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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會變嗎?

  人是會變的,因為環境因素,因為生活經驗,人是會變的,只不過是變好或變不好?這就沒有一定的準則了。

  桑念竹就覺得於培勳變了。

  變在哪裏她也說不上來,總之,他變得好古怪,變得讓她好為他擔心……啊!對了,他變得不喜歡出門。

  除了去接她之外,他老是窩在家裏——好像在躲什麼似地,自己做飯給她吃,然後,就像現在一樣,兩人依偎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看電視,隔壁小客廳裏傳來李亞梅與威廉的笑語聲,感覺很溫馨,這樣倒沒什麼不好,只不過……

  她不喜歡他陷於沉思中所流露出的那股凝重與陰鬱,而最近,他越來越常顯露出這副模樣,狀況也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他時常是一副疲憊的樣子,不是肉體的疲憊,而是精神上的疲憊。

  是工作上出了問題嗎?

  或者是……

  她使他疲憊的?

  「勳。」

  「嗯?」

  「你……最近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於培勳怔了怔,自電視螢幕上收回視線,疑惑地落到桑念竹擔憂的臉上。

  「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看起來很累。」

  怎能不累?

  從兩天一回到一天好幾回,他必須不斷「避」開某位可能是父母不愛、親人不要,自小過著被虐待欺淩的生活,在學校裏又被同學欺負捉弄、被老師挑剔為難,上班時是上司的出氣筒,沒事老是被同事推出去頂黑鍋……

  買車子居然是撞死過人的贓車,買房子沒兩天就垮成一堆破積木,天晴出門就下雨,下雨出門變下雪,下雪出門又被冰雹砸,說不定還曾經被喜歡的女孩子嘲笑過,好不容易娶了老婆又順便戴綠帽子,生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老了兒女就把他踢出門作乞丐,死了變成骷髏都沒人知道……

  呃!不對,那傢伙還沒死。

  總之,那傢伙半生悲慘,滿肚子鳥氣無處發泄,忍到最後無法再忍,於是變身為舉世無雙霹靂無敵的變態殺人魔,向警方挑戰,向人世挑戰,向上天挑戰,最後還把他列入排行榜上第一號獵物,害他每天忙著練習左閃右避,日後搞不好還能加入NBA籃球隊……至少他的身高夠格了。

  「不用擔心,」於培勳攬緊她,在她額上啄了一下。「只是工作上有個瓶頸跨不過去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

  「沒有別的原因了嗎?譬如……」桑念竹小心翼翼地仰眸瞅住他。「我?也許是我讓你太累了,我想你並不需要天天去接我下課,我也可以自己來的。還有,也換我來做飯給你吃好不好?雖然我做的沒你做的好吃,但是叔叔都說我做的很不錯,只要你不太挑剔……」

  於培勳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口,讓她無法再胡言亂語下去。半晌後,他移開唇,輕撫她赧紅的嬌靨。

  「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做飯是因為我喜歡做家事;而且如果我不去接你,老是窩在屋裏不動,遲早會胖成一只大公豬,難道你喜歡我那個樣子?」

  桑念竹忍俊不住失笑。「怎麼可能?我還覺得你太瘦了呢!」

  「咦?真的?」於培勳驚訝地俯眸看看自己,又摸摸胸膛。「不會啊!我還滿有肌肉的嘛!像那種隨身攜帶糖醋排骨的男人才叫瘦排骨,OK?」

  桑念竹笑趴在他胸前。「豆豉排骨呢?」

  「哦!那是黑人瘦排骨。」於培勳一本正經地回道。

  「紅……紅燒排骨?」

  「印地安瘦排骨。」

  「那……那白人瘦排骨又是什麼?」

  「唔,這個嘛……」於培勳攬眉苦思片刻,驀地彈了一下手指。「啊!對了,粉蒸排骨!」

  桑念竹笑得更誇張了,笑得李亞梅和威廉好奇地跑了過來。

  「你們在說什麼?分我們笑一下吧!」

  於培勳瞟一眼懷裏的桑念竹,「排骨。」他說,仍是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

  「呃?」李亞梅呆了呆,旋即恍然。「我知道了,明天你要煮排骨對不對?」

  「不對,」代替於培勳回答的是她身後的威廉。「明天要出去吃。」

  「咦?啊!」李亞梅驀然指住桑念竹。「你的生日!」

  「答對了!」

  「我也要去!」

  於培勳想了想。「好,你也一起去。」反正威廉一定會跟著他,讓李亞梅去和他作伴,總好過威廉一個人插在他和桑念竹之間尷尬。

  「太好了!」李亞梅眉開眼笑地跳過來坐到桑念竹另一邊。「明天什麼時候?在哪裏?」

  她問的簡潔,於培勳也回得簡潔。

  「晚餐,聖詹姆斯俱樂部。」

  「Great!」

  見她興奮得好像瘋了似地,於培勳真想潑她一盆冷水試試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我們要上樓了,」他起身,牽著桑念竹。「這邊就讓給你們吧!」經過威廉身邊時,他停下來扶著威廉的肩並耳語過去,想給他一點忠告。「你要小心一點,她是……」耳語倏止,面色微變。「耶穌!」

  威廉迅速回過頭來。「怎麼了?」

  吸了口氣,於培勳很快就鎮定下來,並對身邊的桑念竹歉然道:「對不起,我剛剛才突然想起明天有點事,不能去接你了,你能不能自己去呢?」

  「可以啊!」

  上帝保佑,幸好她沒有起疑。

  「抱歉。」誰知一抹笑容剛要浮上來,半途又僵住,於培勳再次變色,咽了口唾沫,他改口了。「那個……對不起,我忘了在聖詹姆斯俱樂部定桌位,到格倫大飯店好嗎?」

  「好啊!」

  「……不,格倫大飯店還是不太好,到比佛飯店吧……」

  「也可以,只要你……」

  「……不,不,還是到諾丁山飯店……」

  「無所謂,我都……」

  「……不,我們幹脆到布萊頓……」

  「……」

  「……不,到利物浦……不,還是到約克郡……下不,到湖區……呃,蘇格蘭……」

  他終於停下來了,發現每個人都用那種「你有毛病」的眼神瞪住他,特別是李亞梅那張臉,簡直就像用炭抹上了似地,表情更是兇狠得似乎已經計畫好要將他斬成幾大塊。

  他終於知道潑她冷水之後她會有什麼反應了。

  「我想,」他苦笑。「明天我還是在家裏煮給你們吃好了……啊!不行,我們不能留在家裏……」

  「於培勳,我殺了你!」

  冷水潑太多了!

  ************************************************

  「麥尼,請我吃早餐!」

  「嗄?啊!」麥尼很快就會意了。「好,那,威廉,你留下來幫阿曼達的忙,我跟著他就夠了。」

  兩人來到上回喝下午茶的小餐館,叫了兩杯咖啡。

  「你的臉色不太好,又出了什麼狀況嗎?」

  於培勳疲憊地往椅背一靠。「威廉一定要隨時向你報告我的去向嗎?」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

  「但反而不安全了。」

  麥尼眉一皺。「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於培勳逼前靠在桌沿,兩眼盯住麥尼。「如果不是威廉的問題,那就是他向你報告之後出的問題,無論我要到哪裏,那傢伙總會事先知道。原本今晚我要帶我女友去俱樂部過生日,但是昨晚我當場更改了將近十個地點,包括我家在內,卻還是逃不過那傢伙的毒手,最後我說今天再決定,果然就沒有再看到任何狀況了。你說,這算安全嗎?」

  「怎麼會這樣?」麥尼吃驚的低呼。「如果說是我的辦公室又有問題,可是我不一定在辦公室裏接到他的報告啊!」

  「你沒有跟別人說?」

  「這……」麥尼遲疑了下。「其他四人不能不讓他們知道,我需要他們做好隨時支援的準備。」

  「天知道他們又跟誰說了!」

  「不會!這回絕對不會了!」麥尼堅決地否定了於培勳的猜測。「我告訴過他們,如果他們又透露任何消息出去,我會立刻把他們踢出重罪組!」

  「如果是這樣……」手掌撐住下巴,於培勳沉吟。「現在有那種儀器查不出來的竊聽器嗎?」

  「聽說有,我不太確定,這要問約瑟巴才清楚。」

  「這就麻煩了,如果是放在你們身上,甚至我自己身上,那……」於培勳自嘲地哼了哼。「以後我們都必須裝啞巴進行筆談嗎?」

  麥尼沉默了會兒。

  「培迪,你這樣避也不是辦法,不如……」

  「又要說服我作餌了?」

  「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錯,我回臺灣才是一勞永逸的做法!」於培勳憤然道。

  「你的女友呢?」

  這回換於培勳靜默了好半晌,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咖啡,反問:「你那邊又查得如何了?」

  「還在努力當中,你要知道,全英國有多少警察,要一一去比對我們擁有的線索來過濾,再由羅特和道南負責查探大倫敦區內的嫌疑者,大倫敦區以外的就必須委托當地的署長先把他們所知的資料送來給我們,至於阿曼達則負責查探非警察身分的嫌疑者……」

  「有那種人嗎?」於培勳咕噥。

  「……而約瑟巴則再回到過去那些現場作更仔細的搜證,希望能找出更多的線索來;」麥尼不理會他,兀自說自己的。「還有你,你一有空就來檢查約瑟巴所搜集到的線索,看看有沒有他檢驗不出來的訊息。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又不能讓自己人知道我們在查他們,那會引起極大的反彈。所以……」

  「真囉唆!」於培勳喃喃道。「簡單的說,就是什麼都還沒查到?」麥尼頷首。「那你呢?你又在幹嘛?蹺著腳丫子下命令?」

  「我?」麥尼大嘆。「我要應付最困難的一件事。」

  「什麼?」

  「上司。」

  麥尼一張臉苦瓜似地,於培勳反倒有趣的笑了。

  「你們總督察還在威脅說要調你們的職?」

  「這倒沒有,因為那個兇手把目標放在你身上,所以外頭不再出現死人了,如此一來,總督察就可以告訴媒體說這是警方追緝有力的結果,兇手因而不敢再動手了……」

  「真會說。」

  「……不過這不表示他不會催我們破案,只要一天抓不到兇手,媒體就一天不會放過我們,總督察自然不會放松他的督促。每天總要抓我一、兩回去報告進展如何,我又不能告訴他說我懷疑自己人是兇手,這種沒證沒據,僅靠推測的結論我可不敢亂說,因此……你在幹什麼?」

  於培勳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嗄?啊!你說完了嗎?」於培勳一副剛被驚醒的模樣,超誇張的。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麥尼又好氣又好笑。「是你問我我才說的,居然這麼……」

  「不捧場?」於培勳懶洋洋地坐正。「我問你一句,你回我一拖拉庫,要發牢騷拜托不要拿我當垃圾桶好不好?」

  「我才不是發牢騷,我是……」頓住,搖搖頭,「算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麥尼渴望地凝住他。「你到底決定如何?繼續等我們慢慢抽絲剝繭,也許兩、三個月後才能揪出兇手,也許永遠不能,或者……一勞永逸?」

  「唔!這個嘛……」於培勳捏捏鼻梁。「很奇怪,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我知道,」麥尼靠回椅背。「我也有同感,對於我們所有的一切,包括想法和行動,他太過於了若指掌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傢伙卻做到了,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呢?」

  「就是這個!」於培勳忽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嚇了麥尼一大跳。「他是怎麼辦到的?」

  麥尼突然啊了一聲。「難道是羅特他們四個下面那些人?嗯,的確很有可能,他們是最接近我們,而且很容易便可以在我們的命令中猜測出我們打算做什麼,也知道我的辦公室裏……」

  是嗎?

  於培勳猛抓頭髮,總覺得關鍵只有一點,只要抓到那一點一切就解決了,但他就是抓不出來!

  見鬼,他又不是福爾摩斯,要他想這種事不如叫他去撞墻還比較快!

  為什麼這種事不能像電腦程式一樣有一定的程序和規則可循呢?他知道該如何破解程式,這對他來講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那種偵探模式,還要加上人心、人性,以及人的思考,這就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如果他的人生經驗多一點的話,或許……嗯?人生經驗?唔,如果說……不,這也不行,除非……

  「培迪?」

  「嗯……」驀然回神,他茫然以對。「嘎?」

  「你想……」麥尼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兀自攬眉思索。「威廉會有問題嗎?」

  「沒有!」於培勳毫不猶豫地斷然道。

  「為什麼你能如此斷定?」

  「我當然有我的根據。」

  「是嗎?可是……」麥尼仍是懷疑。「你確定你的根據不會有任何錯誤嗎?」

  「當然……」於培勳忽然停住,蹙眉。「呃……這個嘛……」也許他應該和老爸再聯絡一下了。

  「他是黑發綠眸,我不知道他是左撇子或右撇子,但是他兩手都會寫字、用槍,聽說他的繼母很不喜歡他,對他不太好,所以他早早就搬出來獨居。還有,為何其他人保護你都會出事,就是他不會?另外,我們連續四年拒絕他進重罪組,去年他還因此跑來找我發飆,追問我為何拒絕他?我告訴他是經過重罪組所有督察的一致決定,所以……」

  「他不是那種人!」於培勳不耐煩地打岔進去。「他是個樂觀的人,不可能做那種事。」

  「你很會看人?」

  於培勳靜了數秒。「至少我沒有‘看’到他有做那種事。」

  「你確定如果他有做過的話,你一定‘看’得到?」

  當然!

  ……可是……也或許……

  警察就是警察,麥尼越說他就越懷疑起自己來了。

  「我還是不認為他是那種人。」

  「好吧!那麼我會派人在你的住所附近站崗,避免他在你不在家的時候到你家搞鬼。」麥尼轉開話題了。「現在,你到底作何決定?」

  於培勳嘆氣。「我不是警察,實在沒有勇氣去做那種事,可是我會考慮,過幾天再答覆你,可以吧?」

  無論知何,他必須先和老爸談過再說。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等不到和他老爸談過,事情進展就逼得他非得下決定不可了!

  ************************************************

  在麥尼的特別囑咐下,威廉不再隨時報告行蹤,雖然有點冒險,但也是一種試探,試探威廉的報告究竟有什麼影響?

  果然沒事!

  於培勳躲在自己家裏為桑念竹過生日,雖然不像他計畫中那樣豪華,但桑念竹毫不在意,只要於培勳能陪在她身邊,她就很歡喜了。

  「快,禮物,禮物,我們都送她禮物了,該你了,大廚師,該你了!」

  「先吃蛋糕……」

  「吃你的頭啦!先送禮物啦!」

  李亞梅比桑念竹更好奇,好奇這回於培勳又要送出什麼超級大獎?

  確實是大獎,一條鑽石項煉,綴著一顆八十克拉,淺藍色如海水般清澈的海藍寶石,再搭配兩顆總重八十克拉的鑽石,閃亮耀眼得連天上星星都比不上。

  李亞梅吞了口口水。「一……一鎊?」

  於培勳頷首。

  李亞梅兩眼一翻,跌到沙發上去了,「我昏倒了!」然後馬上又跳起來。「大廚師,下回你要去戴比爾斯時,記得叫我一聲啊!」

  「誰理你!」於培勳嗤之以鼻地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吃蛋糕了吧?」

  這一夜,雖然有兩顆超級牌菲利普,但於培勳與桑念竹依然過得甜蜜又溫馨,安詳又平和。

  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過得如此甜蜜安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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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於培勳是個性情陰晴不定的人,很容易發怒,也很容易退縮,但這一輩子,他從沒有如此恐懼害怕過。

  氣急敗壞地一頭撞進麥尼的辦公室裏,於培勳一看沒人,罵了一句臟話,回頭差點撞翻威廉,另一句咒罵,猛然推開威廉,他再衝向約瑟巴的工作室,麥尼果然在那兒。

  「麥尼,請我吃午餐!」

  看他面色灰敗一臉慌張,麥尼悶聲不吭抓住他就走。依然是那家小餐館,這回麥尼點的是酒,先讓於培勳喝下一杯酒鎮定下來後,才另外再叫了兩杯咖啡。

  「什麼事?」

  「那傢伙……那傢伙要對我的女友下手!」

  麥尼大吃一驚。「為什麼?」難怪於培勳會這麼慌張。

  「因為你派人在我家附近站崗,他就不能到我家搞鬼,威廉又不再向你報告我的去向,所以他難以掌握我的行蹤,我想他是被逼急了,所以想抓我的女友來逼我自己踏入他的陷阱。」

  「我會派阿曼達去保護你的女友,不過……」麥尼當機立斷地說。「你最好暫時不要和你女友見面了。」

  「為什麼?」於培勳抗議。

  「你不想有什麼意外連累到你女友吧?」

  於培勳沉默了。

  「總之,現在你最好離你女友遠點,讓那傢伙以為你們分手了更好,這樣自然能減低你女友的危險。」

  於培勳蹙眉咬住下唇,片刻後。

  「好吧!」

  「還有……」麥尼拍拍他的手。「為了你的女友,你最好趕緊下定決心了。」

  於培勤抬眸盯住麥尼好一會兒。

  「我願意作餌!」

  但願意作餌是一回事,真正要下海去作餌又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必須能誘出那個傢伙,又要能保住餌的安全,這就不是很容易的事了。

  「……好,那就這麼決定,你依然照計畫到公司去,我們會在轉角那邊埋伏,你放心,我們……」

  「等等,他改變主意了!」

  大家面無表情地相互對視一眼,一聲不吭,不約而同地跳起來各自在麥尼的辦公室裏到處摸索搜查。

  「找到了!」阿曼達立刻把竊聽器交給於培勳。

  於培勳嘆氣。「還是清潔工。」

  「沒想到蘇格蘭場這麼好‘混’。」羅特嘟囔。

  「如果真的是自己人,那就不奇怪了。」

  「我們還是到約瑟巴的工作室去吧!」

  於是他們立刻大搬家搬到了約瑟巴他「家」,然後於培勳搭著麥尼的手臂老半天後,搖搖頭。

  「他還沒有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那就只好等 !l

  ************************************************

  下線,關機,桑念竹結束工作轉過身來,卻見李亞梅緊皺眉頭盯住她瞧。

  「怎麼了?」

  李亞梅雙眉一挑。「問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

  「我怎麼了?」桑念竹起身,漫不經心地到書櫃找書。

  「大廚師為什麼都沒來找你了?」

  聞言,桑念竹不禁怔忡地沉默了,手上的書久久不再翻動。

  她的感覺確實沒有錯,於培勳變了,有什麼煩心的事讓他變了,雖然那天他若無其事的說沒什麼大不了,她還是不相信,原本想慢慢找機會套他的話,不料他卻搶先一步通知她,說他最近會很忙,所以沒有時間來找她,希望她也暫時不要去找他……

  不,不是希望,他是在命令她,命令她暫時不要去找他。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他變心了?

  還是他的家人反對他們在—起?

  或者是他有什麼麻煩?

  「看你這樣坐立不安,去找他吧!」李亞梅嘆著氣說。

  「可是他說要我暫時別去找他呀!」

  「你是他兒子啊!這樣聽他的!你關心他去看他,誰能說你不對?總之,他要是不懷好意想腳踏兩條船或什麼的,你去正好揭穿他的陰謀,他若是真有麻煩,你去也正好幫他的忙。哼哼,說不定他是在試探你,看你夠下夠關心他到會不顧一切去探視他喔!」

  不為揭穿他的陰謀,不為滿足他的試探,只為了她真的關心他,因為當他叫她暫時別去找他時,他的臉色表情真的很可怕!

  所以,她決定去看看他!

  挑了一個沒課的日子,桑念竹先繞到市場去買了一些水果,再獨自來到於培勳的住宅前,遲疑半晌後,終於按下門鈴。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關心他而已,於培勳不能拒絕她的關心。

  但是大門甫一打開,她就知道自己來錯了,因為當於培勳一看清按門鈴的人是她時,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驚恐,慌亂,她永遠出忘不了。

  「你你你……你這個笨女人,誰叫你來的?我不是叫你不要來找我的嗎?」

  聽他氣急敗壞地怒吼,桑念竹不禁駭得連退兩步。

  「我……我擔、心你……」

  「不用你擔心,快走!」

  「可是你的樣子……」

  「別管我的樣子,你快走,聽見了沒有?」

  「勳,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

  「你……滾!快給我滾!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滾,快滾呀你!」

  見從未對她生過氣,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的他竟然這樣兇狠的瞪她、吼她,她不禁嚇得連連倒退不已。

  天哪!誰來告訴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該死!該死!真該死!」

  於培勳詛咒著避在窗簾後,心痛的目光緊隨著桑念竹淚流滿面離去的纖細身影。

    「她為什麼會來?該死的阿曼達又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

  羅特先交代威廉立刻去保護桑念竹,之後轉回來正要對他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

  「哈囉……該死,阿曼達,你……什麼,在市場跟丟了她?笨蛋,你又不是菜鳥,怎麼會……不,她到這兒來找培迪了……對,我叫威廉去保護她,你可以先和威廉聯絡……好,我會轉告他……」

  關掉手機,「培迪,」羅特拍拍於培勳的肩。「阿曼達要我跟你說對不起,她下次絕不會再搞丟你的女朋友了!」

  咬著牙,於培勳突然反手抓住羅特,然後恨恨地說:「你可以叫麥尼收攤了,那傢伙又臨時改變主意了!」

  「我就擔心會這樣,威廉一出去肯定會搞砸,」羅特苦笑。「可是又不能不叫他去保護你的女友。」

  「都怪阿曼達!」

  「這也不能全怪她,你知道,為了謹慎起見,今天的行動只有我和麥尼知道,甚至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一切,其他人全被瞞在鼓裏,所以……」

  「可是這樣一來,那傢伙一定會有所警覺了,」於培勳忍不住大叫。「這樣我這麼辛苦來設計這個陷阱又是為了什麼?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有多麼緊張害怕嗎?更該死的是害我得這樣把我女友趕走,天哪!這件事情過後我又該如何向她解釋?」

  「……抱歉!」羅特只能說這兩個字。

  「Shit!」

  羅特無奈地看著他忿忿地把自己摔在沙發上生悶氣。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還真懷疑那傢伙是不是跟你一樣有什麼特殊天賦,不過仔細想想又不太可能,畢竟像你這種人應該是絕無僅有的吧?」

  聞言,於培勳不由得更是火上心頭。

  哪裏是絕無僅有,他那個混蛋老爸就是另一號怪胎,一個沒良心的怪胎!

  真該死,當寶貝兒子在生死關頭掙扎之際,老爸居然有興致陪老媽去什麼荒郊野地過見鬼的什麼兩人世界生活,而且連手機都不帶。

  老爸是早就知道他又會打電話去「騷擾」嗎?

  好,既然老爸無情,就別怪兒子無義!

  老爸想甩開他,他偏要讓老爸甩不開他;老爸要和老媽甜甜蜜蜜的過,他偏要;

  哼哼哼,老爸,你完蛋了!

  ************************************************

  一見李亞梅活像個出軌的火車頭似地撞進來,公寓裏的小貓小狗一溜煙全都跑光了,個個躲在房裏從門縫裏偷看,看她氣衝衝的飄上樓,再撞進桑念竹房裏,然後,是一陣開水達到沸點的尖叫聲。

  「他回臺灣了!」李亞梅揮舞著兩手怒吼。「那傢伙居然給我回臺灣了!」

  桑念竹手上的紅茶鏗鏘一聲落地。「他……他回臺灣了?」

  「對,他已經把房子租給別人了,那個房客說他回臺灣了!」李亞梅憤怒地來來回回走,看到有什麼擋她的路,她就一腳踢過去。「我還跑到威迪生去問,那個什麼經理也說他回臺灣了,狗屎,他竟敢這樣悶不吭聲的溜回臺灣!」

  桑念竹頹然跌坐在床上,纖秀的臉上一片茫然。「為……為什麼?」

  李亞梅兩手恨恨一揮,怒吼:「當然是……」忽又頓住,瞧見桑念竹那副世界末日終於來臨的樣子,她也說不下去了。「算了,我再去找人問問看好了!」一陣風也似的,她又轉出去了。

  還有什麼好問的?

  男人不都是那樣,她還以為於培勳會有所不同,看來也是和其他男人一樣吃同一槽豬食的!

  沒關係,還有一個備用的——康納爾,那傢伙還沒死心呢!正好拿來轉移一下小念念的心思,免得桑念竹真的傷心絕望到活不下去了——這點最教她擔心,過去的事有空再追悔,現實狀況先解決再說。

  只可惜了那些珍貴珠寶,早知道就去租一個銀行保險箱來存放了,唉!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而房裏的桑念竹,垂首呆坐在床邊良久良久後,終於慢慢抬起頭來,更挺直了背脊,臉容上一片堅毅之色。

  不,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於培勳是那種人,必定是有什麼原因使得他失態而對她發怒,也必定是有什麼緊急事件令他不得不立刻回臺灣,連通知她一聲都來不及,她相信必定是如此。

  可是不管是什麼事,她相信事情過後他必然會再來找她,所以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回來,等他再來找她,等他再對她付出他的情並接受她的愛。

  是的,她會等下去的,無論多久,她會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

  於培勳的表情很奇異,不是恐懼,不是憤怒,也不是擔憂,又好像全都是,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

  他「看」到什麼了!

  「怎樣,那傢伙又想下手了嗎?」

  慢條斯理地收回搭在麥尼臂上的手,於培勳的臉色迅速恢復正常。

  「沒有。」

  麥尼一怔。「沒有?」

  「是沒有。」

  「可是你剛剛一定有看到什麼吧?」想到他前一刻的臉色,麥尼不能不懷疑。

  於培勳驀然咧嘴一笑。「我看到第一個和你上床的女孩子。」

  麥尼又是一呆,繼而神情一沉。「你想敷衍我,為什麼?」

  於培勳突然歪著腦袋似乎在回想什麼。「嗯!我想想……啊!對了,她有一副大胸脯,耳後有顆痣,高潮的時候像羊一樣咩咩叫,而你呢!吼一聲就沒了。」

  麥尼的臉驟然脹紅。「你……你什麼不好去看,看那個做什麼?」

  於培勳聳聳肩。「你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吧?」

  「那又如何?」

  「下星期你會遇見她,而且……」

  「咦?」

  「……你會得知她有一個女兒……」

  他指住麥尼的鼻子。

  「你的女兒!」

  「……欸?!」

  ************************************************

  「你知道我一直想看划船比賽的嘛!陪我去看一下會死嗎?」

  李亞梅苦勸死賴在書桌前一動不肯動的桑念竹,後者始終穩如泰山地看她的犯罪學。

  「既然你已經約了康納爾,我就不用去了。」

  「那是因為他說跟他去就不用跟別人擠了嘛!何況」李亞梅說著硬搶去桑念竹的書。「還有秀勤和她媽媽呀!」

  桑念竹還是搖頭。「我不去。」

  「你不用在意康納爾,你是陪我的嘛!」

  「不去!」

  李亞梅正想再勸,忽而靈機一動,竊笑了一下,旋即沉下臉去。

  「喂,你這樣真的很過分喔!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啊?請你陪我看一下划船比賽,你就這樣龜龜毛毛的,是不是想我翻臉啊?」

  好了,夠了,桑念竹的兔子本色立刻重現江湖,立刻乖乖的讓李亞梅拎著長耳朵去和康納爾會合。

  看划船比賽去也!

  同一時刻——

  深呼吸了好幾十下後,於培勳終於毅然走出公司大門,大步朝路口走去,威廉已經被他甩在公司十三樓,可能還在那兒團團亂轉找他,即使有什麼意外,也不會意外到威廉身上去。不過……

  他又深吸了口氣,卻仍壓抑下住越來越急遽的心跳。

  雖然早已做好充分得下能再充分的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他依然無法不害怕。

  萬一情況不是按照他所「看見」的那樣進行呢?

  那他的後半輩子豈不真的完蛋了?

  不過,無論他如何恐懼、擔憂,他仍然沒有停下腳步,甚至在踏上斑馬線之際,他依舊毫不遲疑。

  為了桑念竹的安全,他不能遲疑!

  突然,他腦袋輕輕一轉往右邊看去,就如同他之前所「看見」的,一輛黑色轎車倣佛出閘猛虎似地對準他衝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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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你想不到是我把你兒子撞成植物人的吧?」

  闇影中,陰騖的問話倣佛寒夜風雪般冰冷地傳入沉坐於沙發上的於司讖耳中,聞言,他淡然一哂。

  「確實,相當令人意外。」

  「如果我說這樣還不夠,我一定要他死,你是不是會更意外?」

  「沒錯,是更意外了。」於司讖以他一貫溫文爾雅的態度,幾近於冷漠地回答,比最典型的英國人更像個英國人。「不過,我能請問為什麼嗎?」

  「因為他說他現在還不會死,所以我偏偏要他現在死!」

  「原來如此,」於司讖點點頭。「確實是個好理由。」

  躲在黑暗中的人似乎有些疑惑。

  「你……為什麼都不緊張?」

  「如果我緊張了,你會放過我兒子嗎?」

  「當然不會!」

  「那我又何必緊張。」

  黑暗中的人似是更加難以理解,也很不服氣。

  「你……以為你救得了你兒子?」

  「我沒有想過要救我兒子。」

  「咦?那你……」

  「不過我也有點意外要給你。」

  「……是什麼?」

  「你自己不會看嗎?」


  ——待續,「心電感應」之四《明裏趕你暗裏救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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