻沒有任何武器。
因為滿臉哀戚的怪人,露出一口錯綜複雜的尖牙。就像一頭會說話的迅猛龍。
「十臉」中的「哀牙」。
「你的嘴好臭。」怪力王說道:「你都吸過期的血?」
「不。」哀牙說:「我都吸吸血鬼的血。」
「名字?」怪力王依舊背對著哀牙。只要一眨眼,哀牙就能在怪力王轉身的瞬間,將怪力王手背上的肌肉撕咬下一大塊。甚至整隻手。
「我叫哀....」哀牙沒說完,怪力王的拳頭已經來到哀牙的鼻子上。
閃電「光」的速度!
「刷!」
哀牙棲伏在地上,他最自傲的恐龍牙齒居然被炸去三分之一,血不斷自炸口冒出。
閃電「轟」的力量。
「力量 = 質量 x 加速度。」怪力王舔了舔肩上的傷口。哀牙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
哀牙卻笑了,因為他的夥伴來了。
一個脊椎若有似無,上身不停圓轉的光頭女子從電梯門口走出,手中拿著一對巨型鐮刀。夏目。
「神經,裝模作樣的,難怪你們會死。」怪力王張開雙掌,復又捏緊,咯咯作響。
但另外三台電梯,也慢慢開啟。
拿著四把武士刀的陰怒浪人,ken。
拿著雙管散彈槍的驕傲臉孔,丘狒。
梳著離子燙秀髮、雙眉掛著英氣的清麗女子,草菇。
他們的腳步節奏,演唱著怪力王的死亡歌曲。
「一打五。好。」怪力王擺出拳王的防禦姿態,雙臂半攏在胸前,下巴後縮,半張臉埋進粗大的雙拳後,微微彎腰,雙瞳縮小。
可以的。怪力王從不斷揮擊而破裂的拳頭縫中,聞到拳頭告訴他的自信。
遠在幾十年前的「收復台灣之戰」,怪力王就以人類的姿態背著奄奄一息的上官,在充滿肅殺氣息的森林裡,躲避、逃命、穿越十個晝夜,以堅強的拳頭撂倒來襲的日本吸血鬼。
在一個月夜,當日本吸血鬼在紅木林中不斷找尋上官跟他的影跡時,他抱著孱弱的上官躲在參天巨木上,懇求上官吸吮他的鮮血,讓他擁有解除危機的力量。一雙毀滅性的拳頭。
只因為,上官跟他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那夜,參天巨木下,堆滿零零碎碎的吸血鬼屍體,到了早上,屍體被太陽焚毀,而怪力王則永遠走入黑夜。大步走向黑夜。
以前,怪力王擁有登上人類世界拳王寶座的拳頭,現在,他擁有擊碎一切的氣魄。
有人說,他是最接近上官的夥伴。無論實力,無論友情。
「來吧。」怪力王的眼神銳利,不動如山。
五張臉,五種恐怖殺藝,一步步逼向怪力王的拳勁風暴圈。
怪力王的身軀蒸起白煙,五張臉不禁停下腳步。
「幹掉你們,我就跟老大一樣厲害了。」怪力王深深吸了口氣。
今天跳樓自殺的人很多。
一個個穿著藍色緊身衣的吸血鬼,在輕盆大雨中表演高空自由落體,在街道上摔成一塊塊紅色的黏糊口香糖渣。
珍珠大的雨點落在螳螂的額上,登時化成白煙,那是內力運行到極致的徵象。
在90度的垂直立面上獵殺吸血鬼,格外的累人。要站好就很不容易了。
螳螂坐在玻璃帷幕上歇息,看著兩個「藍」吸血鬼戰戰兢兢地,踏著巨大的玻璃往下倒退,那是「藍」僅存的兩名成員。
「要好好當個有用的吸血鬼,知道吧?」螳螂瞇著眼。
「知道了。」兩名吸血鬼唯唯諾諾,恨不得趕緊溜到地面。他們一想到「陣前逃跑」四字,意味著從此不能回到組織裡,心裡反而有種怪異的喜悅。
螳螂閉上眼睛,腹部慢慢滑出三顆子彈,子彈高高墜樓。
「真厲害,這是日本最厲害的吸血鬼還是怎樣?」螳螂一吸氣,大腿上彈出一顆子彈,螳螂有些頭暈,心道:「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銀彈重創了螳螂,傷口不斷流出血來,左肩也被鋼琴線給切掉一半,螳螂的身體很虛弱。
螳螂垂直地坐著,看著玻璃內,一個正在抽慉的蒼白男人臉孔。
一個小女孩哭著叫爸爸,那男人無法回答,因為他的太陽穴滲著濃血。
「失禮了。」螳螂說,雙腳一蹬踢破玻璃,翻身走到男人的面前,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螳螂伸手一點,小女孩慢慢閉上眼睛,進入香甜的夢境,暫時忘卻這個恐怖的早晨。
而男人的喉間湧出汩汩鮮血,流進螳螂的全身百穴。
上官蹲在破碎的房間中,屏氣凝神,摸索著既陌生又熟悉的強大力量。
不,是兩鼓力量。
一股熟悉力量是八寶君的。那是股亟欲彰顯自己價值的力量。
另一股陌生的力量,深邃而陰沉,就像黑洞一樣。這種力量,恐怕是幾百年經驗的沈澱吧?
當然,上官也聽到,有接近三十個輕碎的空氣聲,從四面八方,如蟑螂翅膀般,慢慢朝這裡包圍過來,帶著一陣陣寒氣。
突然,三十個「冰」怪停下身勢,一動不動。
因為上官的「殺氣」消失了。
白夢跟八寶君也停下腳步,想找尋上官「逃逸」的路線。
「嗯?」白夢感覺不到上官的存在,突然有些心悸。
八寶君嘴角藏著笑意,看著白夢凸起的後腦勺。
兩個冰怪在房間裡,看著焦黑的大床上躺著散落的羽毛,枕頭上還趴著半具屍體,一個冰怪看見衣櫃破裂的鏡子上,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要轉身,便趴在床上,嘴裡含著銀光。
另一個冰怪並不回頭,反射性往後拋出鎖鏈之際,整隻手臂三百六十度被扭斷,脊椎骨硬生生被拉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四個黑影聽見慘叫,第一時間撞破房間四壁,八道鎖鏈如毒蛇吐信,向八個方向射出,卻沒發現上官的影子。
突然,距離此房間約十五步之遙的樓梯間也發出慘叫,四個冰怪立刻收起鎖鏈衝向樓梯間,只見兩個冰怪滾下樓梯,抱著腦袋痛苦地大叫。
四個冰怪面面相覷時,兩道鎖鏈自樓梯上千鈞撞來,打碎其中一名冰怪的臉,另三名冰怪趕緊散開,一只手刀迅雷劈斷一個冰怪的胸骨,飛腳將另一名冰怪的下顎踢上天花板,僅剩的冰怪擲出鎖鏈,快速綁住上官踢出的飛腳,腦袋卻斜斜地落下。
上官解開腳上的鎖鏈,用力甩向走廊的盡頭,兩個遠處的冰怪斜身一避,極快地飛向上官,身上突然噴出十幾條鎖鏈攻向上官,凌厲至極。
上官立即閃下身旁的樓梯,樓梯下繼又傳出分筋錯骨的厲喊。
「好厲害。」白夢的瞳孔發出白光,快速衝向慘叫的方向。
白夢在長廊上奔跑,突使右掌按下牆壁,轉而向右方飛去,因為慘叫聲又換了個方向。
「難怪。」白夢有些興奮,這樣的敵手甚至令他感到些許害怕。
冰怪的慘叫聲突又急墮。
白夢皺眉,腳下一踹,快速落下兩層樓繼續追蹤上官,卻發現八寶君並沒有跟上來。
「那個混帳。」白夢暗罵。
但白夢並沒有時間喚來八寶君。
因為上官就坐在離白夢只有八公尺之距的客廳裡,一張土黃色的大沙發上。
客廳門口旁倒了一個被剖成兩邊的婦人,腸子散落一地,而半掩的門後,白夢看見上官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專注地拿著飛刀,削著一顆很像冰怪腦袋的蘋果。
「幾百年的老鬼了吧?」上官說,端詳著手中的恐怖藝術品。
「八百年。」白夢說,雙瞳白光斗盛。
上官,白夢,三十坪方的亡命空間。
一個是擁有台灣「最強」稱號的名字。
一個是日本圈養派數一數二的大長老。
「怎敢勞動大駕?」上官冷眼看著坑坑洞洞的血蘋果。
「因為我的對手不多。」白夢的白色瞳孔亮得可怕。
「你不會失望的。」上官說。
「喔?」白夢低吟,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煩噁。
痛楚之前,白夢的煩噁來自久未品嚐的恐懼。
白夢知道上官的飛刀很快,他甚至不敢怠慢上官還不靈光的左手,但,白夢還是不敢相信當流光刺進自己的心口時,那種痛撤心扉的恐懼感。他已有兩百年未曾感到恐懼。
上官手中的飛刀消失了。
白夢皺著眉頭,不理會沒入胸口的飛刀。因為他知道上官刺進他胸口的,不是銀,而是不由自主的戰慄。
跟著飛刀恐懼而來的,是恐懼的主人,上官飛身!
「死!」上官心道,他的掌刀已來到白夢的頭頂心兩寸的距離。
「刷!」上官的掌刀劈落,鮮血塗開,白夢的左手突然擋在頭頂心上,硬是架住上官宛若雷擊的右手刀,但白夢的左手掌卻也被上官凌厲的右手刀裂成兩半。
白夢並未慘叫或逃走,反而任由上官的右手刀停在他頭頂心的半寸上,因為他知道上官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往下劈了。
上官的確無法往下劈了,這點連上官自己也極感訝異。
上官的身體陷入精神的黑洞裡,所有一切都被吸入不知洞口在哪的大黑洞底,四周的景物劇烈扭曲,空氣凝結成吱吱作響的塊狀,上官感到全身的細胞都要被捲入另一個空間。
突然,上官的額上、胸口、四肢,全都流出滾滾汗漿,上官吃力地看著自己歪七扭八的右手,彷彿走入哈哈鏡裡,身上的一切都錯亂了。
這正是白夢八百年的功力,以強大的精神力量束縛住上官,將上官的意識世界連根拔起,徹底扭曲摧毀。
上官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白夢製造出來的恐怖幻境,但上官卻無法控制身上的一切,他咬著牙,想將右手往下切去,卻發現右手已脫離自己的意識掌握,變成扭曲空氣中的海市蜃樓。
「糟糕。」上官全身恍若墮入蒸籠,他使盡一切力量要掙脫白夢的精神控制,急得全身汗如雨下。
「一定要搶先一步。」白夢瞇著眼,雙曈白光有若明晝,力量不斷催化,使得胸口的傷口湧出一道道醬紫色血箭。
此時,白夢右手腕上的機關彈出一柄鋒利的銀刀。
慢慢的,白夢腕上的銀刀顫抖地逼近上官的壇中穴,上官卻依舊保持僵固的姿勢,全身微微顫抖,骨骼間發出輕爆聲。
上官手刀上的汗水滴在白夢的臉上,白夢也感到非常艱困吃力,因為他知道上官不是等閒之輩,自己套在上官意識裡的精神枷鎖,遲早會被意志堅強的上官破繭而出,所以白夢將絕大的精力都花在圍困上官的意識上頭,絲毫不敢托大。
白夢的銀刀距離上官的壇中穴,只剩一寸的距離,只要輕輕往前一推,這個阻礙圈養派大膽西進的大石頭,就會化作碎泥,而白家的榮耀將永遠壓過牙丸組。
「白家的運勢還沒倒下呢。」白夢心想:剛剛運氣實在太好,上官只剩一支純鋼飛刀,要是剛剛刺進我胸口的是柄銀刀,我早就挨了他那一掌,全身裂成兩半了吧?這表示老天爺並沒有遺棄我白家啊,即使八寶君臨陣脫逃,我一個人還是能掌握全局!
上官在渾沌中竭力尋找零散的肢體意識,卻無法找回迷失的神經,甚至,他連痛覺也完全喪失,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心口,正被銀刃慢慢破入------
「結束了。」白夢的胸口冒著鮮血,但嘴角卻帶著九死一生的笑容。
此時,白夢的眼皮跳了一下。
然後,又跳了一下。
「......」白夢突然感到手軟,兩隻眼皮像遭到電擊般抓狂的鼓動,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惡浪般向白夢左翼捲來,幾乎要將白夢攔腰撞倒。
「怪!這是什麼惡魔的力量!」白夢大吃一驚,忍不住瞥眼向左一瞧。
一個臉上撒滿血滴的年輕人,手裡揮舞著一條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鎖鏈。聖耀。
「魔鬼!」白夢慘叫,飛身往後一彈,自己摔出房間,而上官就像斷了線的木偶,全身頓時鬆散跪下,但右掌居然仍不忘生猛一劈,破空聲獵獵作響。
聖耀緊張地看著行止倉皇的白夢,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老頭感應到我的凶命了!
「上官老大!」聖耀拿著鎖鏈,衝到全身虛脫的上官身旁。
白夢跌落在房間外,氣喘吁吁、白瞳黯淡,一看到跑到上官身旁的聖耀,白夢登時死命鬼叫,想要撒腿就跑,無奈剛剛氣力放盡,胸口重傷未復,只好靠在牆上,消極地閉起眼睛,心想:「這小鬼哪來的,身上居然釋放出如此絕望的能量!可怕的魔星!」
「搭。」八寶君輕巧地躍到白夢面前,低頭看了看威嚴盡失的白夢,又看了看眼神迷亂的上官。
「老大,快醒醒!」聖耀看著八寶君,害怕的幾乎要嘔吐,但上官卻閉上眼睛。
八寶君笑了。
站在兩個絕頂高手的中間,八寶君似乎很滿意。
「快逃!」白夢掙扎著,面對凶氣焰盛的聖耀,白夢根本不願與之為敵。
「快逃。」上官的眼睛慢慢睜開,他已找回了部份的意識,知道眼前的敵人是實力高強的八寶君,他要聖耀獨自逃跑。
八寶君忍不住笑意,右手出其不意插進白夢的雙眼,白夢慘然大叫,上官卻毫不感意外,好像八寶君原本就是這樣的角色。
「哇!你幹什麼!?」白夢痛喊,想要掙脫八寶君的雙指,但八寶君的雙指卻用力勾著白夢的眼窟,扯得白夢劇痛不已,右手銀刃沒有章法朝八寶君刺去,八寶君輕鬆地伸出左手抓住白夢的手腕,一轉、再轉、又轉,白夢的右手被巨力扭成緊繃的橡皮糖,白夢痛的叫不出聲。
因為白夢的下巴被八寶君的膝蓋輕輕踢歪。
「臭老頭!」八寶君開心地抓動手指,在白夢的眼窩裡大肆攪動,黃白汁液與鮮紅血色流出眼窟,白夢像垂死的蟑螂痛苦地扭動身體。
上官知道八寶君趁機殺掉白夢的簡單理由:如果八寶君不殺掉白夢,八寶君在台灣能夠取得的資源,永遠都附屬於白夢,日本吸血氏族給予的一切支援,永遠都加諸於身為大長老的白夢,而八寶君只是一個得力的傀儡罷了。
殺了白夢,又殺了上官,八寶君就能得到日本氏族的全力支持,接收前進遠東大血庫的絕大資源!
「日本吸血鬼?好了不起!最後還不是要靠我幫你們打天下!」八寶君輕蔑大笑,雙指往前一推,整個手掌都沒入白夢的臉孔裡,直到碰到白夢腦後的牆壁為止。一代魔將,就此喪命在小人之手。
「哼。」上官勉強站了起來,看著不願走近的八寶君。
聖耀靈機一動,朝著八寶君打開手掌,惡魔掌紋凶氣畢現,但八寶君不諳命術,並不理會聖耀,眼睛只是狐疑地盯著上官。
「真的假的?」八寶君噘著嘴,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瞄準全身無力的上官。
「逃。」上官咬著牙。
「不要!」聖耀害怕地大叫,擋在上官面前,用力甩出銀錐鎖鏈!
八寶君隨手揮開鎖鏈,鎖鏈刺進身旁的牆壁,同時連續扣下板機,子彈颯颯射出,聖耀閉眼大叫,十數發銀彈穿透聖耀的身體,旋又在上官身上爆開,血花四濺。
「哈!」八寶君瘋狂大笑,聖耀頹然一跪,兩眼茫然,上官往後翻倒,倒在沙發上。
「再來!」八寶君欣喜若狂,丟下發燙的手槍,雙拳緊握,力量頓時飆到頂點。八寶君的力量跟自信絕對正比,此刻的他,就算是平日的上官也不能小覷。
而他,要一拳一拳,將「最強」身上的每一片肉都轟掉!
上官倒在沙發上,看著跪在他面前的聖耀,這個曾經救了他心愛的女人,現在又試圖拯救他的大男孩,但他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銀彈雖未刺進他的身體,卻削去上官強悍的力量。
八寶君慢慢走到房間中央,一腳踢開垂軟身體的聖耀,來到上官的面前。
「先從哪裡開始好呢?」八寶君咬著自己的拳頭,興奮地說,血從拳頭上慢慢流出。
「看著我。」八寶君低頭看著上官,這真是令人愉快的角度。
上官沒有抬頭,他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
八寶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不想用拳頭將上官全身上下都轟碎;至少現在不想。
八寶君心癢難搔,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扣著中指,在上官的耳朵上一彈,就像逗弄著小孩子一樣,八寶君不禁笑得全身打顫。
這比殺了上官還要令人開心啊!
上官大字形攤在沙發上,任八寶君將他的耳朵彈出血來,心中卻平靜異常。他正積聚體內每一滴的力量,想給八寶君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
「上官哥,我幹你娘的上官哥!」八寶君用力拉扯著上官的眼皮罵道,口氣卻是欣喜無比。
「刷!」上官突然從血泊中暴起,右手刀直取八寶君的頸動脈,左手拳打八寶君的丹田。
只聽得「喀!喀!」兩聲,上官重又倒在血泊中,兩手腕均被清脆折斷。
八寶君搖搖晃晃地站著,摸著差點被斬斷的脖子笑道:「上官哥,你的左手怎麼那麼沒力啊?新的嘛!我全力格擋你的右手也就是了。」
上官沒有說話的力氣,索性閉上眼睛。
「看著我啊!」正當八寶君用力扭著上官紅鼻子的時候,「嘶~~~~~~~」沙發後面的大玻璃突然出現輻射狀的裂痕,每道裂痕又錯綜相接,綠色的身影迅速穿透複雜的玻璃裂痕,站在沙發椅背上。
「小角色。」八寶君冷冷看著綠色的身影。凌虐上官的興致突然被打斷,八寶君微微發怒。
「夠了。」綠色的身影雙臂成鉤,嘴角還留著剛剛攫取的血跡。螳螂。
八寶君眼神冒火,一拳閃電揮出,沈悶的拳風向螳螂面門襲來,那可是凌空碎石的強大氣勁!
螳螂飛快避開這沈重的拳壓,全身彈出,一腳掃向八寶君的腰仔,八寶君右肘下蹬,不只想化解螳螂這一腳,還想蹬碎螳螂的腳踝。
但,螳螂不愧是「鬼影」螳螂。
八寶君的肘擊還沒碰到螳螂踢出的腳踝,螳螂腳踝便迅速放棄攻擊,彈簧般收回,左手螳螂臂斜側掄出,直擊八寶君的右肩,八寶君右肩不縮,右拳從下暴起,想毀掉螳螂的手腕,但螳螂隨即在千鈞一刻之際收回鐵腕,一個頭錘轟向八寶君的下顎,八寶君閃避不及,大叫往後一跌。
螳螂凝神站穩,雙臂胸前上下成鉤,寒風帶著碩大雨滴,從身後的破洞飛向八寶君,八寶君摸著脆弱的下顎,怒目看著螳螂。
此時,一個巨大的身影默默地從走廊的裂縫中走進房間,無視八寶君與螳螂的存在,蹲了下來,一手扛起上官,一手肩起聖耀,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的裂縫。
「保重。」螳螂看著巨大的背影嘆息。背影殘破,卻堅強。
就在紅色的背影淡出裂縫時,強有力的雨勢驟然停止,好像命運突然打了個嗝。
八寶君的嘴角流出鮮血,憤怒地大叫:「你擋得了幾分鐘?我幹掉你以後,回頭照樣掛了你大哥!」
螳螂的腹部與大腿滲出鮮血,雙手各鉤半圓,或掌或刺,平靜地說:「你大概是什麼地方搞錯了,我站在這裡,並不是要擋著你。」
八寶君不怒反笑:「喔?」
「我站在這裡,是要殺了你。」螳螂全身氣息飛轉,渾身冒起白色蒸氣,說:「就算你發誓要當一個有用的好吸血鬼,也來不及了。」
「好!」八寶君大怒,一拳揮出。
怪力王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沒有多餘的力氣花在沒有意義的言辭上,他知道肩上的兩個人需要他身上每一滴可能存在、或不存在的力量。他只有默默踩著走廊上的碎石子,一步步朝樓下走去。
「對不起。」上官垂著頭,額上流下鮮血。
「......」怪力王沒有說話,看著擋在走廊盡頭七個手持鎖鏈的冰怪。
冰怪不急著出手,反倒慢慢挪動腳步,眼睛死魚般盯著怪力王肩上的上官。這個時候怪力王實在沒有辦法與之對抗。
剛剛以一打五的怪力王,在狂亂的激戰中揮出生平最強的十七記鐵拳後,雖然將草菇的臉轟陷、將浪人的脊椎撼斷,卻也在槍炮、利刃、尖牙、巨刀、飛刺的圍攻中倒下,所幸張熙熙及時出現解圍,要不然怪力王已成一團碎肉。
以一打三的張熙熙能夠活下來嗎?怪力王並沒有時間擔心,他只求能將他的老大、以及老大的請託救出去。
怪力王額上的汗水順著他堅毅的臉龐流下。咚。汗水滲進地板的縫隙中。
三個冰怪的鎖鏈飛出,四個冰怪沒身欺上,怪力王腳下一沉,「嚨!」地板脆裂,灰沙四起,怪力王迅速墮入樓下。
冰怪並不猶疑,迅速跳進怪力王踩破的洞裡,卻聽見數十粒小銀珠呼嘯而過的破空聲,全都立刻以詭祕身法藏在大柱子後,尋找槍聲的來源。這一樓是寬敞的居民交誼廳。
「喀!」散彈槍重又上膛。
冰怪聽清楚,敵人在噴水池的石像後面,而怪力王也漫步走向噴水池,迎向他的戰友。玉米、熱蟲,還有渾身浴血的麥克。
「老大!」玉米看見怪力王肩上奄奄一息的上官。
「慘了。」熱蟲皺著眉,迅速估計出藏在石柱後敵人的數目。
怪力王停了下來,看了胸口插著一根細長鋼棒的麥克一眼,麥克攤坐在地上,指了指手中的手槍,點點頭。
怪力王眼眶溼潤,慢慢走過噴水池,往另一個樓梯口走去。要是怪力王繼續踩破地板往下逃,那些冰怪也會鑿地往下追,如此一來,怪力王負傷的夥伴就無法掩護他了。
所以怪力王選擇將敵人交給他的朋友。
而熱蟲卻注意到玉米的眼睛,流露出焦急與徬徨。
「妳去保護老大吧,這裡有麥克跟我。」熱蟲說,麥克的眼睛卻幾乎要閉上。
「好。」玉米頭也不回地跟在怪力王身後,一跛一跛消失在大廳的轉角,熱蟲的鼻頭有點酸。
「喂,醒醒。」熱蟲用手指刺了麥克一下,麥克眼睛睜大,看著柱子後蠢蠢欲動的冰怪。
麥克指了指腰上兩顆可以立即引爆的手榴彈。
「你媽啦。」熱蟲哀叫。他知道手榴彈的爆炸速度無法追上冰怪撟捷的身手,唯一的有效距離,就是引得冰怪將自己團團圍住,然後拉開保險。
麥克輕蔑地看著熱蟲,熱蟲憤怒地將散彈槍交給麥克,拿起兩顆手榴彈,身體卻不由自主在顫抖。熱蟲不是一個勇敢的吸血鬼,也不是個好戰士,他從來不懂上官為何視他為朋友。
但現在,他多少可以體會一些。
「一、二、三!」
麥克跟熱蟲一齊站起,麥克一手手槍,一手散彈槍,朝著石柱猛烈開火,冰怪低身迂迴衝出,身法迅速詭異,紛紛閃過子彈與銀珠,鎖鏈甩出!
麥克大叫:「拉!」霎時身上被四道鎖鏈貫穿,兩把槍卻對準最近的冰怪齊發,一個冰怪轟然倒地;鎖鏈想從麥克身上拔開,但麥克丟下雙槍,緊緊握住刺穿身軀的鎖鏈。
快,熱蟲。麥克心想。
「咚。」手榴彈的保險卻沒有被拉開,因為熱蟲的雙腕被鎖鏈斬斷,手榴彈跟著兩隻斷掌落地。
麥克不能原諒地看著熱蟲,熱蟲愧疚地低下頭,看著一條鎖鏈將他的腸子拖出,一條鎖鏈又自背從他的肩胛穿出。
兩顆手榴彈孤單地在地上旋轉,旋轉。熱蟲心中酸楚。
「你後悔成為吸血鬼嗎?」一個熟悉的聲音,漫天銀錐飛舞。
不知什麼時候,玉米全身裹著鎖鏈,拾起地上的手榴彈。
「怎麼可能。」熱蟲幾乎要笑了。
十一樓的玻璃帷幕筐瑯震碎,火舌捲起血塊烈烈迷盪,大廈輕輕一震,怪力王踩著樓梯,眼淚又流了下來。
「嗡嗡嗡嗡翁~~~~」螺旋槳的聲音蓋滿了陰鬱的天空,山羊拿著軍事望遠鏡,監看著十一樓噴出烈焰的大廈。
此時距離大廈的血戰開端,不過二十一分鐘而已。
「長官,現在該怎麼作?」小隊長透過無線電,連絡另一架直升機上的山羊。
小隊長當然知道此次任務的程序,但,若有一絲可能,他實在不願執行命令。
「你想被革職嗎?」山羊拿著望遠鏡,監視著滿目瘡痍的大廈。
「是,長官。」小隊長說道:「所有人注意,準備第一階段攻堅。」
八架直升機中的四架,盤旋在大廈正上空,垂下繩索,四十八個精銳祕警全副武裝緣繩跳下,迅速撬開大廈頂樓的天門,熟練地交叉掩護,進入此刻全世界最危險的地方。
但,強如上官等人,也得在祕警署中失去十一個夥伴才能救出聖耀,雖然主因是祕警署特殊機關甚多,卻也可見祕警絕非庸碌之輩。
「請自由回報。」山羊使用著無線電,坐在對面的馬龍摸著下巴,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大廈。
「D組發現聲響,正前往處理。」
「B組遭遇兩隻,已清除。」
「A組遭遇一隻,已清除。開始埋管。」
「C組在34層遭遇D.R.狀況,生還者二,重傷者一。」
「清除。」山羊淡淡地說,心卻沉了一下,在對講機中聽見槍聲。
接下來的一分鐘裡,無線電裡傳來零星的生還報告,以及吸血鬼逃逸的消息。
但山羊最想聽到的訊息,卻還沒從無線電中傳來。
「今天真是吸血鬼打群架的好天氣啊,現在不知道是哪邊佔了上風。」馬龍頓了頓,說:「其實你該考慮先對付圈養鬼。」
「是嗎?」山羊看著街上越來越多因為大廈爆炸聲聚集的民眾,說:「我比較擔心該怎麼善後。」
「只好公開了,圈養的勢力正式向人類世界宣戰了不是?」馬龍說。
「暫時不可能,聯合國還沒有命令下來。」山羊無奈。
「那就交給我們獵人吧。」馬龍說,另外一台直升機上坐滿九個一流獵人,還有五十七個獵人正從城市的其他地方趕來。
山羊正要回答,無線電便傳來急促的聲音:「D組遭遇攻擊!啊!找掩護!」
「B組發現疑似上官!上官可能負傷!」B組。
「哪裡!」山羊大叫,一手緊握著微晶片控制器。
「五樓靠窗!開始掃射!」B組。
山羊拿起望遠鏡,看見五樓一門窗戶爆碎開,一個巨大的身影背著兩個負傷的同伴轟然跳出大廈,往地面直墜!
是上官跟聖耀!距離絕對在半公尺內!
山羊第一時間按下微晶片控制器的爆炸鈕,大叫:「結束了!」
「剛剛市警抓到的毒犯提到,在廢棄的B廈裡曾經看過額頭上有個青疤、酷似上官長相的人走動,說不定真是上官,我要帶幾個人去查。」世一在電話那頭的語氣有些興奮。
「我帶三隊秘警去支援,你先不要行動。」年輕時的山羊也是相當謹慎。
「不了,我這裡共有十七個獵人,什麼情況都可以應付,等你帶人到的時候上官說不定早離開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世一自信滿滿。
「等等......」山羊覺得有點不妥。
「別忘記,我是中部第一的獵人。」世一大叫:「你們說對不對?!」
電話那頭傳來一群獵人的歡呼聲,山羊只好說:「你千萬要小心,我十五分鐘內趕到。我答應過你爸,無論如何都要照顧你的。」
「知道了,老友。」世一掛上電話。
十五分鐘後,山羊跟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秘警,在廢棄的B廈裡目睹了著名的「血廈」之役現場,他最好的朋友拿著衝鋒槍倒在浴缸裡,像遭受間接電擊般抽蓄著,脖子上留下死神的印記。
山羊不能閉上眼睛,他知道他必須接受囑託,否則他最好的朋友將變成半死不活的殭屍。
「殺......了...我...」世一勉強吐出三個字。
「我會為你報仇的。」山羊紅著眼,舉起裝滿銀彈的手槍。
「碰!」
「結束了!」山羊大叫,按下爆炸遙控器,與上官的血仇糾纏終於到了盡頭。
巨大的身影轟然墜地,數千片碎玻璃雪花般飛圍,瘋狂的槍擊聲驟止。
怪力王流著眼淚,咬著牙,血箭不斷自他的背上射出,他的兩隻膝蓋俱碎,身旁圍觀的民眾尖叫不已,不知道是被怪力王的慘狀嚇到,還是驚懼受傷如此嚴重的「人」的眼神,竟然是如此堅定、充滿勇氣。
怪力王一提氣,衝出尖叫聲不斷的人群,留下地上一灘灘血跡。
山羊俯瞰著怪力王隱沒在小巷裡,又看看爆炸遙控器。
不僅遠距遙控炸彈沒有炸開,連追蹤聖耀的光點也消失了。
「快追!」山羊大吼,完全沒有平日冷靜老成的模樣,手指歇斯底里猛按遙控器的爆炸鈕。
「所有獵人注意,追殺地面的上官!降落!」馬龍精神抖擻,用無線電命令另一台直升機上的獵人準備降落在大馬路。能夠在大城市裡緊急降落的直升機,只有秘警署能夠辦到。
「知道。」駕駛直升機的秘警喊道,獵人不禁深深吸了口氣,摩拳擦掌。
直升機微微左傾,準備切往較大空間的馬路上空,突然間,一道尖銳的金屬磨擦聲劃破機身,一個靠窗的獵人大叫:「有人朝我們開槍!」
「咻?碰!」突襲的子彈仍不歇息,靠近螺旋槳軸不到兩寸的地方冒出黑煙。
「報告!降落必須取消,請允許緊急迫降在附近大樓頂樓!」駕駛罵道,將直升機往右邊大廈駛去。
「他媽的!四小隊快找出偷襲直升機的走獸!」山羊幾乎失去理智。
「咻?碰!」山羊乘坐的直升機居然也遭到攻擊,駕駛連忙拔高轉彎,山羊隔著防彈玻璃,彷彿看見破碎的大廈十一樓中,一張熟悉的臉孔正對著他微笑。
「好久不見。」賽門貓說道,雙手平舉著只剩幾發子彈的手槍,繼續用子彈向老長官打招呼,腳下踩著一根染血的粗大鋼棒。
「賽門貓在十一樓!」山羊大叫,爆炸遙控器幾乎被他捏碎。
「收到!」急促的腳步聲。
「會怎麼結束呢?」賽門貓知道槍裡的子彈只剩下一發,不禁看著冒著白煙的槍口發笑,又看看老長官的直升機越拉越高,越拉越高,賽門貓注意到高高天空上的烏雲似乎就要散開。
「不要動!」賽門貓的身後呼喝著。
賽門貓再往前一步,就是連吸血鬼也足以粉身碎骨的高空,轉身呢,卻要面對以往並肩作戰的同袍。
「慢慢轉過來!放下手槍!」秘警大叫,十二支烏茲衝鋒槍對準賽門貓,賽門貓緩緩轉過身來。他認得其中穿著小隊長制服的秘警,那是他的直屬學弟,心宇,而其他將槍口對準他腦袋的秘警,全都是他以前的屬下。
「嗨。」賽門貓無奈地打招呼,將手槍丟到牆角。
「報告長官,已抓到賽門貓,請問要格斃還是要活捉?」心宇冷冷地看著賽門貓,對著無線電問道。
「格斃那個叛徒!」山羊的聲音大到連賽門貓都聽得到。
「是!」心宇領命,十二個小紅點在賽門貓的身上遊走,這是對付行動快速的吸血鬼採取的移散瞄準。
賽門貓點點頭,閉上眼睛,他似乎很滿意這樣的下場。的確,這是一個叛徒應得的懲罰,他背叛了與他生死與共的夥伴,背叛了曾經烙印在心口的秘警信條。
「為什麼?」心宇的眼睛冒著怒火,切斷了無線電,其他的秘警跟著做,但紅點仍緊抓著賽門貓。
「對不起。」賽門貓苦笑:「我是為了......」
「攻擊大樓居民的是你們嗎?」心宇扣下板機,一顆子彈擦過賽門貓的臉頰,鮮血流下,也許賽門貓將被以前的下屬凌遲致死。
「不是,是我們的敵人。」賽門貓依舊閉著眼睛。
「Fire!」心宇大吼,槍聲大作,數百發子彈將原本就已破碎不堪的磚磚瓦瓦擊成灰煙。
賽門貓睜開眼睛,看著昔日戰友忿恨的背影在灰煙中緩步離去。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我們相信你不是為了要活下去。」一個秘警頭也不回地說。
「太陽快出來了,這棟樓也要塌了。」一個秘警說,將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一條繩索丟在地上。
「12樓樓梯左側還有兩個小孩子。」心宇說:「你知道山羊的。」
「嗯。」賽門貓。
心宇領著其他的秘警繼續往樓下布陣搜索,賽門貓依稀聽見心宇對著無線電大叫:「報告,賽門貓被同夥救走!所幸弟兄無事!」
賽門貓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梗住,他看著地上的手槍與繩索,撿了起來,卻像失落了什麼,也撿起了什麼。
「你們不會失望的。」賽門貓熱淚盈眶,將手槍插進腰際,往樓上走去。
「報告,所有弟兄撤出,大廈淨空。」秘警。
「三十秒。」山羊。
「是。」秘警。
直升機離開大廈上空,三十秒後數聲巨響,城市的中心揚起黑色的煙爆,充滿血腥與絕望的大廈在黑色瀑布中慢慢沉陷,罪惡卻沒有跟著隱沒在黑煙裡。
這是人類一貫的手法,他們習慣將恐懼的真相用各種方法掩埋,暗殺、焚毀、媒體、以及最有效率的TNT。
黑煙遮蔽了城市的天空,原本亟欲掙脫烏雲的太陽再度被阻擋在城市之外,兩台及時從黑煙中鑽出的巨型箱型車裡慢慢避過市警的臨檢。
「重傷的上官可能逃出大廈嗎?」只剩半張嘴的哀牙喃喃自語。
幾乎被腰斬的丘狒、失去一隻眼睛的夏目,沈默地看著他們的新主人,八寶君,等待他的回答。
八寶君看著腳下被緊緊縛住的螳螂與阿海,卻無法開口說話。他的胸口仍然喘不過氣來,中國五千年的「氣」似乎還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令他悶得想吐。
真是不愉快的經驗。
八寶君看了聯手將螳螂擊倒的「無面」與「冷煞」一眼,心中更是悶得想把車門撞破,在街上殺幾個人------丟臉的事都叫人窺破了,這比沉重的內傷更叫人坐立難安。
「面對螻蟻才能發揮的實力,根本沒有用處。」
八寶君想起腳下的螳螂在十分鐘前將他刺倒在地上時,所說的冷言冷語,不禁憤怒地往螳螂的臉上糊踩,螳螂滿臉是血,卻咯咯地笑著。
我不可能連上官的跟班都打不過啊,更何況他還受了重傷!想到這裡,八寶君的拳頭簡直要炸裂,尤其是他強烈懷疑「無面」跟「冷煞」也抱著這樣的想法。
八寶君深深吸了口氣,將體內的煩噁感壓制住,看著車上剛剛成為自己手下的五人說:「有了他們,上官自然跑不掉。」
這個答案不稀奇,許多電影中經常可見。
「但,」八寶君突然雙拳往前強擊,原本毫髮無傷的無面與冷煞頓時被一股勁風擊碎腦袋,腦漿濺上黑色皮椅,他們甚至來不及變換出驚訝的表情。
「但,暗算白夢尊者的代價,就是死。」八寶君嚴厲地看著哀牙三人,隨即不禁開懷大笑:「我等著殘廢的上官呢。」隨手伸進螳螂的嘴裡,扯出一條血淋淋的舌頭。
黑煙不只將城市包圍住,還漂浮懸掛在每一寸空氣裡,跟遙遠城市另一頭的濃煙烈焰沉默擁抱,每一個正在熟睡的心靈都醒了,打開電視,看著鐵青著臉的播報員在SNG轉播車前大聲譴責恐怖份子的暴行。
大衣底全副武裝的獵人們,戰戰兢兢川流在小巷窮街裡,尋找每一個可疑的血跡與氣味。他們都想用手中的刀與槍創造歷史。
距離魚窩只有半條街的喘息,碎裂的膝蓋迸開,巨人終於倒下。
怪力王滿足地看著躺在眼前的上官與聖耀,垂著頭、跪在巨大的垃圾箱旁。
記不清是多久以前,自己也是這樣扛著老大在蠻荒叢林裡,一夜又一夜。
老大總是這麼信任我,我的肩膀一向是老大最安全的藏身之處,幾十年前如此,今日也是一樣。
可惜,我好像快睜不開眼睛了。
「水牛。」上官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說:「換手。」卻又斜斜摔倒。
水牛是怪力王還是人的時候,所擁有的名字。
怪力王欣慰地閉上眼睛。
怪力王的後腦被炸了一半,胸口整塊靡爛潰敗,腰際被咬了一大口,裸露出的內臟虛弱微動,生命的汁液不斷自傷口流出,背上盡是碎玻璃與彈孔。
也許,也許吧。
「上來。」上官奮力爬起,彎著腰背對怪力王,示意他爬上。
怪力王搖搖頭,聲音很輕很輕:「每個吸血鬼死前,都想再看看陽光的樣子。」
上官沒有說話,他整顆心都懸著。
怪力王繼續說道:「但我沒這個福氣。」
黑煙遮蔽了天空,不知還要持續多久,連呼吸都很艱辛。
上官身體一晃,單膝跪地,說:「快上來。」
於是,怪力王將他巨大堅實的身子靠在他最敬佩的老大背上。
上官紅著雙眼,用力揹起這個大個子,一手勾著昏迷不醒的聖耀,步履維艱地走向魚窩。上官的身子一直顫抖著。
「老大?」怪力王靠著上官的脖子,聲音只剩下空氣中虛弱的震動。
「嗯。」上官忍不住流下眼淚。
「你在哭?」怪力王問。
「嗯。」上官幾乎慟聲大哭。
「謝謝。」怪力王閉上眼睛,笑著。
突然間,怪力王的頭變得好沉、好沉,上官的腳步卻越來越虛浮。
這個世界上,沒有聲音比起男子漢的哭聲,更教人哀慟。
上官的哭聲很大很大。
很大很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