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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 ]【擒情貴公子】[全文完]

[莫顏 ]【擒情貴公子】[全文完]

南青國中人人畏懼膽寒的“霸王”殷尚恭,
打遍天下無敵手,不料竟栽在季典雅這小妮子手上!
她有出現就害正在火拼的他出糗,
毀了他一世英名不說,還成為其他老大的笑柄?!
可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下跟她沒完沒了了啦!
然而一路追逐她到大學,卻發現自己莫名墜入情網,
而且還是單戀她?!怪怪,她是對他使了什么魔法啊……
季典雅怯怯地瞄著這高大魁梧的學長──
好可怕!她到底是何時得罪這個凶神惡煞的呀?
從國中到大學,不論她如何躲,他總有辦法逮住她。
他喜歡她嗎?但為何又只對別人溫柔,老對她吼?
他討厭她吧!可為何又占她便宜、還逼她上禮堂嫁他?
弄得她一顆心老為他怦怦跳。天啊!他到底想怎么樣啊?

楔子

梳妝台前的絲絨織繡椅上,端坐著一位美得傾國、嬌得傾城的新娘,高貴的露背禮服襯托出新娘娉婷美妙的身材,綰起的烏黑秀髮上繫著雪白的頭紗,露出了白皙無瑕的頸項,一張絕美嬌俏的臉蛋緩緩回眸,眨著我見猶憐的美目,不停地朝著牆上的時鐘顧盼多次。
本該是喜上眉稍的神情,卻掛著不相稱的愁容。
「唉……」勾勒完美的唇,輕輕嘆了口氣,這嘆--數不清是今天第幾次了。
季典雅環視這玫瑰粧點的新娘房,無辜的美眸最後怯怯地落在身後那張雙人床上,今夜,她將與殷尚恭--那個人人稱讚的好男人,卻是她避如蛇蠍的恐怖男子,一塊同床共枕。
一想到他孔武有力的身子、俊美表相下的奸詐、以及羊如虎口的得逞樣,便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鳴鳴---她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哇--好美啊!」
隨著驚豔的呼聲,一群女子來到了新娘子的面前,爭相目睹這令新郎銷魂的美貌。
「美呆了!典雅好像仙女下凡喔!」
「難怪能嫁到那麼好的老公。」
好友們的連聲讚美並不能帶給新娘子好心情,季典雅難掩心中的害怕,無懈可擊的美貌盡是愁雲慘霧。
「怎麼苦著一張臉呢?典雅?」
「我不想結婚。」她好委屈地說。
「啊?都什麼時候了,妳還說這種話?」在缺男人愛的女子面前,這種話可是大不敬呀!
「我害怕嘛……他很恐怖的。」
「妳說妳那即將步上紅毯的老公殷尚恭啊?小姐,妳那未來老公可是很多女人搶著要咧。」包括她們,每看一眼便忍不住垂涎,雖然口水老早流乾了。
「他一點也不好,而且壞得很。」這話她不知強調了多少次,為何都沒人相信她呢?
「喂,人家可是對妳百般呵護到令人嫉妒的地步耶。」眾女子嫉妒的心忍不住想蹦出胸來踹她一腳。
季典雅忙搖頭道:「那是表面,其實他好可怕的,妳們都不知道。」
「妳又要說,那個殷尚恭對妳既霸道又強硬,動不動就愛欺負妳,別的男人要是碰妳,鐵定被他整得死去活來,妳要是離開他的視線,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要把妳給綁回來,是不是啊?」
「是呀!是呀!」她很努力地點頭。
一股詭譎的氣氛流動在眾女子之間,她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想扁人的衝動。
「奇怪,這種男人我怎麼碰不到啊。」
「遇到如此英俊深情的男人,她還嫌哪。」
「我們哈這種男人哈得要死,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咩。」
「也不想想我們這些小姑獨處的女子聽了有多吃味呀。」
「真是令人妒嫉得想海扁她一頓耶。」
傻楞楞的季典雅,被這些嫉妒的女子瞪得背脊發涼,這才發現氣氛不對。
「妳們不相信我?」她吞嚥著口水,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妳倒是說說,他怎麼個霸道法呀?」現場烏雲密佈了起來。
「他又是怎麼欺負妳呀?」烏雲中還帶了點閃電打雷。
「說話小心點,要是理由不讓我們滿意,洞房花燭夜可要妳好看。」
要知道,求生第一章,別招惹欲求不滿的女人,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只可惜呆呆如她,完全不諳其中道理。
「理由……唉,說來話長耶……」她怯怯地說。
「沒關係,本大小姐們有的是時間,距婚禮還有三個小時,給我們說清楚點,否則呀,嘿嘿嘿--」笑裡不用藏刀,張牙舞爪就夠銳利了。
季典雅再度困難地吞嚥著口水囁嚅道:「好嘛……我……我說……等妳們聽完,就能明白我有多麼委屈了,這事情要從國中說起,也就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時候……」
記憶拉回十年前,一段糾葛不清的孽緣,從青澀的國中開始,揭開了她與殷尚恭相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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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沒齒難忘的邂逅

國中,不再像小學那般無憂無慮,是升學主義開始抬頭的階段,管教開始嚴格的時期,男孩開始了叛逆期,女孩開始了思春期,一切一切的不同,就從升上國中開始,你和妳--面對成長的壓力,沒有選擇的餘地。
風蕭蕭的草地中,一場駭人的決鬥正在蘊釀。
三具尚未發育完全,卻比一般國三男生壯碩的身子形成三角對立,他們神情凜烈,目光尖銳,從頭到腳無不散發叛逆與不馴的氣勢。
鼎立的三名男生,方圓五百里內便能聞出他們彼此之間危險的火藥味,看似一觸即發的生死決鬥卻又維持著抗衡的勢力。
「你們誰要先來送死?還是兩個一起上?」傲慢的噙笑爬上殷尚恭不屑的嘴角,綽號霸王的他同時也是南青國中的老大。
十五歲的少年卻已有令人膽寒的霸王之風,年少輕狂如他,字典裡沒有害怕這兩個字。
笑--從不輕易在他傲酷的臉上展露,當他咧開了嘴,就是有人要死得很難看的時候了。
好個狂傲不羈的口氣!他的噙嘲引來其他兩人的不滿。
「姓殷的,你口氣不小,待會兒打輸了可別哭得跪地求饒,我會很失望的。」
官青痕冷冷的俊美臉上,泛著詭譎莫測的笑容,幾乎及肩的飄逸長髮是他的註冊商標。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不過在我將他揍得鼻青臉腫之前,誰都不准動他。」
慕易揚不動如山的面孔上,殺氣--是唯一的表情,現在的他只想狠狠教訓殷尚恭,這傢伙狂妄得令人拳頭發麻。
南青國中的老大殷尚恭,打敗敵手四十五人,實戰經驗三十五場,失敗次數是零,論體能、智力及爆發性,戰鬥力高達百分之百。
北震國中的老大慕易揚,單挑經驗六十七人,徒手可破木斷瓦,失敗次數是零,論體能、智力及爆發性三方面,也是百分之百。
中庸國中的老大官青痕,劍道三段,擅於權謀,曾以一扺十,輕易智取擊敗敵手,失敗次數同樣是零,極高的智力,讓他在各方面的戰鬥力也達到百分之百。
三位老大各有各的勢力,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佔山為王,然而有人太過狂妄,撈過界惹到了對方,不但不思檢討,還一臉蠻不在乎。
所謂王不見王,一但破了這規矩,在一山不容二虎的心態下,老早心存芥蒂,欲將對方扁之而後快,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這三人各懷身手,也各有秋千,殷尚恭霸氣千雲,脾氣火爆﹔慕易揚性格冷冽,跩人從不預告﹔官青痕冷熱無常,笑怒從沒讓人猜透過。
要說這三位惡名昭彰的老大有什麼共通點,只有一個,那便是全都傲慢得跩上了天,目中無人,只有眼屎。
「他打傷了我的人,這筆帳非算不可。」官青痕冷道,對於慕易揚的放話挺不屑,他想教訓的人哪裡輪得到別人干涉,不過他的怒火並不如慕易揚燒得那麼旺,只不過既然身為帶頭老大,兄弟被人家揍了,自當討回公道。
「那種小事,根本不算什麼。」慕易揚嗤之以鼻。
官青痕瞥了他一眼,玩味著慕易揚臉上比剛才更甚的熾紅,似乎火氣又盛了幾許。
如果兄弟被人扁算"小事",那麼殷尚恭惹火慕易揚的"大事"會是什麼?他很有興趣知道。
「怎麼?他打了你整團的弟兄?還是踢翻了你的地盤?」官青痕推斷幾種可能,掂掂他語氣中的殺氣來自何故。
「他在我頭上撒尿。」慕易揚森冷如冰地輕吐。
官青痕怔楞,喜怒詭測的笑面閻羅,也因為這一句意外的答案而有瞬時的破功,雖然他很快恢復了冷凝的面孔,不過也為之汗顏,對一個男人而言,這種事的確太慘了。
「喂!你們兩個討論夠了沒?是誰要先上啊!呵,原來我這麼熾手可熱,就連單挑都有人搶著先,看來我該準備個號碼牌才是!哈哈哈!」
官青痕睨了他一眼,就有這種惡劣的傢伙,死到臨頭還那麼欠扁。
「你先請。」他禮讓地退到一旁,萬不可讓那微不足道的恩怨,耽擱了人家的撒尿之仇,自己則決定先做壁上觀。
「殷尚恭,我要打得你再也笑不出來。」慕易揚緊握的拳頭嘎吱嘎吱地響,今天非有一個人躺著離開不可。
呼嘯而過的秋風颯颯地吹襲漫天草原,一場生死決鬥即將展開,這不僅是南青和北震老大的對決,也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生死之爭,雖然他們才十五歲,但磅礡的氣勢不輸給成熟的男人。
遠處山坡一抹嬌小的身影正朝他們而來,官青痕與慕易揚都看到了那抹身影,並察覺"它"正以加速度直衝而來。
「放馬過來吧!本少爺手癢得很,正缺一個沙包!」三人之中唯一背對此景的殷尚恭,笑得狂浪不羈,不知危險即將來襲。
慕易揚和官青痕不約而同擰緊了眉心,那抹身影怎麼看,都好像是一個女孩子騎著單車,並失控地直衝過來。
「喂!你還在慢吞吞的幹嘛!嚇到了不成!」
沒理會他的叫囂,那兩人僅是專注地盯著那抹失控的身影,在距離十公尺的瞬間,終於看清了一張因為風速過快而變形的嘴臉。
殷尚恭從他們的眼神中查覺有異,一轉身,正好被撞個滿懷,長天一嘯,他被撞落了斜坡。
「啊-----」
水往低處流,人往低處滾,南青老大的叫聲響徹山谷。
「啊~~~~~~~~~」
風吹草無痕,迴音處處聞……
「啊…………」
兩岸人聲啼不住,翻滾已過萬重山……
女孩與腳踏車早已遠去,慕易揚與官青痕,只能汗顏地瞪著那團塵煙,一路滾滾滾……‥
清秀的臉蛋,白裡透紅的肌膚,談不上豔麗卻十分漂亮得可愛,是季典雅給人的感覺,尤其那一對美麗無雙的水眸,總有意無意閃著迷濛的無辜,常教一些男生看了腦充血,而猛在她身邊伺機徘徊。
這麼個秀氣水靈的漂亮女孩,可惜是個深度大近視,鼻子上頂著號稱最超薄的眼鏡,卻仍然給人稍嫌過重的感覺,尤其是夏天,溼滑的汗水總讓鏡框離開了它的本位,不聽話地滑下鼻頭,乾脆摘下它,省得累贅。
「典雅,聽說妳受傷了?」南青國中的下課時間,三五女學生圍著季典雅聊天。
「只是一點小擦傷。」
摘下眼鏡的季典雅,慣性地微瞇著眸子看人,這樣子的她看起來十足迷媚,所以常常電到一些隔壁班的男生而不自知。
「是不是騎腳踏車摔的啊?」
「嗯,好痛的呢。」她乞憐地回答。
「怎麼妳到現在還學不會啊?沒見過有人上了國中還不會騎腳踏車的,妳還真是稀有動物呢。」
「她是平衡感太差了,教了她那麼多次,最高紀錄只能騎五公尺。」
女同學七嘴八舌地叼唸著,忤在中間的典雅只能好無辜地囁嚅:「人家已經盡力了嘛,那腳踏車才兩個輪子,當然會倒了……」
「是妳太笨手笨腳了,保持速度一直往前騎不就得了。」
「就是因為一直往前騎,人家才會衝下斜坡,成了現在這副德性。」她舉起擦傷的手肘和膝蓋顯示嚴重性,思及昨日那副可怕的景像,仍然心存餘悸。
「找個時間我們再教妳吧。」
「不了。」她急忙搖頭道:「我不敢了,騎腳踏車比坐雲霄飛車還恐怖,而且……我還撞到人。」
「啊?撞到誰?」眾人一致地問。
「不知道,當時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而且我早嚇呆了。」她敘述著當時戲劇般的情景。
眾人一字排開地笑倒,居然有人騎著腳踏車一路從坡上滑到坡下,直到路面由下坡再度轉成了上坡,她的車子轉而向後滑,接著又向前滑、向後滑,直到前後兩力扺消,才因重心不穩而摔倒。
「你們還笑,好可怕哩。」至少應該同情她一下吧,唉,為何每次講到最後,都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一個笑話。
「虧妳還是獅子座呢,連個王者之風都沒有,剎車不就好了。」好友之一噙著笑淚說道。
「她呀,是一隻愛睡又溫吞的膽小獅子。」好友之二也連聲附和。
「好可愛喔,咱們的典雅真是可愛得讓人心疼。」好友之三寵溺地說。
「是呀,我最愛妳這帶點迷糊又笨笨的樣子。」好友之四忍不住逗她。
「我又不是玩具。」典雅嘟著嘴道。
「當我們的玩具有什麼關係。」好友之五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摸摸她的頭。
其他人也摻一手,對她摸摸頭又掐掐似水的臉蛋,帶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隻可愛至極的寵物一般。
被摸三撫四的季典雅,只能無辜地抗議:「喂,我是獅子喔。」
「素ㄚ、素ㄚ。」掐她臉蛋的手沒有收回的打算。
「我生起氣來也是很可怕的喔。」
「對啦、對啦。」捏捏她下巴的手依舊放肆。
「要不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早就--嚕……」季典雅嬌俏的櫻唇被捏成了唐老鴨的嘴。
「哇--好可愛--」
「嚕……上課了……」
「管他。」
「嚕……你們要玩到幾時……」
「再說。」
唐老鴨又變成了豬小妹。
「哦哦……饒了我吧……」
她呀,真是被這些損友吃定了。
冶壽醫院骨科病房
「承蒙各位來探望犬子,敝人感激不盡。」
甫從澳洲趕回來,一身打扮體面的夫婦,謙和有禮地對南青國中訓導主任一行人躬禮,他們是殷尚恭的父母,兩個小時前才從機場趕過來,對於兒子再度叛逆的行逕做了十二萬分的道歉。
現場除了三所國中的訓導主任外,事件關係者的家長們也全到了。
「打群架是要記過的,雖然只有三人,不過相約在外單挑,學校是不允許的。」訓導主任嚴肅地提醒。
「是、是,我們知道。」殷家父母再度謙和地賠不是。
「這是我們犬子的不對,讓你們兒子受傷住院,實在……很過意不去。」在南青訓導主任右邊的是慕風揚的父母,愧疚得幾乎無地自容,而站在右邊的則是官青痕的父母。
「小犬也有不對,是我們管教不周,醫藥費我們一定負責到底。」
「不、不,是我們付才對,殷家兒子會骨折,全是犬子的錯。」慕家夫婦搶說道。
「不、不,一人做事一人當,小犬犯錯,我們做父母的絕不包庇。」
兩方家長為了付費一時堅持不下。
「你們別爭了,犬子的脾氣我們做父母的最了解不過,這一定是尚恭先挑釁人家,才會釀成這種結局。」
「殷先生、殷太太,你們客氣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易揚不是好勇鬥狠,這打架的事又怎麼會發生?」
「青痕也是,像他們這種年齡的男孩,最愛逞一時之快,一天到晚滋事,我們都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可不是,上了國中的男孩,半大不小的,又愛逞英雄,令人擔心得一個頭兩個大。」
三方父母心有戚戚焉地同聲長嘆,自家有男初長成,養在家中關不住,一天到晚找麻煩,只能搖頭又長嘆。
六人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室的怨氣又鬱積了不少。
「你們別犬子犬子地叫著行不行,我有名字啊!」躺在床上綁著石膏的殷尚恭率先吼道,傷成這副模樣還死性不改地暴躁。
「養隻狗都比兒子來的強。」殷家夫婦嘆道,另外兩對夫妻也深有所感地點頭。
「是誰一天到晚在外,不管兒子死活的!」他揚著拳頭抗議。
「家有惡犬,見笑了。」呵呵而笑的殷家夫婦,完全不理會兒子的叫囂。
從剛才就一直被數落的官青痕與慕易揚,一直很識相地站在一旁,朝向殷尚恭的怨恨電波沒一刻停止發射過,而那位神經大條的傢伙卻跟個沒事似的裝冤枉,自己被罵成是狗就算了,還連帶拖累他們。
明明是他自己被腳踏車撞下斜坡而骨折的,完全不關他倆的事,然而不論怎麼解釋,都沒有人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怪只怪他們單挑的傳聞弄得人盡皆知,加上前科累累,大人們一致認為是他兩人合力對付殷尚躬,才會弄得他骨折住院,同學之間也深信著這種說法,否則戰鬥力像鐵金剛的南青老大,怎麼可能被區區一輛腳踏車給撞成這副德性?別說笑掉人家的大牙,就連他一世英名也會淹死於爆笑的口水中。
「其實,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三方家長都有誠意解決這件事,我身為教育的訓導者,也該為這件事負一分責任,如果孩子有心悔改,這大過的處份也可以有商量的餘地。」
三方家長的眼睛全亮了起來,汲汲營營地與各校的訓導主任們商談了起來。
說得是呀,這年齡的男孩哪個不叛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糊塗過,最重要的是趁尚未釀成大禍前,給孩子們一個自新的機會才是教育的宗旨,不是嗎?
何況三校也不願事情擴大,要是上了媒體可不好看,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風波平息就好。
既然眾人有了共識,一切便好商量。
「你們兩個,給人家道歉去。」
在大人們權威的命令下,慕易揚與官青痕只得硬著頭皮走到那傢伙的床前,冷冷地瞪著殷尚恭。
「明明是這傢伙自找的,幹嘛變成我們要道歉。」慕易揚用著只有他們三人才聽到的聲量說著。
「如果不想被記大過,只好裝一下了。」官青痕冷道。
殷尚恭霸氣狂妄的嘴臉難得顯現一抹尷尬。「我可沒有故意賴給你們。」
「狡辯,你什麼都沒解釋,擺明了寧願被誤傳是敗給我們,而不是被女孩子騎腳踏車撞得七零八落這種丟臉的傳聞。」官青痕早看透了他的心思。
「打敗了我,你們臉上也有光。」被姓官的說穿,殷尚恭很是狼狽。
「憑什麼要我幫你,而且還得跟你賠罪。」慕易揚森冷的表情只差沒結霜。
「南青老大被南震及中庸的老大揍得躺在醫院,這也夠糗的了,我以三年累積的名聲換取這難堪的祕密,代價也夠高的了。」
「這倒是。」官青痕犀利的眼眸有著想笑的衝動。
慕易揚聳高著濃眉。「你是在求我們?」
殷尚恭紅通了臉,咬牙道:「對啦,麻煩兩位網開一面啦。」
「我好像沒聽到哀求的字句。」慕易揚滿是不妥協的酷樣。
「這人似乎不懂什麼叫低聲下氣哪。」官青痕笑得更陰了,這會兒,他倆很有默契地擺出高傲姿態。
想保有男人的名譽?還是像狗一樣低聲下氣?由他自己選擇。
「你們兩人在嘀咕什麼?還不跟人家道歉?」訓導主任在身後喊著,原本在大談教育經的大人們全都專注地盯著這三個不孝子。
要面子就求我們!官、慕二人惡狠狠的眼神中如是威脅著。
「求……你們。」
「聽不到。」
「我懇求你們大發慈悲。」殷尚躬咬牙低語,一肚子窩囊得想扁人。
「打傷你,真不好意思啊。」官青痕一改神色,握住他的手大聲示好。
「是啊,不打不相識嘛。」慕易揚則友善地拍著他的肩。
「哪裡,誤會一場。」
三人強裝笑臉,其實各懷鬼胎。
大人們狐疑地檢視那三隻惡犬臉上進步神速的悔意。「你們當真和好了?」
「男子漢大丈夫,這種事有什麼好計較的,是不是?兩位--」一陣徹骨疼痛讓殷尚躬的笑臉差點沒變形。
「確定?」訓導主任再三確問,三人則回以他和善的笑臉。
天知道!他的手和肩膀在官、慕二人的報復施力下,痛得想問候他們老媽!這殺千刀的兩人竟然趁人之危……可惡……不能叫……要笑……不能破功……
都是那女的害的!要是被他遇到,非找她算帳不可--唔!痛死了!好膽給他記住!
想想他今天會有這種淒慘的局面,全是那女的害的,等他傷好,就算把地給掀過來,他也發誓要找到她。
在青春洋溢的校園裡,三位老大之間的戰役,依然盛囂塵上地傳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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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舊恨加新仇

中午一小時的午餐時刻,走廊、操場、福利社無不充滿學生們喧嚷的吵雜聲。

然而,這喧嘩卻因一人的出現而有一時的肅靜。

左手包著石膏的殷尚恭,出現在這吵嚷的走道上,畏懼的學生自動退開一條路,小心翼翼地與他保持距離。

「他是誰?」几個竊竊私語的女生好奇地咬耳朵。

「他就是殷尚恭,十天前和北震、中庸的老大單挑的那個。」

「喔?就是他呀?看起來好凶神惡煞喔……」

彷佛招風耳似的,殷尚恭的厲眼往她們那兒一瞪,嚇得那几個小女生噤口不語,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豈知,人人畏懼的凶神惡煞冷不防地朝她們大步跨來,籠罩在她們身上的壯碩身影更加突顯她們的嬌小怯懦。

「喂!」他低哼了一句。

慘了,他該不會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女生們害怕得你看我、我看你的,全都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們耳朵聾了嗎?」他最討厭重復第二遍,神情有些不耐煩。

「什……么事?」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女生鼓起勇氣開口。

「你們是一年七班的?」

「是……」

完了,難道他真的生氣了?他是學校有名的不良少年,傳言有一位三年級的男生惹到他,被他打到躺在醫院里,由此可知惹到他後果不堪設想。她們害怕的臉上寫著「畏懼」二字,惶恐茫然之際,一張校車月票橫在她們眼前。

「季典雅,她是不是你們班上的?」他沈聲問。

「呃……是的。」

「她人呢?」

「她出去了,你找她……有事嗎?」

殷尚恭峻目一凜,再度嚇得她們屏息。

「她去哪?」

「福……福利社。」懾於他的氣勢,沒人敢再多問。

他揚起一抹不馴的笑意。總算給他找著了,休養一個多禮拜後恢復上課,他在上回受辱的地方找到了線索,一張遺失的公車月票,上頭清清楚楚寫著「季典雅」三個字。

有了名字,也知道了班級,接下來就好辦了。

留下一抹陰森的笑容後,他朝福利社大步邁去,留下面面相覷的她們,再度三姑六婆地討論。

殷尚恭找季典雅?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會有什麼事呀?好詭異喔!

「哎呀──」

在樓梯的轉角處,一副軟綿綿的身軀撞到一堵銅牆鐵壁,軟不敵硬,當然只能順著地心引力往後擠去,眼看細皮嫩肉的肌膚就要不保,一只手快速地抓住她胸前的衣襟,免除了她的疼痛。

「啊……謝、謝謝你。」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季典雅,慶幸地向對方道謝。

殷尚恭沒有回答,只不過冷冷地瞄了她一眼。人在摔倒時不是應該先抓住旁邊的欄杆才對嗎?這女的居然死抓著手中六個面包不放,真是找死!

本該是一場英雄救美的場景,不過壯碩魁梧的他單手抓著地的衣領,在別人眼里看起來就像是要揍人似的。

適才的女同學們原本打算偷偷警告典雅,沒想到一趕來就瞥見了這一幕,立刻驚慌地上前護住她。

「你……想對她做什麼?」

「別用武力喔,我們……會告訴老師。」

「是呀……男生欺負女生……不是英雄好漢。」

五個人團團圍著季典雅,雖然人多勢眾,但面對神情凶惡的殷尚恭,依舊怕得抖瑟如秋風葉,連吐出的話都結結巴巴。

殷尚恭百年不笑的面孔已經夠威武了,加上深鎖的眉頭更增添懾人的氣勢。

「誰說要欺負她了?」

「你呀……拎著她的衣領,不是欺負是什麼?」

「你們誤會了啦,他沒有欺負我,是救我。」典雅笑笑地解釋。

「耶?」五人一致地看著她。

「我剛才差點從樓梯摔下去,是他好心抓著我才沒跌倒的。」

眾人疑惑地看著殷尚恭。他冷哼一聲,仍是那桀騖不馴的陰冷面孔,很拽地越過她們頭也不回地離去。

「你們干麼那麼緊張?」大惑不解的典雅,呆呆地看著如釋重負的她們。

「呆子,跟你說你也不懂。」二話不說,五個女生圍著她速速離去,乖乖又好玩的典雅是她們最疼的寶貝,萬不可和那不良少年扯上半點關系。

「誰是季典雅?」來到福利社,殷尚恭抓住其中一位一年七班的男生沈聲問。

突然被人人聞之色變的殷尚恭給抓住,這名男同學愣得一時之間忘了答話。雖然這人一只手受傷,但還是很可怕。

「不想挨揍,就快回答我。」怎么老是遇到重聽的人,他實在很討厭重復第二次問話。

被他嚇得回神的男同學,忙指著樓梯口。「剛才……和你在樓梯口講話的那個女生就是。」

殷尚恭愕然,遲疑了兩秒後立刻火速地沖出去,回頭找那可惡的季典雅,但問題是不論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個害他骨折受辱的臭女生。

混帳!她躲去哪了?一想起因為她,害自己在官青痕和慕易場面前抬不起頭來,更是怒火中燒。

他來勢洶洶的氣勢讓人潮擁擠的走道再度自動辟開一條寬闊的道路,大夥兒全識相地讓開,使得人高馬大的他看起來更加顯眼,趁著中午巡視教室的訓導主任一眼就鎖定他。

「殷尚恭,干麼一副要揍人的樣子?」

「哪有,老師您多心了。」一見到目光犀利的訓導主任,他那表情陰沈的面孔勉為其難地擠出一抹乖乖牌的假笑。

「今天是你第一天復學,別再給我搞出麻煩。」

「有老師坐陣,我哪里敢放肆。」

訓導主任上下打量他,這學生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你跟我來,我有話告訴你。」

殷尚恭翻了個大白眼,心想又是一頓又臭又長的訓話,真他媽的倒楣!才要走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經意瞥見了一抹熟悉身影正走出女生廁所。

是她!那個季典雅!好啊,總算給他找到了!

「殷尚恭!你還不跟過來?」

殷尚恭看看訓導主任,再瞪瞪那遠去的背影,明白自前不宜妄動,只得強壓下火氣乖乖地跟著訓導主任回辦公室。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大不了放學後在校門口等她,哼哼!有了這想法,他嘴角再度揚起奸狠的笑容,轉過身與她背道而去。

「典雅啊,你真的要走了?」問話的女同學舍不得地拉著好友的手左右晃著。

「嗯!」接過同學遞來的三明治,咬著面包充當午餐的季典雅輕輕點頭。

「討厭啦,為什麼你要轉學,人家舍不得你耶!」其他好友也萬分不舍地念著。

「我也不想轉學,可是我爸爸突然被調到南部的分公司,我們全家大小只得跟著去。」她也好舍不得大家喔,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最後一天上課,分離的感傷才下眉頭,一陣淒楚卻又襲上心頭。

「唉,少了你多沒意思,以後沒人可以逗了。」

「是呀,一天不摸摸典雅柔軟的臉頰,課就上不下去。」

「原來你們是舍不得玩具跑走啊!」她氣鼓鼓的嘟著雙腮質問。

「哇──就是這張白白嫩嫩的臉蛋讓人忍不住手癢。」

季典雅揚著拳頭抗議,雖然明知越是這樣,同學越愛逗她,不過在這感傷時刻,至少給點面子應景一下嘛!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我們當然是舍不得你的人呀,這一年來的友情可不是白費的,先說好,你要記得寫e-mail給我們喔!」

「沒空的話,傳手機簡訊也可以。」

「典雅,我們會很想你的……」

說著說著大夥兒的眼眶濕熱了起來,連聲音都啞了,結束了今天的課,明天就再也看不到她們公認的小可愛季典雅了。

「我也……會很想念你們的,別忘記我……」典雅紅著眼眶說。

大夥兒傷心地抱在一起,雖然長路漫漫,人生無不散的筵席,但時空的距離絕對撼動不了這般珍貴的友情,只要心中常存,她們永遠都會那麼好。

話雖如此,不過──

「喂,誰的手又在捏我的臉?」典雅沒好氣地質問。

「誰?不知道耶!」

「那麼多只手盤根錯結,分不清哩!」

「你都要走了,乾脆犧牲到底,讓大夥兒捏個夠吧!」

捏一個你,捏一個我,笑中有淚,淚中有笑,因為你我的感情好,所以大家授捏捏──

少女們發誓,不管經過多少年,她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份刻骨銘心的友誼。

在放學後的校門口,復仇之照熊熊燃燒的殷尚恭正好整以暇地守株待兔,待宰的小兔子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想像著逮到獵物後的情景,他鐵定會讓她嚇得屁滾尿流。哼哼!南青老大怎能敗在一個女生的腳踏車下?他會讓她得到教訓的,嘿嘿嘿……

沒戴眼鏡的季典雅正從他面前大剌剌地走過,她看不清楚他,他也沒認出她,兩人擦肩而過,互相都認不出對方。

夕陽餘暉,燕兒歸巢,在風中打噴嚏的殷尚恭,像個呆子般執著於這永無結果的等待……

在這段陰錯陽差的插曲後,一晃眼,國中的歲月瞬間即逝……



高中的男生,好動之餘也逐漸有了成年男人的穩重,一心除了玩樂外,也意識到了異性的吸引力﹔高中的女生,就像是一朵等待綻放的嬌羞蓓蕾,迷戀偶像和編織愛情的美夢,是她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兩樣大事。

在忙碌的課業中,戀愛是這時期的男孩和女孩不可或缺的生活調劑,哪一班的女生嬌又俏,絕對逃不過男生們的法眼。

「典雅,明天就放暑假了,你有什麼計划?」

短短的下課時間、早鬧得天翻地覆的教室里,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孩轉過頭來。她是季典雅,深受同學喜愛的小可愛,升上高一的她除了頭發變長了,還是一樣的迷糊、一樣的好脾氣、一樣的帶點無辜加可愛。

「當然是去補習了。」她回答。

「我的意思是,除了補習你打算去哪里玩?」

坐在椅子上的典雅動作不能太大,因為她的長發正被兩位同學拿來編辮子,也不知怎麼的,不論她到哪里,似乎總會吸引一群視她如寵物般疼愛的朋友。

「我要去台北的姑姑家玩。」

「那多沒意思啊!」

「不會呀,我姑姑生了小baby,好可愛的。」她開心地道。

眾人不禁嘆息,她們班上的小美人季典雅,今年芳齡一十七,好好的暑假不把握,竟要跑去跟小baby混,真是不長進啊!

「聽說隔壁班的張丰正不是在追你嗎?」

「嗯?真的?」

「什么真的,這件事全一年級的都知道,那張丰正功課好、人也帥,好多女生喜歡他,不過他已經放話說這個暑假要追到你了,你不會遲鈍到以為他每天放學留在教室等你,只是為了拿個筆記本給你吧?」

「咦?原來他教我數學、借我筆記,是因為另有所圖啊?」典雅終於恍然大悟。

眾人拍著額頭嘆氣。要是那張丰正聽到自己辛苦了一個月,結果人家根本不明白他的情意,肯定會當場吐血而死。

「你還真是現代女牛頓耶,真是鈍得可以。」

「不過這就是典雅可愛的地方,她永遠這麼笨笨呆呆的最好。」

好熟悉的話喔!這話國中同學也曾說過,她忍不住抗議,她可不是遲鈍,只不過太用功了,每天忙著補習准備推荐甄試,哪里還有時間談戀愛。

她望著這群大談男生經的同學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祕密男友,在學校,有男女朋友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了,不過每當同學們話題轉到男生身上,她便插不上嘴,誰教她沒經驗呢?

其實,她不過是遵照爸媽的叮嚀,好好讀書,不交男友,盡一個做學生的本分罷了。

然而曾几何時,她周遭的朋友一個一個地陷入了熱戀,而且老講一些地聽不懂的名詞,又是種草莓、又是上一壘的,問她們卻招來一句「小孩子沒事別亂問」的搪塞話,真是的,明明她們也還是小孩子啊!

戀愛呀……推著鼻子上的厚重眼鏡,她黑亮的眼珠子不停地左右觀看同學們臉上幸福害羞的表情,思考著戀愛當真如此神奇?同學們一談戀愛就都變漂亮了,但反觀自己,卻似乎永遠停滯不前。

不過那又何妨?至少無憂無慮的,她很滿足現況,而且放暑假了,她答應幫姑姑帶小baby,想到小嬰兒讓人愛不釋手的可愛模樣,這個暑假就更令人期待了。

即將到來的暑假,為炎炎夏日注入一股清涼有勁的青春活力,她愿望不多,日子單純平安就好,當個容易滿足的人也不錯呀!




台北街頭

一名少女的哭聲引來不少路人側目,而她身旁的少年,濃眉銳目,長相俊逸,尤其是他那一對不馴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在他的瞪視下路人忙別開眼,一看便知他不是好惹的對象。

最好別多管閑事,這年頭看人一眼都會無端被砍一刀。

「你煩不煩,要哭回去哭,別妨礙我耳根子清靜!」殷尚恭毫不憐惜地罵道,就算對方是女生,只要他不爽,態度一樣冷漠如冰。

這少女纏了他一個禮拜,只見她一身涼快冶艷裝扮,是個十六、七歲的辣妹,對冷酷的殷尚恭一見鐘情,情愿以身相許,豈知這人不但冷酷,而且無情到家,在百般討好卻得不到任何磷惜之下,逼得她今天非跟他攤牌不可。

「你怎麼那麼無情,人家對你如此真心,你起碼也對人家溫柔點。」女孩歇斯底里地哭鬧,反而更惹得他不耐煩。

「早說了我對你沒興趣,滾!」

女人真麻煩,動不動就哭哭啼啼,他一向獨來獨往,最討厭女人才他,何況對於看不上眼的女生,他是不會客氣的。

「你好無情!這樣侮辱我,你給我記住!」女孩撂下狠話,腳用力一跺便哭著跑開。

殷尚恭完全不在乎,聒噪的母雞跑了,這下總算可以圖個清靜了。高三的他身高已將近一百八十公分,少了年少時的暴躁,個性也沈穩了點,只有一點改不掉,那就是仍然高傲得不可一世,尤其不爽的時候,謙虛二字對他而言就像甲骨文字,不知怎么寫。

兩手插著口袋走在街上,一件簡單的T恤襯衫加上牛仔褲,將他高佻的身材襯托得更為出色,尤其那微亂不修邊幅的頭發及不笑的表情,不時吸引路上一些一高中女生的目光,招來她們嘰嘰喳喳的驚嘆。

殷尚恭厲眼一瞪,瞬時讓她們噤住了口,等他大步離去,後頭立刻又傳來女生們不加掩飾的贊嘆聲。

「真是三八婆,一點都不懂得含蓄。」他低斥了聲,惋嘆現下女孩子們,完全沒有從前羞澀的美德。

打從他上街,這一路走來看到的女孩,不是迷你裙短得夸張,就是衣服少得風一吹就會掉似的,臉上動不動涂紅抹綠的,活像要出殯的死人,依他看,純朴害羞的女孩恐怕已經絕種。

清一色的哈日風辣妹,實在無法引起他觀賞的興趣,峻冷的冰眸才要高傲地移開,猛地卻被一抹熟悉的身影給拉回了目光。

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騎著腳踏車從他眼前經過,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有几秒鐘的納悶,很快的,他震驚地回想起從前的記憶。

是她!那個騎腳踏車將他撞下山谷的臭女生!雖然事隔三年,他依舊一眼就可以認出她,展現恍如獵豹般的爆發力,他立刻緊追而去。

為了及時攔截她,殷尚恭改抄小路,沒想到卻在巷道中被一群面相凶惡的少年們堵住去路。

「你就是殷尚恭?」帶頭的男生不客氣地喝問。

「別擋路,老子現在沒空!」說什么也絕不能追丟了那女的,他想通過,但一排人牆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很踐喔!竟敢調戲我老妹,你找死啊!」

殷尚恭冷冷地掃視著這群來意不善的少年,在看到帶頭者身後那個三八婆後,心里也有了底,那個女人得不到他的青睞,便謊稱被他欺負,找了十几個幫手來教訓他。

他冷冷一笑,這些無名小卒哪是他的對手,雖然上了高中後,他的行為收斂許多,也甚少打架滋事,一方面是心智比較成熟,二方面也過厭了每天打殺的日子,但可不代表他的拳頭已經生鏽,只消十分鐘,他便能輕易解決掉這些嘍羅。

然而,本該聚精會神應戰的他,再度因為經過巷口的那抹身影而分了神,看到季典雅騎著腳踏車越走越遠,他心急地想跟上,再不跟上肯定追丟。

一個拳頭毫無預警地打在他引以為傲的俊臉上,英挺的鼻子立刻挂了彩,下面還吊著兩道鼻血。

「眸!這麼弱不禁風的男人,一點也不像你形容得那么神嘛!」

少年對身後的老妹叨念一番,并與大夥兒一塊恥笑他的不中用,區區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

殷尚恭瞪著滴到手上的鼻血,許久不曾動過的怒火正在他體內匯聚,火山爆發前醞釀的熾怒,熊熊燃燒著他的四肢百骸。

「你們……不想活了。」森冷的警告緩緩地吐出,來自於殺氣騰騰的他。

少年們頓住了笑,因為他此時的猙獰面孔而有瞬時的怔愣,不過心高氣傲的他們才不怕,自己人多勢眾,會怕他一個?殊不知,他們惹到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輩。

若是平常,殷尚恭不會這般沖動,就算身手再好,也懂得形勢利害,畢竟以一敵十,只能智取、不可蠻干,可惜性子烈的他,一旦怒火被挑起,就算面對千軍萬馬他也絕不退讓。

狂吼一聲,霸王雄風再現,以一敵十的大戰於焉開打,曾經威名橫掃一時的霸王殷尚恭,這下子可真的發飄了……



采買完姑姑交代的東西後,季典雅騎著單車往回走,雖然都會區交通便利,可是她喜歡騎單車,既環保又方便。

由於單車上放滿了采買物品,很難控制平衡,再加上剛放暑假,街上滿是耐不住寂寞的年輕人,她原來騎車技朮就不是很好,因此為了怕僮到人而摔倒,她索性牽著腳踏車徒步,并改走人較少的巷道。

正午的大太陽晒得人頭腦發暈,她不時擦著香汗,連眼鏡都起了霧,她將單車停在一旁,摘下眼鏡清理鏡片上的霧氣。

一只顫抖的手從陰暗的角落里緩緩地伸出,抓住了她細致白皙的小腿。

「呀」季典雅因驚嚇而跳開,慌忙戴上眼鏡,瞪著趴在地上的人兒。「是誰?」她撫著急速的心跳問道。

「唔……」殷尚恭衣服破敗不堪,從頭到腳狼狽不已。剛干完一場架的他累得几乎發不出聲音,雖然他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但是硬干的代價,便是這種結果。

季典雅小心打量對方,在看清了來人後,松了口氣。

原來是殘障人士,這也難怪,現在時機壞壞,工作難求,她心地善良,起了憐憫之情。

「好可憐喔,衣服破破爛爛的,去買件新衣服吧!」她將身上所有的零錢全放進了他身旁一只破爛鐵碗里,每次看到街頭的乞丐,不由得教她鼻酸,忙別開了臉。

「你……你……」他抖著手,聲音沙啞。

她揮揮手。「不用感謝我,一點小意思而已。」牽著腳踏車快快走人,再多看一眼,只怕抑不住同情之淚。

「你……你……你給我記住……@#$%……」

筋疲力盡加上怒火攻心,殷尚恭一翻兩瞪眼,氣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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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狹路相逢,仇上心頭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雖是陳腔濫調,卻沒有比這更適合形容時間快速流逝的形容詞了。

甫成為大一新鮮人的季典雅,讀的是法文系,遠離高雄的家而北上就讀大學,讓她嘗到了獨立自主的滋味。

開學已經三個月了,雖然脫離了制式的高中生活,成為自由自在的大學生,不過迷糊的她尚未適應這種奔放的大學校風。

沒辦法,被管教慣了,突然可以自己作主,挺奇怪的。

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後,來自全台各縣市的學生們,很快的各自形成一個個小團體,有的人喜歡獨來獨往、有的人要是沒一個專屬的群體則無安全感。於是大家各求所需,依附在符合自己屬性的小團體中。

在大夥兒眼中,季典雅、甄柔媚、倪朵蘭這三名同班同學的個性南轅北轍,然而她們卻不可思議地湊在一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季典雅是標准的乖乖牌,誰見了她,都會被她天生的溫婉可愛所吸引,個性帶點迷糊的她,最大的特異功能便是會引起他人的保護欲,是一個從南部上來的認真小姑娘。

甄柔媚,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人如其名,外表既柔且媚,然而骨子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鬼靈精,有著台北都會女孩的聰穎和冷靜,也許是因為自幼生長於經商世家,無形中承襲了父母的果決與對事情的透徹力,自認夠奸詐了,所以特別欣賞像季典雅這種憨得特殊、又呆得有特色的乖女孩。

倪朵蘭則是一個華僑姑娘,生性開朗活潑,慧黠的大眼配上高挺的鼻子,漂亮得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個性直爽,說話常不經大腦,想到什么說什麼,外表俏麗,但卻偏偏操著一口爆笑的英文國語。

這三個來由自異地的十九歲女孩,在P大相遇了。

結束了上午兩堂課程,三位絕俗俏麗的女孩子坐在校園的樹蔭下乘涼,聊天是女孩們每天不可缺少的交際活動。

「典雅,你為何不配副隱形眼鏡呢?戴眼鏡多土呀!」這是倪朵蘭回台灣後一直納悶的問題,台灣人戴眼鏡的比例可真高,以她周圍的大學生來說,几乎每三個人就有一個戴著眼鏡。

「不會呀,我覺得挺好的。」

「眼睛是靈魂之窗,窗子被遮住了,靈魂哪里看得見?」倪朵蘭故意調侃地說。

「可是我怕戴隱形眼鏡,那麼大的東西放在眼睛里,好可怕喔!」

生性膽小的典雅,覺得還是戴一般眼鏡安全點,從小到大,別人總勸她配隱形眼鏡,好奇的她也曾被說服試截過,但只能怪天生手拙,到她手上的一丁點兒鏡片,不是磨破了、就是隱形了,每次費了好大的工夫找著,卻發現已經終結在她的腳下。

「你不戴隱形眼鏡,真是可惜了這張可愛的臉蛋。」怎么會有人皮膚好到像蘋果似的?倪朵蘭一番羨慕之餘,忍不住捏一捏那白里透紅的臉蛋,試試彈性有多好。

「喂……你以為我是麻薯啊?」

十九歲的典雅,出落得美麗大方,唯一不變的,便是她永遠都是別人眼中的迷糊美人,寵愛兼逗樂的對象。

「對了,這禮拜六要和電子系三年級的男生合辦聯誼,真是興奮死了,典雅,你去不去啊?」

「我要打工。」

「什么?放著大好的聯誼機會不去,要去打工?真是浪費耶!」

「不對吧,不去賺那打工錢而去聯誼花錢,那應該才叫浪費吧?」

她在學校附近一家餐廳當工讀生,時薪一百二十元。北部雖然物價高,但相對的薪資也高,她一時心動便去應徵了,工作時段只有晚餐時間兩個小時,還提供免費一餐,好賺又划算哩!

「你呀,好不容易打敗萬名考生,排除萬難擠進這道大學的窄門是為了什么?」

「念書啊。」還會有什麼?

「錯!是彎了(玩樂)。」有著外國女孩直爽個性的倪朵蘭,開始用她那英文腔調的中文發音發表交男友宣言。

大學院校十分流行系與系之間的聯誼活動,學生們可以藉這個機會物色條件優秀的男女朋友,其中女生居多的語文學系總是行情看俏,加上大一新生的身分更是眾多男生搶破頭也要把握的機會。

聽說台灣男人最溫柔體貼,也最懂女孩子的心,因此倪朵蘭滿懷希望地回來就讀大學,希望可以在台灣定居生子,不過前提是男友必須要會洗衣、煮飯、做家事才行。

「美好的大學生活浪費在打工上多不值啊!短短的四年黃金歲月可是一去不回喔,你可知道大學的英文為什麼叫麼university?就是『由你玩四年』的意思,是不是啊?柔媚。」

三人之中最少話的甄柔媚,揚起如花的笑靨,纖細的指尖纏繞著垂在肩上的發絲把玩,舉手投足間無不展現酥媚入骨的嬌艷。

「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是該慰勞自己一下,否則豈不辜負了老天給予的本錢?」

她那帶著媚笑的眼眸中閃過一瞬精光,人前的她溫婉恬靜,人後的她可厲害精明得很,不過絕大部分時間,她喜歡予人柔弱的假象,高貴得像個公主,待人和氣卻又與人保持適當的距離。

經過了三個月的觀察期,季典雅和倪朵蘭是唯一通過考驗、成為她愿意深交的朋友的人。季典雅天生予人輕松的感覺,使她對她有一份特別的好感,而倪朵蘭的直爽一目了然,毋需費心猜測。

「看,連柔媚都這麼說了,典雅一塊去嘛,尤其我難得經血來潮(心血來潮),想要好『好自在』一下。」倪朵蘭用著英文式的國語央求道。

「喔?我經血來潮的時候也喜歡『好自在』呢!」

「這才對呀,而且一點淡血(地點淡水)喔。」

「如果是一點淡血,你要好好補一補身子,多吃一些東西,身體才會健康。」典雅好心地提醒,健康教育老師說過經血應該是濃稠的暗紅色。

「我早打算好了,我要吃一碗(魚丸)、甜湯(鐵蛋)和香檳(蝦餅)。」

「咦,我也喜歡甜湯呢,通常這時候最喜歡吃甜的。」

「我們一起去吃甜湯(鐵蛋)好不好?」

「好啊,好啊!」

興奮的兩人手拉手地歡欣鼓舞,甄柔媚站在一旁,額前冒出黑線、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們,這兩人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雞同鴨講之時,還能相談甚歡。

「柔媚,典雅答應了耶!」朵蘭開心地道。

「是啊,可喜可賀。」她強忍住大笑的沖動,以手掩口,以防讓大笑破壞了自己的氣質,然而身子卻不住地抖動。

不明所以的兩人,只是納悶地盯著她,呆呆的季典雅也跟著傻笑,殊不知自己已經莫名其妙答應要參加聯誼。

在P大校園的另一角──

樹枝交錯下的林間小路,層層翠綠的樹葉形成一幅美麗的景觀。這一條陽光與綠葉交織的甬道,常有戀人散步其中,因此學生為它取了個浪漫的名字,叫「戀人步道」,在學生們口耳相傳下,「戀人步道」成為P大校園的特色之一。

剛開學的三個月期間,這兒到處擺滿了社團招收新人的攤位,有人打美女俊男牌,有人則在招朮上花心思,有的乾脆直接使出死皮賴臉的天纏功拉人,涼夏的校園里盡是熱情有勁的歡笑聲。

然而不知為何,唯獨其中三個攤子,總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凡走過之人必留下恐懼。

一只結實的胳臂架住一名瘦小的男子,出手的男同學臉上雖泛著笑容,卻給人毛骨悚然之感。

「這位同學,你這麼瘦小不行喔,可見平時缺乏訓練,今天算你運氣好遇到我,給你個機會練練跆拳吧!」

「我、我已經加入美朮社了。」

「那種鬼畫符的社團有什麼好,加入跆拳道社,包你一年之後跟藍波一樣壯。」殷尚恭嘿嘿直笑,他這種行為,根本是在威脅。

「救……救命呀……」

「方圓五百里沒人敢救你的,你就投降畫押算了,嗯?」

恐嚇威脅是最具效率的招收新人方式,擺了三個月的攤子,目前招收到的社員實在寥寥無几得可憐,眼看擺攤期限將至,他老早沒了耐心,抓一個是一個,而且抓到之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殷尚恭,你還是死性不改,老用蠻力欺壓弱小。」一名俊美男子搖頭嘆道,他的出現吸引了許多女孩驚艷的目光,修長的體格、斯文的風范,最受人矚目的便是他那一頭飄逸的長發,斯文中散發著隱隱的狂狷氣息。

「官青痕,你來做什麼?」殷尚恭警戒地瞪著地。

「當然是來制止你這種野蠻的行為。」

瘦小男子恍若見到救贖的曙光一般,滿懷感激地看著他。總算有人肯出手相救。

「誰野蠻了,我只是在跟他解說社團的宗旨,你插什么手?」

「在大一學弟面前,身為學長的我們總該做個榜樣,你這麼粗魯,會丟菁英份子的臉的。」

「是呀,是呀,這位學長說的是,學長……請、請救我。」瘦小男子忙道。

「我當然會救你,只要你在這里簽個字,我立刻讓你脫離魔掌。」

一張劍道社員申請書亮在他眼前,官青痕笑里藏奸的面孔咧出魔鬼般的微笑,原來,他是另有目的。

「喂!你干麼搶我的人?」殷尚恭罵道。

「什麼叫『你的人』?學弟可沒答應入你的社,跆拳?拳頭還需要人家抬起來的社團,不參加也罷!」

殷尚恭不甘示弱地反駁。「總比你的『賤』道社好,參加的不都成了賤人?」

官青痕皮笑肉不笑地睨著他。「你和國中的時候一樣,那張嘴還是一樣賤得無人能比。」

「怎麼,不服?」

「你就像未開化的野蠻人。」

「哼,人妖!」

再遲鈍的人也能合得出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危險氣息,互瞪的腐眸雷電交加,彷佛擦出了決斗的火光,在這緊張時刻,唯恐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困在夾縫中的學弟欲哭無淚,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兩個丟不丟臉?練武之人講究氣沈心靜,虧你們還是社長,沒見過像你們這般浮躁的人。」

兩人同時看向來人,有志一同地瞇細了銳眸。

「姓慕的,關你什麼事!」又來一個礙事者,殷尚恭有腹背受敵之感。

官青痕警戒地瞇細了銳眸。「柔道社的攤位似乎不在這里吧?」

慕易場雙臂交叉在胸前,正義凜然地指責。「我是看不過去,練跆拳的人居然用威脅恐嚇的方式搶人,練劍道的人卻想乘人之危,如何能做社員們的榜樣?」

瘦小學弟頻頻點頭,有理!有理!

「依我看,跆拳道社和劍道社都是危險的社團,加入的人遲早走火入魔。」他順手將瘦小學弟拎來。「我們走,別理他們。」

「等等。」

殷尚恭的手抓住他的肩,官青痕的竹劍則架在他脖子上。

「啥事?」

「別以為瞞得過我,你又想乘機擄人入社。」殷尚恭咬牙冷道。

「否則向來冷眼旁觀的你,會管這閑事?」官青痕一語中的地點破。

「是又如何,與其加入軟腳社或竹竿社,還不如我的柔道社來得正統。」

「姓慕的,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軟腳社?」

「你敢侮辱神聖的劍道是竹竿?!」

這三個死對頭,在國中時不打不相識,長大後又無巧不巧地進了同一所大學,并分別為跆拳道、劍道及柔道三社的社長,不是冤家不聚首,連社團辦公室都彷佛冥冥之中安排好似的比鄰而居。

從前的好勇斗狠已不復見,回首當時的行為,只覺得幼稚而好笑,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這三人改掉傲慢的劣根性比登天還難,實力相當的三人雖對彼此有著英雄惜英雄的感情,但卻又極有默契地死不承認,斗嘴成了他們溝通的唯一方式。

在雷電交加的互相較量中,官青痕率先發現不對。

「真是的,釣到的魚又溜掉了。」

在他的提醒下,其他兩人才發現瘦小學弟已經逃之夭夭。

「都是你們兩個,破壞了我的好事!」殷尚恭罵道。

「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把他嚇跑的。」官青痕冷哼。

「要不是你,我的柔道社就多了一名社費貢獻者。」

三人彼此構了對方一眼後,同聲長嘆一番。唉!這樣下去不倒社才怪,現在的男人越來越沒男子氣概,想當初他們還是國中生,便氣蓋山河、義薄云天,像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直到現在,仍謹記著習武人的精神。

看看天色,云層變暗了,空氣中充滿了濕氣,傍晚恐怕會有一場雷雨。

既然沒什么搞頭,三人決定收攤,對社員下了令,各自收拾打道回府。



為了方便,大部分離鄉背井的學生們都選擇在學校附近租屋而居,配合學生需求的商店紛紛因應而生,因此P大附近自然形成所謂的大學城,商店種類繁多,其中尤以小吃店居多。

每到吃飯時間,大學生紛紛出籠,巷道車水馬龍、人群壅塞,是大學城特有的現象。

「小姐,我要一個豬排飯、一個咖啡雞飯、一個鱔魚飯。」

「好的,馬上來。」工讀小妹替客人點完了菜,便快速趕往廚房送上單子,回頭又繼續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

「阿標,你說這家有好料的,就是指特大的豬排飯?」殷尚恭瞄了瞄隔壁桌比別家大上兩倍的豬排,問向在座的社員阿標,由於他的特別推荐,一行三人才決定進這家店的。

綽號叫阿標的跆拳道社員,神祕兮兮地報告。「這家店的特色除了飯多、肉大塊,還有一樣吸引人的地方。」他笑得更神祕了。

「到底是什麼?你快說啊,從剛才就一直神祕到現在,該不會是你有折扣卡,可以打對折?」另一名叫小林的社員,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嘿嘿,我發現這家店有個女工讀生長得好可愛。」

「咦?真的?」

一聽到有美女,小林的眼睛立刻如雷達般開始掃描。

「吱!我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對女生向來沒啥興趣的殷尚恭,嗤之以鼻地搖頭。

「社長,不蓋你,她真的很可愛耶!」阿標慎重地舉右手發誓。

「在哪?哪一個?」小林興致勃勃地問。

「我找找看……有了!端著盤子、綁馬尾的那一個。」

「哇──真的好可愛哩!」小林低呼道。

「我就說吧,如果只是普通姿色,我哪會帶你們來看。」

「社長你看,真的好可愛!」

殷尚恭敷衍地隨意瞥了一眼,這一瞥可不得了,差點沒把他堂堂五尺之軀從椅子上給摔下來。

她!她!她不正是那個將他撞得狗吃屎、像個白痴在校門口等了五個小時、又害他白白被人揍了一拳、把他當成乞丐施舍的季、典、雅?!

他的心跳加快、血壓升高,眸子不敢置信地映照著地逐漸變大的身影。

「誰是豬?」季典雅問。

「他。」兩人同時指向殷尚恭。

「我不是!」殷尚恭突然低吼,當場將三人給嚇得不敢動。

「社長……你……不是點豬排嗎?」

他愣了下,隨即會意過來,輕咳了下說道:「對……我忘了。」

季典雅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放下三人的餐盤後,在帳單上簽了名,又瞄了他一眼,發現他瞪著自己,連忙轉身離開。

好可怕的人!她又沒惹他,為何那樣瞪她?


麼「她是不是很漂亮,社長?」阿標熱衷地問。

然而,殷尚恭卻笑了,笑得吊詭而邪氣,他的反應讓其他兩人摸不著頭緒。

「社長,你怎麼了?」小林心驚膽跳地問,每當社長出現這種笑容時,就是有人要倒大楣了。

「沒事,吃你們的飯。」殷尚恭低沈地開口,他連眼睛都是笑的。

狹路相逢,仇上心頭,經過了這么多年,那張臉始終沒有在他記憶里消失過,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給遇著了,哼哼哼──

季典雅打了個哆嗦,大熱天的,沒來由地背脊升起一陣寒意,她似有所感地轉頭朝身後瞄去,正好接收到段尚恭目光灼灼的厲眸。

她嚇得馬上轉回頭假裝沒看到,戰戰兢兢地收拾客人用餐完畢的杯盤狼藉。奇怪!她根本不認識他,也確定自己沒惹過那號人物,也許他是嫌東西難吃吧?可是那也不是她的錯啊!

從頭到尾,殷尚恭詛咒般的銳利目光始終尾隨著她的背影,瞪得她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平時俐落的身手突然變得笨拙起來,好几次差點打破盤子。

她再次偷瞄他,卻被那目光嚇出一身冷汗,几乎欲哭無淚。

嗚嗚──這人還要瞪她多久啊?

吃飯時間最快樂,大學生活最逍遙,喧鬧的餐廳傳來學生此起彼落的歡笑聲及工讀生的吆喝。

「同學,你是豬嗎?」

「不,我是雞。」

「阿美,你的豬腳好肥。」

「阿明,我想吃一口你的雞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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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生壞壞

他又來了!

季典雅一直不敢看向角落那桌的客人。已連續三天了,他神情冷凜的坐在同一個位子上,始終板著一張無表情的扑克臉,點一客特大號豬排飯大口大口地嚼著,犀利如鷹的眸子一刻不移地瞪著她。

好可怕!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人已瞪了她半小時,她覺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獵物,隨時有生命危險。

几個女工讀生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過了用餐巔峰時刻,客人只剩小貓兩三只,也因此她們才有時間在一起八卦聊天,還揚著曖昧的笑容招手示意典雅過來。

「典雅,你認識那個人嗎?」

「不認識。」她急忙否認。

「他好像一直在看你耶!」

「是……嗎?」她勉強擠出笑臉。連別人都感覺到了,可見錯不了。

「那男生挺帥的。」

「是呀,而且好酷喔,他好像對你有意思呢!」

季典雅只覺得那人像是會吃人似的恐怖至極,她害怕都來不及了,哪有閑情逸致管他帥不帥!「不會吧,他……一直在瞪我耶!」她膽小地說。

「瞪你?你眼睛瞎啦?我們所有人看到的是含情脈脈的眼神呢!」說著大夥兒又竊笑了起來。

「不是啦,我沒騙你們,他真的一直瞪我呢,而且殺氣騰騰的。」說這話的同時,她還回頭瞄了一下,沒想到卻看見他送來溫和的笑容,讓她呆了下。

「是啊瞪你,瞪得心口小鹿亂撞哩!」大夥兒數落地推了她一把。

怎麼會?剛才明明是凶光怒眸,這會兒卻笑容可掬?連她自己都疑惑了起來。

在老板的叫喚下,女孩們結束了八卦對談,各自清理善後去,季典雅納悶地擦著桌子,過了一會兒,眼光再度好奇地偷偷瞟去角落那頭──正中怒火焰眸射來的萬箭穿心。

她呆若木雞,花容失色,嚇得冷汗涔涔,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工作,匆匆跟店里包了免費的便當,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地方,直到逃到人多的校園後才松了一口氣。

真是見鬼了,自小到大,她沒跟人結仇過,更不記得何時曾得罪過人,這回無端招來別人惡意的目光,只能怪自己倒楣。

他應該不會跟來吧?猜測的同時她回頭看了一眼,然而不幸被她猜中,她一眼即瞄到人群之中高大魁梧的他,那懾人的精光怒眸始終瞪著自己。

絕對是順路!絕對是巧合!她心驚膽戰地加快腳步,臨時變更回住處的路線,決定繞道而行。但問題是她左轉,他也跟著左轉,她向右走,他也跟著拐右,雙手插在口袋里的他神情冰冷,像個陰魂不散的怨靈,擺明了意圖糾纏她到底。

季典雅真的慌了!原本快走的步伐最後轉成了奔跑,但是不論她跑多快,那人仍然越追越近,就像素命的撒旦般即將擒住她。

他為何要追她?而自己又為什麼要逃?她不知道,也嚇壞了,沒命的逃進學校大樓里,她祈禱可以躲過他的追緝。

縮在柱子後,她抖瑟得像只逃命的小白兔,卻看不見獵鷹身在何方。

一只手無聲無息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嚇得她失聲尖叫。

「要死了!你想嚇死我啊!」被她的尖叫聲嚇到的倪朵蘭,反射性地跳開一大步,同樣驚恐地瞪著她。

「怎么了?你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柔媚關心地問。

典雅立刻像獲救般地扑上前去。謝天謝地!讓她遇見了兩位救命恩人。

「柔媚!朵蘭!好高興遇見你們喔!」

「怎么回事?看你嚇成這樣?」

「有人跟蹤我,好可怕呢!」

「那沒什麼好怕的,我每天都被一群男生跟蹤。」追求者眾多的柔媚,早對這種事習以為常。

「不是的,這個真的好恐怖!」心有餘悸的她汶然欲泣地說著。

「我瞧瞧。」

倪朵蘭走出門外,看看東又瞧瞧西,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巡查,不過始終沒見到任何一個可疑男生。回頭看到典雅楚楚可憐的模樣,走過來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哪個男生敢越雷池一步,我會讓他嘗嘗我的厲害。」好歹她也練過一些防身朮,加上遇強則強的個性,頗有不讓須眉的氣勢。

「連個可疑的人影都沒有,也許是走了,放心吧!」

「我……還是好怕。」典雅囁嚅地說。

「我們陪你一起走回住處不就得了。」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傻瓜,是好朋友就不要亂看外面。」

「是『不要見外』才對。」

「你聽得懂就行了。不怕,我們會保護你,走吧!」

拉著她的手,兩位好友一路護送她回到位於學校附近的住處。直到三人一同上了樓,不遠處的牆後緩緩踱一道偉岸的身影。

殷尚恭揚起詭譎的笑容。如今知道她念的科系和班級、也曉得她的住處了,就不信這一次她還能消失到哪里去!

人生的際遇是很奇妙的,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再見到她,深植於腦海中的記憶,因為她的出現而再度浮現,也許事隔多年,性格也成熟了,兒時的仇恨經過歲月的消磨所剩無几,但對她的怨憤仍是有的。

或許是太刻骨銘心、也或許是几次錯身而過讓他心有不甘,他將她放在心上逾五年之久,而她卻到現在仍不識得他,這太不公平。

連續三天坐在同一個位子上,他原先還期望這個笨女人會認出他,不過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大異想天開了,即使事隔多年,她長高了、頭發也長了、整個人更漂亮了,但他仍一眼就認出她,然而她卻依舊不曉得有他這個人的存在,思及此不禁惱火,他決定開始采取行動。

來日方長,要如何處置她,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思考,這一次,她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張開雙手讓十指交握在腦後,走在夏日涼夜的星空下,仰不住開懷的笑容,今晚的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



三天過去,日子風平浪靜,典雅口中敘述的可怕男子別說沒出現,連個影子也沒瞧見,使得原本立下雄心壯志要好好教訓那個無聊男的倪朵蘭和甄柔媚,不禁懷疑是她們的小可愛季典雅在胡思亂想。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會不會是看錯啦?!」朵蘭問。

「不會錯的,他不但一直坐在店里瞪我,還偷偷跟蹤我呢!」典雅餘悸猶存地強調。

柔媚掩嘴笑道:「這話聽起來,挺像是愛慕者的行為。」

朵蘭恍然大悟地接口:「是啊,肯定是典雅太可愛了,吸引了某位愛慕的男生跟蹤你。」

「不是啦,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我問過其他工讀生,你猜她們怎麼說的?她們說對方的目光可是含情脈脈,不是瞪喔!」柔媚含笑的美眸,在典雅羞紅的臉上瞟呀瞟的,故意擺出好羨慕的嘴臉來逗她。

「暗戀一個人而偷偷跟蹤她,好浪漫喔!」

朵蘭的話引來典雅沒好氣的抗議。「真的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啦!」她嚇都嚇死了,一想起他瞪人的樣子就、心里怕怕。

老天保佑!但愿她不會再遇見那個人了。

柔媚笑道:「好了,別想那麼多,出來玩要開心點。」

今天是法文系和電子系聯誼的大日子,典雅因為莫名其妙允諾參加,因此被柔媚和朵蘭兩個好友一左一右架來,害她不得不向老板請假,少了一天打工的薪水,好心疼呢!

基本上,典雅對聯誼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平常除了上課和打工時間,她是一個專心認真的乖寶寶之外,其他大部分時間她都在神游。在她的認知里,這次電子系男生與法文系女生的聯誼,不過就是一群男女一起出去玩罷了。

她根本沒想到,所謂聯誼,當然要配對,設計得越浪漫、越曖昧、越有火花才有看頭,否則負責籌辦這次活動的主辦人事後會破口水淹死。

「喏,這位美麗的小姐,請選一支。」

還在神游的典雅,下意識地拿起最後一把鑰匙,納悶地看著。「出來玩還有禮物?為什么要送我們鑰匙?」

「那不是送的,好好把握,也許這是開啟你心扉的命運之鏡喔!」柔媚在為這個小迷糊解說之際,忍不住偷笑了下。

「命運之鑰?」她仔細盯著手上那把黑色的鑰匙,怎么看都覺得好像是摩托車的鑰匙。

等她回神,才發現身邊的好友已不見,現場的人已各自配好對散開,她呆呆地望著大家。一個男的配一個女的,呃?難不成……

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來到她面前,身影籠罩住地整個人,陽光在他背後形成」輪耀眼的光圈,炫目得令她一時睜不開眼,也看不清來人的長相。直到眼睛適應了光,她才好奇地打量這個戴著墨鏡的男生,他很高大,渾身散發著一股無形的懾人氣勢,與他站在一起,她顯得很渺小,她的頭只到他胸前而已。

她看看其他成雙成對的人,兩個人配一輛摩托車,各自就位。

柔媚呢?朵蘭呢?她心急地尋找,此時才終於明白怎麼回事,霎時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再看看眼前的他,一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這……這個……」她舉高手中的鑰匙,連說話都吞吞吐吐了起來。

男子二話不說拿過鑰匙,五官分明的臉龐有著陽光晒過的健康褐色,加上墨鏡更是酷得徹底。陽光下的墨鏡問著璀璨之光,眩亮得讓人看不透他。

典雅吞著口水,瑟縮地瞄著他,他不說話,也沒行動,只是微低頭俯瞰著她﹔懾於他的氣勢,他不動,她也不敢動。

突地,他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下笑意,緩緩地開口。「我的名字是殷尚恭。」

「我……叫季典雅。」她小聲地回答,總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好渺小。

他又盯了她好一會兒,才倏地轉身朝摩托車走去,典雅楞了下便匆匆跟上。

與陌生男子共乘一輛摩托車,對她而言是第一次,偏偏她既怕生又毫無心理准備,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難怪柔媚與朵蘭笑得如此詭異,故意不告訴她。

她還在猶豫之際,一項安全帽便塞到她手上。

「喏,戴上。」殷尚恭冷酷地說。

盯著那高高的摩托車,她開始後悔聽從柔媚的建議穿裙子來了。她事先根本不知道要坐摩托車游淡水和三芝,要是春光外泄可怎麼辦?好丟臉的!跨坐太難看,側坐的話又不穩,總不能教她抱著他的腰吧?素昧平生的多羞人啊!

「你是要自己坐上來,還是等人伺候你?」他冷道,語氣中的嘲諷很明白,可惜有人聽不出來。

「嗯,我考慮看看。」她竟也很認真地思考起來。

殷尚恭的眉頭因這大逆不道的回答而緊蹙。

「我可是沒耐性等人的。」他摘下墨鏡,露出一對精光湛目。

典雅瞬時傻在當場,驚愕得說不出話。

「你……你……」

殷尚恭邪邪一笑,他要的正是這種驚嚇的表情,瞠目結舌外加面無血色。

你總算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他居心叵測,眼眸里蒙著賊笑,讓她害怕得花容失色,反射性的想逃,但不知何時裙擺的一角已在他「掌」控之中,也就是說,如果她不怕裙子破裂而春光外泄的話,就乖乖地哪兒也別想走。

「你想干麼?」她緊咬著唇,一副欲哭的可憐樣。

「我想干麼?兩系聯誼,又不是我主辦的。」

「那你……干麼糾纏我?」

「喂!你要搞清楚,選鑰匙的人可是你。」

「可是……你先前在餐廳連續三天都……」

「怎么?去吃飯也有罪啊?」

「但是你一直瞪我……」

「我眼睛就長這樣,不行嗎?」

她被他駁斥得啞口無言,柔媚和朵蘭這兩個左右護法一不在,她便顯得孤立無援。

面對眼前這個既高大又強壯的男子,她只能像只楚楚可憐的小羊,畏怯又可憐兮兮地盯著他,活似准備受死的囚犯。

「選到我你很委屈?」他問得漫不經心,目光卻是危險的。

「沒、沒有。」她哪敢說是。

「既然沒有,干麼一副要哭的表情?」

「有嗎?」她趕忙擠出迎人的笑容,諂媚地拉高兩邊的嘴角,搭配一點小抖動。

殷尚恭冷冷地盯著她演技超爛卻又滑稽的表情,沈默了几秒,霸道地命令。

「在這里等著。」隨即轉身離開。

看他突然離開,她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不知該怎麼辦。她很想乘機溜走,但又老實地不敢違逆他的命令,她有預感如果自己擅自逃開,那個人絕對不會放過她﹔不過要面對這麼霸道冷酷的人,對她而言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她到底該逃,還是不逃?

就在她陷入進退兩難之際,殊不知那個始作俑者正躲到四下無人之處捶胸頓足、仰天大笑。

殷尚恭原本只是想嚇嚇她而已,但在看到她那要哭要笑的滑稽表情後,終於抑不住捧腹大笑的沖動。

這次總算小小報了點仇,也撫平了一些怨氣,笑夠了,他立刻又恢復嚴肅冷酷的表情,耀武揚威地回到她面前,不由分說拐她上路。

算地運氣好,大笑過後的他心情很好,接下來就看她表現如何了,時間綽綽有餘,他要慢慢享受復仇的樂趣。

「你不抓著我,小心掉下車。」他對身後的她冷道,這女人像是怕傳染病傳染似的僅用兩根手指抓他的衣服。

「沒關系,如果不騎太快的話,我可以穩住自己的。」

一抹邪邪的笑意掠過他俊逸的嘴角。驀地!摩托車加快速度,像旋風似的馳騁而去,突然遭此驚嚇,典雅老早顧不得淑女的矜持,死命地抱住他的腰。

他們是最後一對出發,卻是第一對到達淡水的,摩托車在會合地點停下,她狼狽得就像是經過一場狂風暴雨的侵襲,緊抓著浮木,彷佛一放手便有性命之虞。

「愛慕我是一件好事,不過大庭廣眾之下抱這麼緊,你還真開放。」

經他提醒,典雅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緊抱著地不放,面紅耳赤地忙松開手,迫不及待地跳下車,離他遠遠的。

「臭美,我才不是要抱你,是你騎太快了。」被他這麼一說,害她羞漸得不知如何是好。

「咦?是你說要騎快點的。」

「我是說不要騎太快。」

「喔!那是我聽錯嘍?」他挖挖耳朵,一副好欠扁的路樣。

「本來就是。」她沒好氣地輕斥。

「膽小鬼。」他冷哼。

她瞪大眼望著他那毫無愧疚的表情,不禁有些車氣。這人做錯事不但不道歉,還傲得很,她又沒得罪他,他怎么可以對女孩子這樣?

她覺得自己應該指責他,但在望進那凌厲的星眸後,立刻被他強烈的氣勢給壓得畏縮起來,想說的話全吞回肚子里,成了名副其實的膽小鬼。

他人高馬大,算她怕了他。

碧海藍天一線牽,綠山倒影水中連,是淡水吸引游客來觀山看海的魅力所在,男生們將摩托車停在停車場後,帶著自己的伴開始徒步游賞淡水老街上一整條街的傳統小店。

典雅悄悄看向其他一對對男女,大家似乎都相處得很愉快的樣子,反觀自己,反倒像是被押解的犯人,忍不住嘆了口氣。她運氣真不好,遇到一個大猩猩,既不溫柔又不體貼。

「喏,請你,吃吧!」

一串烤鳥蛋晃至她眼前,令她呆了下,渾然不解的目光移至殷尚恭的臉上。

「這是鵪鶉蛋,有加鮑仔魚,很好吃的。」他說完後,塞至她手上,逕自吃了起來。

典雅看看手上香味四溢的烤鳥蛋,再瞄瞄他,好疑惑地吃著。本來還以為他討厭她呢,怎麼突然這么好心請她吃東西?

他走路很快,她要用跑的才能跟上他,她發現他似乎對這地方很熟,一路上不停告訴她哪家店可以逛、哪家店就甭浪費時間了。

他帶著她穿過小路,沿著淡水河欣賞水上的觀音山,吃完了烤鳥蛋再嘗嘗蝦卷、口渴了就喝彈珠汽水,接下來還品嘗「阿給」和魚丸湯,吃完了咸的,再來點清涼的阿婆酸梅湯……在他的帶領下,該吃的一樣都不漏、該看的也不錯過,不知不覺開心的笑容一路挂在臉上,連她自己都不自知。

因為周圍新奇的事物笑得樂不可支的她,直到對上殷尚恭若有所思的深眸,才不好意思地收斂住笑容。

怎么了?他似乎看了她很久……

「好玩嗎?」他問。

她點頭。「好好玩……謝謝你。」突然想起今天都是他請客,她都沒出到錢,她有些不好意思。兩人是第一天認識,又不太熟,這麼做不太好呢!

「那個……剛才吃東西的錢……」

「走吧,我們去看海。」逕自決定後,他又率先往前走,典雅只好趕忙跟上他。

「那個……不等其他人嗎?」她發現他們已經脫隊了。

「又不是傻瓜旅行團,何必等。」

「那個……要去哪呢?」

「跟我走就對了。」

「那個……這樣不太好吧?」

原本連走帶跑的她突地撞到一堵肉牆,忙搗住疼痛的鼻子不解地盯著突然停下來的他。

「有什麼不好?」殷尚恭微挑著濃眉,居高臨下地傲睨她。

每當他表現出這冷傲的一面,她總是不由得開始畏畏縮縮的,語氣更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囁嚅起來。

「那個……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找不到我們,會擔心的。」好可怕,他一定要這麼瞪人嗎?

「你每句話一定要加『那個』嗎?不加『那個』,你就說不了話了嗎?」

「那個……」

「那個小姐我告訴你,那個我喜歡獨自行動,那個我們既然配在一起,那個你就得乖乖跟著我,那個最後你還有什麼問題?」

被他的盛氣凌人給懾住,她只好戰戰兢兢地搖頭。「那……沒問題。」

「很好,走吧!『那個』同學。」

她瞠目結舌地瞪了他好半晌。這人真是喜怒無常得令人惶恐耶!為什麼她要聽他的?他霸道就算了,怎麼可以這樣命令她?不行!她必須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能任由他擺布。

才正打算向他抗議,卻被一輛雙人腳踏車給打斷了想說出口的話,他騎著租來的協力車來到她面前,很酷地笑著。

「上車吧,帶你去兜一圈。」

雙人腳踏車,好像很好玩呢,而且她沒騎過,似乎很新鮮耶!

一時為誘惑所驅,她的注意力全叫眼前的腳踏車和他引誘的笑容給占住了視線,不由自主地上了車,再度給他拐了去。

涼風襲來,海景宜人,反正腳踏車再快也快不過摩托車,很安全的,所以她喜歡坐腳踏車勝於坐摩托車。

對嘛,早該騎腳踏車的,這個才叫做郊游!她的心情又隨風開懷了起來,自在地享受著迎風招展的舒暢快感。

然而過了一會兒,原本平順的馬路漸漸轉成了上坡,海景也越離越遠,她開始覺得他們的方向似乎偏離了原來的路線。

「不是要去看海?」她問,不明白為何他轉了個彎朝山上騎去。

「來淡水騎腳踏車,不騎這條路就失去了最大的意義。」

「喔!」想必有什麼名勝古跡吧,她猜。

望著他寬大的背影,想想也真難為了他,載著她騎這麼陡的山坡路,令她推翻了先前對他的印象。其實這人還是不錯的,雖然凶了點,但這一路上也夠仁至義盡的了,為了讓她看風景還這麼努力,這樣的男生也算世間少有吧?她不該偷罵他的。

盯著他的背影,典雅覺得自己彷佛看到了一道聖潔的光,心生感動之際,不禁責備自己不該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嗯?怎麼轉彎了?不是要看古跡嗎?」

原本朝著前方的車頭,突然拐了彎,折回原來的路。

「死人遺留下來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咱們來點刺激的。」

「啊?」

他眸中又閃過一抹詭魅的笑意,令她起了陣寒意,還來不及會意他的企圖,驀地往前沖的腳踏車,從高高的坡地上,以百米之速沖下四十五度的斜坡。

「啊──」

夕陽依山盡,淡水入海流,欲聞尖叫聲,更上一層坡。

「啊~~~~」

君子報仇,五年不晚,驚聲尖叫,續集再現。

「啊……」

風聲、笑聲、慘叫聲,聲聲入耳。

多奇妙的緣分啊!多美妙的八度音啊!這是上天的安排,以「騎」人之道,還治「騎」人之身,為了慶祝兩人五年後的相會,他努力地沖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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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怕你在心口難開

聯誼之後必有檢討會,結束了淡水之旅,在課後閑暇的時間,女孩子們的話題繞著這次聯誼的對象打轉,各自陳述自己的丰功偉業。

典雅、柔媚和朵蘭當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聯誼才結束,立刻有了一票追求者,并且邀約不斷。

朵蘭決定先做朋友看看,畢竟男孩子不能只看表面,得觀察一陣子再說。至於柔媚,拜倒裙下之臣最多,聯誼才結束,當天晚上使電話不斷。

「柔媚,你有中意的嗎?」朵蘭問。

甄柔媚柔柔一笑。「太多了,很難選擇,先讓他們激烈競爭自行淘汰再說,剩下苟延殘喘的,我再考慮看看。」也就是說,她志在招蜂引蝶,而無芳心暗許的打算。

「你可真無情,那些男生都被你溫婉的外表給騙了。」唯有身為好友的她們,才清楚知道柔媚的真面目。

「呵呵,飛蛾扑火,我可沒逼他們。」

朵蘭苦笑著,看來很快就會有一批壯烈的犧牲者,可憐喲!回過頭,看看另一頭安靜的典雅,正專心地整理剛才上課的筆記。

「你可真用功,偶爾也休息一下,聊個天嘛!」朵蘭撒嬌地吵著她。

「不行呀,不趕快把重點抄下來的話,會忘記的。」

「找時間再寫不就得了。」

「沒聽過今日事、今日畢嗎?」

「啊?日蝕?日幣?」

柔媚噗啼笑道:「她是說今天的事情,今天要做完。」

「又不差這几分鐘,你呀,還像高中生一樣,脫離不了被管束的學生生活,幸好我在國外念書,否則怕不被台灣的聯考給逼瘋了。」

朵蘭又叨念了她一番,典雅在耳根無法清靜之下,也只好屈服了。

「好吧,要聊就聊,你想聊什么?」

「這才對嘛,該休息的時候就要把握,不過記得筆記抄完要借我。」

「我也要。」柔媚附議。

典雅差點沒跌倒。這兩位大小姐,真服了她們。

笑鬧一番後,朵蘭興致盎然地問:「說真的,上次聯誼與你同組的那個電子系男生,記得──叫殷尚恭是吧?長得挺俊的。」

一提到他,典雅便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他好可怕,害我一整天提心吊膽的,根本無心玩耍。」

「咦?是嗎?我看你坐著他的摩托車麼過來、麼過去,玩得挺盡興的,聽說還一起租腳踏車像云霄飛車一樣從山坡上滑下去,真厲害。」

說到這個典雅就有氣!「他騎車騎得那麼快,我根本就不想被他載,更不想騎腳蹬車從高處往下滑,我嚇都嚇死了!」

思及那天的驚險之旅,又勾起她童年可怕的回憶,害她現在不但有懼高症,還有下坡恐懼症呢!每次騎腳踏車遇到斜坡,她都是用牽的。

「可是你從頭到尾都笑容可掬耶!」

柔媚和朵蘭依舊疑惑,瞧地含嗔埋怨的可愛模樣,聽起來有點像小倆口吵架,嘴巴雖然念著,該不會是甜在心頭吧?

「那是被逼的,不然他會欺負我。」

柔媚與朵蘭互看一眼。那個叫殷尚恭的男子看起來是酷了點,不過人挺好的呀,途中也有一些男同學看上了典雅可愛的外貌而提出交換伙伴的要求,但是殷尚恭卻從頭到尾霸占著典雅,一點也不肯放人,表現得還不明顯嗎?與其說欺負,倒不如說他是對典雅有意思。

「欺負你?怎麼會呢?我倒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又紳士、又細心,分手時還送你鐵蛋。」相較其他的男生就遜色多了,不如殷尚恭的成熟穩重。

「你們不了解,他……他很可怕的!」

「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解釋清楚地到底哪一點可怕?」兩位好友一頭霧水地盯著她。

真要解釋的話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殷尚恭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而且目標只針對她,在人前卻又做得不明顯。

「我不知道該怎么講啦,總之我不喜歡他。」

「意思是,你也不想再見到他嘍?」

「當然,那麼可怕的人,多看他一眼,我就嚇得好像要心臟病發一樣。」

她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乖乖女季典雅對他人有如此強烈的批判,那個段尚恭人帥又溫和,只不過沈默了點,除此之外看不出他有什麼地方不好,到底他是哪一點惹得典雅不快?

「可是我聽說班上有不少女生喜歡他,你不把握,可是會被別人給捷足先登喔!」

「那又如何?」典雅納悶地問。

朵蘭嘆了口氣。「好了,我了解了。」看來典雅是對對方完全沒興趣,她也省得在一旁雞婆,不過好可惜,她倒覺得他們挺配的呢!

甄柔媚流轉的美目瞬間一亮,用手肘推了推朵藺,與她交頭接耳一番後,兩人一致對典雅投以同情的目光。

「典雅,你要鎮靜喔!」朵蘭很慎重地事先警告。

「嗯?」

「你千萬別激動哪,小心心臟受不了。」柔媚也溫柔地提醒。

「怎么了?」

典雅莫名其妙地看看朵蘭、又納悶地望望柔媚,這兩人沒事怎麼突然神情變得如此肅穆?

壯碩俊凜的殷尚恭,一進入教室便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驚嘆與關懷,不過芳心暗許的女同學們迷惑不了他,這些圍住他的女子不是他來此的目的。

越過重重傾慕的目光,他的視線始終鎖定那一抹深印腦海多年的倩影,大步跨來的步伐最後停駐在她身後。

一瞬間,季典雅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還不明所以的她,順著眾人的目光,好奇地轉頭一瞧,首先看到了一堵好熟悉的肉牆,往上移,堅硬結實的胸膛逐漸勾起她畏怯的記憶,再往上,殷尚恭酷中帶傲的俊容,正對她賜予百年難得的微笑一抹令她呆愕悚懼的邪笑。

「下課後,五點半我在校門口等你,一起去吃飯。」

「呃?」

「我知道你今天沒打工,也沒約會。」

「那……」

「我肚子很餓,所以別遲到。」

「可……」

「只准你一個人來,不准帶其他人,就這樣了,掰。」

他快速俐落的說完,不拖泥帶水、不多羅嗉,揮揮手走人,來時一陣風,去時也無蹤地消失在門外,徒留眾女子的羨嘆以及到現在還沒回神的季典雅。

「他……說什么呀?」

「他約你吃飯。」柔媚好心地解說。

典雅這才恍若回光返照般地低呼。「可是我沒答應啊?」

「但你也沒說不啊。」朵蘭提醒著。

「呀──我該怎么辦!」她終於反應過來,但也太慢了。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去赴約啊!」

「我不要!」她拚命地搖頭。

「怕什么?只是吃個飯而已,好浪漫喔,這麼直接的表白。」朵蘭陶醉其中,不住贊美。長年生活在國外的她,最欣賞這種直接不做作的男生了。

「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吃飯,好可怕喔,柔媚──」跟朵蘭說不通,她改向柔媚求救。

觀察入微的柔媚早將四周一票妒羨的目光收入眼底,呵呵地笑著安撫道:「別怕喔,只是吃個飯,又不會吃了你,你也該認識一下男性朋友,他這麼有誠意,你既然沒拒絕,就當給個面子乖乖赴約吧!」

「嗚──人家不要啦──」

才說不要見到他,老天不給面子就算了,何必要她呢!

一想到要和那個大塊頭一起吃飯,她就緊張得手足無措,偏偏她又不能當面拒絕,除非她不想活了。

為什麼?為什么他誰人不找,偏要找上她?

「瞧她怕成這樣,讓她一個人去赴約好嗎?」朵蘭關切地問向柔媚。

「有何不好?你沒看見其他同學嫉妒的表情?」

「有啊,如何?」

「眾女爭寵,他獨獨挑上咱們的典雅,其他女生不嫉妒死了?如果拒絕反倒稱了其他人的意,多可惜啊,呵呵!」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虛榮心作祟,在這爭男的競賽上,好友拔得頭籌,她也與有榮焉,理當樂得煽動誘惑。

「你還真變態耶!」她真是被柔媚給打敗了。

「呵呵,別浪費上天給予的本錢,盡量揮霍。」她回過頭拍拍典雅,好生安慰。「乖,別怕啊,一定要去喔!」

光哭是解決不了事情的,這閻王殿,還是得當事人親自走一遭才行。



殷尚恭,很不高興!

一餐飯,原先只打算兩個人獨處,就他與季典雅。

但沒想到途中插入了倪朵蘭與甄柔媚這兩個電燈泡,笑稱恰巧遇著,便不請入座了。

偏偏這兩顆三百燭光的電燈泡亮得炫目,連帶招來其他向光的蜂啊蝶的,電子系的一票同班男生也厚臉皮地乘機賴過來湊個整數,一桌人開起熱鬧的同樂會,藉此與美女親近親近。

嬌小可愛的季典雅,大夥兒心知肚明,殷尚恭早訂下了。剩下的倪朵蘭和甄柔媚,可就各憑本事、公平競爭嘍!

殷尚恭臭著一張臉,冷眼瞪著這些欠摸的礙事者,瞄著對面暗自慶幸的季典雅,那女人的心思全表現在臉上。

他忍不住暗斥。就算暗爽也別那麼高興行不行?放在腿上的兩只拳頭,在那邊興奮地搖擺,以為他看不到嗎?真是令他不悅得想找機會欺負她。

「咦?殷尚恭也是南青國中畢業的,那不是跟典雅一樣嗎?」健談大方的朵蘭和對方男生天南地北地閑聊,無意中發現了這有趣的巧合。

是嗎?他也是南青國中的學生?典雅意外地抬起眼,從剛才就一直閃躲的目光終於正視他。

「原來你們國中同校,那時候都沒有碰過面嗎?」

「像典雅這么可愛的女孩子,應該很受矚目,男生多少會注意到吧?」

眾人一致看向殷尚恭,只見他懶懶的開口:「沒見過。」

「你呢?典雅,有沒有看過他?」

「沒有。」她話才出口,便接收到殷尚恭瞪人的銳利目光,正在喝湯的她差點沒念到。

「哎呀小心!你呀,連喝個湯都會出trouble,喏,用紙巾擦擦。」柔媚溫柔體貼地遞給她一張面紙,除了關心,順道展現一下繞指柔的魅力,電電這几個電子系的男生。

你們沒看到嗎?!典雅瞠目的表情如是問著,只差沒說出口而已,殷尚恭那犀利嚇人的表情明明是沖著她來的!

「典雅是我們班上最可愛的小迷糊,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好玩。」朵蘭直言不諱地笑道。

這女人居然說沒見過他,想他殷尚恭的霸王名號,在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虧他如此赫赫有名,她竟然不知道?!

趁人不注意,他再瞪!

典雅僵住,像被施了魔法般動彈不得,嘴巴還露出吞了一半的香腸。

「唔唔……」她拉拉右邊的朵蘭。

「典雅,別一直咬著香腸,這樣不太好看喔!」朵蘭悄悄提醒她,其他男生則忍俊不禁地偷笑。

她的目的不是為了取悅大家呀!眾人笑著她的饃樣,包括淺淺微笑的殷尚恭,這話不知從何說起,她只好悶著默默吃自己的。

「也難怪他們倆沒見過,我記得典雅說她後來轉學到高雄,是不是?典雅。」

「嗯,在國一下學期時。」

冷不防的,又是一道厲眸掃射,害她兩邊香腮鼓著兩粒剛吃進嘴里的魚丸,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怔怔地盯著殷尚恭。

又……又來了!她扯扯左邊的柔媚。

「典雅,別玩了,快吞下去,剛才是香腸,現在又是兩粒……難看哩!」

柔媚汗顏地小聲提醒地。她們是清純的大一新鮮人,絕不能做出這種曖昧的樣子,有礙觀瞻哪!

典雅可真是有苦難言。大家都瞎了嗎?不然為什么都沒人注意到殷尚恭那恐怖至極的表情?

殷尚恭思及當時的情景便有氣,要不是她轉學,他也不會在校門口白白等了五個小時,像個白痴一樣。

「典雅是南部人,大老遠跑來台北念書,會不會想家呢?」

「呃……會呀,我本來想考離家比較近的大學,可是家人要我來台北讀書,說以後在台北就業比較方便。」

「我也是,據說大部分的學子都會選擇就讀北部大學,像我雖然是北部人,不過我家人也希望我在北部讀書就業,因為南部失業率比較高。」柔媚也感嘆地輕聲細語。

「北部也一樣啊,據說台北街頭的乞丐變多了,走一趟捷運地下街就知道了。」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典雅忍不住傷感地說:「我最怕看到乞丐了,每次看到都難過得──」黑暗中兩道灼灼的凶光,亂槍射得她腦筋一片空白。

柔媚和朵蘭奇怪地盯著她僵硬的表情。

「喂,你今天是怎麼了?又噎到了?」

誰啊……求求你們有誰看到了嗎……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怒目凶光啊……

她想哭,真的好想哭喔!

「哎呀,你怎么淚光閃爍呢?別哭,別哭,台灣的乞丐至少比其他國家的乞丐幸福多了,因為台灣四季如春嘛,沒聽過有乞丐凍死的。」柔媚又拿出一張印花面紙,為她措措濕熱的眼眶。

「我……」

朵蘭插嘴道:「典雅真是可愛,只是想到乞丐就哭了,我就喜歡她這純真善良的一面。」

「不是的……」

「你別哭,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罪魁禍首終於說話了,用著無限寵溺的語氣及陽光般和煦的眼神。

典雅不敢置信地瞪著殷尚恭,明明就是他欺負她呀!怎么有人可以前一秒怒火烈焰,下一秒使溫和似海,還用這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語氣說話?!

「這一餐是我請客,開心點好嗎,你要笑笑的才可愛。」

笑得出來才怪!「我才不要你請客!」她見鬼似地低吼著。

「別這樣嘛,我很有誠心的,等會兒還想請你們一起到我那兒坐坐,我調雞尾酒請大家喝。」

「你會調雞尾酒?好耶,我最喜歡喝雞尾酒了!」朵蘭率先贊成,柔媚也不反對。

有美女的地方,就少不了美女親衛隊,其他男同學當然拍手叫好,今天是跟定了殷尚恭。

「我不要去。」典雅堅決反對,一點也不顧她的話在這時候是非常掃興的。

「去嘛,典雅,少了你多沒意思。」人家殷尚恭的目標是她,她不去還有戲唱嗎?

「不要嘛,柔媚、朵蘭,我們回去好不好?」典雅苦苦央求著。

「這……」奇怪,典雅向來不會這麼不給人面子的。

「我房間很大,除了雞尾酒,還有水果、跟美女們最愛吃的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柔媚和朵蘭雙眼霎時晶光閃閃。

「電影光碟、音樂CD、電玩游戲應有盡有,我還可以彈吉他為各位助興。」

毋需表決,一致無條件通過,不去是烏龜!用不著殷尚恭央求,朵蘭和柔媚說什么也要逼她去不可。

「就這麼說定了,說走就走,典雅,人家都上至義盡了,怎麼可以狠心拒絕呢?」朵蘭軟硬兼施地要說服她。

「看在提拉米蘇的分上,你不會那麼殘忍丟下我們吧?」柔媚臉上雖笑笑,不過嘴上說得很明白,不去的話就太不夠意思了。

典雅這下子可真的是騎虎難下,眾人圍攻,左右夾擊,那個嘴上光會發號施令、完全不需花力氣的殷尚恭,始終擺著一張毫無破綻的笑臉。

奸詐!狡猾!假惺惺!她無言地怨瞪著他,而他則回以得逞的奸笑,到手的肥羊,他不會放手。

「求你,一起來好嗎?」他使出最後的殺手麼,堂堂五尺男兒如此低聲下氣地邀請,再拒絕的話就太不近人情了。

「去啦,典雅,人家都這麼說了。」

「是嘛,你一向最善良的。」

眾叛親離,她季典雅能說一個「不」字嗎?

拗不過眾人的要求,她終於勉為其難地點頭,引來一陣歡呼之後,用餐的和樂氣氛達到最高潮,唯有她,苦在心里口難開。

瞄瞄那個奸詐的人,又露出一抹陰險的奸笑。

魔鬼!他是魔鬼!她嬌弱地抖瑟著,咬著下唇好委屈地怨瞪他,而魔鬼的笑靨依舊傲睨得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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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就是愛逗你,怎樣!

「聽說殷尚恭在追你,是不是真的?」

季典雅怔愣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同班同學許嵐嵐,對於她單刀直入的問話感到有些慌亂。

「沒這回事。」她反射性地否認,凡事扯上殷尚恭,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話題。

下午兩節的「藝朮概論」是全校學生共同選修的通識科目,用功的她提早了十五分鐘到教室,選修的學生多達一百人,她之所以提早到,一來是為了占得好位子,二來身負抄筆記的重責大任,柔媚和朵蘭這兩個損友則蹺課玩樂去了。

在此時刻,對於許嵐嵐突然的問話,她是既錯愕又擔心,一方面錯愕他人把她和殷尚恭扯在一起,另一方面更擔心兩人被誤會有曖昧關系。

「有人看到你們一起出游,還常一塊吃飯。」

「那是因為……他說要請客,如果不去會不好意思,而且他不只約我一人,是好几個人一起出去的。」

「真的?」許嵐嵐一臉狐疑。

「是啊!」她很老實地點頭,不明白許嵐嵐為何這般嚴肅,總覺得像在審問似的。

「你呢?喜歡他嗎?」

「才沒有,我們只是朋友,很普通的,絕對沒有任何關系。」

「喜歡」這兩個字可不能隨便說出口,她是在保守純朴的環境下長大的,對於這種太過直接又肉麻的字眼有點招架不住,更甭說是把這兩個字用在那魔鬼身上,也因此她強烈否認,只差沒舉手發誓。

「所以你對他沒感覺嘍?」

「是啊!」

「OK,我懂了,掰。」

許嵐嵐似是得到滿意的答案了,露出友善的一笑後,神情愉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加入另一群三姑六婆的談話里。

典雅吁了口長嘆,提醒自已得離殷尚恭遠一點,省得自己也沾了一身的八卦。而且別說看到他的人了,她就連聽到他的名字都會沒來由地神經緊張,摸摸手腕上的佛珠,她再次提醒自己要排除雜念,將他邪惡的影子踢出腦子外。

像「藝朮概論」這種通識科目,對學生而言是最標准的營養學分,通常在開學初是高朋滿座,但過了一段時間,蹺課的學生會越來越多,最後只剩下有良心的、用功的、老實的學生努力擋住場面,讓教授這門課的老師僅存一點顏面苟活﹔直到期中、期末考日子將近,學生才會開始回流,等到火燒屁股時便座無虛席,良心發

現的他們乞求老師給點考題提示,只求成績能低飛通過便感萬幸了。

離期中考只剩三個禮拜,學生已開始回流,典雅一向坐在第一排,趁著還有點時間,她打算將重點溫習一遍。

然而不知怎么著,身旁一個巨大的存在感逐漸壓迫著她,她總覺得有人盯著她看。

她一向不會這麼敏感的,一定是錯覺!

摘下眼鏡,她揉揉微酸的眉心,十指交握朝上伸了個懶腰,稍稍活動筋骨,再扭扭僵硬的脖子。

扭扭東啊扭扭西的,才一轉頭,美眸就這麼毫無戒備的對上了右邊一對玩味的眸子。

殷尚恭單手撐腮,微偏著頭盯著地驚嚇太過的表情,邪酷的正經模樣有如一尊威武的雕像。就知道每次見到她,一定有可供娛樂的事情發生。

瞧!多麼夸張有趣的表情啊!

「午安。」充滿笑意的俊目性感魔魅地瞅著她。

「學、學長?」

「原來你不戴眼鏡是這麼可愛。」看到她鏡框下的素顏,他沈斂的黑眸閃著驚艷的璀璨,毫不避諱地打量她這一面。

平日惡劣有餘又老是板著臉孔的人,突然說出這么感性的贊美詞,著實教人不知所措。

她忙戴上眼鏡,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暗罵自己上課前忘了看黃歷,今天肯定是出門不宜日。

「那個……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當然是來上課。」

「可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我有空才來。」也就是說從開學到現在,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席。

典雅心思混亂,每見他一回,血壓便升高一度,她低下頭,硬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本上,反正人這麼多,他不至於敢對她怎么樣吧?問題是──

目光炯炯,視線灼灼,她的頭皮發麻!

「有事嗎?」他那專注不移的目光令她忐忑不安。

「沒事。」他聳聳肩。

台上的教授開始講課,典雅強逼自己專心,并努力催眠自己旁邊坐的是木頭人,然而──

眸光刺刺,盯視摺摺,她的雙頰燥熱!

她覺得自己好像曝晒在X光下,連骨頭都被透視得清清楚楚,在這種情況下,她是別想聽課了。

「學長,請別一直盯著我看。」她方寸微亂地抗議。

「為什麼?」

「你一直這麼盯著人家,會害我分心的。」

他不但不愧疚,反而露出詭譎的笑容。

「笑什麼?」那模不著頭緒的反應令她發毛。

「沒什麼。」

看到她越緊張,他就越想逗她,不過這麼好玩的游戲要慢慢玩,他選擇移開目光,這回先放她一馬。

典雅終於可以松口氣了,她提醒自己必須再沈著冷靜些,適才被他一搞,害她聽漏了老師所教授的重點,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機會,她趕忙在課本上做記號,決定下課後再找別的同學問問。

只可惜,這份寧靜維持不了一分鐘。

「喲,你的字挺美的。」他偎近她,兩人的臉靠得很近。

「還好啦!」她語氣不穩地敷衍,忙移開臉,盡量保持距離。

「每個字都一板一眼,跟你的人還真像哩!」他語帶調侃地笑道,言下之意是說她這個人太過死板。

她不服氣,回了他一句:「那么我猜你的字一定雜亂無章,就跟你的人一樣。」

「馬馬虎虎啦,至少還看得懂。」

「哼,是很難懂才對吧?!」

她翻開他筆記,本想乘機取笑他以出心頭之氣,沒想到卻意外地看到他雄厚俐落的字體,字字渾勁有力,一筆一划蘊藏內斂,那字體俊逸得毫無缺點可非議,讓她開了一半的口,霎時怔愣得說不出一個嘲笑他的理由。

「不知學妹有何批評指教?」揚著眉,他恭請指教。

「哼……尚可。」與他的字相較,她的字反而顯得幼稚。她心虛地還給他,不禁難堪地低斥。「別吵我聽課──啊,糟了!」

她忙抄下老師正要擦掉的重點,潦潦草草地勉強跟上了速度,字反而變丑了。

可惡!她暗斥一聲,負氣之餘決定不再理他。

「你可真勤勞,看外表就知道是乖乖牌,你一定常吃五香乖乖對不對?」

專心!專心!懶得理他。

「我賭你從來沒蹺過課,是吧?」

聽而不聞,忽略!忽略!

殷尚恭劍眉微蹙,冷眼旁觀她特意冷漠的神情,不一會兒又展眉而笑。她的心思淺顯易讀,想故意忽視他,可惜用錯了方法。

無聲勝有聲的意境也挺浪漫的,溝通并不一定需要言語,手語也行。

他撕下一張紙,摺了一只雞和一只鴨,將紙鴨悄悄放她面前,紙雞隨後跟來,雞嘴朝鴨點了好几下。

「你猜,什麼意思?」他低問。

她不語,瞄了一眼,望著有模有樣的摺紙,心里暗暗猜著:雞同鴨講?

「你一定以為是雞同鴨講對不對?錯了,是雞點鴨,季典雅,呵呵。」

哇咧──她真想揍這個世紀霹靂無聊人!

「嗯?不好笑啊?」瞧瞧她,板著一張臉,看起來渾身都像在冒火。

他裝作沒看見地撩起她身後一縷發絲,卷、卷、卷──放。

她毫無反應。

呵!她挺沈得住氣的嘛,似乎是吃了秤硅鐵了心,決意不理他。

他再卷起她的發絲,把玩於指間,順便拉一拉。

忍耐!忍耐!典雅不斷提醒自己,千萬別稱了他的心。

他就不信她能撐多久,沒有人可以將他當隱形人,如果她執意忽視,只會惹得他更想逗她,也許是劣根性使然,也許是那一頭柔亮的長發太吸引人,他索性移近鼻息,得寸進尺地聞香。

「你頭發真香。」他低沈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挑逗。

這曖昧的舉動嚇到了她純純的心靈,季典雅不禁低呼出聲,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這人竟然輕薄她的頭發?!

她的低呼驚擾了旁人,也惹來教授的眼神警告,典雅十分羞愧地低下頭,不敢面對任何人的目光。

教授僅看了他們一眼,便繼續講課。

都是你!她隊嘴的氣憤表情如是說著,可惜威嚇不了他,換來的是他頑劣的笑容。

太可惡了!這人不但毫無悔意,還越來越過分了!

她索性撇開臉背對他,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看、不聽、不理會他。

安分的一分鐘過去……

平安的兩分鐘過去……

無事的三分鐘過去……

沈重的、昏睡的呼吸聲呼嚕嚕地傳來,魔音般地侵擾她的玉耳,她努力詮釋「無動於衷」這個角色,感動著自己總算實踐了沈著冷靜的決心,絲毫未受影響。

但事情卻沒那么簡單,她那信誓旦旦的決心還熱騰騰的,可那殷尚恭就是有本事潑冷它。

他自己打盹也就算了,偏偏哪兒不好靠,卻靠在她肩上,將她的香肩充當枕頭。

她還是被打敗了,遇上存心搗亂的他,想置身事外簡直是異想天開,當了一輩子的乖寶寶,這次無論如何都無法坐視不管,畢竟上課中再怎麼囂張也不應該在第一排睡覺,好丟人的!

「喂──」她沒好氣地推他。

殷尚恭半睜眼帘。「別吵,本大爺睡得正香。」

「可是你靠在我肩上呀!」

「借靠一下會死啊?」

「哪有人這樣的?」

「小器!大不了你打瞌睡時我肩膀借你。」

「我不要。」

他突然眼神詭異地瞄著她,一臉恍然大悟的曖昧模樣。

「干麼那種表情?」

「原來你想睡在我的腿上,好死相喔!」

「少臭美了,我才不要呢!」

未經思考的把話罵出口,等到察覺時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羞赧慘白的臉上。

完了!她又毀了!

「兩位可能跑錯了教室,現在上的是『藝朮概論』,可不是『打情罵俏』這門課喔。」教授語畢,全班立即哄堂大笑。

典雅雙手遮著辣燙的紅頰,氣羞不打緊,還丟臉丟到外太空去了!

這下子要別人相信她和殷尚恭之間絕無曖昧關系,可是比登天還難,她恨不得立刻跳窗遁逃!

死殷尚恭!臭殷尚恭!都是他害的啦!嗚嗚──她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喝!」

一個攔腰旋轉,慕易揚輕輕松松將對手給扳倒在地。

「你沒吃飯嗎?用點力行不行!」

「社長,是你太厲害了,社里沒人扳得倒你。」躺在地上的二年級學弟苦哈哈地回答。

每周二、四的傍晚,是柔道社社員們兩人一組對練的時間,偌大的室內羽球場場地,固定會排兩個小時借給柔道、劍道和跆拳道三個社團的團員來練習,因此整個場地盡是男兒的吆喝聲。

「大聲點!娘娘腔的,像個女人似的!把你們的男兒本色給我秀出來!」慕易揚一一指正後輩們的動作,宏亮的聲音威武有力。

大三的他,明年升上大四後就無法像現在這樣常跑社團了,學弟是下一屆的准社長,只要有時間,他便會給學弟來個密集訓練。

「學長,休息一下吧,我快不行了。」

「才練一個小時就說這種沒骨氣的話。」

「話不能這么說,你是鐵人,有十五年以上的柔道資歷,我們哪能跟你比呀!」學弟搖搖手,再不休息會脫水而死。

「真是沒用。」他冷哼,丟給學弟一瓶水,自己也拿起礦泉水灌入口中。

輪廓鮮明、臉部線條剛硬,展現出慕易揚沈穩內斂的一面,向來沈默寡言的他,總是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勢,在每一次的柔道比賽中,他一出場,光是那凌厲的目光便讓對手畏縮了十分,一出手更是橫掃千軍,威力無比。

他俊凜的長相看起來威嚴十足,凜然連鬼神也畏懼三分,令人很難想像他在國中時曾是不良少年。

沈默寡言的他總會吸引几個小女生偷偷愛慕,然而他全副精神都放在柔道上,自信「女人」這兩個字不會讓他平靜無波的心湖產生水花,連個小漣漪都不會有,至少到今天為止,他仍舊信心十足地這樣認為。

一只纖纖玉手輕輕拍上了他的肩,悅耳好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請問跆拳社的人在哪里?」

慕易揚緩緩地轉身睨向聲音的來處,神情依舊威嚴。

一張明媚動人的亮麗容顏對他綻出淺淺的笑靨,有那麼一瞬間,他怔愣得忘了開口,只是定定地盯著眼前的女子。

倪朵蘭明亮靈活的大眼睛掃了室內一圈,體育館內到處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吼聲,入眼處皆是穿著白色功夫服的男生,使她一下子很難搜尋到目標。不等慕易揚開口,她又重復了同樣的問話,心想一定是不夠大聲,所以對方才沒反應。

這是什么感覺?慕易揚覺得心湖彷佛被投入一塊巨大的石頭,濺起了陣陣浪花,波瀾壯闊地打在胸口上。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朵蘭插著小蠻腰,微偏著頭嬌俏地看他。

「你要找跆拳社的人?在最角落的那邊。」湊過來的學弟殷勤地接口,溜溜的眼珠子直盯著眼前身材火辣的悄美人!

「Thank麼you。」朵蘭回予對方明媚一笑,便越過他們朝里頭走去。

「哇……學長,這妞兒真艷哩!」學弟的魂魄隨著美人而去,一時之間看得出神了。

慕易揚的目光也不自覺地尾隨著她的倩影而去,一種化學反應正在他心里發酵著。

清一色的男子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清涼有勁的時髦女孩,眾血性男兒們分了心不說,只差沒口水流滿地,所謂男兒「本色」,在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身網球裝的朵蘭是網球社的社員,俏麗的迷你裙下展現出一雙修長勻稱的美腿,所經之處莫不招來驚艷的目光,使得練柔道的成了慢動作,練劍道的忘了揮竹劍,練跆拳的打歪了拳都不自知。

「啊,那女孩正在和殷尚恭學長講話哩,原來他們認識呀!」學弟觀察了一番繼續說道。「有說有笑的,他們似乎挺熟的,她該不會是殷學長的女朋友吧?」

慕易揚的拳頭重重地敲下學弟的腦袋。「練習去!誰准你分神的?」

「哎呀,好痛!」學弟獲著頭閃至一邊,不明白社長為何發那麼大的火氣?

慕易揚橫了眾社員們一眼,一聲怒喝後喚回了眾人神游的思緒。

「來,咱們再較量一番。」

「又要?不會吧學長,再較量下去我的骨頭遲早散掉!」

「羅嗉!看招!」

也不知哪來的火氣,他為自己適才的悸動而生氣,練武之人怎可為區區一名女子亂了神智?

然而話雖如此,他無意中一瞥,角落那頭巧笑倩兮的美麗容顏又再次令他分神,那如花的笑靨正對殷尚恭嬌妍地綻放著。

「喝!」他神情一凜,無端的怒火化為一記狠狠的過肩摔。

「學、學長……你太……太狠了吧……」

倒楣的學弟當場就地陣亡。

與殷尚恭談妥大致決定後,朵蘭笑道:「那麼日期就先決定在期中考後的星期天嘍!」

「烤肉器具和食物我們會負責准備,你們只要人來就好。」

「那怎麼好意思?」

「無妨,最重要的是人數要到齊,你懂我的意思吧?」殷尚恭語帶玄機地笑道。

「放心,學長的心意誰不知道,我和柔媚一定負責將人帶到。」

「多謝幫忙。」

「別客氣,就這麼說定了,至於細節方面找個時間再談,不打擾你們練習了,掰!」

與殷尚恭道別後,朵蘭又循原路回去,人去卻留香,攪亂了一池春心蕩漾。

要抓住季典雅,得先搞定她左右兩個護法,殷尚恭就是明白這點,因此特意討好倪朵蘭與甄柔媚這兩位典雅的好友,只要有好康的事情,一定少不了她們,也因此在她們眼里,殷尚恭是個好學長、好男人,而且既大方又細心。

有了倪朵蘭和甄柔媚的熱心贊助,季典雅還不手到搶來?

一想到她那膽戰心驚外加香腮氣鼓的矛盾模樣,在一分鐘之內可以變出几十種表情,不禁令他莞爾一笑。

她越是避他,越是挑起他狩獵的本性,就像家貓抓到了老鼠,意不在吞食入腹,只不過野性本能使然,看到老鼠怯懦害怕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好生逗樂一番。

那個季典雅,教他不想她也難哩!

「討厭女人的你也會跟女孩子有說有笑,真是難得。」

官青痕肩上架著竹劍走來,看著遠去的倪朵蘭。她的出現害得他几個社員一時分心讓竹劍打到了臉,想不注意她都難。

殷尚恭傲然一笑。「羨慕是吧?」

「有什么好羨慕的,這種姿色的女孩,我身邊就有好几個。」

官青痕擁有一張比女人還俊美的臉孔,身邊無時無刻不圍繞著女孩子,換女友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不是他花,而是女人搶他舍得凶,也因此他從國中開始就艷福不淺,到了大學更是俊名遠播。

「哼,你了不起。」唯有這一點,是殷尚恭自嘆不如的地方。

「你在吃味嗎?要不要我分些女人給你?」

「不必了。」

每次練習時間他們總要斗上一、兩次嘴,或是互相較量一番,因為除了彼此,他們實在找不到實力相當的對手。

「慕易揚那家伙好像在瞪你。」

「有嗎?」殷尚恭轉頭,果然看到一對熊熊火眸。「那家伙今天怎么回事?我又沒惹他。」

「你確定?該不會你又做了什麼惹他不快的事而不自知吧?」

就像國中時候一樣,當年這個白痴隨地「解放」,什么地方不好選,偏偏選中了河堤旁,當時慕易揚正好在下方休憩,豈料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他頭上不復回,因而結下了梁子。

「我知道了,姓慕的肯定是更年期來了,剛好我也手癢得很,可以乘機活動一下筋骨。」話落,他立刻朝慕易揚大喊:「喂!大猩猩!更年期來了就不要硬撐了,要不要過來馬殺雞呀?」

心情不爽的慕易場,陰沈的神情比剛才更森冷了几許,二話不說朝殷尚恭大步走來。

官青痕看在眼底,約略明白了几許。這個白痴,有他好受的了,慕易揚今天可不好惹。

果然沒多久,便看到殷尚恭被追著跑。

「喂!姓慕的,你怎么來真的?說好點到為止!」

「是男人就別跑!」

「開玩笑!我不跟更年期的男人較量!」不知死活的他朝慕易揚做了個挑釁的鬼臉。

「你給我站住!」慕易揚此刻真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官青痕不著痕跡地伸出腳絆倒殷尚恭,恰好讓他被慕易揚給逮個正著。

「官青痕,你什麼意思?」被慕易揚壓在身下的殷尚恭氣得大罵。

「要打就正經點,一跑一追沒意思。」

廢話不多說,他退到一旁盤腿而坐,據風納涼兼看好戲,很快地,旁觀者圍聚成一圈,叫陣加油好不熱鬧。

柔道和跆拳對決,誰輸誰贏無所謂,精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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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因為在意,所以生氣

隨著期中考的結束,岑寂了一個禮拜的校園再度恢復了它應有的活躍。

在殷尚恭的提議下,期中考完的這個禮拜天,几個人決定來個郊外烤肉活動,慶祝大考結束。

原本預計人數不超過十人,但也不知道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最後聞風而來的插花者竟讓人數達到二十几人,儼然成了兩系的二次聯誼,只不過這次大家的目標更為明確。

來到了烤肉地點鳥來,他們在溪水旁的蔭涼之處生起三堆柴火,隨著烤肉的香味四溢,大夥兒的情緒也跟著亢奮起來。

典雅坐在烤肉架旁烤肉,雖然被煙熏得眼淚直流、香汗淋漓,不過她從沒想過坐享其成,只知道要盡力幫忙。

將腌好的肉放在烤肉架上,反覆涂抹醬汁,她一一檢視每一塊肉熟的程度,烤好的肉一定先讓給別人吃,她很享受這種烤肉的過程。

柔媚怕煙熏,所以一直躲在她身後,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而朵蘭則被分配到另一組,正讓一群男生包圍著。

至於殷尚恭這組,大半以上的女生都跑到這里來自愿和他同組,然而卻獨缺一個季典雅。

「來,美女們先吃肉。」

「美女們先喝湯。」

「美女們先喝果汁。」

殷勤的學長們將熱騰騰的烤肉及杯呀碗的貢獻給學妹,典雅及柔媚的面前更是擺滿了海陸大餐。

典雅拿了一根烤玉米和吐司夾肉遞給柔媚,自己也吃了一塊。「學長,你們也吃呀,別老是顧我們,東西很多,不缺的。」

督促著大夥兒用食,她順便一一為大家倒飲料,遞上紙巾的同時并不忘注意火候以防烤焦,一群人開心地吃著,甄柔媚的我見猶憐與季典雅的勤奮可愛,再加上學長們風趣幽默的語言,使得這組的氣氛格外熱絡,不時傳出歡笑聲。

眾星拱月的殷尚恭,烤肉的動作沒停過,但心思卻不在上頭,目光時而越過眾女子遙望向季典雅那頭。

烤肉少了她,多沒意思!

「還有一根玉米,誰要?」典雅舉高手上的烤玉米問道。

「我要。」一只厚實的手掌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烤玉米,也順便握住了她細致的小手。

殷尚恭咬了一口,點頭稱贊。「烤得不錯,果然是色香味俱全。」說話的同時,一對璀璨如星的眸子深深映照出她愕然的容顏,那「色」頗有暗指她的意味。

麼典雅不著痕跡地抽回手,避開他的目光假裝忙碌。

其他女同學看到殷學長跳槽過來,心花怒放之下又是呈上食物、又是遞飲料的,不過偏偏殷尚恭看上的是典雅手中的雞肉串。

「這串烤得不錯。」不由分說再度從她手中拿過來。

「那是我的耶!」

在她抗議的同時,殷尚恭已經咬去一半。「再烤一串不就得了?」

「你們那一組不是也有肉串?」干麼來搶她的?

「小器,喏,還你。」

「你都吃一半了,我怎么吃?」

「不要?那我吃掉了。」他將最後部分一口吞下,露出滿足的神情,絲毫沒有道歉的悔意,還順道喝她的飲料潤潤喉。

「可惡,不給你吃。」她將其他肉串收起來,仗著人多,諒他也不敢欺負她,卻忘了這個人有多麼奸詐狡猾。

「別這樣嘛,吃一個又不會死……」他用著乞憐的神情哀求,使出悲劇英雄的委屈樣,立刻博得其他女生的同情。

「典雅別這樣,分一點給殷學長吃有什麼關系。」

「是啊,這次的活動是殷學長主辦的,難為他這麼辛苦。」

「肉還多著,就分一些給學長吧!」連好友柔媚也幫他說話,畢竟她能吃這免費的一餐,還是托殷尚恭的福氣。

典雅啞口無言,大家全向著他,反倒顯得她小器計較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是他太過分。」

「這樣好了,我再烤一個雞肉串還你。」殷尚恭狀似極有誠意地說。

在眾人眼中,她成了為一個雞肉串跟人計較的小器鬼,而殷尚恭不但不生氣,還誠心的陪罪,可謂寬大為懷的謙謙君子。

典雅羞赧著雙頰,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在眾人輕責的目光下拿出收起來的肉串,在那一瞬間,几乎連她都認為自己做錯事了。

「對不起……」才道歉的地,冷不防接收到殷尚恭眼中的促狹,害得她一時之間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一股怨氣暗里吞,悶悶的吃自己。

殷尚恭分明吃定了她!

看見自己心儀的人與季典雅如此親近,許嵐嵐心中很不是滋味。

當初要不是聽到殷尚恭籌辦烤肉活動的風聲,討厭晒太陽的她才懶得來烤肉,不但頭發會被煙熏,還得爬山涉水的。

酷酷的殷尚恭是她最喜歡的男友類型,她暗戀學長的心意,身邊几個死黨都曉得,為了支持許嵐嵐,大夥兒也一塊參與這次的郊游。

「殷學長怎么跑過去他們那組了?」几個死黨在許嵐嵐耳邊竊竊私語地討論。

「他是不是對季典雅有意思啊?」

「上藝朮概論這門課的時候,他都跑到季典雅旁邊坐耶,該不會──」

「我問過了,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且學長只是去那邊插花,等一下就會回來了。」許嵐嵐駁斥其他人的說法。

「不過……我覺得殷學長好像不打算回來呢!」少了殷學長,她們這組只剩兩個不中看的男生,還有什麼意思?

「我去找他回來。」話落,許嵐嵐立即站起身大步朝他們走去。

原本神情不悅的她,一來到殷尚恭身旁,立刻訓練有素地轉成了嬌滴滴的模樣。

「學長,我們烤了好多肉呢,少了你會吃不完的,快回來嘛!」她故意插入兩人中間,技著殷尚恭的手臂嬌嗔地撒嬌。

「你們人多,怎麼可能吃不完。」他根本不想回去,一心打算賴在季典雅這組,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我們都是女孩子耶,食量又不大,快回來嘛,你是我們這組的頭頭,少了你可不行。」

在許嵐嵐含嬌帶嗔的糾纏下,殷尚恭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給拉回去。

臨走前,許嵐嵐趁大夥兒不注意,故意以手肘撞了典雅一把,使她正要入口的飲料,潑了一臉都是,而她則快快拉人走,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你還好吧?」柔媚連忙遞給典雅一張紙巾。

「沒事,只是鼻子進水了。」典雅自嘲著,她根本不知道許嵐嵐是故意的,因此不以為意。

但柔媚可不放過她,這種小動作逃不過她的法眼,她將那兩人看在眼底,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許嵐嵐圖的是殷學長的人哪!回過頭看看典雅,她還專注在烤肉上二點警覺性都沒有。

要她裝作什麼都沒看到,門都沒有。

「柔媚,你去哪?」典雅望著站起身的她。

「幫你報仇去,別聲張。」她悄悄低語,漾著神祕的笑容朝許嵐嵐走去。

沒多久她便回來了,摸摸典雅的頭笑道:「乖,我幫你報仇了。」

「啊?你在說什么呀?」

突然一陣揚長天際的雞貓子鬼叫怔住了所有人,就見許嵐嵐像發瘋似的大跳起乩舞,嘴巴直喊著有東西在她衣服理亂爬,無論別人如何叫她鎮定,都無法安撫她嚇壞的情緒。原來有一只小蜥蜴鑽進了她的衣服里,害她雞飛狗跳地猛抖動衣服,最後賣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小蜥蜴給趕出衣服外。

「有蜥蜴?好可怕喔!」柔媚膽怯地躲在典雅背後輕叫,柔弱得惹人憐惜。

「放心,如果蜥蜴跑出來,學長會趕跑它的,不怕。」男生們好生安慰一番,沒人看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得逞笑意。

吃飽後,大家脫了鞋子到溪邊玩耍,柔媚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拎起褲管,露出一雙白玉精雕的裸足,放入沁涼如冰的溪水里,踢起淺淺的水花,柔美得宛若開在河邊的水仙,身邊圍繞著的男子,對她極盡討好之能事,而她只需表現出害羞的笑容,靜觀一場男人的明爭暗斗──為了她。

她眼波流轉,瞥見這一頭的典雅正和朵蘭及其他學長打水仗玩得好不開心,另一頭的殷尚恭則被女生們纏住分不開身。

許嵐嵐的積極,可是一點都不含糊。

「哇──累死我了。」典雅告饒逃回柔媚身邊,玩得大興奮,致使她的臉紅扑扑地透著健康的粉色。

柔媚一直想找機會提醒地,礙於人多口雜,乾脆找理由要典雅陪她一塊上洗手間去,好隔開眾多耳目。

遠離了人群,柔媚才緩緩地開口:「玩得這麼開心?」

「是呀,打水仗好好玩喔,你沒看到李學長遭到我水彈攻擊時,那種狼狽的樣子,好好笑喔!」

「是呀好笑……殷學長似乎和許嵐嵐她們聊得很熱絡呢!」

「那好啊,省得他無聊又來消遣我。」

「你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她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疑惑道。

柔媚搖搖頭。「你啊,真是暴殄天物。」

「咦?我東西都吃光光,一個也沒剩呢!」

「我不是指食物,是說殷學長。」來到洗手間,她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洗面乳,打算順便洗去一臉的汗水油光。

「他怎麼了?」典雅不解地問,干麼沒事扯上他。

「你再不積極點,他可是會被許嵐嵐搶走喔!」

「咦?難道你以為我和他……」

「你不喜歡他?」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不可能的啦,你想太多了。」典雅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強調,這想法太離譜了。

「怎麼不可能,誰都看得出他的目標是你,哪一次的邀請不是針對你,我和朵蘭老早就看出來了,你不會遲鈍到現在才知道吧?」她對著鏡子一邊按摩臉部,一邊說著。

「哎呀,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樣啦!打死我都不會喜歡那個霸道的臭家伙。」

「霸道?從認識到現在,我看不出他哪一點對你霸道了。」打開水龍頭,她用雙手盛水洗去臉上的泡沫。

「他不但霸道,還傲得很,而且奸詐又狡猾,脾氣又凶,瞪人的時候就像惡鬼要吃人似的,好恐怖喔!」

柔媚失笑,拿出面紙拭乾臉上的水滴,和典雅一塊走出洗手間。

「你把他批評得一無是處,跟他有仇啊?」擦乾了臉,她睜開眼睛,正好對上典雅身後陰沈的臉,人也怔住了。

「沒錯,我跟他有仇,第一次遇上他,我就知道那人難相處得很,一副笑里藏刀的樣子,讓人看了寒毛直豎。」

「喂……」柔媚冷汗直流,尷尬地拉拉她,只是說得正激昂的典雅,難得有一吐為快的時候,哪里注意得到第三人的出現。

「我和他肯定是八字犯沖,要不然就是互克,真不懂他為何沒事非要纏著我,如果他能離我遠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也許是因為他關心你。」柔媚力挽狂瀾地解說,希望將傷害降到最小。

「哈,關心?說是壞心還差不多,打死我都不可能喜歡他。」她一轉身,正好撞到一堵熟悉的胸膛,呆愣的目光緩緩地往上移,盯著殷尚恭鐵青的臉色,她一顆心也沈到了谷底。

老天……他……聽到了多少?

殷尚恭越趨陰暗的臉色告訴她,該聽到的他一句都沒聽漏。

「那、那個……」完了!他一定氣炸了。

她等著殷尚恭發飄,心想將有一場狂風暴雨要來臨,她今天真是衰到家了,好死不死給他聽到,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耐承受接下來的暴怒。

不過沒想到,殷尚恭僅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之後便越過她進了洗手間。

殷尚恭不可能就此放過她,應該發怒卻沒發怒的人,更令人覺得可怕!

「柔、柔媚……怎麼辦?」

「笨蛋。」她嘆了口氣。這個遲鈍的呆瓜,連她都被她打敗了。

典雅陷入有生以來最大的恐慌之中。殷尚恭絕對不會饒她的!一定不會!因為他是那麼狡猾的人。

也許他已經氣得反常、也許他正在思考如何整她……

也許有太多的也許,她已經開始准備為自己誦經祈福消災了。

一個開頭完美的戶外烤肉活動,就這麼划下了一個不完美的句點。



他遠離了她的視線,如她所愿。

殷尚恭沒有如她所預期的找她麻煩,相反地,從那次之後,他們再沒說過話,上課時段尚恭也不再故意坐到她旁邊,或下課後故意糾纏她。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典雅自問著。

可是誰教他老是欺負她,好似她上輩子欠他似的,他不再來騷擾她最好不過了,省得每天提心吊膽。

望著課堂黑板上的鬼畫符,她眼睛盯著賣力噴口水的老師,腦子里想的卻是殷尚恭的事,忍不住偷偷瞟向坐在教室另一頭的他,仍是那副酷得令人猜不透心思的神情。

目前他們唯一可以碰面的機會,便是共同選修的這門課,但是他遠遠地坐在另一個角落,始終不曾正眼瞧過她。

偶爾,她在校園里會與他擦身而過,但是漸行漸遠的兩人,像是未曾相識的陌生人,不再有任何交集。

脫離了他的糾纏,她該高興才是,可一顆心,為何感到歉疚和落寞呢?

「殷學長。」下課鈴聲一響,許嵐嵐在一群死黨的簇擁下,含羞帶怯地來到殷尚恭的面前,羞澀地喚著。

「什麼事?」

「我這有兩張舞會的票,後天晚上我們一起去跳舞好不好?」

「後天我有事。」

「把事情推掉嘛,人家盼了好久說,為了你我特定去要到的票呢,不去人家會傷心的。」麼她使出嗲聲嗲氣的天纏功,深知脾氣趨好的殷尚恭絕對敵不過她的死纏爛打,每一次對戰,只要她稍微任性撒嬌一下,殷尚恭便不好拒絕,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嘍!

「對嘛學長,一起去嘛!不可以辜負人家的心意喔,否則就太無情了。」

其他死黨也幫忙在一旁慫恿嘻鬧,一致將他視為上鉤的魚兒難再逃。

冷不防地,他冷若冰霜的利眸狠狠一瞪,怔住了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我沒空,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冷酷、傲慢,這才是他的本性,除了季典雅,其他女人入不了他的眼里,甚至連理都懶得去理她們,竟敢在他面前撒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女生們呆愣住,全都驚訝得說不出話,其中尤以許嵐嵐為最,彷佛瞬間成了一具僵立的雕像。

向來彬彬有禮、和藹可親的學長,竟然一句話粉碎了她的美夢,使她久久無法回神。

可憐喲,還沒上壘就出局了。

打發了那群三八婆,他雙手橫胸,不笑的臉上寫著「別來惹我」!

「喂!尚恭,有人正在覬覦你的目標。」坐在隔壁的同班友人,好心地提醒他。

少了殷尚恭在身邊,小美人身邊的護花使者從缺許久,自然有人想遞補,就見一位別系的男生,趁著下課時間與季典雅攀談,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著。

殷尚恭僅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聲不吭。

友人上下打量他冷淡的神情,好奇問:「聽說你放棄她了,是真的?」

他不悅的眼神掃過友人怯生生的臉。「誰說我要追她了?」

「從一年級到大三,班上的人從沒聽過你和哪個女生傳過花邊,大家都知道你討厭女人。」

「現在也不例外。」

「可是以前和女生聯誼,怎麼請你都請不動,一聽說聯誼對象是她們班,你卻一反常態愿意參加,平常不太搭理女生的你這次卻主動接近她,大家都以為你是動了凡心,其實阿超和小何那几個人注意季典雅很久了,不過不敢跟你搶。」麼除非不要命了,這句話他不敢說。

殷尚恭是班上頗負威望的靈魂人物,他天生獨具王者之風,待人又講義氣,最重要的是當他發怒時,光是厲眼一瞪,氣勢就蓋過了他人,因此從來沒人敢惹他。

見殷尚恭沈默不語,尚未有發怒的跡象,友人繼續說道:「打她主意的人很多,如果你放棄了,可是有很多人排隊候補。」其實他也是其中一個,目前還在觀測敵情當中。

「無所謂。」他站起身,抓起包包。

「你去哪?」還有一堂課,卻見他東西捆捆准備走人。

「當然是蹺課,掰了。」

要不是因為季典雅,像這種營養學分,他只有考試期間才會出現。

想想自己真蠢,為個女人搞得自己心煩意亂,他決定到社團揮揮拳腳,痛快流汗去。

走出教室時,几個男的在門口高聲談笑,其中一名正是適才與典雅有說有笑的男同學。

「成功了,她答應我的要求,說好待會兒上完課一起留下來。」計划順利,男子正向朋友夸耀一番。

「以交換筆記為由,讓她愿意和你一起討論功課,你這招還真厲害。」

「要接近這種乖乖牌的女孩子,不能太直接,要拐個彎才行,先讓對方降低防衛心,再慢慢占領城池,然後一舉攻下堡壘,不就旗開得勝了?」

「說得簡單,你行不行啊?」

「當然行,不出一個月,一定釣上她。」

男子們的笑鬧聲在殷尚恭聽來不但刺耳,胸口亦生起無名之火。

他甩開頭,早發誓不再理她任何事了,他根本不喜歡她,當初不過是閑來沒事違逗她罷了,與喜歡二字毫不相千。

可為何胸口的氣悶遲遲無法平復?

瞧那男的留了一頭髻發,流里流氣的像只髻毛狗,居然相信那個痞子的話,真是笨女人!

他才懶得理!竟敢說打死也不會喜歡他,天下野花一大堆,他殷尚恭才不會為一個笨女人惹得一身腥。

寒毛男越過他走向右邊的洗手間,而他則朝左邊的電梯走去。

問題是,劣根性這東西是很難改的,尤其是當它作祟的時候。

殷尚恭想也不想地立時轉了個方向,改朝洗手間大步走去,几秒後,他走出來,進電梯,關門。

鬃毛男氣急敗壞地跑出洗手間,只見他臉上多了一個烏青,還濕了一褲子的尿騷味,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還來不及看清來人就被揍了一拳。

「誰!是誰偷襲我?有種就站出來!」

經過的學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沒多久便捏著鼻子躲得遠遠的,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褲管涼涼,騷味四溢,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下,卷毛男拎著褲管狼狽逃走。

這是什麼世界?上個廁所也被扁,真是飛來橫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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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烙上你心

大二的課程增加了不少專業性的科目,功課也比大一繁重許多,因此典雅辭去打工,專心於課業上。

升上了大二的她,少了新生入學時的土味,多了分女大學生的嬌媚,可惜始終不肯配戴隱形眼鏡,要不然摘下眼鏡的地,會有更多不畏死的追求者。

為何說不畏死?這事說來也玄,凡是追她的男孩,就像是惹上瘟神似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眼看著四周的同學一個一個地墜入愛河,說她不期待愛神的眷顧是騙人的,心態上雖然比別人晚熟了點,不過少女情懷總是詩,她仍衷心期盼著真命天子的出現,等呀等的,偏偏每一次遇到不錯的男生,戀情尚未開始便夭折了,老是沒有下文。

是不是自己哪兒不對,才會讓那些男生打退堂鼓?

「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呀你?思春啊?」

正在等電梯的她,被身後一記輕拍給拉回了神游的思緒,朵蘭揚著比陽光還要亮眼的笑容,明媚十足地對她擠眉弄眼。

「才沒有呢!」

「沒有?這陣子老是看你發呆,怎麼?和資訊系那個楊文熙吹了?」

「還沒開始,哪來吹了這回事。」

「說的是,也好,那楊文熙不適合你,太油腔滑調了。」

「我覺得他不錯呀。」

「那是你太單純了,我和柔媚一點也不覺得他好,對了,先前那個吳亦榮也是,說話輕聲細語的,比女生還秀氣。」

「可是他很溫和。」典雅反駁。

「溫和過頭了,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問他什麼都沒意見,等於是沒主見。」

電梯打開,兩人一同走了進去,她們和柔媚約好在圖書館碰面,計划要一起討論下禮拜要交的文學報告。

「你看男人的品味還有待改進,要不要配副新的眼鏡啊?」

「這眼鏡我戴了好几年,很有感情的。」

「真服了你,可以天天忍受這種又笨重又老式的鏡架,要是我,一定受不了東西壓在鼻梁上,恐怕連路都不會走了。」幸好她沒近視,就算有她也會去做雷射手朮。「你該學學柔媚,她每天戴隱形眼鏡,多勤勞。」

電梯停在七樓,語文類的書籍主要集中在這一樓層,她們一出電梯,大老遠的就見到臨窗而坐的古典美人,永遠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個,走到五步之距,才看清那張美顯多了絲慍色。

「咦?我們的甄大美人,今天好像不太高興耶。」朵蘭打趣地道。難得看到柔媚有如此形於外的怒顯,不知是誰冒犯了她?

「對不起柔媚,我們遲到了!」

典雅忙不迭地含淚道歉,讓朵蘭有些哭笑不得。「迷糊蛋,我們沒有遲到啦!」

距約定的三點還有兩分鐘,搞不清狀況是典雅最大的毛病,所以才被稱為班上的迷糊美人,不過,這也是她可愛之處。

「我氣的不是你們。」

「那是氣誰啊?」朵蘭好奇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是誰有這么大的能耐,可以讓柔媚眉頭緊蹙。

「氣一個莫名其妙的男生,居然罵我是狐狸精,真是太可惡了!」

原來她們還沒來之前,柔媚和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同學起了爭執,這男的為了朋友來找她理論,不但指責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還要她趕快給他朋友一個明確的交代。

「是他朋友來追我的,關我什麼事?說得好像是我去勾引他朋友似的!」

的確是啊,朵蘭苦笑著。柔媚無處不放電,能夠幸免於難的男生還真是寥寥可數,偏偏她的態度又老是暖昧不明,也難怪人家生氣了。

這一點,她與柔媚的作風是完全不同的,對於沒興趣的男生,她可是表現得很明白,要拒絕就拒絕得一乾二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她不喜歡的追求者几乎都是當場三振出局,連個擦棒的機會都沒有。

說來說去,對於真命天子的條件要求,柔媚覬覦有「錢途」的對象,朵蘭則相准「賢夫良父」型的男生,至少目標明確。

反觀典雅,別人只稍對她甜言蜜語几句,她就信以為真了,要不是有朵蘭和柔媚兩位機靈的牧羊人在看顧,只怕小羊難逃豺狼虎豹的利爪。

話題一扯到男生,便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原本目的是討論文學報告,沒想到卻頓時成了批判男人大會,整個下午有四分之一的時間花在兩性評論上,女人一提到感情,話匣子就關不住,最後的結論一定「都是男人惹的禍」!

誰叫這世界只有兩種人呢?男人與女人的戰爭,打從亞當夏娃開始,便已經下戰帖了。

當討論接近尾聲,不知不覺窗外已夕陽西斜,天邊云彩染上一層美麗的橘紅色,三個女生的肚子也高唱空城計,整個下午的討論意見雖有不同,但享受一頓美食佳肴的心意卻是一致的。

在朵蘭的提議下,三人來到學校附近一家新開的餐廳,店面的外觀和室內設計別出心裁,菜色美味種類多、價格又不貴,尤其在開幕期間還特別打折,抓住了學生喜歡新鮮又好便宜的胃口。

新開的店大家都好奇,也因此就算平日不常見的人在此相遇,也不足為奇了,反倒可以趁此機會寒暄一番。

「啊,那不是殷學長嗎?有一段日子沒看到他了。」朵蘭眼尖地瞄到了殷尚恭,人高馬大的他在人群中要讓人不注意到也難。

一時慌亂之下,典雅根本還來不及阻止朵蘭的快動作,她已朝殷尚恭那群人高興地招手。

典雅心慌之餘只能低著頭假裝沒看到,心有疙瘩的兩個人,突然相遇是一件很尷尬的事,何況在她罵了那麼難聽的話之後,和殷尚恭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過面了。

在殷尚恭身後,還跟了兩位儀表出眾的男子,同樣的人高馬大,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原本殷尚恭只打算禮貌性地點頭就好,不過在慕易場的眼神威脅下,只好走過去打聲招呼。

這事說來話長,誰叫他八百年前就欠慕易場一個人情,好死不死這個人又被倪朵蘭給電到,自從明白倪朵蘭與他只是普通朋友之後,便老是要脅他要為兩人引荐,現在正好給姓慕的逮到機會。

「好久不見。」他一臉又酷又冷的表情,言不由衷地打招呼。

「學長怎麼了?表情好嚴肅喔。」

「我本來就──對不起,嚇到你了。」在背後一只手勁的威脅下,殷尚恭威武嚇人的面孔立即轉成了佛光滿面,連語氣都是和善的。

「他們是我的朋友,國中就認識了,這位叫慕易揚。」

「你好。」慕易揚內斂的湛眸潛藏著激昂澎湃的情緒,剛硬嚴肅的面孔難得顯現大丈夫不輕易流露的麼腆。

「你好,楊學長。」

「呃……我姓慕,不姓楊。」

在她疑惑之時,殷尚恭補了一句:「不是那個木易揚,是姓慕,叫易場。」語畢,立即惹來朵蘭毫不掩飾的捧腹大笑。

「居然有人取這種名字,太有趣了!」

最討厭人家取笑的慕易揚,卻破天荒地綻出極不相稱的溫和笑容,差點沒把殷尚恭給嚇死,看來這家伙真的被倪朵蘭給煞到了。

「我叫倪朵蘭,這位是季典雅,那位是甄……柔媚,你干麼一副見鬼的表情啊?」

這時大夥兒才發現柔媚的異樣,她瞪著大眼,扭曲的表情彷佛見到怪物似的,另一邊,官青痕與她有著相同的驚愕,怔怔地盯著對方,神情詭譎的兩人瞬也不瞬地怒目相向。

「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几乎是同時的,兩人一致地回答,也一致地轉開臉。

最近諸事不順,居然在此遇見這個罵她是狐狸精的無禮男人!要不是為了顧及形象,她一定立刻走人。

至於官青痕則是不動聲色,冤家路窄,沒想到會再遇見她。

「一起坐吧,桌子夠大,剛好可以擠下六個人。」朵蘭豪爽地邀請,完全沒有察覺旁邊有四只眼睛正怨忽地盯著她。

慕易場求之不得,率先入座,哪里還管左右那兩個黑白無常是否愿意,自從見到倪朵蘭,她慧黠明媚的容顏,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腦海里。

六人同桌,氣氛既詭異又尷尬,朵蘭不是不知道典雅和殷學長之間的疙瘩,但她總覺得這兩人就此不再說話挺可惜的,因此想趁這個機會讓兩人和好如初,并努力把現場氣氛炒熱。

問題是無論她怎么煽火,總覺得有一股陰風冷冷吹來,將她好不容易煽起的大火又吹得只剩一點小火苗,隨時有熄滅的危險。

典雅不講話也就算了,真不知柔媚搞什么鬼,冷冷淡淡的什麼也不說,留她一個人唱獨腳戲,雖然眼前姓慕的這位學長很捧場地有問必答,不過一看也知道這人不善辭令,是屬於沈默寡言的那種。

「學長,你們也快畢業了,時間過得好快喔,再几個月就看不到你了,讓人好舍不得呢,是不是啊,典雅?」說話的同時,桌下的腳暗暗踢了典雅一記。

「是、是啊,要去當兵了,恭喜你。」

話一出,朵蘭和柔媚不禁當場翻了個白眼,這小迷糊一緊張,就口不擇言了。

當兵是男人心中永遠的痛,她居然說恭喜?不讓人吐血才怪!

典雅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恰當的話,心想完了!果然下一刻馬上就接收到殷尚恭眼中放來的冷箭。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報效國家,是每個人應盡的義務,哈哈……」

「笨蛋。」他冷冷地吐出一句,已夠尷尬的氣氛再度降至冰點。

為了化解這份尷尬,朵蘭趕忙插嘴。「對了,學長們有沒有什麼不錯的朋友,幫忙介紹一下嘛!」

「學妹這么漂亮,應該很多人追吧,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慕易揚麼腆地問,心下有絲期待。

「有人追不代表就一定有男友啊!人家說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大四沒人要,我現在已經快步入拉警報的階段了。」

再過几個月就放暑假,暑假結束她們就升上三年級了,歲月的不饒人,不由得教人心驚膽戰。

在慕易揚的手勁下,殷尚恭如果想讓自己的肌肉少一塊指印,最好順著這位發情男的命令行事。只見他笑笑地開口。「倪學妹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斯文型的。」朵蘭很大方地說出意中人的條件。「我喜歡斯文的男生,最討厭粗獷的。」

「粗獷的男生有什麼不好?」

「不是不好,是我不喜歡,像上回有一個學柔道的男生來追我,渾身霸氣,身子是很壯沒錯啦,可是我偏偏對那種肌肉一塊一塊的人超級感冒。」

學柔道、霸氣、肌肉一塊一塊的,這條件在場剛好有人也具備哩!殷、官兩人不約而同地瞄了在一旁冒冷汗的慕易揚一眼。

「身子壯的男人才能保護心愛的女人,你怎麼會不喜歡?」官青痕也在一旁幫腔。

「個人喜好不同嘛,我不喜歡大男人主義的人,對方必須要懂得禮讓女士,還要會做菜、洗衣、打掃才行,我最愛這樣的男人。」

生性大男人主義、也從不碰家事,慕易揚又不幸地符合這兩項特點,朵蘭的話正中他百攻不破的罩門,第一回合還沒開始,他就被判出局啦!

殷尚恭潑了她一頭冷水。「你的條件太嚴苛了,天底下沒有這種男人,大男人主義是你們女人硬給男人安上的罪名,男人一天到晚忙著打天下,哪來的時間做家事?」

「話不能這么說,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女人都出門工作了,家事男人當然也得分攤一半。」柔媚不慍不火地緩緩開口,話鋒犀利但仍不改酥軟入骨的語氣。

「女人的能力和體能天生就不如男人,哪來平等可言?」

官青痕的一句話惹來柔媚的不悅,這人分明是沖著她來的。

「你的話有點歧視女人喔!」

「如果這叫歧視,那麼你們所謂的大男人主義,不也是對男人的一種侮辱?」

「如果男人不自以為是,女人又何需罵你們大男人主義?」

「女人嘴巴喊公平,遇到挫折卻又裝柔弱博取同情,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

她甄柔媚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拽的男人,空有一張英俊的相貌,個性卻惡劣得可以。

「女人裝柔弱,還不是因為男人的強勢!」

「贏不過男人,就將責任歸咎在男人身上,是女人最厲害的伎倆。」

「同樣的,男人輸給女人,只會像喪家犬似的狂吠,真是不思檢討。」

她的意有所指,讓官青痕瞇細了一對璀璨銳眸。沒見過這麼玲牙俐齒的女人,嬌柔的外表下個性可一點都不柔弱,簡直就是蠻橫無理的大女人!

這兩人分明是對上了,看在他人眼底,標准大男人卯上了大女人代表,濃烈的火藥味教旁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男人天生是來保護女人的,不是惹女人生氣,青痕,你怎麼可以對學妹這般無禮?」中途打盆的慕易揚嚴正數落官青痕的不是。

「還有,尚恭你也不對,朵蘭只是說出她喜歡男生的條件,你不該這麼說人家。兩位學妹,我為他們向你們道歉,他們說話就是這麼直,其實沒惡意,你們千萬別介意。」

慕易揚正義凜然的神情頓時散發著聖潔之光,一向嚴肅高傲的人突然變成了謙恭溫和的斯文男子,差點沒把其他兩人給嗯心死。

朵蘭也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我不該挑起這麼敏感的話題,害大家掃興。」

「一點也不,是他們兩個度量太小,學妹們別介意,為了陪罪,這餐我們請客。」

他的話讓那兩人差點沒噴飯,眼睛直直地瞪著他。

「那怎麼好意思?」朵蘭的目光狐疑地在另兩位學長臉上來回游移著。

「男人禮讓女人是應該的,大家第一次認識,就當作見面禮,你們說是吧?」他的手臂一左一右地搭在殷、官二人肩上,眉開眼笑的臉上暗藏威脅。

兩人總算見識到何謂「見色輕友」了,慕易揚做了一個最佳的詮釋。

「哇好棒喔,學長們要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先謝嘍!」柔媚揚起狡黠的笑容,能坑姓官的一頓,真是大快人心哪!

「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官青痕輕佻的語氣,似是暗喻著什么。

「姑娘我偏愛白吃白喝。」她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哼,誰怕誰呀?

一頓飯,吃得心驚膽戰、危機四伏,說是鴻門宴也不為過。

膽小的典雅始終不敢多置一詞,深怕說錯了什麼又惹得殷尚恭不快,她想跟他說聲對不起,卻苦無機會。

老實說,她不是有意要傷他的,做錯了事沒有道歉,對她而言就像肩膀上壓著沈重的擔子,一天不放下就不快樂。

她偷偷瞧了殷尚恭一眼,發現他也在看她,忙別開了眼,低頭吃自己的。唉!她真是個膽小鬼呀!

直到最後,她仍是無法鼓起勇氣對他開口,再次錯失了唯一的機會。




P大校園里的鳳凰木,花開花落中不知迎接了多少個年少青澀的學子,又曾送走多少的雄心壯志。

五月的驪歌,撩起了每一位畢業生心中的感傷,光輝的四年大學生活,雖然有靡爛、也有荒唐,但卻是人生中最令人割舍不下的時光。

告別了大學生活,也放下了年少的輕狂,畢業生今後要各奔前程,開創一個穩重成熟的人生。

校園里到處可見依依不舍的對對情侶,男的當兵,女的傷心﹔長路漫漫,變數太多。

有人說畢業代表分手,只因步入社會後,復雜的生活環境不再像校園那般單純,無憂無慮的愛情一旦加入了現實,習慣了甜蜜的兩人,不知是否能經得起人生的苦澀。

穿上大學服的殷尚恭、慕易場及官青痕,風靡了眾多愛慕者,他們手上滿是學妹們塞爆的花束,團團簇擁的女孩們再也按捺不住分離的傷悲,光是眼淚便足以淹死他們了。

典雅她們三人也來獻上畢業花束,不過看他們三人受歡迎的模樣,想要接近他們恐怕比登天還難。

「想不到他們那麼受歡迎。」朵蘭觀察了下形勢,等著與殷學長他們照相的女同學大排長龍,在混亂之中很難接近他們。

「哼!真不明白那個官青痕到底哪一點吸引女生?」柔媚睨了被女子團團包圍的官青痕一眼。一臉的春風得意,看似風流惆儻,其實假仙得很。

慕易揚一眼即鎖住倪朵蘭的倩影,越過那些小學妹來到她面前,在望進她亮麗的容顏後,卻臉紅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反倒是朵蘭大方地對他微笑。

「恭喜畢業,學長。」

「謝謝。」

他接下了她的花,心中雖然高興,但對她手上其他的花束卻也直感交集,她送花的對象不只他一個。

「學長有空要記得回來看我們喲!」

「我會的……朵蘭,我想……」

愛慕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又沒入了另一群人之中,將花束獻給其他的哥兒們,談笑中早已將他拋出九霄云外。

原本想說出的告白又吞回肚子里,他即將去當兵,有兩年的時間無法見面,況且初出社會的菜鳥一事無成,他如何開口要人家等他。

望著佳人的倩影,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待他事業有成的那一天,他會來奪走她的心。

被眾多學長圍繞的柔媚,撫著花一般的嬌容,巧笑倩兮。就知道今天的收獲會不少,她原本是要來獻花的,但卻反而得到更多的回禮,手上抱著好几束學長回送的花束,她預備要再轉送給其他人,想不到不用花到一毛錢便能借花獻佛,輕輕松松省下不少錢,還可以留一束玫瑰回去裝飾她的房間。

她引以為傲的丰功偉業,可惜逃不過官青痕的利眼,他觀察了她好一陣子,想不到會看到這么有趣的事,欣賞到她高明的交際手腕。

「拿別人的花再轉送給別人,這招厲害。」

甄柔媚警戒地瞪著無端出現的官青痕,故意裝糊涂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耶!」

「連裝無辜都裝得天衣無縫,佩服、佩服。」

「姓官的,你什么意思?」

「周游在太多男人之間,小心夜路走多碰到鬼。」

「花花公子居然還有臉說人家,三心二意的小心遭到報應。」

他不以為意,反而笑了。「我是好心提醒你,相識一場,給你個忠告罷了。」

「多謝雞婆,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別小看女人的妒意,有時候如排山倒海,你想擋都擋不住。」

望著她高傲無畏的大眼,這一番你來我往的陣仗,官青痕在冷嘲的同時,不免暗暗欣賞起她這一面。

伸手從她手捧的花束里執起一朵玫瑰,移近鼻息細細聞香。

「玫瑰雖然美麗,卻很多刺。」

「正因為多刺,它才能保護自己,警告那此不知好歹的人。真高興你畢業了,後會無期,拜拜!」

她高傲地轉身,面對這種無禮又自大的男人,她連多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了,多說無益,她走回那群愛慕者的包圍中,接受他們的贊美和獻禮,懶得理那種喜怒無常又難以猜透心思的男人。

她與官青痕,在人生的岔路上,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被人群推擠到最外圍的典雅,緊握手上的百合花,想趁著獻花給殷尚恭的機會向他道歉,但實際上連能不能接近他都成問題。

怎麼辦呢?她不禁望著百合發起果來了。

「這花送誰的?」

「送給學長的。」她嘆道。

「哪個學長?」

「當然是……」熟悉的聲音讓她抬起頭,盯著花朵的目光毫無預期地對上一雙目光灼灼的妒眸,不知何時殷尚恭來到她身旁,嚇得她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是誰?」他嚴肅地質問,提醒自己不要嚇到她,可是拿著花束的她是如此純真迷人,令他抑不住胸口那股悸動,渴望逼迫著腳步朝她而來。他嫉妒那不知名的對方,竟然可以得到她的獻花,神情不自覺嚴厲了起來,連語氣都是沈甸甸的。

她臉上的紅暈是為誰?這疑問令他蹙緊了眉頭。

「送、送你!」她終於說出口了,捧著花的雙手高高地舉到他面前,濃郁的花香扑鼻,他感到受寵若驚,所有思緒都被擾亂了。

「給我的?」

「嗯,那個……對不起傷了你的心,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因為你老是欺負我,我一時生氣就說了氣話,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的,我、我……」本想一鼓作氣地說完話就落跑,但在望見殷尚恭俊朗和煦的笑容後,不由得呆住了。

從認識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燦爛的笑容,挂在那張嚴肅又英俊的臉上,居然是那么的適合。

「如果不是那個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抓住她拿花的手,移近鼻息,火熱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極有興趣知道答案。

被那璀璨的星眸一盯,她又退縮了,直覺地想逃。

「我、我要說的……只有這樣,再見。」

她退後兩步泄漏了想逃的意圖,他當然不會給她機會,伸出大掌霸道地緊握住她的手,轉身就朝人少的地方大步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她開始慌了。

「跟我走就對了。」

他們遠離了學校禮堂,朝濃密的樹蔭走去。

「你拉得我手好疼哪!」她想掙脫,然而殷尚恭可由不得她。望著他一意孤行的高大背影,典雅不禁開始胡思亂想,他該不會想將她拐到沒人的地方教訓她吧?

「有什麼事在這里說不行嗎?你放開呀!」

突地,她被他困在雙臂之中,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炯眸閃著詭譎之光,似乎芷透露著某種訊息。

「干、干什么?」

「你這樣子,讓我真想欺負你。」

欺……負?!他在說什么呀?她臉色霎時一片慘白。

「你……又要欺負我了!要畢業的人了還這樣嚇我!」她抗議著他的行為,後悔著自己干麼沒事來跟他道歉,簡直是多此一舉。

「這要怪你,老是存心誘惑我。」

「我誘惑你?你、你、你惡人先告狀。」什麼跟什麼呀?這霸道的人!

他厲眼一瞪,又嚇得她不敢說話。

「怎麼不是?你的臉蛋白又嫩,像個入口即化的布丁﹔鮮紅欲滴的小嘴,像顆美味可口的草莓,尤其這對大眼睛,老是閃著無辜,擺明了昭告大家來欺負你。瞧,又在無辜了,你電得我還不夠嗎?」

他的一席話讓她驚愕得啞口無言,只能呆呆地盯著他。

真可惡!那張純真無瑕的天使容顏,老是引人犯罪,他抵擋不了誘惑,索性當個惡魔。

烙下了霸氣的唇,未經允許奪走她的吻,他早想這么做了,在這人煙稀少的戀人步道上,恣意深嘗她從未允人觸碰的唇瓣,非吻她到無法呼吸的程度他不會善罷干休。

兩唇相接的觸感,完全超過了她的想像,他不但輕薄她的唇,還攻入她的唇內侵占得徹底,不管她要不要,他就是非沾惹她不可。

困住她身子的有力臂膀,像要將她揉入體內一般,狂野且毫不妥協,几乎溺斃了她的正常思緒,連思考回路都被這狂猛的火熱燒得秀逗了。

這是她的初吻,在唇齒相接的那一瞬間他便明白了,這令他興奮,也令他情不自禁,她遲早是他的,他如此深信著。

也許是驚嚇太過,也或許是她反應太遲鈍,面對他的掠奪,她就像是觸了電一般,渾身僵硬,動也不能動,任其恣意攻占而失守城池。

不知是他吻功不好,還是她太不解風情?那張見鬼的表情活似靈魂出竅,讓他想浪漫下去都不行。

「麻煩你像個女人好嗎?要哭要尖叫都可以,就是別給我擺出這種表情。」

哪有人接吻還把眼睛瞪這么大!

她在他的臂彎中嚇得失神,又在他霸道的氣息中回神。

「你……你……」

「我警告你,在我當兵期間,你不准亂交男朋友,否則我不會饒你,聽到沒。」

瞠目結舌的她,嘴巴張了一半,話還沒說半句,又失陷在他猛烈的占有中。

在畢業這天,他對她宣告了所有,并用深長的一吻,烙下了屬於他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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