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七季-【初夜逃妻】《全文完》

《初夜逃妻》作者:七季

好男人不風流,溫柔的體貼,總是特別誘人;
風流的男人,不知羞的討好,總是特別纏人。

李柏川不懂,他挺有名一個律師,怎麽在蘇紫予嘴裡說出來,
就跟拉皮條似的。他只是很單純地想找一個女朋友,
這跟花心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他的女朋友都很漂亮,
那不然呢?當然是因為他喜歡漂亮女人。
像他這種要外貌有外貌、要家世有家世、
要事業有事業的男人,找個漂亮女人不過分吧?
再說,他這人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只跟女朋友滾床單,
沒想到,他竟不小心跟蘇紫予有了一夜情,
床上床下滾得欲罷不能,才發現這女人不但沒稀罕他,
還一臉嫌棄樣。以前的李柏川一向自負,女人他不缺,
要他苦追女人,他做不來,但跟蘇紫予搞了二夜情後,
李柏川決定,這女人他不只想追,還想捉回家當老婆。
1

評分人數

    • 甩繩馬騮: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一章】

  位於商業街上一家有名的國際飯店的三號廳裡,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婚宴。男方是個小型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女方據說是模特兒,但實在沒什麼名氣,到不了大家一聽就知道的程度,但單看長相,的確是模特兒的級別沒錯。

  一場婚宴花費不菲,其中各種環節上的設計也很豐富,顯然是下了番心思,看得來賓也是賞心悅目。敬酒結束後,剩下的就只有踏踏實實地吃飯了。

  在這一派喜慶的氛圍中,只有一處顯得突兀,那一處也是來賓中的知情人士交頭接耳,吃飽了都捨不得走的原因。

  在杯盞往來,歡聲笑語的新婚現場,每桌都是圍了一圈人,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很給新人面子,見誰都是一臉的和氣,除了位於靠近大門和牆壁夾角的那桌。

  偌大的一張桌子圍坐的人也不少,卻硬是被自動劃分成了兩個區域。其中一個人自己處於一個區域,其他人集體處於另一個區域。那些人很自覺地移動椅子,寧可大家擠一擠挨著肩膀,也要與那個人隔出鴻溝般的距離,好像這人身上有什麼無可要醫的傳染病似的。不知道的人遠遠看去,還以為那是哪個領導位於上座在對下屬們訓話。

  這個被默默地排擠的人就是李柏川,他的厲害之處在于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好像與這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只覺得坐這地方還挺寬敞的,兩條手臂橫過也不影響挾菜,於是也就很隨興地吃著他的飯。不是他反應遲鈍,是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被別人隔離的理由,這些人他又不認識。

  李柏川不認識別人,對方可全都認識他啊。他坐的這桌是新娘好友的區域,新娘的好友是沒有人不認識他李柏川的,他們每個人都聽過新娘跟他們數落這個李柏川的不是。

  年青英俊、學歷高,是最有潛力成為未來金融案律師的繼承者,知名企業家的三公子。但這些都是以前,在和新娘分手後,他就成了唯利是圖的吸血鬼、紈褲的富二代,流連聲色的偽君子。

  在新娘對李柏川的描述中,這就是個見著女人就精蟲上腦的下流胚子,見到金錢就沒有原則的吸血鬼,只要是為了打贏官司,什麼辦法都使得出來,只要他給的錢夠多,就算是昧著良心的案子他也接。

  在新娘繪聲繪色的描述中,但凡李柏川看不順眼的人,只要鎖定了你,只要被他找到一點破綻,他就會像白蟻一樣一點一滴地把你整個人吃光,連白骨都不剩。

  而這樣的人在今天出現在這個場合,每個人的心情自然是不會好的,萬一被他隨便掃一眼記恨上自己,然後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變成發洩物件,化為白骨,那不是很慘?那誰還敢去惹他啊,最好連視線都不要有交流。是的,李柏川是新娘的前男友,而且是新娘最恨的一個前男友,而且還是個不知出於什麼自虐心理,前來出席前女友婚禮的前男友。

  新娘倒是說過她也給李柏川發了請柬,但那絕不是分手了還是好朋友的善意邀請,那純粹就是為了噁心他,誰想到他真的就來單刀赴會了,這是準備鬧事來的嗎?可憐的是他們這些同席的人啊。

  他們身為新娘好友,不好提前離場,但在這裡陪著,腦子裡又全是那些關於李柏川的恐怖故事。加上他這個人確實還是有點名氣的,其他桌的有些人也認得他,不時地朝他那邊看,就像在監視似的。李柏川倒是一副吃得自在的樣子,可苦了跟他處在同桌的人們了。

  李柏川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看上去很是執著於這一桌子的飯菜。但是律師嘛,都是心裡能藏得住事的人,誰知道他那一臉淡漠的表情下正在醞釀什麼,真是越想越可怕。

  李柏川挾了一隻蝦,正在熟練地用筷子扒皮。身旁有道人影由高到低閃過,坐在他的旁邊。這對於兩側一直是空蕩蕩的李柏川來說有點新鮮,但他也沒有特地朝旁邊看。婚宴嘛,當然都是主辦方請的客人,他又不認識,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欣欣真是的,說結婚就結婚了,這是不是就叫閃婚?他們認識多久,有一個月嗎?」身邊那人剛坐下就開啟了話匣子,聲音聽上去很清脆,說話節奏很快。

  那人話裡的欣欣是在說新娘,的確算是閃婚吧。李柏川在心裡不自覺地搭話,但又覺得很奇怪,旁邊的女人在跟誰說話呢?根本沒有人理她啊。

  「那個新郎啊,不覺得長得太平凡了點嗎?不是我瞧不起他啊,但是比欣欣矮半頭,我猜還是墊了增高鞋墊的。雖然欣欣也有穿高跟鞋,但是看著真的很不搭啊。」說著還很誇張地歎了聲氣。

  李柏川在內心點頭,新娘怎麼說也是模特兒出身,除了像他這樣內外兼具的人站在她身邊養眼外,換另一個都難免要差一些的,何況這個新郎連普通人都不如。

  「果然還是因為那個吧,錢啊。」女人又是一聲歎息,「這要說的話也沒什麼錯,難道條件挺好的女生要跟著窮光蛋過苦日子嗎?但是小開又不是只有這一家有,要不要這麼急著就把自己給嫁了?」

  說得太對了,起碼要貨比三家嘛。而且那個新郎要說實力也一般吧,比起他差遠了。李柏川在心裡這麼想著。
  「喂,我說你啊,我在跟你說話啊。你光在那一臉贊同的樣子有什麼用,就不能看我一眼嗎?」

  李柏川的思緒拉回來,筷子下麵的蝦連動都沒動。他轉過頭,看了眼那個原來一直在跟他說話的女人。

  對於參加婚禮的人來說,這女人穿得算是隨意的了,簡單的白襯衫配條藍色長裙,長長的頭髮綁成簡單的馬尾,不知是有燙過還是自然卷,馬尾蓬蓬松松地捲曲著,顯得很有精神。臉上畫著淡妝,一雙圓圓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看著他,那眼神挺熱情的,看得他還愣了下,以為自己跟她認識。但他仔細辨識了下,確實是沒見過的人。

  這會同桌的人都緊張死了,這人誰啊?從哪冒出來的啊?要聊天,這裡這麼多人是隱形的嗎?看李柏川坐那個位置也知道不同尋常吧,有沒有腦子啊?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說新郎很醜,是當作大家都沒長眼,就你看出來了嗎?但是吐槽也要找好物件啊喂。

  「你好,蘇紫予。」蘇紫予大方地伸出了只手。

  李柏川愣了下,倒也沒怎麼過多猶豫地握了她的手,「李柏川。」

  蘇紫予道:「我知道你,你是欣欣的那個律師前男友嘛。對於你們剛分手,欣欣就嫁了這麼個沒特色的小開,你有什麼感想嗎?」

  旁邊的人已經暗暗地在心裡翻桌了。來人啊,把這個瘋女人帶走啊,幹嘛刺激他啊?

  李柏川盯著蘇紫予那雙很有神采的眼睛看了會,隨之也學她歎了口氣,「她真是太不冷靜了。」他說:「挺好的一個女人,相貌不錯,性格也不錯,就算偶爾會亂發脾氣也是正常的,只因為失戀就做出閃婚這種過激的事情,真是可惜了。」

  「真的。」蘇紫予點頭,「就欣欣那張巴掌臉,超級上鏡的啊,也很會和媒體打交道,如果堅持下去,她一定會紅的。現在她因為結婚要引退,簡直是全國人民的損失。」

  兩人沉默半晌,同時都是一點頭,說:「還是太衝動了。」

  兩人都是一副很遺憾的表情,彷佛這不是一場婚禮。

  見過唱衰新人的,沒見過這麼惺惺相惜地唱衰新人的。那個李柏川還真敢說啊,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而那個女的到底是誰啊?兩人竟然還碰杯喝了口酒。
「所以說,你要負很大的責任。」蘇紫予跟李柏川一樣,好像看不到桌對面那些面面相覷的人們,「如果不是你們分手,欣欣哪會賭氣,這麼就快嫁人。」
  「被甩的是我。」李柏川不否定蘇紫予的說法,因為他也是那麼認為的。
  蘇紫予瞥了李柏川一眼,好像真跟他很熟似的,「欣欣說是因為你劈腿。」
  「我從不劈腿。」
  蘇紫予忍不住笑了出來,弄得在他們對面那些人想把她劈死。只聽到她說:「好啦、好啦,你這最後一任前男友的大名連我都聽過,光是跟你分手後就閃婚的,欣欣是第四個了吧?」
  看著李柏川陰沉著臉,害得坐在他們兩人對面一群人很恐懼,以為會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信不信我告你誹謗」的話,結果只見他擰著眉,沉著臉盯著蘇紫予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真沒有。」
  那群人在心裡倒抽一口氣,他這語氣聽起來還帶著幾分委屈呢。
  李柏川是真的很無奈啊,為什麼和他分手的女人都轉眼就嫁了別人?最想知道這答案的人是他啊。但其他人偏偏把他當成了那個答案,可他真的什麼也沒幹啊。
  李柏川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因為他太優秀,她們受不了再也找不到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的落差,於是一時心塞,就把後半生交給運氣隨便嫁了。可是既然如此,又幹什麼要跟他分手呢?每次被甩的都是他啊。
  蘇紫予可能也沒想到李柏川的辯白會這麼無力,好像真是欣欣誤會了他似的。可是她是欣欣的朋友啊,當然要向著朋友說話,哪會那麼容易被他迷惑。她甩了甩手,「看你能這麼鎮定地來參加婚禮,就知道你也沒那麼喜歡她了,一般人都會覺得很痛苦吧?才不會自討沒趣地來參加婚禮呢。所以就算是欣欣提的分手也不怪她,一定是在你那裡感受不到愛。」
  「愛人就要讓自己痛苦嗎?看到她嫁了不錯的人因而感到很欣慰,就不算愛了?」李柏川不是在諷刺,而是在詢問。
  「呃……」蘇紫予被問住了,因為沒想著他能這麼認真地回答,而且還很認真地期待著她能說點什麼的樣子,「那麼你感到欣慰了嗎?」
  「當然沒有。」李柏川說:「她嫁的人又不好,比我差遠了。」
  「所以啊,還是你害的,你要負責任。」
  「有道理。」兩人再度碰杯喝酒。
  話題怎麼又繞回來了?對面一眾新娘好友集體暗暗捶桌,人家好好地結個婚,怎麼讓他們兩人說得就這麼命運不濟呢?欣欣要是聽到自己為噁心李柏川才請他來的,結果他在這大言不慚地說這種話,大概要氣死過去了。
  一定不能讓那對新人知道,眾人心下達成共識。但是那女人是誰啊?怎麼看都像是李柏川為了給人婚禮招晦氣找來的人。這一搭一唱,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讓人想插話都插不進去,兩人是提前對好的劇本吧?
  蘇紫予又跟李柏川聊了幾句。要不是蘇紫予,大家也沒想到李柏川的話還滿多的,明明一直都是坐在那吃飯,一臉的高深莫測,好像在計畫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樣子。這話匣子一開,好像還挺健談的,也變得沒那麼可怕了。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暗自摩拳擦掌,想著也過去聊幾句,尤其是關於李柏川的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上到空姐、嫩模,下到學生、店員,只要長得好看的,沒有他沒追到過的?真要是那樣的話,真希望他能傳授一些經驗啊。
  就這時,蘇紫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他,「對了,你是不是真的只要好看的女人全都不放過啊?不要跟我說劈腿的事,我沒興趣,就是單純以數量來看,真的不計其數了?」
  「二十四個而已。謝謝你誇獎我的女朋友很漂亮,那是因為我的眼光很好。還有,我沒劈過腿。」
  二十四個!整桌的人爆出一聲驚呼,引得周圍桌的人都往這裡看。蘇紫予也是一臉興奮的表情,吸了口氣,追問道:「你是半個月換一個女朋友嗎?」
  「你的關注點真的很奇怪。」
  蘇紫予也意識到她好像問得有點太多了,一般人這會早該甩袖子走人了,她連忙端正態度。可這不能怪她失態啊,這就說明傳說雖不真,但也有出處吧。
  蘇紫予笑了笑,在李柏川看來有點諂媚的那種。在她這張白淨的臉上出現那樣的笑容,看著還真是有點違和感。
  「沒有啦。」蘇紫予乾笑兩聲,「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方便的話,給我介紹幾個行不?」
  一時間,李柏川的臉部肌肉沒控制好似的抽搐了下,看著她的眼神也產生了異樣。
  「哎呀,我都忘了,這是我的名片。」蘇紫予可能是看慣了人們那種奇怪的眼神,很適時地拿出名片遞上。
  看著上面寫著的職業是攝影師,名字是潛仁。潛仁,好像在哪聽到過。李柏川仔細搜索,他的記憶一向很好。潛仁,是欣欣所給一家成人雜誌拍照片的攝影師的名字。
  沒錯,成人雜誌,欣欣是以冶豔、性感出道的平面模特兒,所以結婚的同時引退一點也不出人意料。她偶爾會提到有個叫潛仁的攝影師很特別,見他沒什麼興趣的樣子,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李柏川對於人的職業並沒有偏見,幹律師這麼多年,什麼怪人都見過。但是一想到成人向雜誌裡那些讓高中生臉紅的照片是出自於他面前這個看上去頗為陽光、清爽的年輕女人手中……
  「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李柏川直接道出已經知道她身分的事。
  蘇紫予不在意地揮了下手,「那樣很不方便啊,不覺得很不和諧嗎?所以才起了藝名。」
  原來她自己知道啊。震撼也只是瞬間的事,李柏川也算是眼界很開闊的人了,但是他想不通,她幹嘛讓他介紹女人?
  看出他的疑問似的,蘇紫予解釋道:「你看,欣欣是我一手發掘的重要寶藏,但是因為你的責任,她放棄了事業。別否認,你剛剛已經承認過了。所以呢,既然你有責任,就該賠償我這方面的損失,所以你要替我找到一個代替欣欣的人。」
  好強大的邏輯感,弄得他真想請法院送她一張傳票,約她上法庭切磋切磋了。李柏川已經意識到她會找他搭訕,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原來先前的閒聊都是佈局,目的是讓他幫她找個替代模特兒,她是盯上了他手上的優質女資源了啊。
  「怎麼樣?看在我是你所犯下的罪的間接受害者的分上,幫我物色幾個合適的人吧。」蘇紫予開朗一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臉皮很厚。
  他是個挺有名的律師,怎麼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跟拉皮條的似的呢?李柏川也恍惚了,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以為自己見得多了,哪知人外有人。
  於是李柏川看了眼盤子裡那只蝦,站起來,扭頭就走了。在別人婚禮上跟一個不認識的異性鬥嘴這種事,他實在是做不出來,那就走吧,眼不見為淨。他也是知道自己交往過的女人稍微多了點,也知道外界對他有些誤解,但他可都是抱著很認真的態度和她們交往的,說他濫情也就算了,竟然被一個女人當成拉皮條的。
  見他走了,蘇紫予欸了一聲,倒也不追。她回過頭來,看到一桌子人都在用崇敬的目光看著她。
  蘇紫予為什麼不追?是問問而已,不行就放棄嗎?不,是因為李柏川很有些名氣,工作的地點在哪,網上搜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沒隔幾天,秘書告訴李柏川諮詢人到了時,他想也沒想,就讓對方進來了。
  諮詢人不同于委託人,一般都是在法律方面的問題希望得到建議,斟酌後才可能成為委託人。但是諮詢也是要收費的,他的諮詢價格尤其高,會找他諮詢的人社會地位通常也不低,而今天這位諮詢人聽說是網路上預約的。
  一進門,李柏川還沒看清來人的面孔,來人就已經跟他打上招呼了。
  「嗨,這麼巧又見面了。」蘇紫予瀟灑地揚了揚手,幾步走過來,坐在他辦公室內的待客沙發上。
  清脆、飛揚,節奏很快的聲音,李柏川認得這個聲音,他最近才被這聲音的主人設計過一次。李柏川很有幾分被勉強的意味坐在蘇紫予的對面,面沉似水地隔著茶几看她。
  「你這樣不好,有消極、怠慢的嫌疑,我可是客戶。」蘇紫予對他的待客態度不太滿意。
  「還是為找新人的事?」李柏川問得比較斯文,巧妙地將自己帶離拉皮條的道路。
  蘇紫予一聽他主動提起,眼中又是一亮,「怎麼樣?這麼多天了,有沒有想到合適的人?最好是跟欣欣感覺很像的那種,冶豔中帶點清純的最好,胸和屁股什麼的不用太大,太膚淺。但是臉一定要小,臉小才上鏡。當然了,條件也不是那麼苛刻,胸大一點也可以,但是屁股嘛……」
  「為什麼不通過正常管道?在你們行業裡想找個新人很難嗎?」李柏川打斷,感覺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
  「來不及啊,而且水準也參差不齊的,我相信你的眼光。」
  這種信任還真是突然啊,搞得李柏川都笑了。他暗暗歎了口氣,這人又不是來跟他談正事的,他幹嘛還要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於是他笑了,問她,「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難纏?」
  「見識過我難纏的人是不敢這麼說我的,相信我。」蘇紫予絲毫不為所動。
  「不行,你請回吧。」
  「不行,還沒到三十分鐘呢。」蘇紫予早有準備,「你們網站上是那麼寫著的,諮詢時間不少於三十分鐘,不然我這錢花得可太冤了,我可是消費者。」
  「我讓人退款給你,這幾分鐘算我贈的,不謝。」
  「哦,大名鼎鼎的事務所果然挑客人啊,搞什麼網上預約全是幌子。難怪有人說你只接有錢人的委託,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虛偽到不行。」
  李柏川看著她。
  見他如此,蘇紫予揚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也是欣欣說的?」他問,口氣頗為無奈。
  「說真的,你是得罪她了吧?」蘇紫予表示幸災樂禍。
  這就是無力感了,必須要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最為無力。而他眼前的這個人是打定了主意不以正常人的思維跟他溝通了,並且是持之以恆的。雖然只見過一面,但他對此堅信不疑。李柏川似是深思了一下,起身走到辦公室靠牆的一排書櫃邊,書櫃上面是書架,下面是一排拉門的小櫃子,他選了其中一扇門,拉開來翻找起什麼來。
  這期間,蘇紫予的視線一直沒從他的身上離開,他也不在意。那櫃子不知多少年沒打開過了,他費了好一番力氣終於是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蘇紫予看他走回來,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是……撲克牌?
  李柏川坐回他先前的位置,也不看她,為了證明他拿的真是一副普通的撲克牌,他把牌拿出來盒子放一邊,然後開始熟練地洗起牌來。
  「所以現在是要開始打牌嗎?」蘇紫予問他。
  「你不會?」他反問道。
  「你猜我是不會,還是不理解?」
  「不是要湊夠三十分鐘嗎?這樣幹坐著多無聊。我們這行說到底也是服務業,不能讓客人無事可做啊,怕投訴。」他加重最後三個字時,已經開始切牌了。
  蘇紫予吸了口氣,「可這三十分鐘我可不是為了打牌用的。」
  「那件事我已經回答了,不行。一次只能諮詢一件事,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也可以享受這個額外的服務。」
  好吧,她瞭解他的意圖了,這是趕人的手段,讓她自己覺得無趣自己走是吧?她偏不。蘇紫予挺了挺腰問他,「是發牌還是自己抓?」
  約四十分鐘後,下一位預約的客人已經到了,卻遲遲不見蘇紫予出去,李柏川的秘書敲了敲門隨即打開。
  「李律師,下一位的客人……」
  秘書稍愣了一下,隨即像怕什麼可怕的東西從她身後的門縫鑽出去似的,以身體朝後靠,把門關上,及時擋住了外面那個客人投進來的好奇視線。
  這要是讓人看到,對事務所的影響太不好了。在秘書的面前,他們的當家大律師李柏川和那個諮詢者相對而坐,兩人手裡都是把開成小扇子般的牌,都凝神於眼前的牌局。
  李柏川早就聽到秘書的話,眼盯著牌,對坐在對面的蘇紫予說:「你的時間到了。」
  「怕輸?」蘇紫予也是看著牌,「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手下敗將。」
  李柏川沉默了兩秒,「讓對方再等五分鐘,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正在處理。」
  這話顯然是交代給秘書的,而秘書多麼機警,立刻閃人了。
  最後蘇紫予雖然還是沒能達到目的,但是連贏了李柏川五局牌也算是有所收穫,喜孜孜地走了。而她走時那仍然神采奕奕的眼神讓李柏川有所預感,他們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TOP

【第二章】

  李柏川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麼自己總被人調侃花心,不認識的人或者是朋友,甚至是家人,都覺得他是個花心濫情沒常性的人。他不喜歡這種說法,對他簡直是詆毀。
  李柏川只是很單純地想找一個女朋友,這跟花心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的女朋友都很漂亮?當然是因為他喜歡漂亮女人啊。像他這種要外貌有外貌,要事業有事業的年輕男人,找個和自己匹配的女人,漂亮這個首要條件不過分吧?這是基本標準啊。
  只不過分手的速度快了點,再找到新女朋友的銜接緊了點,但他對待感情都是很認真的。她們要離開他,這怎麼能怪他呢?他只是想身邊有個女伴而已。
  李柏川始終搞不懂自己哪裡做得還不夠,比如他眼前這個交往了半個月的女人,此時又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種內心不悅但又嘴上不說,等著他去猜的表情。一般到這種程度,就是離翻臉不遠了,他豐富的被甩經驗這樣提醒他。但他總不能反復在同個地方跌倒,這道難關必須突破。
  「一會你有什麼安排嗎?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問。
  「啊,沒有啊,隨便去哪都好。」他的新女友正在玩著咖啡勺子。
  「要看電影嗎?」
  「電影啊,可以呀,但是最近都沒什麼好片子呢。」
  那就是不想去的意思了。李柏川又問:「那要去逛街嗎?你不是一直想買那個粉紅色的包包?」
  對方的眼神一亮,但馬上黯淡下去,「今天外面好熱,人又多,不想走很多路。」
  「你不是喜歡K歌?」
  她笑說:「大白天的K歌好無聊啊,而且只有我們兩個,多可憐啊。」
  李柏川定定地看著他眼晴的漂亮女人。私人企業的高階主管,聽上去是個女強人,腦筋也非常好,但並不死板。私下很活潑,有些愛黏人,大概就是所謂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那種,是男人們夢寐以求的類型,追她的人也確實有好幾卡車。
  能追到她是他的幸運,李柏川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經營這份感情。只不過如果她能像在工作時那樣,把想做的事情清晰地表達出來,那就會更加堅定他的信心了。

 所以說,現在他的信心又有點動搖了,他知道她心裡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問的話她也不說,她讓你去猜,猜不中又會很失落,耐性就這樣一點點地被消磨沒了。他知道這算是女人的一種遊戲,但要他配合也總該給個提示,為什麼女人們就是不屑於明確表達自己的意圖呢?
  不,還是有女人會非常直白地表達意圖的。李柏川的腦中出現了那條蓬鬆微卷的大馬尾。李柏川不自覺地笑了下揺了揺頭,這個例子太極端了。「你笑什麼?」女人奇怪地看著他,「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李柏川剛要說話,視線透過她看到了離他們桌不遠的另一桌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發現李柏川的視線往自己這邊看,那人馬上用功能表將自己的臉擋住。沒有兩秒,又好奇地將菜單移下,露出兩隻眼睛想確定他是不是還在看。是的,他還在看。於是那人毫不猶豫地將菜單拍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真是條陰魂不散的大馬尾啊。李柏川拉椅子起身,在他女朋友詫異的目光中追了上去。
  蘇紫予哪想到她剛坐下就被發現了,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跟上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吸了口氣,停下腳步。她可不想在眾目暌暌之下上演你追我趕的戲碼。於是她轉身,正對著到她面前的李柏川,「這麼巧,吃飯也能遇見你。」她大方地打招呼。
  「你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已經開始用跟蹤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什麼行為?」
  蘇紫予有去査過,對當事人人身形成威脅或傷害的叫跟蹤,她只是看看,這叫巧遇。不過她也沒想著跟正經大律師玩文字遊戲,乾脆哼一聲,道:「你不幫我,讓我自己想辦法,我不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你這個朋友真不錯啊,漂亮得一點也不空洞,超級有氣質,剛才在外面我一看到就興奮得不行。」
  蘇紫予去事務所發現李柏川不在,問秘書,那個秘書可能通過上次的打牌事件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情,很負責地說他下午休息,這會可能在一條街之外的咖啡廳。她抱著試試的心態從這邊路過,還真的看到他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著,坐在他的面前是個資質不錯的美女。
  真是撈到了。她就是太過於興奮,一時沒把持住,才會一進來就被他發現的。蘇紫予暗暗咬牙,很是後悔。
  見她那懊悔的樣子好像他耽誤了她多重要的事。李柏川還是頭次聽一個女人當著他的面,這麼強烈地表達她對自己女朋友的「興奮」之情,害他周身一冷。
  「我不會幫你介紹的。」這會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已經不重要了。
  「我又沒指望你,一會我自己去要聯繫方式。」蘇紫予一臉得意。她又不是跟蹤他,只是巧遇了一個資質不錯的美女,主動聯繫對方有沒有興趣做她的模特兒而已,誰管得著?
  「你想讓她去拍那種照片?」李柏川佩服她的勇氣。不說這個人多纏人,但勇氣方面的確沒什麼可說的,她正在想拉攏一個私人企業的高階主管去為她拍性感照,然後全國發售。
  「這是藝術、美感,你懂什麼啊?難道你不認為女性的曲線是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嗎?」
  顯然低毀她的工作比低毀她的人格要嚴重得多,之前他對她的各種諷刺她可都無動於衷。但女性的曲線之類的,他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也希望她不要在公眾場合大聲宣揚她的藝術。這個女人不知是對工作過於認真,還是病入膏肓了。
  李柏川這才注意到,無視蘇紫予那氣呼呼的臉,她環胸的雙手肘的部分有一些新的擦傷。再進一步細看,她的淡黃色的襯衫也有點髒。再往下看,她那短褲下面的一邊膝蓋也是紅紅的一片,和手肘交相輝映。
  「你怎麼能把自己摔成這樣?」李柏川看著都覺得疼,不自覺地說了句。
  蘇紫予愣了下,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肘,然後她臉紅了。
  沒錯,這個在李柏川對她淺薄的認知裡,本不該是會出現在她臉上的神情偏偏出現了,原來她也會不好意思啊。
  「沒什麼,就是在門口滑了一下,不要在意。」蘇紫予揮了下手,有意轉移他的注意,「不過我覺得怎麼說呢……還是有點偏瘦了吧。雖然我也不喜歡那種視覺上很震撼的身材,可過於消瘦的話,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聽她把話題轉開,讓李柏川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真想知道她是怎麼能滑了一下,把自己弄得這麼淒慘的。他當然知道她是在說誰,而且她所說的,他完全贊同。不得不說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更為毒辣,「瘦不是現在的流行趨勢嗎?你竟然不欣賞。」他倒真想聽聽她的高見了。
  蘇紫予皺了皺鼻子,搖頭,「不好,雖然都是美麗的,但跟我想要表達的主題不符。這麼一看,腿也不是很直啊,這樣修圖都會顯得不自然。」
  「你只在窗外看了一眼就能看這麼透?」她是什麼掃描器器嗎?
  「因為她正在走過來啊。」蘇紫予像是在看白癡一樣看著他,「而且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是不是我說她太瘦、腿不直讓她生氣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她身為昔通人真的已經非常完美了,我只是以我的專業角度去評價而已。」
  李柏川弄不懂她是真傻,還是有意害他了,本來聽不到的話被她這一強調,不也聽得很清楚了嗎?
  李柏川覺得背後有一陣風帶來了一個人,接著就聽到一道聲音說:「李柏川,這位小姐是誰?」
  「蘇紫予。」李柏川話到嘴邊,攝影師三個字硬是說不出來。要是由著讓蘇紫予發揮,不知道她能說出什麼話來,沒准還會顛倒黑白,讓人誤會他是她的幫兇,要拖自己女朋友下海,那他的新戀情就算結束了。他都下決心這次要好好經營感情的,就從不讓蘇紫予開口開始。李柏川轉向了蘇紫予,說:「我們的事之後再說,你先回去。」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嗎?」蘇紫予配合著他那種隱晦的說法,看向一旁,「是我和這位小姐之間的事吧?」
  意思是她搶她的模特兒跟他沒關係,不需要聽他的話。李柏川暗暗咬牙,還要在女朋友面前回護自己的風度,「別這麼說,你的事當然和我有關係。總之你先回去,我會再找你的。」
  哦?這是口風有所鬆動的意思啊。蘇紫予正在考慮。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心中明白,但是一邊還有個聽眾呢,越聽越覺得這話意味深長,不太對勁。一個陌生女人公然在她男朋友面前詆毀她的身材,然後兩個人嘀嘀咕咕地當著她的面又對起暗號。他們兩人間一定有什麼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間能有什麼事?女人看向蘇紫予,這是找上門要跟她吵架搶男人的啊!
  李柏川是什麼人她怎麼會不知道?早聽說他前女友無數什麼類型都有,只不過她對自己超級有自信,如果有人能拿下這個優質男,那只能是她。如今看來,她還是太天真啊。想她這樣條件,現在要跟這麼一個……她又將蘇紫予上下掃了遍,這麼一個看上去很「簡陋」的女人當情敵,這真是奇恥大辱。
  可憐的李柏川想粉飾一個小誤會,結果衍生出一個大誤會。
  「李柏川,你也真是太不挑了。」女人暴發了。
  眼看兩人都看著她,都是一臉無辜樣。她更怒,「既然你們有那麼多事要說,那就慢慢說好了,不要管我了。」
  說完,女人扭頭就往咖啡庁出口走,而那個出口好死不死還非常近。眼見大門就在眼前,而身後一點聲息都沒有,她再轉頭,那邊兩人依然是茫然地站在那。

 「說真的,我今天一點也不想來見你,不想看電影、唱歌,一個人在家看書都比跟你在一起有意思,再見!」接著女人奪門而出。
  李柏川和蘇紫予兩人就這麼楞了一陣子,蘇紫予是最先回過神來的,先前她滿腦子都只有她的交易,但仔細想想,她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你怎麼不去追她?」蘇紫予意識到對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進而發現李柏川還在這呢,連忙叫他,「你女朋友真的生氣了耶。」
  「是啊。」李柏川贊同。
  「那還不去追她?你看她馬上就要坐上計程車了。」說著,蘇紫予還推了他一把。這要是他們間出了什麼問題,都是她引起的,那以後還怎麼求他辦事啊?
  李柏川木然地晃了下,奇怪地看她,「你沒聽到她說不想見我嗎?」
  「所以呢?你就不去見她了嗎?直到她再改口為止,一輩子兩不相見,自動分手?」蘇紫予驚訝,他還真的不去追啊?人家剛才那個停頓的意思就是讓他去追的吧。
  「成人間的交往要留有縫隙的尊重,你不懂。」他對於男女交往還是挺有經驗的。人家說不想見他,他還硬要追去,那刺下的只有歇斯底里的爭吵而已。
  李柏川認為,如果真的永遠不再見面,那也只能尊重對方的選擇。窮追不捨、強取豪奪,那只會自取其辱,對方也是很有社會地位的人,怎麼可能希望自己戀愛的對象那麼幼稚,所以尊重對方的選擇就是愛她的表現。這種成熟的處事哲學,跟蘇紫予是講不通的,因為她就是那種窮追不捨型的。
  蘇紫予翻了個白眼,瞧他那頭頭是道的樣子,一定對他自己的理論深信不疑,「我說你呀,不會是自戀吧?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獨有的一套做人準則無懈可擊啊?」
  「那是事實,怎麼能是自戀呢?」李柏川不悅。他希望對於自己不懂的事情她能用心去思考,而不是這樣不經過大腦地
  諷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蠢的人是他呢。
  「好吧。」蘇紫予很受用地點了點頭,「我大概有點明白了。」
  「真的?」他挑眉,露出些許贊許,這麼快就開竅了?
  「嗯,關於你的前女友們為什麼都跟你分手的原因。」
  李柏川的眉毛抽搐了兩下。這個區區一個二流色情攝影師,要不要太囂張啊?
  蘇紫予並沒有再詳細地分析,這說到底是他個人的事情,她可管不了那麼寬。既然她在意的那個人已經走了,而且跟她理想中還是有些差距,她也沒必要去追,更沒必要在這裡耗時間。
  「你要去哪裡?」見她拖著那條膝蓋擦傷的腿轉了個方向,似是要走,李柏川叫住她。比起他負氣離開的女朋友,他好像更在乎眼前這個傷者的去向。
  「去街上轉轉碰運氣,我的時間很寶貴的。」蘇紫予隨意地說,她也不可能真在一棵樹上吊死,起初是覺得李柏川名聲在外認識美女無數,但現在看來,那些美女可能咒他死的還比較多。
  這個人靠不住啊。李柏川在她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這個資訊。現在他是連拉皮條都不夠格了?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先前一直想擺脫掉她,這會倒是先一步堵在了她的身前。
  蘇紫予一臉戒備,不知他要幹嘛。
  「你打算就這樣去街上閒逛,見到漂亮女人就遞名片嗎?你覺得人家會覺得,這個好像被仇家追殺的女人非常可信,然後脫光衣服讓你拍嗎?」
  蘇紫予看自己,不就是衣服髒了點,身上可疑的擦傷多了點嗎?
  「總之,可以先去事務所,我幫你處理下。」李柏川說。
  蘇紫予狐疑地眯起眼,「幹嘛突然這麼紳士?你女朋友剛被你氣跑……啊,不會是在打我的主意吧?你可真是不挑啊。」
  「我本來就是紳士,還有你能不能別也用那種語氣說我?」李柏川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怎麼就輕而易舉地被她扭曲了三百六十度?看她好歹算是個年輕、白淨的女人,這麼慘兮兮地在街上烈日下面遊蕩,於心不忍,她倒還沒有良心地對他諷刺上了。
  蘇紫予多麼識時務,立刻換上了副笑臉,看上去還頗有幾分可愛,「開玩笑的啦,你那個事務所也太神奇了,居然什麼都有啊。」
  李柏川不理她,率先離開,而後在門口回望等她。
  因為咖啡廳距離他的事務所只有一條馬路,這邊都是商店也不好停車,李柏川索性沒有開車。蘇紫予十分豪氣地表示她有車,她載他過去。嗯,她有車。李柏川定定地看著蘇紫予彎著腰,擺弄著她那輛看上去比她還要傷痕累累的機車。這部機車他認得型號,但是舊到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回收垃圾的機車。
  李柏川看著她坐上機車了。真的坐上去,還啟動了,接著往他這邊看了。
  「幹什麼?上來啊。」她催促道。
  駁女人面子的事李柏川沒做過,但這會他真想轉身低頭快走,裝作不認識她。「這是你車?」他說出句口不對心,毫無營養的話,希望她能感知到其中的內涵。
  但只見蘇紫予沒有想太多,接著她大笑了起來,笑得他心虛,然後就又催促他上車。
  一條街而已,他大男人一個扭捏個什麼勁。李柏川暗暗給自己打氣,坐了上去。
  「坐好了,我騎車技術不太好。」
  這是李柏川聽到蘇紫予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她可能還說了些什麼話,但是他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了。
  等李柏川置身於自己的事務所,仍沒有那種自己已經安全了的真實感。
  秘書只見李柏川面如死灰,幽幽地從她的眼前晃過,後面跟著心情不錯的蘇紫予。
  她太謙虛了,蘇紫予那騎車的方法是根本不能稱之為車技,而是雜技。李柏川不敢閉眼,怕自己吐出來。她的騎車技術和她身上那些傷,還有她那輛車上的擦痕,以及她那個不加掩飾的大笑混合在一起,串連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故事,她其實根本就不會騎機車吧,駕照一定是用買的對吧。
  「哎喲,我很注意安全的,只是停車的方式掌握不好而已。不是有很多人滑冰滑很好,但是不會停下來嗎?就把我想成那種人吧。」蘇紫予很有經驗地在一旁安撫。
  想必他不是第一個坐她車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她的生活,會不會太精彩了些啊?李柏川並不小看任何人,但他認為自己的生活方向是絕對正確的,符合爸媽的期待,也符合自己的期待。對於自己從事的行業他沒有特殊的喜好,但他知道這是通向成功最便捷的道路。
  學藝術想成為藝術家需要藝術細胞,學音樂想成為音樂家需要音樂細胞,而學法律想成為律師,需要的是努力,律師想成為知名律師,需要的是更加謹慎的頭腦和廣大的人脈。
  李柏川之所以選擇當律師,只是相比下,覺得這個行業選擇對於他來說成功率更高。結果他成功了,他的人生就等於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圓滿的最大關鍵,就在於娶一個與他相匹配的女人,聽上去不怎麼困難,事實上他的選擇也的確很多。
  雖然他總是失敗,那個說想一個人靜靜的私人企業高階女主管再也沒聯繫過他,他並沒有受太大的打擊,他自信戀愛只是互相試探的過程,發現不合適,和平地分開是對彼此的尊重,是一種適時止損的高效率對策。應該說,能儘早發現這一點,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反而是種對於雙方的收穫。

TOP

【第三章】

  但如今,他有些動搖了,雙方的收穫嗎?李柏川人在一間酒吧的包廂裡,一個人來酒吧可能比較少見,但他是這間酒吧的常客,通常情況下他失戀後都會來這裡喝上一杯。雖然沒受太大打擊,但反復被甩,他也不是鋼筋鐵骨,難免會意志消沉,在這種雜亂的環境裡喝上一杯能幫助他平復心情。
  這次他也同樣只是打算喝一杯就走人,只不過中途有個美女過來搭訕他。對他來說,這種事也不新奇,順勢請人喝幾杯也很正常。只是他也沒想到就是這個美女是別人派來探路,要確認他身分的,他哪可能想到自己會遇上那種電影裡的情節,他沒有仇家啊。
  李柏川直到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被兩個男人左右夾在中間,沉默而有共識地走進了這間包廂,看到那個美女和包廂正中間坐的那個怎麼看怎麼眼熟,像是被告人相貌的男人很親近,而那個男人則清楚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時,李柏川心下了然,他這是遇到麻煩了。
  這人誰?李柏川確定自己沒見過,也沒聽過。對方非常有禮貌地「請」他坐下,然後非常熱情地一杯接著一杯請他喝酒。只不過是一屋子人輪流和他一個人喝,不知道的人看到還真以為他是什麼貴客,李柏川只希望自己不要喝得不醒人事。
  「李律師,之前我的女人受到你的照顧了。」那個看起來像老大樣子的人看李柏川喝得差不多了,才開口,「王薇藻,聽說你不認識。」
  李柏川只想撫額,他知道這仇恨的來源了。那個老大的女人以前和他交往過,而且聽這老大的語氣,想必那時候她和老大也在一起,不然這位老大怎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仇很?這麼看來,這位老大在這裡堵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八成這個地方也是王薇藻告訴這位老大的。
  「我不知道她有別的交往物件,最後也是她提的分手。」雖然已經快速地分析出了事件來由,可既然王薇藻把這個地方告訴這位老大,那他的解釋就必定只是很無力的結果。
  「她說是你勾引她、玩弄她的,還說你仗著自己是大律師,我們這種小混混也不敢拿你怎麼樣,在我面前好一通哭,求我幫她出氣。」老大笑了笑。
  李柏川以為的對雙方都有好處的結果,結果換來的是對方對他趕盡殺絕的恨意,這種比欣欣結婚什麼的來得更直接。李柏川想假裝感覺不到都不可能,他這當下不是正在被人挾持嗎?
  李柏川不說話,想著對方也早作好了準備,他們都灌了他這麼多酒,必然是有後話的。
  「不過我沒蠢到相信她就是了,那個女人是什麼貨色我怎麼會不清楚。但被一個女人說成那樣,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的話,臉面上也不好看是吧。」老大倒是直奔主題,「既然你是大律師,一定很有錢了。沒錯,惹你這樣的人等於往槍口上撞,為個女人不值當,但為了區區一個傻女人,如果你把事情鬧大,對於你這大律師的名譽也不好吧?當你們這行的非常看重名譽,比如眼下報警的話,被所有人知道李大律師和當地混混在酒吧為搶女人喝個爛醉,說出去不好聽吧?所以了,花錢消災對你不算什麼,對我也算有個交代,我考慮的周全不?」
  所以一開始說什麼為女人爭面子就是幌子,只是從王薇藻那裡知道了他這個人,覺得有可得的油水,於是借機揩油,這老大倒是很精明。現在的混混也不一味蠻幹了,時代真是不一樣了啊,李柏川還在心下感慨。
  但即使他什麼都知道了又能怎樣,對方說的不無道理。報警他當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對方甚至沒在乎他有沒有帶手機,就是料到了他們都想到的問題,他又怎麼會想不到。
  他這是被打劫了?李柏川一方面為只是打劫而已松了口氣,一方面知道即使是打劫,也不能順從對方,對這種來說難免有一就有二,看樣子對方不傻,這個先例是不能開的,他這會酒精上腦,想冷靜思考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這還真是難辦。
  「好吧。」既然對方沒有防著他的手機,他也就光明正大地把手機掏了出來,連要多少錢都沒問,表現得很識大體,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給我個銀行帳號,我把錢轉給你,你不會以為我身上隨時會帶著巨額現金吧?」
  那個老大說了句髒話,面露怒容,「大律師,電視劇我們也沒少看的,銀行帳號多麼方便追査,以為我不懂嗎?耍我啊?」
  的確就是,李柏川遺慽這種程度的小陷阱果然沒什麼用啊,但他表現出的是喝醉了酒的迷茫狀態,好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似的。
  對方以為他真的腦子糊塗了,這才面色稍微恢復了平常。
  「現金,我們要現金,而且是舊鈔,不連號的那種。電視、電影我們都有看過,不用我強調吧。」
  這個組織真是大有可為啊,李柏川還在轉動著心思,一邊査著手機通訊錄,看來只能找個信得過的人借著送錢的幌子來救他了,以他的人脈這倒也不難為到。
  真的不難辦到嗎?眼睛掃著他那一長串通訊錄名單,李柏川的心情沉重起來。他的朋友高智商的自然不少,可很大一部分都是富家子弟,一說出去,家裡長輩都會上新聞的那種。
  讓人家少爺給他跑腿給混混送錢?出了事怎麼辦?一部分是工作上的關係,那這種事更不能讓這類人知道,等於送上個自己的小辮子。再一部分就是跟自己家族沾邊的人,這不小心傳到他爸媽的耳朵裡……
  無意翻到未接電話的部分,排頭一個的刺眼的名字赫然是蘇紫予,看時間電話是十分鐘前打的,這裡這麼吵雜,來電鈴聲完全聽不到。
  蘇紫予,李柏川覺得自己的心臟緊縮了下,他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這個女人說是女人,可作風比好些男人還強橫,各方面也都算合適,就她吧。
  李柏川下意識地就按了撥號鍵,但看手機螢幕變成正在撥打電話的狀態時,他突然一楞,慌忙地按了掛斷鍵。他在想什麼啊?再怎麼說蘇紫予也是個女人啊,而且跟自己也沒多麼熟,既沒親近的關係,也沒天大的仇很,她只是個想拍裸女想瘋了的女人而已,他怎麼能把她拉進這樣的事端裡?
  「你在幹什麼?不要耍什麼花招。」老大看他操作手機操作了半天,一副面色凝重的樣子,也不免心下懷疑,畢竟脅持這種事他們也是頭次幹。
  本來是想讓他去提款機取錢的,但想到那樣必須有人跟在他身邊監視,而那樣就會被提款的攝影機拍下來,總覺得不太踏實。讓他自己去取錢遠遠看著也很不放心,想來想去才說讓他找人送上門來,料他也不會找什麼員警。
  現在看他弄了半天了,怎麼一通電話還沒打出去?老大正疑惑呢,結果李柏川的手機響了。
  李柏川看那來電名字,一萬個後悔自己剛才那通電話還是撥號出去了,這會對方倒是很積極地打回來了。不接,他看老大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略微思考,拿起了電話,「你好。」
  「我很好啊,你那邊聽上去很熱鬧啊。」蘇紫予那清脆而快節奏的話像音符一樣撞進了他的耳朵裡,讓他很有種時光交錯的錯覺,「那我就不打擾你熱鬧了,直接說主題,我想……」
  「在那之前,能先麻煩你一件事嗎?」李柏川故作鎮定。
  對於他這種客氣的語氣,蘇紫予明顯一愣。李柏川竟然跟她說「麻煩」這兩字,這麼客氣?蘇紫予提起十二分精神。
  李柏川說:「拿一千萬到餘夜酒吧找我,有點急用,之後還你。」
 不只有蘇紫予,她甚至聽到電話那邊本來除了酒吧的背景音樂以外,還傳出了很多男人陸續的驚罵聲。沒錯,驚罵,震驚下只能用髒話表達的那種。
  一千萬!為首的老大的眼晴都瞪圓了,看李柏川像在看外星人。
  因為李柏川很識實務的配合,老大勸忘了把最重要的金額告訴他了,其實這點他自己也在斟酌,是一百萬好,還是大氣點,五百萬,這後沒准還能有個討價還價的空間。
  誰想到李柏川不先跟他們商量,自己作主開口就是一千萬,看來他們這些小混混怎麼也是比不上大律師啊。
  看李柏川那理所當然的樣子,彷佛想敲詐他一千萬起是件很普通的常識,他們都以為這對於李柏川的圈子來說很平常。但他們不知道,李柏川根本不是在跟他同圈子的人講話。
  蘇紫予沉默了一下,她沒有立刻大叫「你腦子有病啊」之類的話,她這反應意外地沉默讓李柏川的心更緊了。
  別說一千萬,找她借錢這種事本身就是天方夜譚,蘇紫予思索著,李柏川不是那種拿捏不好與人交往尺度,才見兩面就談借錢,還開口一千萬這種天文數字的人。而他也不會開這種惡劣的玩笑,那有違他給自己定義的精英身分。
  結合他所處環境和那刻意為之的安靜,和之後許多人發出的聲響,蘇紫予的沉默結束了,「好,我馬上到,一千萬夠嗎?」她比他還要豪氣萬仗。
  「差不多吧。」李柏川笑了笑,「到時候有人會去前門接你。」他有意地加重那個「前」字。
  多麼簡單的對話,一句多餘廢話的都沒有,讓人完全找不到李柏川有鑽空子傳遞什麼資訊的空間。在場的人看他從容地掛了電話,像解決了一件日常小事一樣看著他們,而他們還在為一千萬那個數字震驚。
  「你、你找的什麼人,長什麼樣,是不是得先讓我們知道。」老大最先反應過來。
  「不必,我覺得她應該很好認的。」
  眾人想了下,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身上帶著一千萬現金的人,那得要分裝多少箱子啊?一個人提著那麼多的箱子能不好認嗎?不行啊,沒概念啊,是不是要多準備幾個箱子啊,不然他們怎麼帶走啊?於是眾人又再次陷入了震驚。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整間包廂都在沉默中度過,只不過那老大又給李柏川倒了幾次酒,這次是真的敬他的,敬財神爺的啊。
  李柏川在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偷偷把手機調到了震動模式,然後他一直很小心地感受著口袋裡的手機,直到它真的震動了起來。
  李柏川沒有拿出來看,他很隨意地問老大自己喝了這麼多酒,有沒有去洗手間的權利,老大當然不敢得罪他,只是叫了個人跟在一旁。
  李柏川跟那人一起出了包廂,外面立刻又是無數晃動的人影和勁爆的音樂,但此時這音樂震得李柏川腦袋疼,他很確定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踏足酒吧。他假意去洗手間,抽空拿出手機飛速地確認了下,的確是蘇紫予傳來的訊息,內容是什麼他已經不關心了,總之一切交給命運就是了。出了洗手間,李柏川跟那人一前一後地回去包廂。
  就在已經能看到包廂門的距離時,李柏川猛地一個轉身,將自己紮入了那些晃動的人影中。他突然跑得那麼快,驚起一群客人的喊叫,那個負責跟他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楞了一秒,追了過去。但是李柏川不在乎,要是能跑得無聲無息,他早跑了。這會也顧不得其他,仗著自己是這間店的熟客,他半靠著直覺一路跑向了酒吧後門。
  酒吧後門開在一條狹窄的小巷裡,李柏川幾乎是用身體把門撞開。小巷寂靜無聲,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他眼神飛速地掃視面前的區域,看著遠處有燈光閃爍,連著發出叭叭的喇叭聲。李柏川半秒都沒有猶豫地朝著那兩道圓圓的光沖了出去,後面緊跟著的人也追著他沖了出來。很快一輛白色的,在夜裡看也能感受到破舊的機車出現在李柏川的視線中,機車上的人停止了按喇叭的行為,只是見他跑近,那人卻是把機車一回轉作勢要離開。幸虧李柏川眼疾手快,覺得這輩子自己動作從沒這麼俐落過,飛身坐上了機車的同時,機車已經如箭般沖了出去。
  在機車的廢氣排放聲中,追來的人罵著各種難聽的話,被他們迗遠地甩在了身後。李柏川抱著前面人的腰,直到回頭再看不到那間酒吧的街道,心裡才算稍稍平復了些。接著隨著身體不自然的揺擺,喚起他另一段可怕的記憶。
  「換我來騎車!」李柏川在前面人的耳旁慌張大吼,剛才電影般的逃生都沒讓他緊張成這樣,這眼下安全了,他倒是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被混混抓著要錢,坐蘇紫予的車要命。
  「什麼?」蘇紫予明知故問地道:「你身上那麼重的酒味,太不安全了。」
  「那也比你安全。」李柏川正說著,在前方什麼障礙都沒有情況下,這輛機車比他還醉地猛然一個大S型蛇行,本來已經清醒許多的頭腦經這一晃,李柏川只覺得眼冒金星。
  「你說什麼?」蘇紫予把他的話當作被風吹跑了。
  李柏川閉嘴,今天大概就是他的劫日,想通這點,命什麼的不重要了。
  見他不說話,蘇紫予倒還追問了起來,「怎麼回事啊?你借高利貸了?」
  她不問才讓人奇怪,於是李柏川也沒隱瞞,只是言簡意賅地講了一下。蘇紫予聽後大為吃驚,「你是說你就為了區區聲譽拒絕報警?天,要不是我機智過人,你要是出來連個鬼都沒見一個,被他們逮回去會怎樣,你想過嗎?」還一千萬呢,真敢說啊。別說那些混混,就是他自己也根本不曉得一千萬的現金堆起來有多高吧。
  為了凸顯他的話太假,讓對方起疑心,所以才選大數字說,這點蘇紫予是明白了。只是換一個人呢?假如他是打給了其他人,而對方不明白他的意思呢?真是太冒險了。
  「區區聲譽?這區區聲譽是我用了好幾年才一步步積累起來的,你懂什麼?」他這份視死如歸連自己都感動了,從她嘴裡說出來倒像是天大的蠢事。
  「你怎麼跟救命恩人這樣說話呢?」蘇紫予根本沒想正面跟他理論,說話的同時又是一個九十度毫無技巧的急轉彎。
  李柏川又閉嘴了,但到了最終目的地,他還是可恥地吐了。這一吐本來出於壓力被壓下去的酒精全都被頂了上來,上一刻還能健步如飛,頃刻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直到被蘇紫予攙進了屋,李柏川才後知後覺自己是被她帶回家了。他想問她為什麼把自己帶到她家,不過想也知道,因為她又不認得他家在哪,而且她還真忙,從回到家的一刻就沒停下來過。
  李柏川在沙發上坐了五分鐘,蘇紫予第三次從他面前路過時,才想起他這人似的,先把他拉去了洗手間,塞給他一大杯漱口水。好吧,他現在還真挺需要的。
  之後蘇紫予又把他帶回沙發上,像丟舊報紙一樣把他丟在了那裡,落下一句「你要是困了就在那睡吧,有事叫我,我先去忙了」就走了。
  李柏川聽到她房門關上的聲音,他茫然地坐在那張陌生的沙發上,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呈現當機狀態了。李柏川倒頭躺下,決定先睡覺再說。
  就算他職業的關係讓自己有著超強的心理素質,但任何人經歷這種事都會緊張,眼下到了安全的環境,先前的緊張獲得釋放,加上酒精的催化,李柏川睡得相當沉。他再睜眼時,是被渴醒的。
 外面天還黑著,這一覺感覺很久,其實只過了兩個小時。李柏川覺得自己腦袋裡跟被灌了鉛一樣沉,剛站起身就被茶几絆了下差點梓倒。他這是在哪呢?不是他的家啊。李柏川揉著額頭,有些模糊的印象,但那些畫面被蒙了層紗,怎麼也看不清楚。
  水在哪裡?李柏川摸著黑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水,心下著急,腦子更是轉不過彎來。在找水未果後,他站在一道房門前,裡面隱隱有聲音傳出。是誰在裡面啊?他推開門,立刻有光流泄出來,原來是裡面亮著燈。
  只見這是間他從沒見過的臥室,裡面只有簡單的一張床,床邊有個衣櫃,對著床的方向有面落地的穿衣立鏡,而鏡前的地板上躺著一個長髮女人。
  那女人穿著黑色蕾絲性感內衣,妖嬈地對鏡躺在地上,兩腿九十度抬起,擺出勾人的姿勢,似乎在考驗自己是否會被鏡子裡的自己勾引。而李柏川一開門見到的,就是鏡子那個妖豔女子。他迷糊地眨了眨眼,這個內衣倒是有點眼熟啊。
  和他的鎮定相比,蘇紫予則是強制把尖叫咽了回去,怕這大半夜的鄰居報警,結果差點咬到舌頭。她趕快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她的樣子有多難看她自己都不願多想。
  「你幹什麼啊,隨便進人房間。」她這話說得很無力,因為他又進前了一步。平時她一個人住,所以根本沒有鎖房間門的習慣,她想以他那酒醉的程度怎麼也該睡到天亮的,看來是她大意了,真是大意了。她只是在為自己的拍攝找靈感,雖然可能看著是有那麼點奇怪吧,但她又不是給別人看的。
  「你別過來啊。」眼看李柏川跟中了邪似的,雙眼無神,腳步還挺堅定的,一步一步地朝她而來。蘇紫予開始感到緊張了,左右看看自己床上連個可以遮擋的被子都沒有,看看他那穿戴整齊的樣子,再低頭看看自己穿的這身黑色蕾絲內衣,她都快哭了。這即使叫救命,任誰看了也說不清楚啊。
  正這會,李柏川開口了,因為口幹,起初的聲音無比低啞,「薇藻?你是薇藻吧?」
  「不是、不是。」蘇紫予一暈,這是把她認成別人了啊,這傢伙還真的醉了,「你仔細想想,是我送你回來的,從那間酒吧裡。酒吧的事你還記得吧?」
  就是記得所以才確認啊,這不就是王薇藻嗎?她最鍾愛的就是黑色蕾絲性感內衣。
  蘇紫予的話非但沒起半點正面作用,反倒讓李柏川更加快了幾步沖了過來,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
  他的身上有很濃的酒味、煙味,但他的嘴裡是漱口水的薄荷味,帶著熱氣的薄荷味,有點奇怪。她怎麼還有心思想這些啊,他可是正在她身上亂摸啊!他那張呵著熱氣的嘴紮在她的脖子上,正在像個吸血鬼一樣吸她的肉。蘇紫予完全沒有這種防備,認錯人才多大點事,怎麼撲上來就、就……

TOP

【第四章】

  蘇紫予尖叫出聲,發出陌生的聲音。這次李柏川充耳不聞,反倒當作是對自己的鼓勵一般,一個撒出後,緊接著又是一個深挺,速度越來越快。很快,交合處的拍打聲充斥在這間不大的臥房裡,有規律的、全然出自本能的,男人和女人的喘息成了伴奏,沒人關心何時歸於平靜,好像這種最原始的樂章會就這樣延續下去,永無終止。
  窗外的天色開始漸黑,蘇紫予跪坐在自己的床前,像王子看著睡美人一樣看著床上熟睡的男子,右手攥著把美工刀。
  蘇紫予眼圈發黑,顯然一夜沒睡,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用這把美工刀幹什麼的,攥在手裡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那麼輕易原諒這個可恥的男人!一開始她的確又羞又氣,連跟對方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實在是這件事太無厘頭了。
  這並不是說她多麼看重貞操,但是起碼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吧?就算不那麼喜歡,起碼是跟認識的人吧?他呢,根本就是把她當成了別人,最可惡的是最後好像也沒認出來。
  但是這個李柏川,說撲上來就撲上來,說睡覺躺下就睡著了,害她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總不能跟他一樣沒心沒肺,等睡醒再說,她睡得著才怪!那現在該怎麼辦呢,即使硬把他弄起來,她也跟一個醉鬼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等他睡飽了自然醒。沖到頭頂的憤怒就這樣隨著他均勻的呼吸慢慢被消磨,再消磨。
  想想他這個人也夠可憐的,根本是不懂怎樣和女人相處吧?被人說是花花公子,搞不好還真是誤會了他,瞧他那副受到傷害的樣子,到最後都不懂自己為什麼被人恨之入骨。想要認真交往,想要互相尊重,想要分開得漂亮,想法是很好,但做法有問題,但又死不承認,弄到最後受傷的還是他自己。
  這種被人誤會的感覺其實蘇紫予還滿能懂的,所有人聽到她的職業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以前交往過的男朋友也是受不了她的職業,覺得她是不是別無選擇之類的,有要她辭職的,也有默默地幫她找其他高薪工作,想給她「驚喜」的。
  她的男友都怕將她介紹給自己朋友會受到異樣的矚目,最後沒有人支持她,而她更是乾脆在工作上換了男性假名,避免更多不必要的誤會。以心換心哪有那麼容易,長期活在被人誤解的環境,而自己又無力去解釋,那感覺她太懂了。
  當蘇紫予發現李柏川還沒醒來,她就已經開始下意識地同情起他來了,她嚇了一跳,難不成接下來她還要拍拍他的頭說「加油,我懂你」嗎?趕快給自己找件什麼武器,這人從今天起就是她的仇人了!
  待到日上三竿,李柏川緩慢地睜開了眼,這個房間是如此陌生,但記憶的碎片提醒著他,他最好一秒就回想起來,不然恐怕有性命之憂。有的人喝多了忘事,有的人則全都記得。但他這種最慘,記得一部分,忘了大部分。
  李柏川朝左右看看,剛扭頭就看到床邊趴著一個人,就在他的身邊,像是守護著什麼重要的病人,一時間竟有種自己被珍惜的感動。再一看,她手裡拿著的那個不是刀嗎?
  李柏川的喉結動了動,這是在糾結怎麼對自己下刀,最後累得睡著了嗎?這會本人就在他面前了,再說想不起來就是掩飾了。為什麼呢?昨晚的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她是誰呢?明明是這麼明顯的事,當時怎麼就那麼糊塗?
  怎麼辦?趁她睡著了跑路?反正她不知道自己住哪,但是知道他在哪上班。那麼叫醒她,跪下來道歉?大丈夫敢做敢當,道歉能有什麼管用。李柏川的手伸向蘇紫予,她的頭髮蓬蓬松松的,也不知是不是燙的還是自然卷,此時散在床上,顯得格外柔軟。他的手捏起她一縷長髮,在指間揉了揉,真的很軟。昨夜她該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度過的呢?
  「嗯?」蘇紫予動了下,嚇得李柏川飛速收回了手。頭髮像她伸出去的觸角,帶動了她身體的神經,接著她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她看著他,有一秒的遲鈍。
  「早安。」李柏川說。
  「哦,早安。」蘇紫予應了聲,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伸了個懶腰,覺得手裡有什麼東西,撇頭一看,如夢初醒。
  蘇紫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手裡的美工刀就那樣啪啪啪抽出一截。她笑了兩句,聲音恐怖,「李柏川,你很有精神嘛,你倒是說說,你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了些什麼,嗯?」
  「你不餓嗎,餓肚子會影響心情,你覺得呢?」李柏川的眼角餘光掃著她手上那把亮晃晃的美工刀。
 「我覺得你活著才會影響心情。」
  「不行,殺人是違法的,退一步說,萬一沒把我弄死,反而殘了什麼的,還要負責養我後半輩,不是更不划算?還是要先消氣,心平氣和地想個折衷的方法。」
  「有道理,那麼只要在你臉上刻下爛人兩個字就可以了。」蘇紫予已經在盯著他的臉了。
  李柏川咳了聲,「你找新模特兒的事怎麼樣了,嫵媚、性感裡帶點天真,身材不會過度火辣,清純的性感類型不是那麼好找的吧?」
  蘇紫予很沒志氣地愣住了,她知道自己這樣真的很沒出息、很沒底線,但她毫不遲疑地問他,「你想說什麼?」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相信我的眼光,我會幫你介紹一個人。」
  「真的?」蘇紫予的眼中一亮,喜上眉梢。
  現在李柏川的心情可要複雜得多了,看她這高興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是不用挨這一刀了。但是她這麼輕易地就被哄高興了,這樣好嗎?他可是做了相當過分的事啊,不是應該再堅持一下的嗎。這破功得也太快了,讓他沒有防備啊。
  蘇紫予把美工刀往邊上隨便一扔,大方地表示,「你給我找個中意的女人,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說話算話。」
  這、這是什麼詭異的交換條件啊!但是李柏川沒有選擇,本來他也是決定了要幫她的,這一來也只是順水推舟。可這舟推得太順了,心裡卻也怪怪的。
  李柏川的辦事效率是很快的,他的人脈本來就很廣,合適的人也不是沒有,只不過他是堂堂的大律師,一時半刻張不開這嘴啊,傳出去多丟人,又不是求職仲介。
  當蘇紫予聽到他這麼快就找到合適的人,自然非常高興地要求見面。李柏川為他們安排在一間私人的會所裡見面。私人會所隱密性強,環境也好,李柏川和那個模特兒的備選者都是那裡的會員,一聽是對方的意思,蘇紫予自然不會在意這些。
  只是這間會所的級別比她想像的還要高上一些,真跟李柏川到了定點,蘇紫予看著這裡的裝潢不禁疑惑起來。
  「你說她也是這裡的會員,這裡看上去不像是缺工作的人會來的地方啊。」蘇紫予跟在李柏川旁邊小聲道:「我這是半私人性質的邀約,給不起多少錢的,可不是去上主流雜誌當大明星啊。」
  「會在意錢的話,人家也不會見你吧。」李柏川不明原因地全程黑臉,「總之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蘇紫予沒有追問,李柏川帶她去的地方已經坐著一個人等在那裡,見到他們熱情地招了招手。
  蘇紫予的心臟如被丘比特的箭射中,頓時腳步僵硬,有些走不了路了。
  正在招手的那位小天使,一頭濃密的黑髮,精緻的五官和諧出了一張俏麗的面孔,看上去人畜無害,可當那嘴角翹起,無害的面容便透出了幾分狡詰。再往下看,一字領的上衣露出平滑白皙的肩膀,胸前的翹挺正好迎合了身材比例的協調。這樣的人竟然到現在還沒進入演藝圈嗎?如果有心的話,很快就會被各大經紀公司搶走了吧。
  這也就是蘇紫予想找個模特兒為什麼會那麼難的原因,符合她要求的都瞧不上她的工作,願意接的她又瞧不上,慌不擇路下,她都已經要放棄了。
  就是她了,光是看著那張臉,蘇紫予都要笑出來了。
  「你要不要控制一下?」李柏川的聲音輕輕地飄了過來,「口水流出來了。」
  哎呀,蘇紫予還真的擦了一把。天啊,這個李柏川真不簡單,這樣的小天使是從哪裡認識的,這真的要感謝他一下啊。這麼想著,蘇紫予揚頭去找他的眼睛,隨著就是一楞。李柏川的臉真的很黑啊,他那是什麼表情,好像對她有什麼不滿似的。什麼啊,這不是在瞪她嗎?為什麼啊?是在生什麼氣啊?
  看著她一臉的為什麼,李柏川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留下了一聲哼,便不再看她了。
  李柏川為兩人作了介紹,對方叫馮芷若。但也僅此而已,他沒說第二句,便藉故離開,原因是對她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
  「不是吧,你是介紹人啊,留下來一起嘛,我們也很久不見了吧?」馮芷若大方而自然地說。
  「都很久不見了,也不在乎這一次了。剛才見到幾個朋友,我去和他們聊一下。」李柏川可說拒絕得相當無情,這種會員制的地方遇到熟人倒也很常見。他欲走,踏出的腳步還是停頓了下,轉而拍了拍蘇紫予的肩。
  「什麼啊?」蘇紫予是背對他坐著,順勢揚起頭看他。
  「你……克制一點。」他慎重地思考了下措辭。
  「不放心的話就留下來一起啊。」蘇紫予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她能怎樣,吃人嗎?
  李柏川皺了皺眉,想必是她說到點上了。他猶豫了下,還是走掉了。
  真是怪人啊。蘇紫予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不是他介紹自己過來的嗎?又擺出那麼副不情願的樣子是要給誰看啊。話說他不是對女人一向自認為很溫柔、紳士,今天這麼個千載難逢的美女在這,他也太冷淡了吧?不過嘛,現在哪還顧得上他啊。
  蘇紫予轉過身來,發現馮芷若正是嘴角含笑,若有所思地看她,那樣子真是迷死人了。
  「姐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竟然讓我那個凡事以面子為先的哥哥失去了原則。」
  「哥哥?」比起聊正事,好像還有更大的八卦呢。
  蘇紫予終於知道李柏川不想在這待著的原因了,還說這樣的美女竟然跟他沒有感情糾葛實在太奇怪了,原來是他的表妹。
  「簡單來說,我那個哥哥就是全家人的驕傲,思想跟那些長輩是一樣的。而我呢,就是長輩眼中的叛逆小孩,他們不喜歡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以讓他們生氣為樂,所以從小我跟我哥就不對盤。」馮芷若真是一點也不拿蘇紫予當外人,「所以當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有件能把我爸媽氣死的事情,問我願不願意幹時,我真是太意外了,還以為是什麼陷阱。」
  能把爸媽氣死……蘇紫予一臉黑線,這樣的開場白真的是為了幫她嗎?難怪要讓她克制點了,其實事情跟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他只是把人騙來了而已。
  「所以說,你並不瞭解具體是什麼事吧。」
  「沒有啊,他都跟我說了。」馮芷若笑了起來,「你不要誤會啊,他說能把我爸媽氣死是真的,你這份工作怎麼說呢,真的比較特別啦。但他也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什麼偏見,雖然是很特別的工作,但也只是個工作而已,他可還沒狠到把自己妹妹往火海裡推呀。他有問我意思,是我自己感興趣才來的。」
  蘇紫予眨了眨眼,真的嗎?之前李柏川明明那麼百般不情願,好像很瞧不上她這份工作似的,她已經習慣了旁人的態度倒沒覺得什麼,但這會他一叫就叫來了妹妹,倒讓她不適應了,有種用力過猛的感覺,這人做事也太極端了吧?
  馮芷若看出她的想法似的,說:「要說意外,我比任何人都要意外,但是他跟我說,任何被認真對待的工作都不應該被小瞧,還讓我也慎重思考,不要單純地當成氣大人的手段。真是嚇死我了,那可是那個當初吐槽我搞樂團一輩子都會沒出息的哥哥耶,你能想像得到嗎?姐姐,你給我哥吃什麼了?」
  「呢……」這要讓她怎麼解釋?總掃大概就是她的誠意感動上天了吧。蘇紫予有點心虛,總不能說是她哥對她懷有愧疚,賣自己妹妹來還她這份人情,「總之,我也覺得如果單純是想讓爸媽生氣,還是慎重些好。離經叛道的事雖然很酷,但需要的不是衝動,而是熱忱,不然將來搞不好會很後悔的。」

  「欸?」馮芷若疑惑,「真是怪了,你跟我哥角色是不是反了啊?」
  「真的啦,怎麼說呢?算是經驗之談吧。」說著,蘇紫予笑了。
  「好吧,其實我只是想來見見你的,但是現在我真的得決定思考下這件事了。」馮芷若一抿嘴,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我哥是不是也被姐姐你這份認真打動了呢?」
  拜託不要那麼理想化啊,會讓她心存愧疚的。
  兩人正說著,有一個人氣勢涵洶地走了過來,停在了她們桌前。蘇紫予和馮芷若對視,對於這個人都毫無頭緒,這人看樣子不到三十歲,好像也是這裡客人的樣子。關鍵是,他正很凶地瞪著蘇紫予。
  「喂,以前沒見過你啊,你是這裡的會員嗎?」
  蘇紫予不明所以,馮芷若接過話來對那人說:「這位小姐是我帶進來的,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間會所的每個會員一次只能帶一個非會員朋友進入,所以蘇紫予在這並不違規,工作人員不管,不知這人動這麼大的火氣是為什麼。
  馮芷若自然是想堵住對方的嘴,但那人很鄙視地笑了下,「朋友?我看你帶著個這麼大的相機,是沒見過世面,還是另有所圖?你是記者吧?」蘇紫予看自己脖子上掛的相機,這是她的職業習慣,況且今天是來見模特兒的備選者,她想帶著相機以防萬一,但一直沒有拿出來用,卻不知這怎麼觸動到旁人的神經了。
  那人的口氣不善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見蘇紫予不說話,他像得到默認似的又繼續說:「你們這些記者就是為了點素材,什麼下三濫的法子都用得出來,看你長得也不難看,幹什麼不好,整天想盡辦法竊聽別人的隱私換錢,有意思嗎?」
  看來他的確是有什麼誤會,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是不是都有些自我意識過度膨脹的毛病?整天不是覺得有人愛上自己,不然就是覺得有人要害自己。他這是以為她是個靠關係混進來的小報社的記者,守在這搜集他們這班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八卦呢。
  按說這種誤會好好解釋也就罷了,但見對方顯然並不是要聽她解釋的態度。而且還說什麼她長得不難看,幹什麼不好,這種論調多麼耳熟……
  「長得好看就幹什麼都行了嗎?那長得好看當然也可以做記者,有什麼不妥?」蘇紫予並不生氣,只是笑笑。但那個笑,明顯就是宣戰的意思。
  馮芷若張了張嘴表示意外,顯然沒想到蘇紫予會這麼直接。
  想不到那人聽後大笑了兩聲,「記者嘛,都是些什麼也不會的人,整天只靠拍幾張照片寫點狗屁不通的謠言混飯吃,是連自尊都捨棄的職業,按說也值得同情。但像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在這示威的,看來這破會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什麼人都往裡放。」
  「看來這位先生深受其害啊。」蘇紫予也很同情地點頭,「請問在哪間三流小報社上能看到先生的八卦呢?三流人物配三流小報社,很合適啊。」說到這,已經有知情的人忍不住小聲笑出來了,看來是被她說中了。
  那人臉一紅,「你們這些靠投機取巧活著的人,有什麼立場說別人?」
  「嗯,的確跟含著金湯匙出生,腦袋裡塞滿雜草也能保有優渥生活的人沒法比。」蘇紫予問,「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樣的才叫所謂的本事呢?怎麼樣活著才算光明正大呢?」
  這顯然不在對方的預計當中,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眼角瞥見放在大廳中央的那架三角鋼琴,靈機一動道:「起碼要有點別人不會的,彈個琴、跳個舞什麼的,像你們這些人按快門、寫字誰不會啊?」
  面對這樣赤裸裸的無知、歧視,蘇紫予並沒有那種「不跟無賴一般見識」的寬厚,無賴之所以是無賴,與他的出身、地位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慣著他耍無賴的人太多所造成的而已。
  「這麼說,先生你一定是各中行家了。」
  那人一聽,露出個早知如此的笑容,「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就來讓你見識一下這裡為什麼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是你的眼界局限了你的社會層次,明白嗎?如果我彈的曲子讓你心服口服,在座各位也可以評判,到時候相機留下,你道歉離開,沒問題吧?」
  馮芷若緊張,正要說什麼,蘇紫予比她的反應快多了,十分平靜地說:「可以。」
  馮芷若趕緊低頭拿手機求救,這個李柏川說是找朋友了,朋友是在美國嗎?

TOP

【第五章】

  那人大步走到鋼琴前,坐下後雙手置於琴鍵,十分得意地笑了下,兩手伸開,音符自他手中蕩漾出來。不得不承認,這人雖然說話猥瑣,但的確是在鋼琴上下了工夫的,這恐怕是他最引以為豪的炫耀手段。
  在場賓客有人已經開始為蘇紫予惋惜,小看了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是要吃虧的啊。
  一曲很快結束,只是選了一小段樂章就已經能讓人窺見其中的水準,曲罷竟然還有些稀稀落落的掌聲。那人站起身,一副奸計得逞的小人樣,那些稀落的掌聲也消失了。
  「怎麼樣啊?你的相機看上去可不便宜呢,可惜了。」
  「嗯。」蘇紫予竟然還應了一聲,然後也站起來朝他走了過去。
  那人防備地讓開,誰知道她要做什麼,直到看她也在自己剛離開的地方坐了下來,雙手放到琴鍵上然後看他,說:「那麼我可以開始了嗎?」
  「嗯?什、什麼?」
  蘇紫予的頭一個音符已經將他那個「麼」字淹沒。
  蘇紫予一點適應的準備都不給別人,起手就是一個高潮,那飛速流轉的連串音符和在琴鍵上跳動的手指,讓人從視覺上看得眼花撩亂。最恐怖的是,這樣快的節奏,那些音符如噴湧而出的洪水,但卻一點不顯嘈雜,高低縱橫,急速整齊地從人們腦中穿過。
  「是野蜂飛舞。」在場當然還有識得這首曲調的人,「以快著稱。」
  「快,但是一個音都沒有亂,比我在維也納聽的現場獨奏的水準還高。」其中穿插著驚訝的聲音,「真的是手彈的嗎?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在這種地方彈出此等水準的樂曲?」
  「是啊,應該付費的啊,現在的記者都這麼可怕嗎?」
  這場鋼琴炫技的發起人此時已經冰凍在原地,眼睛比嘴張得還大,心裡也是那個疑問,現在的記者都什麼來頭啊?
  蘇紫予的演奏同樣時間不長,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俐落。一個重音下去,雙手抬起人跟著站起,結束。
  隔了兩秒,以馮芷若為首,現場像開演奏會一樣,響起了源源不斷的掌聲,竟然還有人在喊安可,而且人好像比開始彈的時候多了不少。
  蘇紫予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臉上看不出半分優越、自豪,好像只是很平常地完成了一頂工作,然後間那個呆立在
  旁邊的男人,「怎麼辦,我人這麼漂亮,鋼琴彈得也棒,可就是當了記者。」
  「你……」那人一開口就咬到舌頭,又氣又羞,一時說不出話。拳頭一攥,惱羞成怒,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這是陰謀,「可惡,真是豈有此理。」
  蘇紫予順勢拿起相機問他,「表情不錯,要拍一張嗎?」
  「你不要太過分,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啊?黃少,你的名號已經大到說出來能嚇死人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說話的不是蘇紫予,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呢,這是哪來的聲音,離她還挺近得。循著聲音的來源回頭,她的臉差點就蹭上了後面人的胸膛。
  在她專心跟黃少吵嘴時,她沒注意到她身後多了個人。
 李柏川不同於剛才的那樣黑臉,這會倒是笑咪咪的,看上去十分親切,還心情不錯地一手一邊搭按在蘇紫予的肩膀上,對著那邊的黃少打招呼:「一般只有惡霸才輸了人就發狠呢,還請不要嚇著我的客人啊。」
  「你的客人?」黃少的聲音明顯地不自然起來,「你說她是你的客人?」
  「是啊,那邊坐著的大美女是我妹妹,平時很少來,這位一般些的是我的客人,是我們家重要的客人。黃少,你真的讓
  我很為難。」
  一般些的?誰是一般些的,就算跟馮芷若比一般些她不虧,但是也不能這麼客觀地描述吧?她正在跟對方吵架耶!蘇紫予不悅,但他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是這樣嗎?原來是李律師你的客人啊,這真是的……」黃少越尬地笑了兩聲,全無剛才的氣勢,「既然是你的客人,那就是誤會了,剛才說的自然都不算數。」
  「不算數?那不行。」李柏川很有耐心,就像在跟小朋友講道理一樣,「你不算數,我們還是要算數的,你說如果我們輸了,就把相機留下,那麼現在我們贏了,又該怎麼說呢?」
  黃少咬牙,眼裡已經出現恨意。那邊李柏川卻是突然想到好點子似的,很開心地笑了下,「這邊不是有個規定,如果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其他客人投票過半數就能取捎那人會員資格,永不受理嗎?你這樣公然地侮辱我們家重要的客人,我當然是不歡迎你了,那我就先投一票了。」說完他舉起了一隻手。
  早有工作人員聞訊跑來處理事件,等在一旁,卻沒想到還沒等他們處理,事件就已經走向一個麻煩的方向走去。但李柏川說的沒有錯,會所裡確實有這麼一頂規定,是因為這裡的會員他們誰也得罪不起,出了矛盾只能讓他們內部解決,只不過規定制定至今,還沒真正用上過。
  「李柏川,不用做得這麼絕吧,你以為真會有人和你站隊得罪我?」黃少笑了笑,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又沒有直接矛盾,誰會幫著別人站隊給自己惹麻煩。
  「我也同意。」馮芷若舉手。
  「我也同意。」另幾個人也陸續地舉起手來,都是剛才李柏川說要去見的朋友,這會也跟著他一塊過來看熱鬧了。
  這舉的人一旦多了,其他人也紛紛被帶動,他們早看黃少不順眼,只是礙於面子不好得罪,這下可算逮到機會,一下都大膽了起來。
  眼看舉手的人竟然越來越多,而工作人員還真的開始統計起來。黃少見狀,頓時慌了,慌到趁著大家熱火朝天地想把他趕出去時,借機逃走了。一轉眼發現當事人都跑沒了,立刻也覺得沒意思了,大家紛紛都是很遺憾。而事件另一個焦點的蘇紫予,當然很多人想跟她搭話,非常好奇她的來歷,這會大家當然不會傻到仍認為她是個小記者。她那琴技、那氣質,哪是普通人家能輕易培養出來的?想藏都藏不住。
  只不過再一看她身邊的李柏川,把人擋得那麼嚴實,儼然是謝絕參觀的意思。大家都很識趣,各幹各的去了。
  蘇紫予見黃少落荒而逃,心情好了不少,發現李柏川的手還壓在她的肩上,不耐煩地掙脫掉,轉身看他。只不過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換上的是一副,很狗腿的討好笑容。
  「不好意思啊,那人說話太氣人了,一不小心就認真了起來。」蘇紫予很不好意思,「你好心帶我來,幫我介紹芷若,我還好像給你惹事了。」
  「嗯,那姓黃的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上個月因為跟女人吃飯上了報紙被他老婆看到,罵記者罵了一個月,看來這次也要罵我一個月了。」李柏川悲京地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罵習慣了,好像一點也不往心裡去,「他目中無人,今天算是踢到鐵板了,你幹得不錯。」
  蘇紫予眨眨眼,他這是在誇自己嗎?誇她是鐵板?而她還真的挺開心的,覺得臉頰有點發燙,她犯錯沒被怪罪,反被誇的感覺還真讓人不好意思。幸虧馮芷若及時到來,為她解了這個小小的尷尬,「紫予姐,你太厲害了。」馮芷若像個小粉絲一樣,沖過來就拉住了蘇紫予的手,「你那個鋼琴也太強了,根本是專業水準啊,把我都震住了。」
  「是啊,我弾得很好的。」蘇紫予這方面一點也不謙虛。說真的看到對方突然提到鋼琴,心裡樂開花的人是她呀。要真說出個寫毛筆字什麼的,她就真沒辦法了。
  李柏川在心裡給表揚了下馮芷若很會說重點,同時已經豎起耳朵等著聽下文了,但等了半天,什麼下文也沒有。對於蘇紫予來說,這個話題好像已經結束了,就像說她洗了個舒服的澡,吃了塊美味的點心似的,已經結束了,沒有加深的必要。
  蘇紫予此刻神清氣爽,心情不錯地走在前面,並不是她想突出自己的地位,而是另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放慢了腳步,方便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哥,拜託,你要真那麼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啊。」馮芷若真是受不了了。從剛才起,李柏川就一直黏著她欲言又止的。
  雖然馮芷若覺得一直自視甚高的人偶爾露出這種躊躇的樣子還挺新鮮的,但他這個樣子根本就是個看到別人家孩子吃棒棒糖自己也想要,但怕直接說會被媽媽罵,拉著媽媽的衣角淚眼汪汪,渴望心靈相通。問題是,她當無能的妹妹當習慣了,突然要讓她當媽,她接受不了啊!
  李柏川像被說透心情,臉色一沉地教訓道:「人家不想提起的隱私,不要一味追問你不懂嗎?」
  馮芷若除了翻白眼,也做不了別的表情了,這人還真是夠彆扭啊,「我倒覺得不是不想提起,反而是覺得不值得提起,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敏感話題。」
  不強人所難是李柏川的行事準則,對於他人的事,只要對方不提,就絕不主動去問,留有空間的相處才能長久,李柏川很堅持自己的原則,他不想給人一種自己很八卦的感覺。但女人不一樣,女人生來就是為了八卦的。於是他又再次以眼神給馮芷若施壓,這次倒把馮芷若給氣樂了。
  馮芷若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笑道:「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什麼意思?李柏川愣住,看馮芷若上前幾步,非常自然地挽起蘇紫予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的,似乎是遺忘了他的存在。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有種自己被排擠的感覺?
  那次見面雖短,但馮芷若顯然已經成了蘇紫予的粉絲,兩人私下背著李柏川沒少聯繫,李柏川對此感到很不爽,可又找不到不爽的理由,他又不是經紀人,難道兩人溝通還必須經過他嗎?他也是很忙的啊。
  只是起初以李柏川覺得以他的身分做這種仲介人是吃了大虧,但等兩人真的不需要他了,又覺得蘇紫予這個過河拆橋的女人真是太功利了。沒錯,功利。蘇紫予自從有了馮芷若,就再也沒有主動找過他了。
  那之後馮芷若倒是聯繫過他一次,說她認真思考後的結果,對拍雜誌還是沒什麼信心,但因為是蘇紫予的粉絲,她願意做蘇紫予參加比賽的模特兒,為她拍比賽用的照片。蘇紫予之所以會那麼著急、費心地找模特兒,主要也是為了即將開始的一個她非常注重的職業比賽。
  所以蘇紫予是因為要忙那個比賽的準備,才沒有時間聯繫他的吧。李柏川悲哀地發現,他竟然開始找理由安慰自己了。不行,這太不正常了,他是每天要日理萬機的人,那些瑣碎的事情不來煩他是最好。
他身邊的人總是來來去去,彼此短暫的交匯後又走上各自的道路,這是件多麼自然的事情,他跟蘇紫予又不是什麼非常親密的關係,為什麼他會覺得她必定不久後仍會像顆炸彈一樣從天而降,落到他的眼前呢?而且她一開始會接近他,就是為了別的目的啊。
  李柏川的手緊了下,彷佛這會才意識到一件根本性的問題。蘇紫予找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自然地分開不再聯繫,這才是正常的啊。而結束這一切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嗎?
  在介紹人給她認識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這點了,為什麼當時他完全沒有這種意識呢?是覺得她是與眾不同的,不會有那種優患,畢竟他們已經上過床了,所以他大意了?原來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把蘇紫予放在另一個「保持長久見面的關係欄」裡了嗎。
  「簡直可笑!」他將手往桌上一壓,從這種角度去想的話,不就像是他被蘇紫予給甩了一樣嗎?他竟然會被那個女人無視了……
  這會最苦的是他的秘書,無措地站在桌前,看著李柏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一會擰眉,一會又把手裡的紙張當麻繩一樣揉來揉去,最後看都不看,就直接拍在了桌上。
  「李律師,這的確是你要的那份資料啊,請問有什麼問題嗎?」秘書的聲音發抖。最近她這個上司心情真的很不好揣測,感覺在法庭上的攻擊性都強了很多。
  李柏川回神,回神時才意識到他已經神遊到了外太空了,這實在很尷尬。這樣下去可不行,他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李柏川覺得自己聰明極了,這天他來到市郊區的一間屋子,裡面被改成了拍攝棚,這裡就是蘇紫予工作的地方。他提前打了電話給馮芷若,確定今天是她來這拍照的日子,他主動要求等拍攝快結束時來接她,出於對妹妹的關心。在電話裡他都聽見馮芷若嘔吐的聲音,但這個理由很合理不是嗎?完美得無懈可擊。
  沒錯,他是為了親愛的妹妹才大老遠來到這的。在攝影棚外面,李柏川一眼就看到了蘇紫予那輛不用鎖都沒人會偷的機車,感覺上面的刮痕好像又多了。這輛車可謂是他的心理陰影,但這會瞧見,心情還挺不錯。
  李柏川怪直地走進去,因為拍攝已經結束,工作人員在知道他的來意後也沒阻攔,直接就去了拍攝的區域。
  這裡格外的暗,四周都擺著各種各樣的燈具,中央拴著一塊黑色幕布,角落裡還隱藏著不知名的道具,那些李柏川都沒興趣。他一進來就看到了馮芷若,看樣子她像是剛洗完澡,換好衣服,這會正在擦頭髮。什麼拍攝啊,結束還要洗澡……
  「真準時啊,怎麼不早點來看我拍照啊?比想像中還有意思呢。」馮芷若迎著走來。
  「看你拍那種東西?別沒大腦了。」光是用想的都會起雞皮疙瘩。
  馮芷若一楞,大笑了起來,「你啊,明明那麼信任紫予姐,還老這樣吐槽,真是吃力不討好啊。」
  見李柏川不語,馮芷若指著房內一個被圍起的陰暗角落,說:「紫予姐在那邊確認成果呢,你去看看吧,那種東西絕對讓你大開眼界。」
  李柏川瞥她一眼,還真的不理她了,顯得他愛跟小孩子鬥嘴似的。
  李柏川路經幾個工作人員後,走到了那個被圍起來的轉角處,裡面有幾台電腦,這會都亮著,蘇紫予坐在電腦前,對著螢幕上的照片不停地點擊著滑鼠。
  長長的馬尾有些微卷,蓬蓬松松的樣子感覺手感很好,李柏川一時看愣了神。他走到她的身後,往前稍稍傾身就能碰到她的背,但她毫無知覺背後有人。於是他就站在那,跟她一起看螢幕裡的照片。
  那是剛拍攝的馮芷若的照片,只穿著一套藍色內衣的馮芷若在全黑的背景下做出各種很能展現曲線的動作。身周有白煙繚繞,她臉上是很濃豔的妝,頭髮卷成誇張的大波浪,在這黑色的背景下和身上的寶藍色呼應出一種詭異的突兀感。
  但是照片整體上很棒,女性的撩人曲線性感到直白的地步,像是異次元出現的妖孽,性感又不色情。當蘇紫予翻到其中一張是馮芷若平躺在地上,雙腿筆直地九十度抬起面向鏡頭的照片時,李柏川喉嚨裡的口水卡在了那,狼狽地咳了出來。
  正全神貫注的蘇紫予嚇得肩膀一哆嗦,轉身一看是他,又再次受到驚嚇。
  「拜託你先出點聲音啊。」這裡本來就黑漆漆的,突然的驚嚇對心臟不好。
  「哦,打擾到你了?那我去別處比較好。」
  不是吧,這麼客氣?蘇紫予對李柏川這種謙虛認錯的態度很不習慣。看他眼神飄忽,顯然那聲咳嗽連他自己都是猝不及防。她眯起眼觀察,雖然這裡很暗,但她可以確定李柏川的臉此時一定很紅。她笑了起來,問他:「是不是很美啊?自己的妹妹這麼美,嚇到你了吧?」
  「有點吧,你還挺會拍照的。」李柏川的眼神飄啊飄,剛剛自己竟然看入迷了,他連忙轉移話題,「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那當然,我是專業的嘛。」蘇紫予大方地接受他的讚揚。
  「那你現在是在幹嘛?還沒收工嗎?」
  「嗯,後面的事在家做也可以,但是我想先看一下,選一些比較不錯的做後期處理。」蘇紫予說著,像導師那樣把滑鼠移到照片裡馮芷若的身體上,「比如這邊臀部的光線不太夠,可以還要補下光,修得過分的話,主辦方也不會認可的。但是芷若得身材很好,基本上沒什麼需要大修的地方。你看這個腿部的曲線,這就是我所說的那種最佳比例了,還有這個胸部……」
  「喂,我說你。」
  「啊,不好意思。」蘇紫予連忙放開滑鼠,對方可是他妹妹啊,跟他品頭論足這些,他應該很尷尬吧,她也真是沒大腦啊,一興奮就什麼都忘了。
  「我是說你,是不是流鼻血了?」
  「鼻血?」蘇紫予下意識地往鼻子下麵抹了下,借著螢幕發出的亮光一看,「真是鼻血啊。」這會她才覺得鼻子感覺怪怪的。
  李柏川眼看著她盯著螢幕,然後鼻血就流了出來,「你這個可怕的女人,看著我妹妹在想些什麼……」
  蘇紫予忙抽了張面紙堵住鼻子,臉也紅了起來,「你這個可怕的男人,你才是在想些什麼。我是這幾天忙得太累了,是病了知道嗎?病了。我現在還發著燒呢。」
  發燒?李柏川沒多想,出於本能地摸上了她的額頭,還真的很燙,真病了。病了還這麼有精神?
  蘇紫予回頭,一隻手按著面紙又看起了電腦螢幕,不管是流鼻血還是發燒,通通不值得一提。
  說她可怕,可是一點鍺也沒有。李柏川的眉毛挑了挑,兩隻手已經伸了出去。
  轉眼間,蘇紫予的呼喊聲傳進了附近每個工作人員的耳朵裡,也包括正在門口和人說話的馮芷若。
  馮芷若順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不一會李柏川就出現在了視野中,邁著很大的步子朝這邊走來,肩上扛著掙扎不已,極力反抗的蘇紫予。馮芷若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這麼有力氣。
  因為李柏川的舉動太過堂而皇之,反而沒人敢上去問一句了。
  好在經過馮芷若的身邊時,李柏川停了下,對她說:「她病了,我送她去醫院。」
  「哦。」馮芷若點頭表現知道了,「慢走。」
  等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馮芷若才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是來接自己的嗎?

馮芷若是怎麼回家的李柏川不管,他直接把蘇紫予送進了醫院強制檢查。蘇紫予因為喊叫過度,上車後沒一會就沒力氣了,半路竟然睡著了。到了醫院也表現得很順從,醫生叫她去打點滴,她就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打點滴。即使這樣李柏川還是一刻不離視線地盯著她,怕她一不注意又跑回去修圖。
  「你也稍息休息會吧,不然看看手機也好啊,你這樣子讓我感覺自己像個犯人耶。」蘇紫予想順便再睡一會,可被他那樣注視著猶如被獅子盯上的羚羊,搞得她也很緊張,「我也知道該來看看病的,我不是工作狂啦。」
  這還不算工作狂,非得死在工作的地方才算嗎?李柏川的嘴動了動,似乎心理上十分糾結,最後還是開口問:「你總是這麼著急,是為了證明給誰看嗎?」
  在李柏川來看,這樣主動問起人家的隱私,已經是超出了與人交往的界線。但他不問,就永遠別指望知道了,這樣的焦急他從未體會過,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哪怕會引來她的反感。
  但蘇紫予並沒有反感,只是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之歎了口氣,「不是證明,是想讓一些人放心。」
  蘇紫予很自然地盯著她那個點滴袋,跟著點滴落下的節奏告訴他,她學了十六年的鋼琴,學業上一直主修的也是鋼琴,但是畢業之後她並沒有回家,按家人的期望走上職業道路,她離家出走了,為了成為一名拍攝人體的攝影師。
  這不是讓李柏川意外的,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也毫不在意地告訴了他她家人的事,她爸爸是一家全國性絲製品製造業的大老闆,一聽名字就知道的人物。不是吧,這位是千金大小姐?
  蘇紫予大聲地笑了出來,「你那是什麼臉啊,我想要快些做出成績無非是想讓家人放心,這是我的理想,雖然也想完成他們的理想當個鋼琴家什麼的,但是最後還是自私了一回,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何止是有些啊。」這種事李柏川不能瞭解,完全不在他的理解範圍內。光是聽就覺得她這真是一個不孝子,「你想當攝影師跟他們說不行嗎,非要用離家出走這樣的手段才行?」
  「普通的攝影師當然沒什麼,但是你看,我是想當那種你看了都覺得臉紅的攝影師啊,你覺得開口他們會表示支持嗎?」
  「所以說,你為什麼非要糾結於人體?」李柏川撫額,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也有點發燒。
  一位千金大小姐,放棄當職業鋼琴家的前景,騎著二手破機車,脖子掛著相機在大街上尋覓美女,這是怎麼樣一件荒唐的事。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就那麼可信,如果是她的話,真幹得出來。
  「我從小就覺得人體的曲線很美啊,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想要親手記錄下來。」蘇紫予不理會他的苦惱,還對他很天真地眨眼,問他:「難道你就沒做過這種事嗎?十幾歲的時候偷偷看藏的A書。」
  「什麼?」是話題轉得太快,還是他又錯過了什麼嗎?
  「小時候我在我哥房裡偷翻出來過,就是那種很大膽的雜誌,那時候我就覺得女性的美好應該被保留下來啊。」說著,蘇紫予露出了憧憬的表情。
  李柏川的骨節攥得咯咯作響,真不知是該佩服她有志氣,還是該把她那個哥哥找出來暴揍一頓。
  「所以啦,你願意幫我,我真的很感謝的,我的錢都用來買攝影器材了,像芷若這樣的模特兒我自己可真的請不起。」她很有信心地表示,「這次一定可以的,我對得獎信心滿滿。」
  好吧,隨便吧,李柏川已經不想去管了。是大小姐還是大變態都可以,總之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了。
  「一會想吃什麼?」他突然問。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他無奈地說:「不是為了理想窮得響叮噹嗎?我請你吃東西,把一名偉大攝影師的身體給餓壞了怎麼得了?」
  蘇紫予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和自己爸爸一樣,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她笑了,笑得很開心。李柏川其實是個好人呢。
  「那我想吃肉,我好餓啊。為了準備這次的拍攝,我好幾天都沒怎麼吃飯,胃疼又發燒了,我可不可憐?」
  「好,就去吃肉吧。」李柏川隨意地答應著。他可再也不敢小瞧她了,無論她所做的事在他看來有多麼可笑,他都不會再小瞧她了,他服了。

TOP

【第六章】

  李柏川愉快地哼著歌走出辦公室,秘書聽到他那歡快的曲調詫異地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神釆奕奕的臉。
  「今天下午沒有預約吧?」李柏川問。
  「嗯?啊,是沒有。」秘書飛速地査了一下,但注意力明顯不在工作上。他們的當家律師,是工作壓力太大,終於瘋了嗎?
  「那我出去一下,今天可能不回來了。」
  「可以問一下你要去哪嗎?」秘書慌忙地掩飾自己好奇心,「我是說,萬一有人問起,應該怎麼答覆對方呢?」
  「就說我去吃飯了。」李柏川帶著愉快的笑容思考了下,「就說我去請人吃飯了。」
  「啊,又戀愛了啊。」脫口而出的話,秘書發現自己又失言了,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李柏川楞了下,沒有對秘書的多事表現出什麼不悅,並且還很配合地滿足了她的八卦之心,「談戀愛這種事,搞不好我真的不擅長,現在的我的原則就是對女人敬而遠之。」
  酒吧那次的事情給他的打擊太大了,事後他也有做反省,短時間內都再也不想談什麼戀愛了,漂亮的女人現在只會讓他覺得陌生而恐怖。這麼說,他不會就此走上恐懼女人的極端吧?
  「所以說,這是去和男人吃飯了?」秘書再也不隱藏她的好奇心。
  「跟男人吃飯有什麼意思?」李柏川也發現了其中的矛盾點,但似乎又沒太矛盾,「雖然是女人,但是比男人還強悍的女人絕對是女人中的異類。
  比如雖然他之前說過隨時可以蹭他的飯,但馬上就頻繁地打電話給我,可見臉皮厚度也真的跟一般女人不一樣。但是話又是我自己說出去的,沒辦法啊,只能勉強奉陪了,遇上這種人,心情有多糟糕你也懂吧,就是這樣。」
  呃,她又沒有要逼他做這種解釋的意思……見李柏川那被說中什麼要點,忙於掩飾的模樣不要太明顯,也用不著這麼拼命地找理由吧?即使找了千萬種理由,但是行動上就首先背叛自己的啊。秘書瞧他哼著歌去勉強奉陪,實在無法體諒他糟糕的心情。
  李柏川比約定的時間早十分鐘到,就發現蘇紫予已經在那了。這位大小姐還真的不跟他客氣,不知道是不是對他已無隱瞞,乾脆徹底攤牌,原本就已經很隨興的她現在更是利用他利用得越發順手。他說隨時可以請她吃飯,她就真的隔三差五地約他出來吃飯,而且專挑些貴的、精的地方。
  見蘇紫予大小姐模式全開,用他的錢去緬懷她曾經的奢侈生活,這種好心反被利用的感覺……其實李柏川意外地覺得不算壞。
  李柏川在她面前坐下,蘇紫予像得到信號一樣拿起了功能表就專注地看了起來。
  「怎麼,今天不吃肉了嗎?」李柏川知道這是家主打海鮮的餐廳,便如此調侃。
  蘇紫予很凝重地搖了搖頭,抬眼看他,說:「最近吃得太膩,想換點清淡口味的。」
  李柏川暗暗咬牙,即使他並不介意受她這種宰割,但她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法也真是欠揍,也不想想之前她自己可是過著連在外面吃碗飯都要計算一番的日子,托他的福,她那刁鑽的胃才終於回想起了油膩的感覺,還好意思說太膩?
  「李大律師,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哦,難道是對海鮮過敏?那樣的話我就少點些,夠我一個人吃就行了。」蘇紫予十分為他的錢包著想,說:「畢竟這裡的菜不便宜呢,浪費就不好了。」
  啊,這就是刁鑽富家千金的本來面目吧,仔細想想她這樣還比較正常。李柏川的嘴角抽搐地笑了笑,「浪費當然不好,所以就照著三個人份點就可以了。早上太匆忙我沒吃早餐,這會正餓呢。」
  蘇紫予點了點頭,點了一桌子菜。
  李柏川瞧著這一桌子的海鮮,不免再次感歎,她還真的很會吃啊。他當然已經很習慣跟女人吃飯,習慣女人矜持地用餐,習慣女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飯菜本身,習慣看她們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全是與飲食無關的意圖,不然對於面前的男士不是很沒禮貌嗎?
  所以無論跟蘇紫予吃過多少回飯,李柏川還是不能習慣,這種飯菜端上桌,自己就成了透明人的感覺。
  看著蘇紫予一口一口細嚼慢嚥地將一桌子菜逐個品嘗過,李柏川總在心裡計算著,她吃到第幾口時會看自己一眼。經過多次觀察,他發現她吃飯一定是先吃素菜,然後吃一口米飯,再把所有肉菜吃一遍。當所有菜都品嘗過後,就開始一口飯、一口菜地規律進食,等到一碗米飯吃光,就剛剛好吃飽。然後她才騰出時間看他,有心情跟他說話。
  這會蘇紫予剛進行到品嘗素菜的階段,離她完成的階段還早,李柏川完全不擔心她會突然問自己什麼,於是也就任由自己放空腦袋,看著她吃,看著看著,他就真的餓了,於是也跟著她一起吃了起來。這種出門為了吃飯而吃飯的感覺,對他來說真的挺新鮮的。
  「那個攝影比賽的結果出來了,我被淘汰了。」
  李柏川正在處理碟子裡的魚,就聽那邊蘇紫予的聲音淡淡傳了過來。他停住筷子,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出現了幻聽,於是抬頭看她,正看到她也在瞧著自己。原來你吃飯時也能說話啊,他第一時間竟然是想問這個。
  「你也用不著這麼吃驚吧?」蘇紫予看李柏川那見了鬼的表情,還以為他是驚訝於她說的事情,「比賽嘛就是這樣,我早已經作好準備了,只是覺得很對不起芷若。」
  「不用在意她。」李柏川隨口就無視了自己妹妹的心情,反而看她能這麼平靜地說起這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對這比賽寄予了怎樣的期許他多少還是知道的,「你……」
  李柏川剛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想問蘇紫予要不要緊,可她這不是好好的,很有胃口地吃著東西。但說完全沒關係,又覺得不大可能,總之即使她表現出了很自然的樣子,就是不想別人去追問,那麼開口的話不就等於戳別人傷疤,這不太好。
  所以還是不要追問比較好,李柏川得出結論。保持沉默吧,小心地維護著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不想被認為是個多事、厚臉皮的男人。
  李柏川引以為傲的處事原則在蘇紫予身上所表現出的一直是無用的。這會他剛做好衡量,那邊蘇紫予一手還拿著筷子,看著扇貝的眼就那樣撲簌簌地掉下了連串的淚水。
  怎、怎麼就哭了啊?李柏川像被下了定身咒,比起為什麼,他現在更想知道該怎麼辦。這種無聲的哭泣最是嚇人,表面上看著沉默而安靜,內心八成已經崩漬了。吻她嗎?並不是那種情況啊,這又不是對男朋友有怨言在發脾氣,以往那幾招全都行不通。
  蘇紫予看到李柏川有點被自己嚇到似的,慌忙地擦掉了眼淚,馬上順勢挾起一塊不知什麼東西就塞進了嘴裡,一邊吃,一邊又哭出來了。
  「要不要去海邊?」李柏川突然說。
  「嗯?」蘇紫予淚眼朦朧,嘴裡塞著食物,臉頰鼓鼓地看他。
  「去海邊吧,反正你今天也沒心思做別的事了。」李柏川也知道自己這話真的很沒道理,他這種笨拙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介紹你個好地方,一起去吧。」
  見他那個樣子,像是被他自己的提議楞住,說出的話帶著生硬,表情與其說是煩躁,還不如說是帶著些惴惴不安的擔憂。多麼複雜而有趣的一張臉,真想立刻照下來。蘇紫予只是看著那張臉,她的工作就是通過表情與肢體傳達感情,所以她一下就知道了,他在擔心自己。
  這麼想著,蘇紫予被眼淚模糊的視線
  清晰多了,她想看清那張複雜而有趣的面孔。
  「好啊。」她咽下嘴裡的東西,抹了把眼淚,「就去海邊吧。」
  一路上李柏川開著車,聽蘇紫予生龍活虎地把比賽委員會從評審到文編罵了個遍。她的照片沒有得到任何名次,也沒有得到任何獎頂,之後她偶然間得到消息才知道這場比賽是有人幕後操作的。
  這樣一來,往好的方面想,並不表示她的作品水準不夠,但往壞的方面想,即使水準很高,沒人承認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因為不如別人而被掏汰。陷入在這種糾結裡,她就一會安慰自己,一會又罵天罵地,整個人快要精神分裂。
  李柏川沒找到什麼安慰的話,這種事並不罕見,她已經算是看得很透,並不需要別人多說什麼,最難過的是自己那關。於是他將她帶到海邊,這樣一股腦地不計後果地奔向某處,他也很久沒有體會過。上一次是他剛進律師這行,因為經驗不足打輸官司時,再上一次是他大學的時候被很好的朋友背叛時。再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他想不起來了。
  但無疑,每次不顧一切奔向這裡的都是他一個人,這是他的秘密基地。這裡看得到藍天大海,海邊的沙灘上密集如蟲蟻的男男女女,海浪卷起拍打著岩石,他們位於岩石之上的斷崖邊,高高在上,頗有幾分蒼涼。
  車子開不到這邊,蘇紫予跟著李柏川一路爬上來,前面看似無路,但真到了盡頭,馬上顯現出的又是另一副畫面。天高水闊,她立刻被這種杵在天地之間的錯覺感動了。
  「真是個好地方啊。」蘇紫予感歎,「這可真是個推理劇發生命案的好地方。」
  「嗯,讓人有種想按劇本實驗一下的衝動。」李柏川冷著臉問她,「要試試嗎?」
  「你看你還真容易生氣啊,我是開玩笑的啦。」蘇紫予忙退後五六步,將位置讓給他一人。
  李柏川殺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跑開的她,他當然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只不過自己開了這麼久的車,難道她就不能給點像樣的場面上的答覆嗎。這種表達,他哪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這裡?他喜歡的地方又怎麼保證別人也喜歡。
  被他盯得心裡毛毛的,臉頰也有點莫名地發熱,蘇紫予試圖逃開他的目光。這人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她將被海風吹亂的頭髮整理好,自己知道這不過是種掩飾,「好吧,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帶我來了一個不錯的地方,有點意外而已。」
  「不然你覺得應該去哪裡?」
  蘇紫予的手一指,下面那片沙灘,「你不說去海邊嗎,我以為就是躺在沙灘椅上邊喝冰鎮的飲料,邊看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哪知道是這種……」還滿清新、文藝的地方,跟他形象不符啊。
  李柏川大概明白她對自己的定位,所以說,會帶她來這裡最不好意思的人是他自己啊。要不是她哭哭啼啼的,他哪會連殺手鐧都使出來。這會要告訴她這裡是他的秘密基地,她肯定會笑死吧。想到這,李柏川的臉更黑了幾分,裝作仍在生氣的樣子問她,「帶你去看比基尼美女有什麼用?難道你會因此變得精神百倍嗎?」
  也不動腦子想想,哪個男人會那麼白癡,以為是陪著失戀的好兄弟嗎?等等,雖然很白癡,但如果物件換成她的話……李柏川看著她。
  蘇紫予雙眼冒光,一副期待地說:「我會啊。」
  李柏川無奈地撫額,他真是做了件蠢事啊,帶她來看什麼天空、大海,她會是稀罕大自然的人嗎?用得著用自然的壯闊撫慰心靈嗎?女人,她要的是女人,看到漂亮、性感的女人立刻就能恢復精神了。
  這真是失策,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又有點悲哀。李柏川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沮喪,帶她來這又不是獻寶求認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她心情變好嗎?現在一個簡單、直接的方法就在眼前,有什麼可沮喪的?這裡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基地,趁她嘲笑他之前快點離開吧。
  「那走吧,現在是旅遊的旺季,像沙粒一樣多的比基後美女在等著你呢。」
  「欸?」見他真的要走,蘇紫予不解,「你那麼想看美女的話,又幹嘛來這?」
  「怎麼是我要看,不是你說要看的嗎?」李柏川放棄了,看在她受到打擊的分上才想說對她溫柔點,但再這麼下去他就要被她氣死了。
  「哎呀,你誤會了,美麗的東西當然人人都喜愛啊。但美麗畢竟是他人的,追逐的過程是種對征服欲的滿足,但同時也會很疲倦。
  相比下,我更喜歡這個地方,好像能夠包容自己的一切,不管是比賽落選那時憤恨的心情,還是對未來的不安。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單是站在這裡就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神奇,這真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啊。」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一樣,蘇紫予將視線投去了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她的眼眯起來,像是要將太陽看穿,被吹亂的長髮完全不受控制,她也懶得再去管了。
  李柏川提到胸口的火氣瞬間失去了發洩的物件,堵在那裡,燃著他的心口,變成了對自己的折磨。這個女人也太會察言觀色了吧。再說自己就這樣被她隨便兩句話就又怒又喜的,也太沒面子了吧?
  「你倒是還挺詩意的,不過是個沒人來,滿是石頭的光禿平地。」李柏川咳了聲。
  「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我還以為你也是出於同樣的感受,才這麼寶貝這塊滿是碎石的光禿地面呢。」
  誰寶貝了?李柏川的臉一熱。
  蘇紫予雙手抱胸,很遺慽地歎了口氣,望著下面那片熱鬧沙灘,「真是的,早知道就帶著長焦鏡頭了,又能看景色又能看美女,那才圓滿。」
  「你說的那個叫偷拍吧。」李柏川撇撇嘴,那麼想看的話,就下去看啊,他才不管呢。
  「不然你吹個口哨,看有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邊,也許會過來找我們呢。」
  「為什麼要我吹?你倒是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都交給我啊。」他看上去像是對路過女人吹口哨的沒品男人嗎?「我看還是你叫救命,或者跳個天鵝湖之類的,也許下面會有人看到以為這邊有個瘋子,好奇過來瞧瞧。」
  「這麼說,沒准還真會引來些人的感覺。」蘇紫予想了下,往地上一坐,愜意地雙手支在身後,仰撐著傾斜的身子望向遠方天空,「那還是不要好了,我可不想再有別人發現這個地方,我要一直坐在這裡,直到你膩了為止。」
  「是嗎?」真是的,話都讓她一個人說了。李柏川不去看天空海洋稀薄的雲層,他只看她那條隨風亂舞的馬尾,「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你一定不想知道我在這裡待過多久。」
  「那你會一直在這裡陪我嗎?」
  「別弄錯了,這裡是我的地盤,只是臨時借你用下而已。」
  「那還真是謝謝囉。」蘇紫予說著,閉上了眼晴。
  海風帶著濕熱的鹹味,從她的身上吹過,又帶去了她身上的味道,迎向了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蘇紫予發現自己變了,是不是好的變化她也不確定。她不是個脆弱的人,外表雖不強悍,可幹出的事也算是驚天動地,這樣的她怎麼可能脆弱?可是最近呢,她卻總是任由自己去依靠李柏川,甚至開始對他撒嬌。在自己點了很貴的菜肴,他對於不客氣的她露出無奈又鄙視的神情時,她的內心是滿足的。
  在她試著欺負他,故意惹他生氣,然後當他對她表現得無可奈何時,她就會覺得很滿足。有時她做得太過頭了,也會故意表現出軟弱的樣子,讓他不好意思太生氣。
  就像小時候對哥哥那樣,仗著哥哥寵自己,故意去做些壞事嫁禍到他身上,他明知是怎麼回事,還是選擇吃啞巴虧,只要事後對他掉幾滴眼淚,他就不忍心再追究了。
  那種被保護的感覺是她的樂趣所在,所以當全家人都對她離家出走的事震驚得無法作出反應時,她哥哥在第一時間就接受了,她哥哥是最清楚她本性的人。
  而她呢?蘇紫予認為自己並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她的自私除了最親近的人,又有誰能看透?有一個那樣瞭解她,肯無限度地容忍她的人存在,是她安心感的來源。
  但那說到底因為是她的親哥哥,而現在她竟然試圖在毫無關係的人身上尋找那種安全感,她在拿李柏川當成自己的靠山,把他當成了一個能夠耍無賴、撒嬌的物件。
  這說明什麼呢?蘇紫予想了想,是不是她一個人堅持得太久了,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努力著,對於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也沒有什麼怨言,但終究還是會累吧?所以當有個人沒有嘲笑她,用善意去理解她的瘋狂時,她便義無反顧地將心傾向了那個人,想在他的懷裡靠一靠,想對他說聲謝謝。蘇紫予驚覺到,原來自己把李柏川當作了救命稻草嗎?她太得意忘形了,因為他人的善意反而去壓榨對方,這樣可怎麼行呢?蘇紫予睜開眼睛,意外地發現天已經變了顏色。不是吧,她竟然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然後就睡著了。自己睡了多久蘇紫予沒有去想。她關心的只有那個帶她來到這裡的人呢?他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蘇紫予的擔心連半秒都沒能維持,因為視線稍微偏離一下,她就看到了李柏川。他就坐在自己頭邊上,正滑著手機,發覺她醒了,收起了那支打發時間用的手機,他的視角很快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你還真是會吃又會睡。」他如此評價。
  蘇紫予瞪著眼,呆呆地看著李柏川,他的西裝外套變成了她頭下麵的枕頭。這會只有一件白襯衫,微開的領口在風的作弄下小幅地擺動。他的背後是即將墜入大海的夕陽餘暉,將他的輪廓掩在了一片橙色的光暈中。
  蘇紫予了半晌,笨拙地開口說:「我還以為你走了。」
  李柏川看她一眼,只當她是睡傻了,「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其實他發現她睡著時,是想叫醒她的,這裡風又不小,萬一真吹出毛病怎麼辦。可是看她睡得這麼熟,腦袋躺在堅硬的碎石上也分毫不能影響她的美夢,讓他有種此時叫醒她等於犯下滔天大罪的感覺。
  「對哦,我們在比誰能在這裡待時間長。」蘇紫予起身,突然地一陣風吹得她一個顫抖。她趕快壓住頭髮,對著風來的方向又愣起了神。不是風突然變大了,是他一直坐在那為她擋風,她終於明白過來。
  「你要想繼續待在這裡也可以,但太陽下山後會變很冷,我這可是經驗之談。」李柏川已經撿起他那件名貴的西裝,裝樣子地拍了拍,隨便地拿在手裡。
  「哎,突然好想哭。」蘇紫予歎了口氣。
  「啊?」李柏川瞬間呆掉,一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她笑說:「逗你的。」

TOP

【第七章】

  李柏川心神不安地坐在飯店客房的沙發上,這間飯店很普通,這間客房也很普通,但為什麼他會如此不安呢,實在是對自己此時的境況沒什麼真實感。
  讓他好好理清事件的順序,李柏川十指交握在膝上,看上去像是在祈禱。首先他們從斷崖那邊離開天已經黑了,然後蘇紫予說難得來一次海邊,就這麼回去太可惜了,乾脆找個能看見海的地方住下來。
  他們去了一間民宿,但由於現在正是旺季,沒有多餘的房間,最後就找到了附近的這間飯店來,然而這間飯店的客房也滿了,櫃檯的服務人員說只剩一間大床房,也就是現在他所在的這間房。
  李柏川抬眼,直對著他的正是那張標準雙人床。他趕快垂下眼,像是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同時雙手也焦慮地握得更緊了。
  這種只有一張床的房間要怎麼睡?他本來是想說算了的,可蘇紫予被這種頻繁客滿的狀態氣到了,當時就拍板住這間完全沒問題,還問他意見如何。他能有什麼意見?身為女人的她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地散發著股莫名的正氣,他難道要說「不可以,我才不要跟你睡一張床」嗎?那不
  更顯得他心思不軌,身為紳士的他可說不出那種話。
  想著即使蘇紫予都不介意了,說明她肯定有別的辦法解決這個尷尬。於是他們就領了房卡,在半小時前進了這間房。但現在的情況是,蘇紫予正在洗澡,嘩嘩的水聲像瀑布一樣充滿著爆發力,間接地表現出她洗得有多開心。
  一進門就去洗澡,這算什麼意思?連句交代的話都沒有說,就那麼自然地在房間轉了一圈後就去洗澡了,那他該怎麼辦?李柏川仔細地想了想,根本不存在什麼折衷的辦法。是要他睡沙發嗎?他穿什麼睡,要說合衣而睡也太委屈自己了,那難道要穿內褲睡嗎?
  那也太猥瑣了吧?在那之前,他是不是也該跟她一樣去沖個澡,可是一進房間就輪流洗澡,怎麼想都透著股下流……
  完蛋了,蘇紫予大概什麼都沒想到,完全把難題交給了他,他怎麼沒想到還有這招。最關鍵的是,他毫無辦法,這道突然的難題已經超出了他的日常知識的範圍。
  不然跟她說一聲他先回去好了。對啊,還有這個辦法,她不想固去的話,這會住處也安排好了,想必她一個人樂得自在,他真是太聰明了。李柏川呼出口氣,終於給自己想出條生路。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開了,蘇紫予用大浴巾蓋在頭上,邊擦著頭髮邊走了出來。她出現得那麼自然,以致于李柏川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的眼睛大概出問題了。怎麼會覺得她的身上只穿著內衣和內褲呢,真是太荒唐了。
  在李柏川精神恍惚間,蘇紫予已經擦完了頭髮,將浴中隨意地扔在椅子上,轉頭看他。
  「我去洗澤之前你好像就一直坐在這裡,這麼嚴肅是在想什麼呢?」蘇紫予問他。
  「你還好意思問我嗎?你才是,想的事情太多,最重要的事情反而忘記了吧?比如說,衣服。」李柏川暗暗咳了下,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他可不想像個小處男一樣手忙腳亂,萬一這是她的某種惡作劇,那讓她看了笑話可就丟人了。對於她這種每天都在想著女人裸體的人,這種程度的惡作劇一點也不稀奇。
  「衣服?」蘇紫予還真的低頭看了眼自己,她的臉頰有點紅,不知是不是洗澡水太熱的緣故,但顯然不會是因為她的穿著。因為隨之她便很無所謂地說:「這套內衣是我自己的,跟上回為找靈感換上的性感內衣不同。是不是太保守了?你不喜歡嗎?」
  她身上穿的是套很普通的寶藍色內衣,但這不是問題所在吧!李柏川一口血差點噴出來,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怎麼偏這會著重強調起來?
  「你啊,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李柏川氣餒了,在這種眼睛不知該往哪放的情況下要怎麼強勢起來?也太為難人了,所以他也不為難自己,「我剛想起明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我還是先回去吧。」
  他剛起身,蘇紫予直接擋在他面前,一直以來的馬尾披散開來,那微微的捲曲幅度給人種十分慵懶的感覺。
  「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找來找去都只有這一間房,就全當是命運的促使吧,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無數的問號從李柏川的腦袋裡溢出來。
  看他這副模樣,蘇紫予又怎麼會瞧不出來。對他這種白癡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事實上他沒有在看到自己的一刻就奪門而出,已經算是超出她的期待了。別說他,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此時的自己詭異至極。
  但那又怎樣,只當是她人生中另一個瘋狂的決定就好了。所以蘇紫予馬上就妥協了對於自己這種詭異而危險的舉動,她給自己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她只是喜歡他而已。
  喜歡一個對自己完無興趣的男人,等待一場無望的戀愛開花結果,蘇紫予不是那麼傻的人。等待固然有美好的一面,但只要在他的身邊,她就會忍不住去依賴他,這樣的等待只會讓她更離不開他。
  蘇紫予不是李柏川喜歡的類型,畢竟他們對於看女人的眼光意外合拍,她在他的眼裡屬於什麼類型,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等待對她毫無意義,對他也是一種壓榨。她不想再欺負他了,不能再利用他的善意,讓他在她的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
  所以蘇紫予真的把今晚當作命運的促使,當得知只有這一間房時,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後一次,就當報了上次他侵犯她的仇,他們誰也不欠誰,不是正好?她這個人一旦下了決心,就會產生無窮的動力和勇氣,這種不管不顧的衝動連她自己也覺得很頭疼。當然,她也就更加理解他此時的迷茫了。
  「本來想問你要不要洗澡,這麼看來還是算了,真怕你會找機會跑掉呢。」蘇紫予說著,手輕撫上他寫滿詫異的臉頰,看他連動都沒動,可能是驚嚇過度了,這個樣子讓她同情之餘又覺得有點好笑。
  李柏川想了想各種可能性,也搞不懂眼下的情況是怎樣形成的。看她那老神在在的樣子,是明知他的疑惑但並無解釋的打算了。是比賽結果的事對她打擊超出了他的理解嗎?人在極度的打擊下是會做出一些反常的舉動的。這麼說來,她這一天都怪怪的,眼下這樣,她是想找人尋求安慰嗎?
  意識到這種可能,李柏川覺得喉嚨發澀,因為那說明她並不是在逗弄他,她是認真的。
  「我覺得你還是先睡一覺比較好,太累的時候是會影響人的判斷力的。」他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像樣的話。
  「是嗎?可我在斷崖那邊睡得很好啊,現在一點都不困,清醒得很。」她三言兩語就打發掉了。蘇紫予的眼裡亮晶晶的,那亮晶晶的地方映著他愚蠢的臉。她說:「這種事你也不是沒遇到過吧,就當成是場意外,別想那麼多就是了。」
  意外?李柏川的腦袋裡剛蹦出這兩個字,蘇紫予的臉就已經靠了過來。她吻住他,連個招呼都不打。
  她的嘴唇看上去很濕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浴室裡水氣的關係,印在他的唇上感覺涼涼的,這讓李柏川有點意外。以為她這樣來勢洶洶,應該是熱情如火,作好了被燙到的準備,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全身抖了一下。
  蘇紫予涼涼的唇微微地顫抖著,吻著他,卻又不得要領,試探性地伸出舌頭去舔他的唇。她的舌頭滑滑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滑入他的口中,只要他稍微地張口嘴。

於是李柏川真的在她的挑逗下張開了嘴,她的粉舌帶著怯怯地伸入他的口中,同時他也用唇舌給予回應,在她闖入他的領地的同時,他的火舌也纏繞上了她的。
  蘇紫予的身體一抖,像是被他的回應嚇了一跳,可她並沒有臨陣退縮,雙手更是環他身後,牢牢地抱住了他,生怕他會跑掉一樣。
  她猶豫,但並不打算退縮,勇敢地與他的舌糾纏著,相互交換著口液,為爭個勝負一般吸吮著彼此,開啟的唇沒有任何縫隙地貼合在一起,噴出的鼻息打在對方臉上,直到呼吸變得困難,喉頭因對方舌尖的挑弄而顫抖,在他背後的那雙手漸漸地失去了牽制力。
  蘇紫予只覺得身子一軟,就要向下倒去,李柏川適時地抱住她,撐著她的背,兩人的姿勢正好對調過來。蘇紫予覺得頭變得很重,恐怕是腦供氧不足的原因。真的好氣啊,明明是想一舉令他屈服的,這樣一來先求饒的反而會是她了。
  「唔唔……」蘇紫予認輸地試著推開他,無力的手只是在他胸前摸了摸而已。
  李柏川卻像是接收到了她的資訊,離開她的唇。在他張滾燙的唇離開她的同時,她看準時機猛地一撞,將自己帶著他一起撞到了床上。
  李柏川躺倒在床上,蘇紫予則趴在他身上,雙手撐在他胸前,將自己撐了起來。她的長髮垂在他的襯衫上,烏黑的卷髮和潔白的襯衫,這分明的對比讓李柏川覺得刺眼。而那長髮的主人更是不安分地跨坐在了他身上,無論哪裡都是不該看的地方,他索性去看她的臉。
  蘇紫予的臉比剛才還要潮紅,晶亮的眼中有著層薄薄的水氣,看上去楚楚可憐。李柏川的心臟鼓動,被女人推倒這種事,不論是否經歷過,都會覺得很新鮮。
  「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沒有那個意思。」蘇紫予十分老成地說,只是那顫抖的聲調有些出賣了她。
  李柏川伸手,以指腹抹去她唇邊晶瑩的睡液。剛觸碰到她時,她畏縮地退卻了一下。他說:「總之,你是鐵了心想要我了。」他望著她虛張聲勢的臉,思路已經清晰了起來。
  「對。」蘇紫予壓在他的身上,可能是覺得無事可做有些尷尬,便開始去解他的襯衫扣子。
  李柏川沒有阻止她,任由她用那雙發抖的手笨拙地去擺弄他的扣子。她那麼認真,仿佛將他壓倒就純粹是為了那些扣子,視線逃避地只鎖定在他的扣子上。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這次不再是錯覺,她的臉頰和他的掌心一樣熱。
  「但是我是不會因為意外跟女人上床的。」李柏川正色道,連自己也意外此時的心情竟然是嚴肅的。
  蘇紫予一愣,看著他,「你還真敢說啊……」
  「那次是……」李柏川的臉一紅,這話跟她說還真是等同於打自己的臉。難道說因為那次,她才會覺得他是個隨便的人嗎?這種誤會他可不能容忍,「我只跟女朋友做,不管你信不信。」沒什麼有力的證明,說到後面近乎是在賭氣了。
  可能很多人都覺得他沒節操,他也的確是喜歡女人,但喜歡並不代表濫情。他交往過的女人再多,那也是確定了關係正式交往的,只有在確定對方願意和自己發展關係的前提下,他才會和對方發展成這種關係。
  意外什麼的,從來沒有過,那是對他的行為準則的一種侮辱,以前的確是可以這麼理直氣壯……李柏川歎氣,在蘇紫予面前,他好像總是失去準則的樣子。
  見李柏川那不平又無奈的樣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無力說明。蘇紫予心下發笑,她怎麼忘了這個人與女人的交往方式雖然不得要領,總是將事情弄得很糟,但他卻是真心對待與付出的。在這樣的事情上詆毀他,他當然會覺得不平了。看來是她失言了?
  「那麼你願意讓我當你的女朋友嗎?」她突然問。
  這種突然,突然到光是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從她的嘴裡冒出來,就讓他心下一震。突然到他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將她這句話的每個字連在一起理解。
  見他那怔住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得想讓人在那張俊臉上落下幾拳呢。明知會是這種結果,蘇紫予還是因他過度的呆滯而有點小小受傷,「所以說,當成是意外是為了你好,反正你是跑不掉的。」
  呃?嗯?李柏川看她俯下身,小巧的舌頭大膽地在他的胸前舔來舔去,他還真是正被女人騎在身上非禮啊。真是的,突然之間這是怎麼了?做的事也好,說的話也罷,總該給人一個消化的時間吧?她自己可能計畫得很好,但也請考慮下他的心情,不要那麼快就替他作了決定啊。
  他可是沒有打算當成意外的,但不是意外又該如何看待呢?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不論什麼類型,佔據主動權的那個人一直是他,他習慣了地去呵護女人,即使是分手也回護著彼此的體面。但是面對蘇紫予時,他總是亂了步調,被她耍得團團轉,這樣的自己讓他感到陌生,沒有了以往對自己的自信。
  即使失戀了無數次,李柏川對自己始終是髙看一眼的,他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可是當下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對待蘇紫予,更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他的。當她問她能不能當他的女朋友時,他才會愣住。
  她能嗎?和他談一場戀愛,是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戀愛,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那種對於未知的恐慌來自於他的沒自信,可那幷不是拒絕的意思事實上比起詫異,他最先的反應是「啊,原來還有這種辦法」呢,她能就這樣接受的話,不就太好了嗎?
  如果他真的排斥她,想走的話早就走了,真以為男人無腦到隨便誰的投懷送抱都會來者不拒嗎,那可就太瞧不起人了。投懷送抱也得看物件的,身體的反應最為誠實,他可從來都沒有抗拒過她。
  蘇紫予正在賣力地在他身上舔來舔去,身體也在蹭著他動來動去。突然她定在那裡,感覺到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抵在她的身下。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許久之後,房間中只剩彼此的喘息,無意義的低喃。李柏川托起她的臀,將她抬高更深地迎合他。蘇紫予的雙乳亂顫,雙手無力地蒙在眼上,這樣放蕩的場景她沒有勇氣去看。
  蘇紫予多想叫出他的名字,但那樣會洩露她的心事,這樣內心的壓抑和身體的亢奮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她好矛盾。雖是她一手製造的結果,卻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了。喜歡你,怎麼辦,真的好喜歡你,比想像中的還要喜歡。

TOP

【第八章】

  蘇紫予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睡夢中總覺得有人抱著自己。醒來後,枕邊空空蕩蕩,她對著那空空的枕頭發呆,浴室的門傳出聲響,她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
  兩人視線相交,很默契地陷入了無言的對視。李柏川衣冠整齊,而她自己嘛……蘇紫予臉頰發燙,下意識地拉了拉被子,蓋到脖子的位置。「醒了的話就趕快收拾一下,不然時間就有點來不及了。」倒是李柏川先開口,說的還是沒頭沒尾的話。
  什麼來不及,退房時間嗎?現在頂多七點,他已經整理到能出門的地步,這是多早就起床了?
  看她一臉茫然,李柏川不得不解釋道:「我不是說了今天有重要的事嗎?今天是開庭的日子。」
  開庭?什麼庭?蘇紫予繼續神遊,之後猛地回神,「開庭,法院?今天有官司要打嗎?」
  李柏川點頭,看了眼手錶,很鎮定地說:「不過沒關係,這個時間走的話還不致於遲到。」
  「什麼叫沒關係,打官司是要作很多準備的吧?又不是去上課,僅以不遲到為基準,你的委託人知道嗎?」蘇紫予呼啦一聲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只穿著內衣和內的她褲緊張地先去找衣服,嘴裡還在碎碎念,「你怎麼不早說?我以為你說有事是藉口。要知道是這麼重要的事,說什麼也不會在這留宿啊笨蛋。」
  她像只無頭蒼蠅,東撞西撞地檢了一大堆東西,從他的身邊沖進了浴室。
  呃……那的確是藉口,但同時也是事實而已。其實真的不用這麼緊張的,李柏川想告訴她,雖然是上法院,但今天是判決的日子,能做的之前已經都做了,反倒是最後這種日子沒什麼可幹的。這場官司他有很大的把握,才會這麼遊刃有餘。
  但是嘛,算了。看著那扇被急匆匆關上了的浴室門,李柏川的嘴角揚了揚,這樣也不錯。
  之後蘇紫予以對女人來說超神速的效率從浴室狂奔出來,拉著他往外跑。兩人開著車回事務所,拿了東西就直接奔向法院。
  等人站在法院門口,望著那棟巍峨的建築物,蘇紫予的心才算落了地。
  「看,多虧了你,不僅來得及,還有多呢。」李柏川獻寶似的給她看他的手錶,換來了她的一個白眼。
  什麼意思,是說嫌她話多嗎?是他開車沒錯,她只是一直在旁邊催他開快點、開快點,然後當他真的開快時,她又忙叫他慢點、慢點,這樣的確是很煩人,但她怕他遲到,同時也怕他心急,因此發生危險啊。萬一因為她的原因耽誤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讓她以後拿什麼臉面見他?也不想想她的心情是多麼緊張。
  現在是嫌她煩了,暗調她是吧。蘇紫予繼續白眼。
  「要一起進去嗎?」李柏川跟沒看到她鄙視的目光一樣,很熱情地做出邀請。
  蘇紫予活這麼久,新鮮事也算見過不少,但也是頭一次被人邀請去法院做客的。當是他家後花園嗎?蘇紫予給了他一個「懶得理你」的表情。現在確認他沒有遲到就足夠了,她本來就沒必要一路跟著他。現在想來她是出於愧疚感才緊盯著他不放。那麼他呢?為什麼允許她跟到事務所,再跟到這裡來呢?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嗎?
  蘇紫予的嘴張了張,那邊有輛車正挑著此時停在他們身邊,說不是沖著他們來的都沒人信。
  車窗降下來,現出了一個美麗女人的容貌。當蘇紫予看到時,心下就是一顫,漂亮又有氣質。硬要形容的話,就是典雅吧,這個典雅的女人此時臉上卻有著與容貌不太相稱的怒容。
  「今天很早啊,李律師。」她的怒氣當然不可能是對著她。
  李柏川見她,也是很自然地點頭道:「你也很早,趙律師。」
  「手上的案子又跟你撞在一起,說實話真的夠了,現在只要一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心情沉重。」
  「那是因為我很厲害啊。」李柏川一點不帶客氣地回敬她,「如果見到我就意味著輸,心情沉重不是很自然的嗎?」
  那個趙律師兩道好看的細眉擰在了一起,「我只是單指你這個人給我的感覺而已,請不要偷換概念,官司有輸有嬴再正常不過,拿這種事當作自滿的標準也太不體面了。」
  「沒錯,但這並不防礙我就是贏得多,而且很為自己這點而自豪。」李柏川還真的自滿地笑了笑。
  「那就看你這點虛幻的成就能維持到什麼時候吧。」趙律師升上了車玻璃,又風風火火地把車開走了,看樣子是急著去停車。
  望著趙律師那輛白色轎車,蘇紫予有點出神。
  「是你喜歡的類型吧?」耳邊飄來不冷不熱,沒什麼情緒又說不出怪異的聲音,和剛才和趙律師鬥嘴時的活潑語調可是有著天壤之別。
  李柏川定定地瞧著她,蘇紫予才意識到自己又盯著美女看出神了。不過就算是那樣,他也不用擺出一副鬧彆扭的樣子吧?美女長得美,不就是為了服務大眾的眼睛嗎?
  「我只是在感歎你是種什麼體質,美女吸引機嗎?」蘇紫予不無羡慕地歎氣,為什麼他身邊的女人不管是女朋友、親戚,還是同事,甚至是競爭者,外貌水準都這麼高啊,這樣公平嗎?她不滿地道:「真想分一些你的氣場。」她含著怨念地說。
  那就拿去吧,這種氣場他才不需要!李柏川將她那副遺憾的樣子看在眼裡,不知為什麼就跟眼睛裡紮了根刺似的。
  以往倒是也有人說過,他的身邊總是美女雲集,他還覺得很得意,不過同樣的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氣人?
  「這位趙律師就算在行業內來說,也是維納斯級別的美女。本來各方面也是無可挑剔的人,不知是不是認識時間久了,還是總輸給我的關係,最近變得越來越暴躁了。」說著,李柏川還很可惜地揺了揺頭,有那種「挺好的孩子學壞了,讓人好失望」的感覺。
  李柏川就是不想讓蘇紫予把別的女人想得那麼好,她又不認識,光是看臉而已就犯花癡不是很膚淺嗎?對馮芷若也是,只不過共事過一次而已,就總是讚不絕口的,也太容易被騙了吧。
  所以說,李柏川悲哀地發現,他可能是在吃自己身邊的女人的醋。吃男人的醋也就算了,正確來說,他還更希望能有個男人出現讓他吃個醋呢,不然的話去吃女人的醋他也顯得太可憐了。他又糾結起來,他是不是應該提議讓蘇紫予把目光多轉向異性,也去試著發掘下男性的美,但那樣不是更加自掘墳墓嗎?
  蘇紫予對他那副不屑中帶點煩躁的樣子只能是歎息不止。這個人啊,交往過的女人雖然不少,但是真的完全沒吸取到什麼有用的經驗,依舊是遲鈍得讓人心疼。
  身為旁人的蘇紫予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趙律師並不是脾氣暴躁,見到他就想挑釁,那樣的話去當格鬥家好了,還當什麼律師啊。她只是本能地希望引起他更多注意,這麼簡單的訊息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呢?
  蘇紫予又不自覺地笑自己,其實趙律師表現的也不是太明顯,只是她變了,現在的她太容易看懂喜歡一個男人的女人的眼神會是什麼樣子。更何況那個男人,自己也愛著呢。喜歡上李柏川恐怕會是件很辛苦的事吧,她不禁開始同情那位趙律師了。
  蘇紫予無奈地道:「你呀,對人的要求會不會太離譜了?所謂的人,其特質不就是善於用優點去垵蓋缺點嗎?也就是說,是人都有缺點,只不過努力表現出來的是那些大家都會稱讚的方面。為什麼對別人表現出的都是優點,只對你表現出另人失望的部分呢?」
  蘇紫予不禁想到他之前喝醉時的抱怨,交往前都好好的,一旦交往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並不是對方變了,是他跟不上對方的步調了,「因為大家都會喜歡的方面你也會喜歡,那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的,她希望的是你能去喜歡、接受別人討厭的她的那些特質。
  那些特質可能是嬌縱、可能是暴躁,當表現出這些另人反感的方面時,恐怕自己內心也是擔憂著的,卻依然希望你能夠去接受,那是她想要將真正的自己放進你心裡的決心。」
  希望他能接受真正的自己,因為他已經住在了對方的心裡。他總是先被愛上的那個,又總是先被甩了的那個,是他傷了別人的心而不自知,這個殘酷的男人。
  李柏川是何等的智商,體會不出的事情,一經點透也馬上理解。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這番說教是出自蘇紫予的口中。她像個資深的愛情問題專家,一語點破了他情商上所欠缺的部分,他應該高興嗎,應該去感謝他嗎?
 「你也是這樣的嗎?」他問,盯著她。
  嗯?蘇紫予哪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來,意識到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心慌,「我是在說那個趙律師啦,你那麼說人家,她會傷心的。」
  「你倒是還有心思在乎她的心情,明明自己的心情也是一團亂了。」
  「怎麼會?」蘇紫予後悔自己一時沒忍住說那番話了,平時那麼愚鈍的人怎麼這會變得這麼機敏。這算什麼,是在試探她嗎?
  「不會嗎?」李柏川反問道,無疑就是在試探。
  昨天見蘇紫予對他的義無反顧的佔有欲,今天早上她看到他還會害羞,聽到他要開庭要遲到,又忘了害羞,一心在為他擔心。李柏川並不覺得她和自己只是玩玩而已,但她又絕口不再去說什麼,本來想過後找機會再跟她談的,但此時,他倒是非常地想問她。
  她的心裡是不是在為什麼事而矛盾著呢,是與他有關的事嗎?李柏川承認,在談戀愛這方面,他的天賦真的不高,所以他小心地不敢妄自判斷她的想法,他怕搞砸這一份微小的可能性。既然她這麼懂得戀愛中的女人的心態,那麼她現在矛盾的態度,也算是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之下嗎?李柏川的手不自覺地伸了出去,向著她垂在身側的那只手而去。蘇紫予先一步將手甩去,同時自己也退後了一步。
  「這裡可是法院,你當成什麼地方了?」蘇紫予用怒氣掩飾自己的無措,「你不是還有工作嗎?那位趙律師可是已經進去很久了。」
  李柏川看了眼手錶,遺憾地皺了皺眉。蘇紫予見此,知道自己可算能解脫了。
  李柏川不甘心地離開了,望著他登上法院門前那長長的階梯的背影,蘇紫予的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滋味。挺拔的背影,雄偉的建築,多麼相配,她還真是認識了一個十分優秀的男人啊。
  反觀她自己呢?活了一把歲數了,還在讓爸媽擔心,嘴上說得漂亮是為了理想之類,卻是無所成就。回頭路不願意走,繼續堅持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闖出成績,簡直是前途渺茫。
  他、對他撒嬌,欺負他的感覺真的很好。可是不行,那樣的自己她很討厭,蘇紫予不想拿他的溫柔當成逃避的藉口。在他的懷裡的話,她真的會什麼都不想去做了。女人啊,動了心就會變得非常偏激而脆弱了。在被他識破、討厭之前,她要變得更好才行。打起精神來吧!拍拍臉頰,蘇紫予為自己打氣。
  李柏川最近都找不到蘇紫予了。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開始他以為她又沉迷於什麼工作,但數次給她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或者乾脆關機後,李柏川覺得事情不大對勁。他又試著打給馮芷若,從她那裡得到了確切答案。
  蘇紫予是回老家了,因為她媽媽的生日就要到了,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回家幫媽媽過生日,除此以外,逢年過節也必須回家。李柏川頭有點疼,這種按時回家報到的離家出走還真是別出心裁,不過想想也很合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以她家那麼大勢力,怎麼可能放著女兒失蹤不聞不問。
  知道蘇紫予是回家了,李柏川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些,可隨之升起的又是另一種不悅。回家這種事很普通吧?她會跟馮芷若說,卻沒有對他提起過?他打了那麼多通電話,起碼也得回個短信告訴他她目前在家裡,不方便接電話之類的也好啊。
  「為什麼會告訴你呢?」李柏川心裡不平地想著,嘴上竟然也說了出來。
  電話那邊的馮芷若一愣,回答他說:「因為我們是朋友啊,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什麼朋友?以後少跟她熟絡。」李柏川撂下狠話,俐落地掛掉了電話。
  電話的那邊,馮芷若對著手機,一臉的不可思議。她哥這算怎麼回事?簡直莫名其妙。
  馮芷若的那句「平常」無疑是刺激到李柏川了。是啊,果然是任誰都覺得很平常的事,偏偏他被排除在外了。那麼理由就只有一個了,她是故意不讓他知道,跟他玩失蹤的。為什麼?是他做錯什麼了嗎?沒有啊,他對她的態度完全順從到快失去原則了,實在搞不懂自己有什麼被冷落的原由,用完就扔嗎?
  這四個字蹦了出來,李柏川都是一哆嗦。不會不會,也許是她當下真的有什麼麻煩,以致于連短信都沒空發呢,比如手機被人監視著之類。頓時他想起曾經接過的相關案件,和社會新聞齊齊壓倒「用完就扔」那四個字。並不是沒可能的吧,她家人本來就不支持她的工作,把她騙回去,軟禁起來,等著她自己放棄之類的,反正豪門望族會幹出點什麼都不奇怪。
  一想到蘇紫予現在有可能失去自由,以後也都會被監視起來,再也不能按自己的意願生活,李柏川坐不住了。說是過生日,這都多少天了,以後都見不到的話怎麼辦?
  蘇紫予母親的生日當天,在知名的飯店辦了場小型的慶祝會,去的都是和家族很親近的人,氣氛比較隨意。
  蘇紫予穿著長裙禮服,頭髮細緻地盤起,坐在鋼琴前,在眾人的注目下高水準地完成了一曲,這也是每年生日宴的必備節目。
  在眾客人的掌聲和誇讚聲中,蘇紫予站起,很自然地接受著大家的讚揚。隨後走下來,加入到與大家應酬的行列。她喜歡彈鋼琴,如果能一直彈到宴會結束,免了這番應酬是最好的。與其被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問起最近在做什麼,有沒有中意的男人之類沒營養的問題,她寧可當個背景音樂一般的存在。
  主要是這兩個問題她一個也答不上來。最近在做什麼,那是需要高度保密的,她爸媽能做出這種退讓已經是對她的溺愛了,只要不讓外人知道,他們就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中意的男人,那更是連爸媽都要保密的事。
  征笑,只能保持微笑,忍耐著聽大家用「溫柔、端莊」之類,連她聽著都心虛的詞來形容她。蘇紫予拿了杯香檳,想躲到什麼沒人注意的角落去打發時間。
  一隻大手從後面拍上她肩頭,嚇得她手裡的番檳差點脫手。
  轉頭一望來人,蘇紫予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哥,別突然嚇我啊。」
  來人身材健壯,皮膚有著健康的小麥膚色,一看就是熱愛戶外的類型。粗獷的外形下仔細一看,五官卻很精緻,有著張十分好看的臉。
  「我怕你跑掉啊,老爸讓我看好你的,一會可能還會叫你過去。」蘇紫彬有著一頭略長的微卷黑髮,中分頭搭配他這粗獷的外形上倒顯得十分和諧。
  「不要吧,叫我幹什麼?告訴他們我不會跑啦。」一想到還要被長輩包圍,蘇紫予就很頭疼。
  「說是有個什麼叔叔的兒子希望你能見一見。」蘇紫彬毫不在乎地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看來他們為了讓你收心在家待著,已經開始用上美人計了。」
  蘇紫予翻了個白眼,「你知道還不替我控擋?」
  「我為什麼要擋,又不是壞事,你也到了該多認識些優質男的年紀了。」蘇紫彬看她那麼抵觸,不覺地皺了下眉,「紫予,我早就想問你了。你該不會是那個圈子的人吧?」
  「哪個圈子?」蘇紫予跟不上他的節奏。
  「這也沒什麼新鮮的,只不過你得告訴我實話,我才好幫你啊。」
  啊?什麼意思啊?蘇紫予被她哥搞得一頭問號。正是思維混亂的時候,離她側身很近的地方,有一個男人來搭腔了。
  「我懂你的感受,但她不是,這點我可以保證。」
  什麼,怎麼又多個人要為她保證?蘇紫予和蘇紫彬一同朝那個,趁著他們談話,無聲地靠近他們的人看去。
 蘇紫彬是疑惑,蘇紫予可沒那麼好的心理素質,直接叫出來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李柏川穿著體面,十分地搭這場合。他不理她,站定在那旁若無人地先把她全身,從上到下地掃了一遍。
  蘇紫予頓感全身發燙,覺得自己的穿著很丟臉。天啊,她這個誇張的裙子,還有這個隆重的髮型,他會不會覺得很搞笑啊?真是丟死人了,她下意識地就往她哥身後躲。於是讓出位置,把蘇紫彬推上去直接面對了李柏川。兩個男人身高相近,四目相對就是兩道無形的電流,像兩個機器人相遇,互相交換資訊。
  男人間,一個眼神就夠了,兩人都對對方伸出了手。
  「李柏川。」他自我介紹。
  蘇紫彬挑了挑眉毛,更鄭重地看他的臉,「我知道你,我一個朋友的妹妹跟你交往過,說你是個超級大爛人。」
  「我也知道你。」李柏川面不改色,剛才他們的對話他都聽到了,顯然不用對方再介紹,他就是蘇紫予的哥哥,「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啥?什麼罪魁禍首?他幹什麼了?蘇紫彬不明白,但蘇紫予是明白的,她連忙從蘇紫彬身後又跳了出來,生怕他哥再問下去,「我不記得你在客人名單裡,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柏川的太陽穴抽跳了兩下,她還真敢問啊,「找個熟人帶自己進來又不是什麼難事。至於為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我想著萬一你被軟禁了,以後再想見你就難了,只能是靠這次機會。所以你說,我是幹什麼來的?」
  「軟禁?」蘇紫彬更聽不懂了,一會說得他像個罪人,一會又說什麼軟禁,「李柏川,誰要軟禁紫予啊,你把我們家人當什麼了?」
  「是,我知道,並沒有人限制她,只是要給她介紹個男人而已。」李柏川說是跟蘇紫彬說,但眼睛看的人一直是蘇紫予。
  穿得這麼端莊,習慣於這種應酬的場合。這會才有切實的感覺,的確是個大小姐呢,誰又敢對她怎麼樣?所以她在這裡喝著香檳,認識優秀的男人,而被她無視的他千辛萬苦地混進來,看她何等自在。
  蘇紫予被李柏川瞪得快叫救命了,用得著那麼赤裸裸地以眼神指責她嗎?好像她被捉姦在床了似的……是,沒接他的電話是她的不對,但那不就是他一直放在嘴上的,所謂「成年人的距離感」嗎?他那麼懂得給彼此留有餘地的道理,幹嘛還這樣,竟然追到這來。
  「為什麼躲我?我就真的只是用完就扔的存在嗎?」李柏川好像在趕時間,既然開了口,就繼續語出驚人。
  別說距離感,現在蘇紫予連真實感都沒有了。她心跳快到影響說話,一張口嘴都是抖的。這個自詡自己為紳士,極為顧全自己顏面、地位的男人這會是在說些什麼鬼話?
  「我說你呀。」她怯生生的,竟然不敢對他大聲,「你該不會是在生氣吧?」
  「托你的福,我現在非常能夠體會以前被我冷落的女人,分手時憎恨的來源了。」
  他是這種咄咄逼人的類型嗎?怎麼突然覺得他便得好陌生、好可怕。蘇紫予被嚇哭了,已經有人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這邊了。
  就在這時,旁聽的蘇紫彬終於想通了什麼,很出戲地一拍手興奮道:「我知道了,我就奇怪往年讓你回個家都要三催四請的,這次怎麼這麼自覺,提前好幾天回來,就是因為這個人吧?」
  「哥,能不能別說多餘的話,算我求你了……」她哥這個笨蛋啊。
  那邊,間接得到證實的李柏川,臉色黑到肉眼可見。
  完了。蘇紫予在心中已經在為自己哀悼了,她只是想讓頭腦冷靜幾天,怎麼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而她那個親哥哥一點也體會不到她的心情,正摸著下巴打量李柏川後,對她說:「紫予,我誤會你了,這個玩女人的高手都被你玩了,我真不該去懷疑你的性向。但是這人不行啊,私生活風評不好,恐怕不好跟爸媽交代。」
  「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蘇紫予心已死,只求李柏川的仇恨都在她這邊,把她哥當個臭蟲。
  李柏川很自然地接話道:「方便的話,我現在可以親自去交代。」
  「那可真是一份令人驚喜的生日禮物。」蘇紫彬真的對這提議很感興趣,「讓我想想,他們沒有什麼心臟方面的疾病,應該沒問題。」
  「我說你們能不能認真點啊!」蘇紫予聽不下去了,和她那個不可靠的哥哥劃清界限,她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就不問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嗎?你們很合得來,聊得很起勁是吧?腦殼都壞掉了嗎?李柏川,你也差不多就行了,我不過是沒接你電話而已,你也不用找我爸媽告狀吧?」
  「為什麼不能?總比他們被蒙在鼓裡,還一頭熱地張羅著給自己找女婿好。」李柏川面不改色。
  「什麼叫蒙在鼓裡?你當自己是誰啊?」蘇紫予紅著臉,可算體會到了律師的強勢,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也能說得自己很占理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背著爸媽做了什麼壞事呢。
  李柏川的臉色一沉,蘇紫予就知道大事不妙。只見他嘴角動了動,沉聲說:「在被你吃過、喝過、用過後,這個問題難道不該是我最想知道的嗎?」
  用、用過?蘇紫彬選錯了喝東西的時機,這會被香檳嗆得要咳不敢咳,憋了張大紅臉使勁捏嗓子,不顧生命安危,視線一刻也不捨得從他們的臉上移開。
  蘇紫予羞得全身直哆嗦,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還是她那個快愁死的哥哥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勉強地出聲音對她說:「呢……我看你們還是先走吧,不然就算他不去找爸媽,一會他們也會被吸引過來的。」
  附近的客人無不看著他們這古怪的三人交頭接耳,有人認出了李柏川,有人覺得他們關係過親近,很是好奇,都在紛紛議論著。
  這下蘇紫予顧不上害羞了,等她爸媽真的出現,這個生日就精彩了。
  「我會替你搞定的。」蘇紫彬打了包票後又看李柏川,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偶像好樣的,留個聯繫方式吧。」
  「留你的頭啊。」蘇紫予萬分緊張,生怕兩人就在這交換起聯繫方式,瞬間拉起了李柏川的胳膊,對她哥交代了聲,「我的行李可以不管,相機之後記得寄給我。」
  「走吧,逃家少女。」
  看著蘇紫予氣急敗壞地拉走了李柏川,蘇紫彬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以往她每次回家,幫她逃跑的人都是他,他們家早就習慣了這種時常上演的逃跑遊戲,看來以後要多一個人參與了。

TOP

【第九章】

  蘇紫予上了李柏川的車後,不再需要顧及旁人的目光,她的怒氣值直線飆升,感覺身體裡的血液正在沸騰。因為他的出現,她現在連家都回不去了。引起了別人的關注,她爸媽事後肯定會問,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解釋,難得這次早回來幾天,他們還很開心,這次她不打招呼就走掉,留了個爛攤子。
  感覺好煩,似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蘇紫予賭著氣,因為李柏川在開車而不好發作。
  身邊有座小火爐正在燃燒,即便開著空調也覺得車裡要熱死人。李柏川故作鎮定,他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火,當時就是腦子一亂控制不了自己,這會冷靜下來想想自己做的事都覺得很瘋狂,她會氣也是理所當然的。那麼他會道歉嗎?可惜他並沒有那種意思。
  車子在蘇紫予家樓下停住,她去開車門,發覺李柏川把車門鎖住了。很好,他今天是鐵了心把他那套人與人之間的安全相處之道扔進垃圾筒,以一副無賴的姿態挑釁她了。
 「好啦,我就是吃你的、喝你的,迀用了你,再把你丟掉怎麼樣?又不是我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你有吃虧到需要做這種極端的事來討公道的程度嗎?」蘇紫予開門未果,回頭瞪他。
  精緻的妝容,講究的衣著,令熟悉的人有種陌生的新鮮感。李柏川看蘇紫予怒氣衝衝的小臉,想到她去參加正式場合也只是畫淡妝而已,但是認真打扮起來的話,這不是美得不像話嗎?
  怎樣?蘇紫予被他一雙眼睛瞧得發毛。她真的沒有理由怕他,她這會可是在發脾氣耶,能不能認真對待一下,不要一直盯著她發呆,「我、我有什麼奇怪的嗎?」怎麼辦,好想看一眼鏡子,難道她的臉上有什麼東西?
  「你把頭髮盤起來了。」他說。
  頭髮怎麼了?蘇紫予下意識地摸了摸,沒什麼異樣的感覺。盤頭很奇怪嗎?值得他這樣大驚小怪地特別強調嗎?
  「盤起來了,可還是看得出捲曲。」李柏川看她的頭髮,又看她的臉,「我以前一直很想問你,你的頭髮是燙的還是自然卷。今天見到了你哥哥,他也是一頭卷髮呢。」
  「是啦,都是遺傳我媽的自然卷,怎麼了,自然卷惹你了?」蘇紫予一頭霧水,現在是討論她頭髮的時候嗎?而且他幹什麼一直關注她的頭髮?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好看。」李柏川只是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是自然卷,那蓬鬆感果然是因為自然卷,他為這個疑惑得到確認而有點興奮,今天又多瞭解了她一點。李柏川笑了下。
  蘇紫予被他噎得說不出話,那種害羞、緊張的感覺又來了。只不過是隨口誇了下她的打扮而已,自己的反應用不著這麼大吧?她在心裡罵自己沒用。
  「你問完了,我可以下車了吧?」她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果然李柏川都沒理她,像是陷入了什麼思考中,邊想邊對她說:「你彈鋼琴的樣子很美,我聽到很多人對你的稱讚,但是他們稱讚的人讓我覺得很陌生。
  那時我真想告訴他們,這個蘇紫予暴躁起來是很可怕的,有著股為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狠勁,必要的時候耍無賴的手段也用得相當順手,別看她從台華轎車上下來時跟仙女一樣,換上機車轉眼就能把你們都嚇死。忍耐著這種衝動,真是很難過。」
  蘇紫予不得不感歎,他還真是會挖苦人啊,她此時已經窘迫到想一頭撞在玻璃上撞死算了。「那又怎樣,你想威脅我嗎?告訴你,沒用的。」「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好的地方,我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吸引力。你大可以將我用完就扔,甚至可以對我再卑鄙一些。」他看她,「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樣將最糟糕的一面展現給我,是否也是在希望著我能去愛上這樣的你呢?」
  「什麼?你會不會過分自大了啊?」蘇紫予搞不懂這個話題的轉換契機,直到
  她想起那天在法院門前對他說過的話。啊,她可真是幹了件多餘的事啊……
  「我會的,如果你本性自私,那我就愛自私的你,完全沒問題。」李柏川爽快地得出結論。
  蘇紫予張著嘴,他就那樣拍板定案決定愛她,多麼狂妄,根本就是不經大腦,然後覺得自己很酷吧?真正的決定是這麼好作的嗎?如果真是一個點頭就能輕易將心交付,她又何必這麼矛盾?
  「誰稀罕你的認同啊,大笨蛋。」蘇紫予的所有糾結變成了一聲失控的大喊,「我自私是我的事,喜歡你也是我的事。你贏了,你都猜對了,我就是愛你,但那並不代表我希望和你發展成什麼關係。事實上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你了,也根本不稀罕你那廉價的愛,我說的夠明白了嗎?」她喘氣,用光了所有力氣。
  李柏川看著她,久久無語。
  喂,說點什麼啊,蘇紫予的心裡催促著。就這時,聽到一聲很小的響動。
  「門開了,你可以走了。」李柏川說。
  啊?蘇紫予試了下,門真的開了。既然都開了,一直閑著要出去的自己還在那坐著很奇怪吧,於是身體被推著似的被動地下了車。然後車子就開走了,從她的眼前,絕塵而去。
  蘇紫予穿著禮服,站在路邊傻傻地目送了李柏川開著輛車離開,場景看上去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搞什麼,真就這麼走了。不是該說點什麼的嗎?為什麼走掉了啊?他不是才剛信誓旦旦地說愛她嗎,被她撂了幾句狠話就走了?這算什麼,這股被人掐住喉嚨一般的感覺。她都說到這種程度了,好歹給點回應啊。
  「李柏川,你這個大混蛋你去死吧。」蘇紫予對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發洩著她的落寞。
  李柏川將車子開出了好遠後,停在了路邊。車子裡靜悄悄的,李柏川的雙手握在方向盤上,在自己怦怦心跳聲的伴奏中,他長長出了口氣。怎麼辦,好高興。雖說這本來就是他的目的,雖說自己多少是有些信心的。但是當聽到她親口承認,她喜歡他時,那種興奮感還是超乎了他的控制。好想抱住她,親吻她,撲倒她。但是不明原因,她不想讓他靠近,所以要忍耐,不能明知她會生氣,還更加去激怒她。李柏川忍得很困難,現在他看不到蘇紫予了,他終於可以任由自己的掌心發燙,任由自己的心臟狂跳。透過後照鏡,李柏川盯著自己這張愚蠢的臉,萬幸這副樣子沒有被蘇紫予看到。
  對於李柏川的心情,蘇紫予半分都體會不到,不想跟他發展成複雜的關係,他偏偏闖進了她的家宴,帶走她,一股腦地向她表白,然後只不過被稍微打擊了一小下,就丟下她頭也不回地走掉。
  這就是他所謂的愛,所謂的決心,簡直要笑死人了。半調子的人就別學人家追女人啊,既然不高興了,那就痛快地滾遠一點啊。可為什麼,談戀愛半調子就算了,連滾遠一點都滾不徹底算怎麼回事?
  蘇紫予煩躁地擺弄著相機鏡頭,今天他們選在戶外拍外景。看到手裡的相機,就想到她哥哥把相機寄給她時裡面帶著紙條,寫著她爸媽希望能見見李柏川。見鬼去吧,只會給她惹事!
  「小蘇,你男朋友又來看你了。」一個同事從她身邊走過,打趣地拍拍她肩膀,「真不錯啊,有個這麼體貼的男朋友,真讓人羡慕。」
  「羡慕的話就請拿走啊。」蘇紫予沒什麼好氣,假裝更加專心地弄鏡頭。
  「可以拿走的嗎?那也輪不到我了,那邊已經排起隊伍了。」同事不以為意地玩笑道:「聽說他是律師呢。真好啊,人帥又年輕就這麼有成就,又會體貼人,你再不給人家好臉色,到時候後侮就晚了。」
  蘇紫予的手抖了下,嘴上仍不當回事地應和著,眼神已經偷偷瞥向了自己一直回避的那個地方。
  現在是休息時間,拍攝小組的同事們此時大多數都圍在一起,圍著一張桌子有說有笑。這種其樂融融的氣氛不是延續已久的,是從最近,這個李柏川開始厚著臉皮,有空就往這邊跑開始的。
  李柏川不知從哪打聽到蘇紫予最近會來戶外工作,也不知道他怎麼跟事務所交代的,一到中午這時候他那輛顯眼的車就會準時開到這裡,人來也就算了,還帶著一堆水果、零食。
  光人來了,以一個打擾工作為由轟走就是了,但他帶著夠所有人吃的零食,瞬間就被大家當成了天使。本來這地方周邊沒有太多的商店,買東西很不方便,他這招真的好卑鄙……就像此時,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來找蘇紫予的,但沒一個人在乎為什麼她不理他,他們巴不得她不要去搶他們的天使呢。
 李柏川坐在一張看上去很舒服的椅子上,正在跟他們的當家模特兒聊天,那兩個模特兒吃著他送來的零食,一左一右地站著臉上掛著笑容,這樣看去他就像個風光的國王一樣。他們還說他辛苦、說他體貼,他這樣哪裡像辛苦的樣子了?分明享受得緊呢。
  鼻子裡不屑地哼了聲,蘇紫予告訴自己她才不在乎,他拿的那些東西她一口都不會吃,他愛跟誰調情就跟誰調情,她也不會管。一來就說是她男朋友,然後放著她不管,去跟模特兒調情的人,她才不在乎呢。他到底幹什麼來的?故意讓她看到她不要他,稀罕他的人排成隊嗎,要不要這麼幼稚?
  「哎呀。」蘇紫予嚇了一跳,因為越想越生氣,手底下的力道不經意的變大,指甲劃了鏡頭一下。她趕快拿起來放在陽光底下仔細檢査,幸虧沒刮花,松了口氣。這個李柏川,光是存在就已經影響到她。她瞪他,正看到自家模特兒很有服務精神地蹲跪著幫他擦衣服。
  「李柏川!」蘇紫予失控地大叫一聲,沖了過去。
  這應該是他來了這麼多天,第一次聽到蘇紫予叫自己的名字。李柏川受寵若驚地彈站起來,差點撞倒那個給他擦衣服的模特兒。不過她這個聲音怎麼聽也不甜蜜、不溫馨,一點也不像是被他打動的樣子。
  蘇紫予來到他面前,瞪著他的眼快噴出火了。她吸口氣,要說什麼?說不要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嗎?說不稀罕他的人是她,難道她不要他,還要管他跟誰調情?蘇紫予突然發現自己怎麼把自己逼到了這麼一條自虐的路上。他逍遙自在,而她除了不停發脾氣,越發像個鈸婦外還得了什麼?「你怎麼樣?臉色不太好。」李柏川見她怒氣衝衝地過來,到了又一言不發,面色凝重,他不禁擔心起來,伸手要去摸她的頭。
  蘇紫予將他的手打開,「我是想說,你不要亂喂我們家重要的模特兒,胖了要你負責啊?」
  模特兒表示很無辜,自己是豬嗎?
  「那我去拿條濕毛巾給你擦。」說著,為避免池魚之殃,模特兒很機警地跑了。
  蘇紫予這才發現,李柏川衣服上有塊食物掉落留下的污漬。她的臉一紅,頓時明白一定是那個模特兒在吃什麼東西掉到他身上,才會慌忙地給他擦掉的。幸虧剛才沒一衝動亂說話,不然不就成了吃飛醋了嗎?
  「你肯跟我說話了,不生氣了?」與她對比強烈,李柏川看上去心情不錯。
  這話說的好像她是在無理取鬧地使性子不理人的小女生似的。蘇紫予咬著牙,不能跟他大喊大叫,不能被他小瞧了。
  「你每天送一堆吃的東西來,是為了討好我嗎?」她問。
  「很明顯不是嗎?」
  「那這麼多天你也該明白了,我一點也不需要這種討好,我需要的是你離開。」很好,這種氣勢不錯。
  「那可不行,太久見不到的話,你會把我忘掉。」
  「那你還裝什麼乖,好像多希望我高興似的,根本是想把我氣死吧?」她暴怒,這個人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她繼續道:「這裡有這麼多美女圍著你,你很樂在其中是吧?想追女人拜託去別處找。」
  李柏川皺眉,「我為什麼要追女人?我不是已經有你了嗎?我不願意離開你,你不願意見我,所以我只能離你略遠,不去打擾你,不覺得很體貼嗎?就這樣和其他人說說話也不行嗎?難道說,你是在……」
  「我不是。」蘇紫予心虛地還嘴,「你呢?遇見漂亮的都想先占上不是嗎?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到底是誰遇到漂亮的就想先占上啊?」李柏川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她那尷尬的樣子。她在吃醋,還不承認,真可愛。
  兩人對峙,一個眼裡噴火,另一個眼裡狂冒心型。
  叮鈴鈴,介入這場對峙的不是工作人員的悄聲八卦,而是在離他們拍攝地不遠的地方,一輛腳踏車悠閒地經過。
  腳踏車的車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與這夏日的蟬鳴格外和諧,不禁吸引了人們的目光。一個像高中生的少女騎在車上,她穿著件印花連身裙,戴著頂大草帽,清爽的臉被曬得有些微微發紅。
  她從路邊騎過,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扶著帽子轉過頭來,看他們這群人,顯然也很好奇他們在幹什麼。但她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笑了笑便又騎遠了。
  真是漫畫般的場景,多麼自然而美好,年輕的肉體。蘇紫予的眼角掃到身邊的李柏川,他也是望著少女的方向,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才剛說他眼睛沒有控制力,這不就應驗了。
  「看什麼看?」蘇紫予一隻手伸過去擋在他眼前。見到漂亮女人就移不開目光,現在連小孩子都不放過,還敢說自己多專情。
  讓蘇紫予沒想到的是,在她擋住李柏川視線的同時,她面前也是蓋上了一隻大掌。
  從周圍人的角度看,就是他們在吵架,然後同時愣住,然後同時看向路邊,然後同時擋住了對方的眼睛。真不愧是情侶啊,這種默契旁人完全看不懂呢。眾人感慨。
  意識到對方的意圖,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繼續剛才的對峙。
  李柏川上一刻還覺得她吃醋的樣子很可愛,這會看來,他也沒好到哪去。只不過跟她比起來,他這不是可愛,是可悲啊。
  「你不覺得僅僅是面對漂亮女人多看兩眼,就被扣上花心的帽子很不公平嗎?」李柏川說。
  「對啊,你說的有道理。」蘇紫予有氣無力地說。他們一定像對笨蛋吧?
  正這時,一個年輕男性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背著一個大包包跑了過來,也不管正在發愣的蘇紫予,強行擠進她的視線中。
  「小蘇,那我有事就先走了。」
  蘇紫予眨眨眼,這才看清面前人是誰。他因為要回老家請了幾天年假,今天說好做到中午就回去收拾東西準備的。
  「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沒問題吧?」他問。
  「啊,沒問題啊。是今晚吧?你來就是了,多晚我都會等你的。」蘇紫予點頭。
  對方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要麻煩你這麼多天,真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平時你都幫我很多,睡覺的地方我都準備好了,於心。」
  兩人交換暗號似的客氣了幾句,年輕男人就離開了。李柏川看看那男人,又看看蘇紫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口口聲聲說喜歡他,還因為吃醋而做出蒙上他眼睛的可愛舉動的女人,剛才是在他面前跟男人調情嗎?如果真是他聽到的那樣,那她還真是只會說別人,不會看自己啊。李柏川的眼角抽跳,一定是他誤會了。不管怎麼說,蘇紫予的眼裡只放得下美女和他而已,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他也如臨大敵,那不是顯得他太小家子氣了嗎?
  「紫予,剛才那人是誰啊,你們有約什麼事嗎?」
  「啊?是我們之間的小事而已,你也不用什麼都打聽吧?」蘇紫予看他。
  可是又是晚上,又是睡覺的,聽上去不像小事啊。李柏川繼續保持風度,「不然我晚上去找你吧,看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還是算了吧,那樣房間會變很擠耶,你以為我家很大嗎?」
  「多我一個不多。」
  「不行,你會破壞我的精心準備,不要妨礙我做事。」蘇紫予很感謝那人適時出現給她解了圍,現在看時間差不多了,她要準備去繼續工作,而他也該回事務所了,於是她便很自然地將李柏川晾在了那。
  妨礙?他是個妨礙嗎?不是喜歡他嗎?李柏川可冷靜不下來了,風度之類的東西,對她真的不好用。
 蘇紫予還特地停下來轉身又對他強調了遍:「千萬不要來壞我的好事。」
  相信你、相信你。可看她那態度,顯然就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感覺,他相不相信,她關心嗎?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