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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席 -【魔女闖的禍(不結婚進行曲之三)】《全文完》

唐席 - 魔女闖的禍(不結婚進行曲之三)

呵呵,這男人接近她,雖然是為了她身上的寶物,
可是,她對他這個人可有興趣極了!
原本她是不想要結婚的,但,
這男人分明是上天特地為她打造的,
面對這樣千載難逢的一流男人,撤退?
她又不是吃錯藥!
尤其,從沒一個男人讓她這麼欽佩,
不但長得帥,身手好,智慧又高,
呵呵,這男人,她要定了!

楔子

  莫森是個對婚姻冷感的人、因為所有見到他的女人,全都會自動變成只會傻笑的笨雕像,教他不冷感才怪!

  艾薇是個不想結婚的女人,尤其不想奉父親之命結婚。

  搞什麼嘛,那個敗壞門風的色老爸只想到處泡妞,泡一個丟個,最大的心願是把事業交棒,自己好天天醉倒在溫柔鄉,她幹嘛犧牲自己大半輩子的幸福,嫁給他找來撐事業的男人?又不是頭殼壞去!

  像她這種舉世無雙的優秀女人,當然要有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陪伴,那些只想結婚的庸夫俗子,閃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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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莫森是個頂尖的殺手,像只毛色發亮的黑豹,銳利、矯捷、精準,渾身上下蓄滿無窮的精力與驚人的爆發力。

  他的五官俊美,但是眼神很冷,冷到彷彿能刺透銅牆鐵壁,窺視到世界的盡頭:他的外型頎長斯文,但出手又快又狠,被鎮定的目標,絕無掙扎的機會。

  他是個一流的殺手,卻有人找他做不屬於殺人的案子,而這案子的報酬竟然比人命高。

  「雅典娜的藍眼瞳『價值連城,是我泰赫家族的傳家之寶我們願意以一千萬歐元委任您尋回。」

  泰赫家族的大家長親自出馬,誠意感人。

  「雅典娜的傳說」在國際上流傳已久,「雅典娜的后冠」、「雅典娜的金鑽」、「雅典娜的紅寶石」全價值連城,而最具價值的,則是泰赫家族的傳家之寶——雅典娜的藍眼瞳。

  據說那是一對不定時會變幻顏色的藍寶石,當它變得火紅剔透時,便能為持有者實現任何願望,而這種機會,五十年只有一次。

  國際間謠傳,泰赫家族之所以數百年屹立不搖,全是因為向雅典娜的藍眼瞳許願的關係。

  而在這第五十年,雅典娜的藍眼瞳卻失竊了。

  「我們可提供你最精確的情報——近年甚囂塵上的『魔女表演團』,公然以雅典娜的傳說為目標,我們曾經收過挑戰信。」

  泰赫家族的大家長取出一封信,信上以古老的希臘語法,龍飛鳳舞的寫著要前去偷取雅典娜的藍眼瞳,文句簡明扼要,看起來卻充滿勢在必得的決心。

  魔女表演團是近來崛起的團體,出沒於各大龍蛇混雜的場合,所有的行動都指向雅典娜的傳說。

  「既然已經知道對手是誰,為何不派你們自己的人?」他把信還給對方。

  「我們需要精良的殺手來取回東西,並且不著痕跡地取對方性命。」

  「她們罪該萬死?」他有原則——不殺罪不致死的人。

  「已經有不少人為雅典娜的傳說身亡,事實證明與她們脫不了關係,而我們有一位長輩不明不白被殺……我們研究過,這世上只有你能完成這件事。」大家長很嚴肅的要把這件事委任給他。

  莫森沉默半晌。這是泰赫家族對人最大的推崇了,衝著這句活,他不宜再推辭。

  「七天把雅典娜的藍眼瞳找回來。」這件案子算成交了,他會在七天之內找回寶石。

  「半個月內取完魔女的性命。」大家長追加一句。

  「如果她們真的罪該萬死的話。」要讓一個人生或死,對他都沒有困難,但是這件事需要查證。雖然那些人的死與雅典娜的傳說脫不了關係,但並沒有人能證明,就是魔女表演團下的手。

  他接下的,只是一個以「尋物」為名的昂貴案子。

  ☆☆☆

  艾薇是東方第一大財團總裁的掌上明珠,也是魔女表演團的台柱。

  之所以會從堂堂第一大財團總裁的掌上明珠,變成浪跡天涯的魔女表演團台柱,實在是因為艾薇的單身念頭——「爸,你不要逼我結婚,我不要走進家庭,也不要被家務。煩得人老珠黃。」看多了父親在外風流,母親在家暗自飲泣的畫面,她堅決不變成那樣的女人。

  再說,她可是個不平凡的女人,怎麼可以輕易談個平凡的戀愛,隨便嫁給平凡的男人,乏味至極過一生?

  「傻女兒,誰敢拿家務勞煩你?你可是大總裁的女兒。聶董的兒子很不錯,你們若結婚,爸爸也多個幫手。」他寶貝女兒清麗無雙、才幹一流,誰也不捨得虐待她,再說她從小學武術,身手早就不是一般男人能敵。

  「總之我不結婚。」說穿了,不就是想把工作推給別人,讓自己有多一點的時間到處拈花惹草?她到頭來也只是他的一項工具。

  虧她老爸的栽培,她這個「工具」十八歲就拿到哈佛大學的企管博士,十九歲就拿到世界武術冠軍,二十歲考上教練資格,二十一歲投身舞蹈,變成首屈一指的舞蹈家,二十一歲半兼著學藝術二十二歲以後將藝術與舞蹯企業化管理,倒也經營出跨國性表演事業。

  目前她名下的產業,足以讓她五十年不愁吃穿。

  「女兒呀,女人總需要個伴。」世上最浮濫的勸婚字眼。

  「陪伴我的,必須是世上最優秀的男人……不如我到世界各地去找!」

  沒錯,憑她的涵養、才學、見識、姿色、背景,只有世上最優秀卓越的男人才匹配得起她!

  這個新鮮念頭來得很快,但她的決定更快。

  沒讓父母有勸阻的機會,第二天她就整裝出發。

  聽說歐洲男人性感、溫柔又多情,就先向歐洲出發啦!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中,她閱讀連夜找來的資料,替自己安排交通、住處和往後的生活。

  一切都很愜意順利,除了抵達奧地利的第三天之外。

  先有小偷想偷她的護照,後有搶匪搶她的皮包,她踹了那小偷一腳,還把那名搶匪打得落花流水。沒多久,後面竟有人跟蹤。

  「不怕死的傢伙,想來討打?」她轉入小巷,不防地轉身給那跟蹤狂一拳,想不到那跟蹤狂卻躲過了。

  艾薇看清了她,是個棕髮碧眼、一身勁裝、有備而來的女人。

  艾薇又飛快的出手攻去,交手一會兒,那女人明顯不敵。

  「等一下!」那女人在她的迴旋踢落下之前舉手喊停。

  艾薇收回了腳,滿身防備的盯著她,就怕她玩什麼花樣。

  沒一會兒,從轉角處走過來幾個人,有剛才路邊賣花的少女、占卜師、推車的婦人、看報的紳士、幾天前在飛機上差點把餐點潑到她身上的男空服員,一一站定在那名女子身後。

  那紳士和男空服員一抹臉,就變成了風姿綽約的女人。

  「我們需要成員,而你通過了初步的考驗。」那名女子用奧地利文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艾薇聽不懂,只是更為防備的凝視著她們每一個人。

  「我們是魔女表演團的成員,正在找尋一名勇敢、機智、身手不凡的女子,而我們找到了你。」其中一個女子以希臘浯解釋。

  「魔女表演團的主要任務,是找回傳說中雅典娜的七件寶物,將它物歸原主。」

  另一名女子說。

  「相傳在數百年前,就有人替雅典娜女神鑄造大理石雕像,雅典娜女神像上共有七件稀世珍寶,后冠是輝煌的鑽石,耳環是珍貴的阿爾卑斯山綠寶石,項煉則由九十九顆喜瑪拉雅山稀有的蓮花天珠串成……而最為人稱奇的是那對用海藍寶石鑲嵌的眼睛。」

  「那對海藍色眼睛清澈又神秘、溫柔且深情,據說探望其中,可以看見山丘峽谷、溪流湖泊,更甚者,能看見自己的過去未來,而當它轉為紅色,則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那座雕像的原主是希臘的望族尤里庇狄恩家族,在三百年前失竊。十二年前,拍賣市場上。開始出現這些失竊的寶石,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回這些寶石,恢復雅典娜的原貌。」

  「你們有人是那什麼尤里庇狄恩家族的後代?」艾薇合理的推測,並且一眼就找到那名血統純正的希臘女子。

  「我叫蒂莎。尤里庇狄恩家族在那次搶奪中被滅門,我祖母抱著我母親在地窖中逃過一劫,我母親體弱多病,生下我後,沒多久就去世了。」那名偽裝成空少的女子外貌優雅知性,雙眼卻進出復仇光芒。

  「那又如何,根本不關我的事。」她飄洋過海是要尋找世上最好的男人,可不是要捲入什麼復仇事件。

  「從你一上飛機,我就開始注意你了,你聰明、果敢、身手不凡、精通數國語言,最重要的是,你似乎不急著做什麼或到哪裡去,與其晃晃蕩蕩過日子,不如加入我們,看你能成為什麼。」

  「像你這種不平凡的女人,活在平凡的世界中太可惜了,何不與我們到無限大的空間去活不一樣的人生?唯有如此,你才有機會碰到足以匹配你,出類拔萃、舉世無雙的一流男人。」那名占卜師打扮的女人,雙眼激射出詭譎的光芒。

  艾薇忍不住要懷疑她們是否調查過她,竟連她腦袋裡的東西都查光了。

  「不凡的女人有不凡的男人來陪伴是天經地義。」

  艾薇露出燦爛的笑容,衝著這句話,她就該加入。

  而她的決定果然沒錯,這支七人隊伍以魔女表演團的名義踏遍大江南北,在各大龍蛇混雜、消息靈通的地方做表演,並利用美色打探消息,消息確定後,就變身成怪盜去偷回她們尋找的東西,就像怪盜亞森羅蘋一樣,機智、敏捷、充滿俠義。

  日子刺激、有趣而且正面,隨時互相照應的精神更是難求,艾薇很快就適應、融入她們,並在兩年內變成這支隊伍裡最出色的成員。

  魔女表演團一如其名,由七名魔女組成,只要有人被迷惑,就會無怨無悔的供給她們所需的一切,不管是消息、物質,或是心少少少莫森是個不肯結婚的殺手,天生對男女關係冷戚,但是他的三十六親七十二戚,沒半個想放過他。

  「阿森,今晚去吃飯啊。」他母親喜孜孜的,讓人一看就知別有心機。

  「阿母,你讓我休息一下嘛。」只要他一回來,她老人家就無所不用其極的安排相親,未免積極得太過頭了。

  「你要休息多久?你已經三十歲了,再休息下去,阿母就沒孫町抱了。」莫母還想叨念一頓,客廳裡傳來莫父的呼喚。

  「阿森,你出來一下,村尾阿福嬸的女兒來我們家坐。」

  莫森的額上馬上垂下九條線,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父母這麼迫不及待的叫他結婚?

  「阿福嬸的女兒好,有胸部、屁股大,很會生。」莫母追加一句,「你可別再嫌棄人家。」

  「我家阿森,在國際的環保機構工作,工作穩定、薪水不錯……」客廳傳來他父親的聲音。

  國際環保機構是他給父母的解釋,總不能到處去說他是個殺乒,嚇壞方圓千里內的親友。

  「阿森啊,快出來。」他父親又呼喚。

  莫森無奈的從座位上起身,拔腿走出去。

  他可以不用天王老了,卻不能不聽他父母的話:可以氣死全天下看不順眼的人,卻怎樣也做不出忤逆他父母半分的事。

  莫森走到客廳,聽從父親的話,和阿福嬸的女兒打招呼。

  那女孩長得圓滾滾,一臉敦厚老實,一見到他就大嘴開開,只差沒流出口水。

  「對不起,裡面有點事。」他露出微笑,知道接下來的大半天,阿福嬸的女兒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阿爸,我晚上就走了。」他只是來告訴父親這件事而已。

  所謂走,也不是走到哪裡去,他只是想到某座山上去休息幾天,等候情報而已。

  他已經請人去搜集魔女表演團的資料,並暗中注意她們的下落,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進來。

  「這麼快?」莫母從屋內衝出來,「晚上還有飯局,你吃完飯再走吧。對了,上次相親的那三個,你到底有沒有看上眼的?現在她們互相勾心鬥角,見面都像仇人一樣。」

  莫森聳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你要快替我們找個媳婦兒,否則再這樣拖下去,我們兩個老的怎樣也不會瞑目的……」莫母使出她的必勝絕招。

  「阿母,你們會長命百歲的。」這種話,他已經聽將近十年了。

  「沒有孫子,長命百歲也沒用啊。」他父親加入戰局。

  「看看阿磊,妻子已經大肚子了:阿卉結婚的同時,也有了女兒,現在他老婆肚子裡也有了,看你什麼時候才有成績。」

  「阿母,所有女孩子看到我,就會變成那樣子,根本什麼都說不下去……叫我交出什麼成績?」他指指阿福嬸的女兒,把責任推卸給那些見了他就暈頭的女孩子。

  就算國際間最頂尖的女殺手看見他,也會怔愣十秒鐘,讓他有率先動手的機會——長得太帥可不是他的錯。

  「唉。」

  「老沒話可駁,只好連聲歎氣。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所有女孩子看到你就變呆了?」莫母喃喃地問。

  「這樣的女孩子不是正好拐嗎?偏偏你卻不拐,該不會少生了膽給你吧?」

  莫父也皺著眉心。

  「阿爸,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已經不是可以拐女孩子的時代了。」他阿爸最好不是要他做什麼強人所難的事。

  「那你要什麼時候才娶老婆?我們只有你這個兒子耶。」這仰事讓他們有無語問蒼天之感。

  「你們別急嘛,等阿磊和阿卉生太多了,抱一個來養也好啊。?

  但願這能說服二老。

  「你……你說這什麼話?」莫父當場氣得噗噗跳,「出去,你給我出去,沒找到媳婦不准回來,我也不要你這個不倫不類的兒子廠莫父當場把他攆出去。

  莫森定定的看著他們,看他們是否堅持。

  「看什麼看?沒給我們找到媳婦,不准回來!」莫父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莫森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這已經是他們第十一次把他趕出家門了,反正等他們忘了這件事,還是會打開大門歡迎他回來。

  莫森悄悄從後門進屋,提了簡單的行囊出門,吹著口哨,準備到山上去度假。

  一切很好,不缺煩惱,結婚?是無聊人的玩意兒。

  ☆☆☆

  資料一收集妥當,莫森便展開行動。

  行動的第一步,是先接近魔女表演團。

  這會兒,他正坐在巴黎最大的酒館裡,表面上悠閒的啜飲美酉,實則認真注意著這酒館裡的一動一靜。

  巴黎的冬季很冷,這裡卻熱情如火。

  魔女表演團正在場中央表演,有的唱家喻戶曉的世界名謠,有的以樂器伴奏,有的跳著誇張妖嬈的拉丁舞。

  木琴、鈴鼓、鈐鐺、優雅的歌聲響徹酒館,牽引人們的情緒。

  莫森仔細算了算,果然是七個來自不同國度的女子。

  有希臘人、法國人、蘇俄人和東方人,而這裡面最出色、本事最了得的,該屬那名黑頭髮、黃皮膚、跳著拉丁舞、滿場飛舞的東方女於。

  她穿著桃紅色的薄紗舞衣,,化著桃紅色系的妝、拿著桃紅色的絲巾,在萬頭鑽動的舞池中,躍動的舞姿像束飄移不定的桃紅色火焰。

  「對不起」

  正暗中評判那七名女子時,那名號稱「桃紅魔女」的東方女子突然傾身跌到他身上來,他反射性的伸手接住她,杯中的酒只搖了一下。

  「沒關係。」他也以法語回答。

  果然如他所料,她不是泛泛之輩。她的肢體柔軟、勁道適中,動作既敏捷又俐落,其手腳了得的程度,恐怕非現場任何男人能敵。

  而那細緻的五官、靈動的眼眉、挺翹的鼻、性感而誘惑的小嘴,柔若無骨的柔荑、不盈一握的腰枝、蔥白修長的腿……

  莫森的唇角抿出一道弧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仔細觀察一個女人了,而那女子對他頷首微笑後,又逕自像蝴蝶般飛走。

  她們的表演很成功,幾乎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連他都很難不被吸引,不愧是魔女表演團,每回表演,必定奪人心魄。

  數據顯示,因為雅典娜的傳說而斷送的性命已有十條,說不定那些人就是在這種半催眠的情況下喪命的,他必須更小心、更不著痕跡。

  那名滿場飛舞的東方女子轉了,—圈後,又朝他的方向移動,他掏出手機,以足以被她聽到的音量低語:「雅典娜的后冠目前很安全,我會好好保管,你放心」

  果然,他看見她雙眼瞬間一亮,故作無事的在他身邊跳了一會兒,然後漸漸遠去。

  莫森知道這個餌已經放出去了,接下來就是查出雅典娜的藍眼瞳在誰身上。

  不急,餌既然已經放出去了,她們就會自動來告訴他答案。

  歌聲乍歇,緊接著唱起熱情的拉丁舞曲,他跟在場所有人一,樣放浪形骸。

  是殺手的敏銳也是警覺,在人影幢幢之中,他感覺得到那名東方女子的視線,更感覺得到她的移動,而當她靠近時,他心中竟有一種期待。

  她跳著熱情的拉丁舞環繞全場,舉手投足充滿無可百喻的美感,在可狂野又可內斂的韻律中,音樂與舞姿渾然天成,莫森不否認自己在這危險的情況下陶醉了。

  「很少遇到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不知何時,她舞到他身邊來,以標準而甜美的法語說,一雙鳳眼充滿挑逗地勾著他瞧。

  這是艾薇的肺腑之言,打從他進酒館,她第一眼看到他,她的心就迫不及待地低語:「他就是你在找的那名天下無雙的一流男人!」

  他五官俊秀,是她所見過最俊俏的:他反應快、動作靈敏,是所有人裡她最欣賞的:而他的黑眸雖然像冬夜裡的寒星,卻讓她一對上就深深被吸引。

  她無端地欣賞他,他是她的定義中「最配得上她的優質情人」,她非「把」到他不可。

  不過那是後面的事了,今晚她們的目標是——雅典娜的后冠。

  他居然和雅典娜的后冠扯上關係,那真是糟糕到極點,但願他和當初血洗尤里庇狄恩家族的惡徒無關,他們就可以避開刀戈相向的場面。

  「我也很少遇見像你這麼出色的美女。」莫森露出動人的微笑。

  任何人見到他這號微笑都會神思恍惚,他計劃迷眩她,問出自己需要的資訊。

  艾薇的心漏跳一拍,他的微笑像荒漠中綻開的野玫瑰,驚艷銷魂。

  如果讓這麼迷人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搶走,她簡直就是天下第—大蠢蛋!艾薇的決心更堅定了。

  「不知你介不介意當魔女的男人?」她對他拋出一個媚眼,以充滿魅力的神態問。

  她一點都不在乎主動去征服自己看中的男人。

  莫森愣了愣,這個女人沒有被他的笑容迷倒,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所提出的要求更令他愕然,但也提起了某種興味。

  「或許你願意當殺手的女人?」他挑挑眉,呼應她的挑戰,他的聲音也充滿挑戰意味。

  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豈不是接近她、找出雅典娜的藍眼瞳的好機會?莫森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好極了。艾薇露出得意的笑容,舞動妖燒的腰枝,蛇般的雙手從背後纏住他。

  「誰說魔女與殺手,不是天生一對?」她輕吹一口充滿魔幻氣息的熱氣人他耳根,然後輕笑了乙聲,又輕輕地放開。

  人生幾回得以和頂尖的殺手談戀愛?像她這麼不平凡的女人,當然要有不平凡的戀情。

  所渭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妨趁這機會先查查他的來歷、背景、風評。

  只是她前腳才滑開,他便從後頭追上來,用寬大的胸懷包覆住她——禮尚往來是他做人的基本態度,這個魔女既然愛玩火,他當然熱情回敬。

  原本只是想咬咬她的耳垂逗逗她,不料她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太甜美眩人,他竟然為主醺然,當她發出類似得意的輕笑轉過頭來時,他趁勢吮住她艷紅欲滴的唇。

  她柔若無骨地落人他的懷中,他贏了第一回合。

  就算地根本沒想過要發展得這麼快、就算有些驚慌失措,艾薇還是很鎮靜。

  他會先發制人,難道她就不會反敗為勝?

  她不是沒接過吻,在道上打滾,這點馴服男人的小技巧是不能少的。

  他的技巧不算好,好像這麼做只是想嚇她,根本不想享受拄吻的親密和銷魂……在這一回合,他注定要輸了。

  誰說女人只能被動?雖然是他先吻她,但先將舌頭撬開對方牙齒的可是她,在裡頭靈活為所欲為的也是她!

  他接吻的經驗恐怕很少,瞧瞧他的生澀和僵硬,實在有趣極了。

  莫森的脊椎竄上一股顫慄,一股暖流在體內奔竄,令他無法思考,更讓他的心怦動不已,而左右這些的,正是他懷中這個女人……

  不對,發動攻擊的是他,沒道理他卻屈居下風,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莫森再次發動攻擊,將她壓退到牆上,隨心所欲的反被動為主動,在她的嘴裡翻攪,舌頭與她糾纏不說,大手也自然而然地爬上那細嫩的頸項。

  「呃……」艾薇的心跳漏跳一拍,他變得太積極,害她有點吃驚。雖然他的技巧有待加強,但還是造成了她的暈眩和迷醉——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學習能力真強啊!

  艾薇態意享受他帶給她的感覺,愈發覺得他是上天為她量身打造的。

  莫森也不禁迷亂了,他明明是想征服她,怎麼反而被這種難以控制的感覺拉著走?

  不,他一定要駕馭這一切,不再讓事情失控。

  「雅典娜的藍眼瞳在你們身上?」他啞著聲音,趁她迷亂的時候問。

  稍離她的唇,他覺得心猿意馬、欲罷不能,趕緊懸崖勒馬,收莊那顆奔放狂熱的心。

  「我藏起來了。」冰雪聰明的艾薇瞬間明白他也身懷任務,故作迷亂的說。

  她剛好可以藉機試試他的本事,看是她先拿到雅典娜的后冠,還是他先找到雅典娜的藍眼瞳。

  雅典娜的后冠是她們所尋找的最後一件寶物,只要找到這件,七件就齊全了。

  「藏在哪裡?」他依依地啄著她的嘴唇問。

  很好,就是要她迷醉得藏不住任何秘密。同時,他的手也暗中尋遍她身上可以藏匿的角落……她身上飾物太多,他無從判斷東西在哪裡。

  她的唇形很美,只是輕啄根本無法滿足,但是他知道自己該克制她所牽引出來的所有慾望。

  「雅典娜的后冠呢?」她也伸出舌頭輕舔他的唇,當兩人熾熱的舌頭不經意地觸碰,彼此心中都進出了火花。

  「你說呢?」當莫森看見艾薇眼中慧黠的光芒,才發現她根本沒有被他迷眩,他心中的挑戰意識更強烈。

  「在你身上?」艾薇的手伸到他的胸前,若有似無地挑撥男人最容易心癢的地帶。

  她一動手,就知道他身上沒有她要的東西。

  「你說呢?」莫森倒抽一口氣,從齒縫硬擠出三個字。

  可惡,他怎麼覺得自己又屈居下風?難道這魔女真有驚人肩力?

  不服氣,他當然不服氣!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激動是兵家大忌,面對非常人物,他要有非常手段。

  「我說,如果你想要雅典娜的藍眼瞳……」話末竟,艾薇把鳳眼往上一挑,唇角往上一揚,扭動水蛇般的腰枝,便配合音樂舞動著離開。

  留下一個疑問,他一定會有所行動,只要他行動,她們就有機會找出雅典娜的后冠,也能查出他和雅典娜的傳說之間是否有關係。

  莫森望著她離去的笑容,心中有了決定。

  在這世上,沒有他查不到的資料,當然也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他望著她的背影,嘴裡噙著笑,心裡有了打算。

  ☆☆☆

  艾薇回到舞台中央,七名彩虹般的魔女站在一起,光是畫面就讓人眼睛一亮。

  她們明明用不同語言唱不同的歌,聽起來卻那麼合拍順耳,她們明明用世界各國不同的舞姿跳舞,看起來卻那麼渾然天成;她們分開各有特色,站在一起就成了世上最美的一幅畫。

  但觀眾所不知道的是,她們往往利用這時候交換打聽來的情報。

  「東西在莫森那裡?」姊妹的聲音在音樂底下低低地飄過來。

  她們看見她和莫森周旋。

  「他叫莫森?」艾薇這才知道自己看中的男人的名字。

  「他是一流的殺手,近代最令人膽寒的惡人全在他手中喪命,他從來沒有失誤過。」很擔憂的聲音。

  「好極了,我果然沒有看走眼。」艾薇沾沾自喜,她的眼光真不錯。

  「別忽略殺手那兩個字,他是專門殺人的。」這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偶然出現在這裡,還是另有目的?」

  「他要雅典娜的藍眼瞳。」艾薇告訴她們這個殘酷的事實。

  看來,她的情路開始複雜了,這麼充滿挑戰性,難道是老天的厚愛?艾薇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什麼?」其他姊妹差點同時跳起來,連演奏也明顯亂掉。

  「我們該快轉移陣地。」被莫森盯上等於是被閻羅王盯上,她門還是快閃比較實際。

  「可是他有雅典娜的后冠。」艾薇又說出一個令大家咋舌的消息。

  「這……」

  大家都不知該怎麼辦了。

  「別擔心,他是上天為我打造的一流男人,這些事全部交給我。」艾薇拍著胸脯攬下這艱難的任務。

  她目前還不知該怎麼辦,但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魔女們面面相覷,最後決定尊重艾薇的決定。

  「有任何需要,千萬要告訴我們:有任何危險,千萬要撤退。」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做不做是另一回事,面對干載難逢的一流男人,撤退?她又不是吃錯藥。

  當下,艾薇心中浮起一個念頭——月黑風高,豈不是夜襲的好時機?

  喔呵呵,不管是雅典娜的后冠,還是莫森,這兩樣她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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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沒有下雪,但天很冷,冷得讓人只想縮著脖子、裹著毛毯躲在家裡的壁爐前。

  夜很深、很靜,連月亮都像睡著似的,但巴黎的深夜在平靜的表面下,醞釀著洶湧波濤。

  一條修長的黑影以雷奔之速,往杜德麗花園的東方竄去。

  艾薇的動作非常小心而俐落,當她查到莫森下塌的飯店在杜德麗花園附近的民宿,簡直覺得老天在幫助她,當她來到那民宿之前,看見那棵百年老樹,更想跪下來膜拜老天的恩澤。

  她腳尖輕蹬民宿旁那棵百:甲老樹,稍稍借力就直上二樓,躍進那扇開著的窗。

  艾薇非但是個一流的武術高手,還是個聲譽卓著的舞蹈家,除了舉手投足中有難以比擬的優雅外,一舉一動更像貓般輕悄安靜,當她著陸於二樓時,連空氣也沒有驚醒。

  她張望了一下,就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前進——正前方的門上不正寫著大大的226三個號碼7。 

  如果情報無誤,那正是他的房間,他現在應該還在酒吧喝酒,只要她推開那扇門,雅典娜的后冠極有可能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得到雅典娜的后冠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複雜的問題,偷他的心就變得單純而簡單。

  只要偷到他的心,他們就會變成一對羨煞神仙的情侶,天涯海角遊山玩水去——先說好,是情侶,可不是夫妻,他們這麼完美,不該落人世俗的窠臼。

  一切想來輕鬆愉快又美滿,她的腳尖不自覺地踮起,在地毯上輕盈地滑動,只差沒哼出歌來。

  226的房門被輕輕推開,那房間像密封的盒子,連月光都透不進來,伸手不見五指之際,她小心地摸進房間。

  所幸房間都長得差不多,而且這房間沒人在,就算她撞到東西,也不會驚醒任何人。

  其實她的功夫底子很好,行進完全沒有聲音,就算有東西阻擋,她也能像鬼魅般一飄而過。

  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黑暗,艾薇發現除了方才擋住她去路的椅子外,整個房間乾淨、空洞得像沒打算住人。

  除了被拉上的窗簾外,床單沒動過、浴室沒動過、桌子沒動過,連半點行李都沒有。

  但任誰都知道,不管是民宿或飯店,總有二個名叫衣櫥的空間,有些人會直接把行李塞進那裡,而據她所知,這家民宿的小型保險箱正設在那裡。『艾薇很快就在一片陰影中找到衣櫥,一打開,黑暗中映出一個像保險箱的影子。

  果然,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保險箱的轉盤,手指自動自發地轉起來。

  天助我也!心中正暗喜,一個聲音刺破深夜的寂靜竄入耳膜,令她全身血液為之凍結。,「在找雅典娜的后冠?」聲音又冷又冰,像寒冬松樹尖的細鍘冰柱。

  「誰?」艾薇壓著聲音問,充滿防備的跳開一步。

  這聲音陰森得像地獄鬼差所發出的聲音。

  艾薇硬生生的打個寒顫,但她直接想到的是——莫非是另一個賊?

  「誰?」她又問一次,嚴陣以待,同時極目搜尋聲音的來源。

  這個賊簡直不要命了,居然敢來闖殺手莫森的空門——她忘了自己也是個賊。

  搜尋好一會兒後,她終於在窗簾旁找到那個彷如鬼魅的影子。 -他在那裡待多久了?為什麼她一直沒發現?連氣息都隱藏得那麼好,可見武術底子之深!她心悸地倒抽一口氣。

  那個影子沒有回答,只是像鬼一樣站著不動。

  她果然自己送上門來!莫森暗想。事實上,她的腳尖一落在走廊上,他就知道了。

  他並不急著做什麼,在這種時候,被動比主動更有利。

  「好個膽大妄為的小偷,竟敢私闖民宅!」艾薇低吼,想給小偷「她是主人」

  的錯覺,同時採取一種防備的姿態。

  「在找雅典娜的后冠?」她顯然沒聽清楚他的話,他只好不悅地重複一遍。

  聞言,她立即知道此人是誰,也知道自己鬧了大笑話。

  沒關係,在這種時候,裝傻永遠最有效。

  「親愛的,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她的話愈說愈慢,因為她感覺到一隻涼涼的手,以常人不及察覺的速度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稍稍一動,就可能人頭落地。

  現在,她不但知道這個頂尖殺手的厲害,也更知道彼此實力的懸殊,跟他硬碰硬肯定只有死路一條,她最好以柔克剛。

  「很高興你這麼歡迎我……」艾薇小心翼翼的扳開他的手,見他沒因而動怒,更放心的嬌嗲,「親愛的,人家來找你培養感情,你怎麼這樣嚇人家……」

  「鬼鬼祟祟的培養感情?」他不悅的從牙縫擠出幾個字。

  就算她要的東西不在他這裡,他也要裝出守護天大寶藏的樣子,畢竟這是吸引她送上門的法寶。

  「太光明正大就沒情調,你也不會有驚喜啦!」艾薇拉下他的手,轉過身去,暖昧的把雙手貼在他的胸前,臉也隨即貼上去。

  經驗告訴她,應付任務中的突發狀況,用這招就會化險為夷。

  「哦」莫森一挑劍眉,露出一抹暖昧的微笑,「那你打算怎麼培養情調?」

  「首先,當然是要彼此坦誠相對。」艾薇踮起腳尖往他的耳根吹氣,心中想著:儘管他比她高一個頭,功夫又好得超凡人聖,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她使出渾身解數,哪怕不手到擒來?

  莫森沒有搭話,閉眼享受她對他施下的魔法——她肯定是個魔女,不但深知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更知道如何激起他的感官反應。

  「情人之間,最快速的瞭解方式,是從身體開始。」這當然也是昂膚淺的方式,若不是為了先完成任務,她才不願這樣開始。

  莫森發出一聲輕歎,驚異於她對他所使的魔法,同時雙手也情不自禁地輕撫上她柔軟的身體。

  「思,女士優先,讓我先認識你的身體嘛。」艾薇用酥入骨髓的嗲聲說著,藉機把摸上她胸前的大手推開。

  所謂百煉鋼化作繞指柔,該是他現在的寫照吧?瞧瞧他迷醉、溫馴的模樣,艾薇為這種成果感到得意極了。

  「有人說你的胸肌很迷人嗎?你的女人一定很迷戀你,但那是過去式了,你現在的女人是我。」她打聽過了,莫森一直獨來獨往,沒傳過艷史,但像他這種出類拔萃的男人,她比較相信他背後隱藏個幸運的女人。

  現在她打算搶奪那個幸運的寶座,只好向那個女人說聲抱歉了。

  莫森沉默不語,只是用雙手輕輕地在她身上游移——他的腦袋裡有一千種殺人的技巧,卻沒有半句在這種時候可說的話。

  女人的肌膚原來是這樣的,細細、柔柔、充滿彈性,觸感好到不可思議。……他想探索更多,她卻很技巧的躲了開去。

  「只准看,不准摸。」啪!她拍開欺上胸前的手。

  任何男人都不准摸上她的胸口,因為那裡藏著她最重大的秘密。

  莫森迷亂的意識醒了一半,心中敏銳的察覺她的胸口有問題,而直覺告訴他,他想要的東西就在那裡。

  很好,終於有線索了。

  他將計就計的把手移開,傾身在她耳畔輕語:「我們何不到床上去?」

  他相信自己的聲音也足以迷眩她——她剛才教的,他現在就想演練看。

  「好。」這個字不知何時溜出口,艾薇只知自己的心因他的聲音悸動了一下!

  他的嗓音像一種魔咒,教人迷亂不知所以,而他綿綿不絕、若有似無的愛撫,更教人沉醉。

  莫森毫無保留的把才纔她教的全還她,收到的效果遠超出他的預期。

  她毫無抵抗的嬌喘低吟、毫無意見的任他剝開她的衣服,看見胸前那把金鑰匙。

  是柏林大眾銀行總部保險箱的金鑰匙……

  「什麼東西在這裡?」他用迷魅的嗓音問,低頭含起那把鑰匙,順便在她胸口印下一個吻。

  她有種令人迷戀的魔力,如果不是身懷任務,她恐怕會成為他的第一個女人。

  「雅典娜的藍眼瞳。」答案低低地從她唇邊溢出來。

  「很好,這是獎賞。」他在她的唇角輕啄一下,輕笑一聲,從房問中失去了蹤影。

  寒意兜頭罩下,艾薇火速恢復了理智,發現長期掛在胸前的金鑰匙,已經失去蹤影。

  「莫森!」艾薇趕緊拉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追去。

  篤定沒人能動她的身體、沒人能動她的衣服,她才把保管寶物的金鑰匙戴在胸前,以為除非拿走她的命,否則沒人能得到它,但莫森居然用這麼可惡的手段把它拿走了!

  反正鑰在人在,鑰亡人亡,她跟定他了!

  少少少高聳的建築物在月光下像只張牙舞爪的野獸,一條迅捷的影子像箭一般。從這條街竄過另一條街,後頭不到十米的距離內,跟著另一條緊迫不捨的影子。

  莫森一邊在黑夜裡狂奔,邊盤算著如何去柏林大眾銀行總部——既然鑰匙已到手,密碼就不是問題,他本來就是個開鎖高手。

  不過事情好像沒這麼容易,身後那個人,居然像鬼咬住他一樣,絲毫不放鬆。

  他知道她的手腳了得,卻想不到體力和跟蹤的能力更了得。

  不逃了,嚇嚇她比較省事。

  一轉身,他跑進一條死巷。

  艾薇也隨之追進去,發現是條死巷,而巷底卻沒有人,她吃了一驚,但隨即知道人可能上了屋頂,她抬頭一看,就受到攻擊。

  她迅速蹲身、旋轉,閃過攻勢,沒想到她快,對方更快,馬上又發動另一波攻擊,她只好不停的閃躲、抵擋,等待反擊的機會。

  挨了幾拳之後,終於給她逮到一個反擊的空隙,她以最大的爆發力往上躍,在落下的瞬間往敵人的要害踹出一腳。

  「東西還我!」

  那一腳沒踹中,她急起直追又踢出一腳。

  那腳踢中了,卻也被他握住,並且隨時有變成殘廢的危險。

  「魔女,勸你不要再追來,下次被我發現,別怪我手下不饒人。」莫森說著,手稍稍一動,她的腳骨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他起身,揚長而去。

  根據他手上的資料,魔女表演團的人罪不至死,他毋需濫殺無辜。

  「莫森,把東西留下來!」艾薇在他背後吼,想起身追去,被扭折的腳卻捅得她倒地不起。

  最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那可惡的男人消失在月光下。

  「莫森,你這個可惡到極點的大痞子!」

  東西是她藏的,追丟了這次,她知道他下一站會去哪裡,便火速接好腳,回去向大夥兒打聲招呼,往德國出發。

  少小柏林大眾銀行總部位於德國的首都柏林,從巴黎搭機,一個多小時就會到達。

  但莫森並沒有等天亮後的飛機,而是連夜搭列車前往柏林,如果沒有意外,十個小時左右,他就會到達柏林的市中心。

  火車的空間大、停站多、出入境方便,雖然危險變得不可預期,但機會相對增加,各種可能都會發生。

  當然,最主要是——平常人都會以為他應該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德國,那些刻意堵他的人也是,再聰明的人都不會猜到他會搭一天只有兩班的火車。

  事實上,他也不一定直達柏林,提前下車或晚點下車,全看他高興。

  他買的是面對面兩排座位的廉價車票,這種位置的好處是抵著車壁,他可以看見所有人,杜絕了被偷襲的危險,而且這種位置最便宜,也最安全。

  時間接近黎明,火車逐漸北上,進入德國邊境,氣候更冷,雪更是時大時小的下著,車窗上開始積雪,而火車的速度受到天候的影響,也減慢了下來。

  即使車廂內開著暖氣,也抵禦不了車外的霜雪,天氣愈來愈冷,呵出的每一口氣都凍結在空氣裡。

  莫森閉目養神。

  對他這種一流殺手來說,閉目養神祇是用來騙人的浮面把戲,他的精神、感覺,比睜眼時更清醒敏銳。

  絕大部分的旅客都在夢鄉流連,車廂內除了鼾聲、夢話、磨牙聲外,就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不對,還有腳步聲,有個很輕很輕的腳步聲正往這節車廂走來。

  車廂門被輕輕打開,平常人難以察覺的輕微腳步聲漸漸靠近他。

  莫森感覺到一種憤怒外加鬆口氣的情緒……是那個魔女!

  她追得這麼快,又猜到他搭火車?納悶才起,他就猜到答案——是班次給了她時間,他之前等車等了半個小時。

  他的警覺性提高了,但仍繼續扮演熟睡的旅客,先觀察她的舉動再說。

  她毫不避諱也不打招呼的坐到他的大腿上、靠到他的胸膛來,一把尖刀悄悄地架上他的脖子。

  「先生,你想快樂一下嗎?」嗲入骨髓的聲音在他的耳畔低低響起,「我會讓你很銷魂的唷!」

  緊接著,他的雙手被銬住,衣服被一片一片割開。

  「還敢裝睡?東西在哪裡?」她咬著牙,惡狠狠地問,「竟敢扭傷本小姐的腳,看本小姐不砍了你!」

  她既不是追著他的步伐來,也不是循著他的氣味追上來,純粹是她氣得等不及搭天亮的飛機。

  而事情就是這麼巧,在她找座位時,找到了這個罪大惡極的惡人。

  「這麼美麗的小姐,脾氣卻這麼大,小心沒人要。」他悠悠地睜開雙眼,「沒人告訴你,破壞別人的美夢是很不道德的?」

  「留下你的狗命才不道德!快把東西交出來!」她一用力,尖刀便刺人他的皮膚,劃出一道殷紅血痕。

  她割破他的衣服,搜遍他全身上下,卻怎樣也找不到那把金鑰匙,真是見鬼了。

  「美麗的小姐不該拿這種東西。」莫森把她手中那把刀子拎開。

  「喂,你的手……」艾薇吃了很大一驚,她明明用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為什麼現在他還能自由活動?

  「要玩就玩真的,別拿這種玩具。」手銬對他來說,是給三歲小孩玩的小玩具。他拉開窗,把手銬和那把刀丟出窗外,那把刀剛好射中窗外一棵幾乎被雪掩埋的樹。

  冰冷刺骨的寒風從窗口吹進來,車內的氣溫陡降,乘客紛紛拉緊大衣,對他們投以責難的眼神。

  「喂!」艾薇傻眼,竟忘了穿上保暖的大衣。

  這個男人和她過去所遇到的男人都不同,不怕刀,不用任何工具就能打開手銬,還能在行進間找到目標,並射中它?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該鑽進地洞去苦練三百年功夫。

  「我還可以把你丟出去,信不信?我警告過你了。」說著,他舉起她的腰,作勢要把她往窗外丟。

  「等、等一下……」「艾薇還想說什麼,卻聽見莫森連聲詛咒。

  「該死的!」他赫然看見從門口走進一個大塊頭,而他正拿一把槍對準他們,在這種距離下,子彈絕對能同時穿過他們的腦袋。

  他縱身一翻,直接從窗口翻出去,艾薇也被那股力量帶出窗外,子彈掃過她的發尾。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飛出窗外、飛進麥田,又在雪堆裡滾了很久,才停止滾動。

  儘管火車的隆隆聲在黑夜的雪地裡格外響亮,但這時已漸漸聽不見。

  艾薇在莫森懷中。飛出車窗後,莫森一直抱著她,在雪地上翻滾時也是,所以當她覺得安全、抬起頭來想看看周圍時,他們的距離非常近。

  「你跟來做什麼?」莫森不悅的把她推開,彷彿這時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他全神貫注的東張西望,極目辨識周圍的環境——附近是小灌木叢,幾尺處那片大陰影是森林,而他們身後是一個溪谷。

  幸好這幾棵灌木擋住他們,否則他們極有可能一路滾到溪谷裡摔成碎片,但他們也因此陷在一個雪窟窿裡。

  「是你把我帶到這種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來的!」這惡棍說這種話,有沒有良心?

  好冷,她的大衣還留在火車上,她想念很難吃的火車食品,至少它們是熱騰騰的。

  莫森瞪她一眼。,他的確可以自己小逃掉,放她的腦袋被大塊頭轟碎……天知道他幹嘛理會她的死活?

  「幹嘛去招惹大塊頭?」他沒好氣的問。

  人們都對大塊頭這三個字聞之色變,她卻跑去招惹他,直是不知自己的斤兩。

  大塊頭除了槍法、功夫了得外,最為人膽寒的拿手好戲是尋人和追蹤,被他盯上,比被十個鬼盯上還慘。

  幸好他塊頭大,動作慢,讓他們有幾秒鐘的時間逃脫。

  「誰招惹他?」艾薇愣了一下,然後打個寒顫,「難不成剛剛他在那裡?」

  她想起自己當時背對車門,如果他就在那裡……

  「就在你身後,拿著一把槍。」莫森做出舉槍瞄準她腦門的動作。

  「你幹嘛去招惹大塊頭?」艾薇拍掉他的手,質問他。

  雖然是假的,但被槍瞄準,還是令人很不舒服。 。「他沒有堵我的理由……除非他是衝著雅典娜的傳說衝著你而來。」

  「我們的行蹤隱密、行事低調,他不可能找到我,是你樹大招風。」想找她們麻煩的人比地洞裡的老鼠還多,但至今能真正堵到她們的卻沒幾個,怎麼能怪到她們頭上來。

  再說,罪魁禍首應該是莫森——連她都能「偶遇」,還有誰找不到他?

  「算了,他目前無法構成威脅。」莫森用力從兩人造成的雪窟窿裡爬出來,拍拍身上的雪,「我走了。」

  「喂,你要把我丟在這裡?」這男人有沒有惻隱之心?居然想把淑女丟在烏漆抹黑的雪地裡。

  再說,她還沒拿回東西,怎能任他這樣走掉?

  「碰上大塊頭已經夠倒楣了,難不成你還要跟著我?」大塊頭肯定是來找她的,他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更何況直覺告訴他,這魔女極有可能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團亂。

  「回法國往南,去德國往北……再見,不,不見。」莫森揮揮手,拔腿走人。

  艾薇見他要丟下她,心一慌,隨口就喊:「我的腳又扭傷了,沒辦法定半步,你要負責。」

  「你的腳扭傷關我什麼事?」莫森只是冷冷的回頭。女人真是麻煩的生物。

  「如果不是你,我現在該在車廂裡睡大頭覺,而不是讓腳一夜扭傷兩次,還在雪地裡挨寒受凍。」她打個哆嗦,愈覺委屈。

  倒楣透頂,她隨魔女表演團東征西討,還沒這麼慘過,這男人簡直是她的衰神。

  「腳扭傷,不會自己接好嗎?若不是你引來大塊頭,我也正在車廂裡喝熱騰騰的咖啡。」他也有一肚子氣。

  他們都認為對方是引來敵人的元兇,心裡根本不會內疚。

  「大塊頭找的是你,要跳車你自己跳就好,幹嘛找我做墊背?」艾薇決定不依賴他,發憤圖強地想從雪窟窿裡爬出來,無奈方才莫森爬出來時,使那個窟窿加深,雪往下陷,她要爬出來就更不容易了。

  艾薇七手八腳,怎樣也要爬出來。

  「需要幫忙不會叫一聲嗎?」莫森最後看不下她像只頑皮的小笨貓掉進洞裡的樣子,伸手把她拎出來。

  「是你自己不顧我死活。」艾薇埋怨,猛然打個哆嗦,「你都不冷?」

  她穿兩件保暖的緊身衣已經抖成這樣,他的衣服被她割破了卻不會冷,有沒有天哩?。

  「你得賠我衣服。」莫森睨她一眼,大有講那什麼廢話的味道。

  他不是不怕冷,只是眼前講這些半點用都沒有。

  「既然我必須賠你衣服,你就更不能丟下我,萬一我有個閃失,就沒人賠你衣服了。」艾薇說得理直氣壯,終於找到不被拋下的理由。

  「那我寧願損失衣服。」他把她扔在雪地裡。想威脅他?她恐怕打錯算盤了。

  「莫森,你的側隱之心是不是被雪狼啃走了……」艾薇驚慌的喊,一跛一跛地從雪地裡爬起來。

  莫森愛理不理的看她一眼,繼續拔腿走開。

  「是不是我說請你幫幫我,你就會幫我?」艾薇神色倉皇的想追過去,卻再三撲跌進雪裡。

  「看什麼事。」莫森不輕易上當。

  「如果我大哭大鬧呢?」她喊,無論如何都要找出讓他轉身回來幫她的方法。

  莫森回頭瞪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說「你皮在癢」。但她那樣子,像只追不上主人卻跌倒的小狗,令他的臉板得很辛苦:「那,如果我拜託你呢?」

  他回頭子,她有希望了。艾薇雙眼迸出燦亮的光芒。

  莫森皺皺眉頭;一副「到底要怎樣,快說,別再囉嗦下去了」的表情。

  「我的腳好痛,你可不可以背我啊?如果你不理我的話,我一定會在這荒野中凍死,被雪地裡的小動物吃掉的。」艾薇裝出快哭出來的樣子。

  她在文明世界是一條活龍,在這陌生的原始世界,只是一條膽小的毛毛蟲。

  「有膽招惹我,卻這麼怕死,有沒有搞錯?」他走回去,把藏在她身上所有足以傷人的武器搜出來,丟到雪地裡。

  「喂,你做什麼?」艾薇連搶救都來不及。她不知道這男人哪來的本事,居然對她藏武器的地方瞭若指掌。

  「上來。」他半蹲下身。

  不知是哪來的惻隱之心,反正他就是無法棄她於荒郊野外。

  「哼哼。」艾薇吸吸鼻子,爬上他的背,「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她果然沒有看走眼。

  「別放心得太早,我是殺手。」莫森嗤哼。這女人哪來的放心?

  莫森往前方的森林前進。

  「殺手也有好人啊。你是好人,對不對?」艾薇趴在他寬闊的背上,有好計得逞的得意,也有心願得償的幸福。

  「別吵。」莫森低吼。她不知道她雖然不算重,但鬆軟的雪還是會往下陷,使他的步伐陷得更深,走起路來就更辛苦嗎?

  黑夜祭於過去,天空慢慢亮起來,艾薇有始以來第一次覺得太陽很可愛。

  「太陽出來了。」艾薇發出——聲歡呼,「可是我們要走多久才有城市?」

  這附近除了一片白雪茫茫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讓人恐慌。

  「十幾公里。」

  艾薇馬上噤聲。如果讓他背著她走十幾公里,會不會太沒人性了點?但如果他知道她說謊騙他,她恐怕會曝屍雪地……她最好還是繼續裝下去。

  「你真的不會冷嗎?」如果沒有他的體溫,她一定會凍死,但是他真的不會冷嗎?她很納悶。

  如果她在他心裡留下可愛的印象,到時就算他知道她騙他,應該也不至於太生氣口巴?她打算裝裝可愛。

  「別吵。」莫森沒好氣的悶吼。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他們身邊隨時有危險嗎?這麼聒噪,若有敵人來襲,他怎麼來得及察覺?

  「你怎麼那麼凶?」艾薇裝出委屈的聲音,「我講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叫你別吵。」

  「那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挖個洞把你埋在雪底下。」

  艾薇安靜了一下子,沒多久又開白了。

  「我們這樣好親密,情侶是不是都這樣呢?」

  「閉嘴!」莫森不耐的低吼。

  艾薇終於閉上了嘴,只留下輕輕的笑聲。

  他們會變成情侶的。她有很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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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指的大概就是他們這種狀況。

  才走不到半個小時,太陽迅速躲起來一天色瞬間暗沉,風狂雪驟,暴風雪像傾盆大雨般落下。

  當時,莫森已經走進森林,暴風雪使森林像鬼魅,朝他們不斷追趕。

  「把你的頭縮下來。」莫森喊,就怕她的頭撞到低垂的樹枝。

  他沒命地往森林的深處跑,冀望能在暴風雨變大前找到可供避難的森林小屋或洞穴。

  風雪掃得他無法睜開眼睛,他只能依照本能和直覺往前衝。

  「慢一點,雪打得我好痛。」艾薇忍不住哀叫。

  「閉嘴!你想被雪活埋或凍死嗎?」莫森大吼。再不快點,雪愈積愈厚,他就更舉步維艱了。

  「當然不想,可是在那之前,誰保證我不會被雪打死?」艾薇死命抱住他的脖子,委屈的嚷。

  她雖然在外闖蕩多年,早已不是嬌嬌女,但再怎麼說,這種大自然肆虐的陣仗她是第一次碰上,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可惡!」莫森詛咒一聲,把她從背上放下來,改用身體保護她。

  他把她挾在腋下,一手摟著她,另一手替彼此擋雪。

  「這樣你會被雪打。」艾薇覺得這對他很不公平,「難道沒有可以躲雪的地方嗎?」

  「廢話!要是有,我還會在外頭受霜風雪雨嗎?」莫森嚴重懷疑她的腦袋被凍壞了。

  「都是你啦,誰教你要偷走我的鑰匙?如果你沒有偷走,我正和姊妹們在飯店裡泡熱呼呼的澡、喝熱呼呼的牛奶、吃剛出爐的早餐,都是你啦!」艾薇終於委屈的哭起來。

  她又害怕又緊張,他還凶她,好可惡!

  「閉嘴!你以為我願意嗎?如果不是你來攪局,我也在溫暖的火車上。」莫森的火氣被挑起。

  「明明是你硬拉著我跳出車窗的,根本沒問過我的意見!」艾薇氣急敗壞的推開他。

  「大塊頭要轟掉你的腦袋,會先問過你嗎?」要吵大家來吵,反正在這狂風暴雪中,沒人會吃飽了米偷襲。

  「見鬼!他想轟的是你的腦袋!艾薇尖著嗓子喊。誰想被轟掉腦袋?要死他自己去死。

  「總之,如果你們沒有動雅典娜的腦筋,就一切沒事。」

  說不定大塊頭正受某位苦主委託,要來做掉她們,就像泰赫家族原先的委託一樣,像大塊頭那種只殺不問的人,是不管別人該不該死的。

  「我們物歸原主、伸張正義難道有錯嗎?這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顛倒是非、黑白不明瞭?」

  艾薇義憤填膺,正打算曉以大義,身旁那棵大樹的枝葉因承負不了厚重的積雪而傾斜,又重又厚的雪因此傾洩下來,將艾薇滅頂,艾薇連弄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機會都沒有。

  「……魔女!」莫森全身一緊,張口想叫她的名字,卻發現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叫出這兩個字,「你最好命再大一點。」

  能從大塊頭槍管下逃脫,算她命大,希望這次還能從雪地裡生還。責無旁貸,他動手去挖雪,只是:才剛挖出一些,就又積上一堆。

  「魔女,聽不聽得見我的聲音?保持清醒,我馬上把你挖出來!」這棵樹很大,雪積得很厚,他的雙手挖得又紅又腫,還是沒挖倒她。

  「魔女,聽到我的話,回答一聲!」他心裡升上一波又一波的不安和惶恐。

  老天保佑她沒事,仁慈的老天爺保佑她沒事!他從來沒有這麼為誰擔心過。

  真是見鬼了,她又不是他的誰,幹嘛這麼在意她的死活?

  一定是惻隱之心在作祟,一定是的!

  除了狂風暴雪的呼呼作響外,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聲音,不知為何,他的「惻隱之心」就是讓他無法棄她不顧。

  「魔女,你好膽就再悶不吭聲,我馬上掉頭走人。」口中這麼恫嚇,他的手卻刨得更快。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風雪只增不減,救她的意志卻只有更堅定。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救她,就是想確保她好好的活著。

  又過了約有一世紀長的時間,雪底下突然有了動靜。

  「魔女!」他大喊,心情之激動異於平常,雙手的動作更為快速。

  終於?在一番奮鬥之下,一雙蒼白的手從雪地裡伸出來,莫森連忙伸手握住。

  低微的體溫從手心傳過來,莫森為之振奮,用更快的速度把她從雪裡挖出來。

  艾薇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投入他懷裡痛哭起來。

  「我以為我會死……以為你會丟下我,自己走開……以為再也見不到……」

  在被雪淹沒的那一刻,她以為世界末日降臨,而看到他,就像上帝前來拯救。

  「沒事了,沒事了。」他連忙安撫她,那顆不安的心才神奇的平靜下來。

  原來只有看到她平安無事,他才會放心。

  「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跟我吵架,不要讓我離開你了。」在他身邊都沒事,才分開沒幾秒就慘遭滅頂,在她心目中,他從衰神晉級為守護神。

  「好了,我們快走。」莫森蹲下身,要讓她爬到背上來。

  他決定不再讓她有任何危險。

  「你沒有答應我……」艾薇嗚嗚地擦著眼淚,擦下來的全是不冰屑。

  「快上來。」莫森不耐的喊。

  要他說什麼?在這種時候,他可不能因為衝動許下任何承諾。

  「你答應不會讓我離開你?」艾薇要求。

  在這冰天雪地裡他們只能相依為命,她不能忍受任何被他丟下的可能。

  「快上來!」莫森終於大吼。

  —雪已經快淹到腰了,她還在拗什麼?

  「你不答應,我就不上去,就在這裡被雪凍死。」艾薇賭氣的喊。

  她只是要一個令她安心的保證,他為什麼這麼小氣?

  「那你就等著被凍死!」莫森也賭氣,甩甩頭就走。

  她一定會追上來的。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走了五步,她沒有追上來。

  就算被凍死,也是她自願的。他要自己別再同情心汜濫。

  又走了五步,她還是沒有追上來。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快追上來?難道真想被凍死?好,既然她想死在這雪地中,也不關他的事。

  但雖說不關他的事,莫森的步伐還是踩得很憤怒。

  又走了三步。

  該死的,她為什麼還是沒有追上來……莫森開始連聲詛咒。

  不准回頭!她的死活不關你的事。他命令自己。

  儘管如此命令自己,他卻再也管不住那顆心,甚至那雙腳他氣急敗壞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回她面前。

  積雪蓋過了她的腰,她的頭上、肩上也早已覆上厚厚的雪,這在告訴他,再慢一步,她嬌小的軀體就會消失在這雪地中。

  莫森心上一疼。

  「該死的,你在拗什麼?難道這麼想凍死在雪地中嗎?」莫森阻魯地把她拽上肩,又氣急敗壞的往前走。

  「你不肯照顧我,我只有凍死一途,既然遲早都要死,何必多胡口幾步?」

  艾薇翹著嘴埋怨。

  她就知道他會回來,她就知道。

  莫森聽得又生氣了。「那我根本不用費力把你挖出來!」她只想惹他生氣嗎?

  氣死人!

  「人家是以為你會照顧我,才用盡全力鑽出來的……你不要那麼凶嘛……」

  她覺得好冷又好困喔!

  「喂,你在幹嘛?不准睡!」莫森抖動肩膀,把她垂在肩上的頭搖起來。

  「人家好困喔……以前我最喜歡睡在爸爸的背上了……」雖然這個背和爸爸的不一樣,但同樣的強壯。

  「不准睡!睡了只有死路一條,我不想背一具屍體!」莫森大吼。

  「我想念爸爸……」艾薇的頭又垂下來。

  「醒醒!」莫森心急的吼,感覺到她浙漸失去體溫,他的心急起來。

  「好困……」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不是要唱歌給我聽嗎?快點唱!」莫森沒好氣的嚷。

  「唱……」艾薇什麼歌都想不起來,「人家沒有歌。」

  「那你講笑話,快講。」莫森只好以這種方法讓她不睡著。

  「笑話……」艾薇的聲音愈來愈像夢囈,「你擔心討不到老婆嗎?」

  「然後呢?」搭話。這一點都不像笑話。

  「你要回答啊!」

  「回答……不擔心。」只是隨口答一句。

  「你要回答擔心啦,不然我怎麼幫忙?」

  「幫什麼忙?」

  「幫……」

  前面有個洞穴!莫森喜出望外,這簡直是老天幫了天大的忙,至於艾薇的答案,還沒到耳邊就被呼嘯而過的暴雪吹散了。

  終於找到避風雪的地方了,感激天上眾神!

  ☆☆☆

  那顯然是獵人捕獵時休息的洞穴,裡頭雖然露出久未住人曾有動物藏匿的跡象,但現在裡頭並沒有動物。

  洞穴的深處堆著一些乾草,旁邊有些柴,在那上方掛著一個破竹籃,裡頭有幾條動物的皮毛和一些罐裝食口叩。

  比起外頭的大風雪,裡頭實在溫暖太多了。

  莫森把艾薇放在乾草堆上,從竹籃裡翻出一條毛毯來牢牢她裹住她,也給自己包了一條毯子後,便翻出乾柴來點火。

  花了幾分鐘的時間,火被點燃,開始在木柴上嗶嗶剝剝的響。

  莫森在洞穴裡找到一個破鍋子,到外頭去挖了點雪,架在火上煮。

  「喂,不准睡著。」莫森邊添柴火邊說。

  「啊?」艾薇顯然是驚醒的,「讓我睡,不要再吵我了。」她乾脆倒頭睡去。

  「醒過來。」莫森過去把她拉到火堆旁來,「來烤火,不准睡。」

  一碰到她冰得像冰棒的身子,他全身都揪緊了。

  「去把濕衣服脫掉。」他粗魯的把她推到另一邊去 。

  「不要啦,不要叫我動了,我現在只想睡覺……我剛剛夢見我爸爸,他背著我到處去玩……」艾薇倒在火旁,迫不及待地想沉人夢鄉,夢中有美麗的往事在召喚她。

  「魔女,給我起來!」莫森把她拉起,找來一個小破碗,把熱好的水倒給她,「喝點熱水,不准睡。」

  艾薇接過水,喝了一口,覺得全身暖起來,感覺很舒服,只是人一舒服就更想睡。

  「喝完水去把濕衣服脫掉,怎樣都不准睡!」莫森看她的眼又瞇成一條縫,簡直快被這個不知事態嚴重的女人給氣死。

  「不准吵了,誰吵我,我就咬誰。」艾薇這輩子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渴睡過。

  她又不冷,也沒有要出門,幹嘛叫她脫衣服?

  「不想死就把眼睛睜開!」莫森見屢勸無效,乾脆動手去剝她的衣服。

  「做什麼?色狼!」艾薇像只驚慌的鴿子般掙扎起來。

  「不想凍死就把衣服脫掉!」他扯掉裹在她身上的毛毯,又粗暴的扯她的衣服。

  果然,她的衣服又濕又冰,再不脫掉極有可能要掉她的命。

  「別再扯了,我自己脫,你把頭轉過去。」艾薇顫巍巍的說。

  莫森一把身體轉過去,她就拿起火把往他丟。「色狼,大色狼!」

  他身上那件毛毯著起火來,莫森跑出洞穴,在雪地上滾了幾滾才滅了火。

  「做什麼?你想燒死我嗎?」莫森看著那件被燒得只剩一半的毛毯,氣死了。

  「誰教你動手動腳?沒聽過非禮勿動嗎?」艾薇高舉火把,防備著他。

  「你自己不肯動,我只好代勞,難道要我看你被凍死?」莫森大喊。

  很好,她還有吵架的精神和體力,看來是沒問題了。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動手動腳。」艾薇仔細一想,自己好像有很長的時間陷入失神狀態……這真是太危險了。

  就算這是真正的原因,她還是不允許他將非禮的行為正當化。

  「若非情勢所逼,你以為我願意?」莫森一副「瞧瞧那什麼身材」的表情。

  「你……」艾薇氣得說不出話來,「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她氣得面紅耳赤,把他推出洞外。

  「洞是我發現的,火是我起的!」要出去也是她出去!他沒說這句,因為怕她真的跑出去,自己又心軟去追,找來一堆苦受。

  他懷疑她向天借膽,才不怕惹毛他,變成火堆上的燻肉。

  莫森瞪她一眼,跨步走進洞內,負手背對她坐在火堆旁。

  「哼,警告你,不准動手動腳。」艾薇也冷哼一聲,與他背對而坐。

  兩人一不說話,氣氛馬上僵冷起來,溫度立即驟降許多。

  艾薇覺得冷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冷,是刺骨的冷。

  她尋找原因,終於發現自己的衣服全是濕的。

  再沒知識的人都知道濕衣服會使體溫降低,她該做的是快把濕衣服換下來。

  但是這鬼地方哪有什麼干衣服可換?

  所幸她還有一件毛毯,可以把衣服脫掉,只裹毛毯就好。

  但是那個可惡的大色狼就在背後……她有點猶豫,又很害羞,躊躇好一會兒,終於冷到受不了。

  「色狼,不准回頭,我要把濕衣服脫下來。」她以霸氣而任性的口吻說。

  「哼。」莫森冷哼一聲,算是聽到。

  艾薇轉過身去,邊用眼尾監視他:邊把衣服脫下,用幾根竹子晾起來。

  她用毛毯扎扎實實的把自己裹好,回到火堆旁去烤火,這才覺得溫暖起來。

  「你都不冷的?」她小聲的問,開始覺得自己不應該。

  他凶她是為她好,大動作脫她的衣服也是為她好,她卻一把火燒掉他半件毯子,讓他又失去保暖的衣物。

  他這麼為她著想,她卻那麼幼稚不懂事……

  艾薇愈想愈內疚,在這原始地方,她像個任性的低能兒。

  莫森不想理她,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怕稍一開口,就吵得不可開交。

  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把寶貴的生命和力氣拿來吵架,他有太多事情要想,不該把心力拿來吵愚蠢的架。

  「你給火添個柴嘛。」她用細細的聲音請求,目的是要他轉過身來和她交談。

  莫森的頭慢慢轉過來,眼神掃過火堆,懶懶的放根柴進去。

  「你是不是在生氣?」艾薇露出無辜而無知的表情,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莫森不作答,添完柴後又把臉面對門口。

  這場暴風雪這麼大,今天恐怕很難停,如果明天繼續被困在這裡,食物夠嗎?

  柴火夠嗎?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艾薇更內疚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太害怕又太任性,才會一直做錯事,對不起啦!」

  莫森還是沒有理會他,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洞外,這種季節的森林裡有什麼動物出沒?夜晚有動物入侵嗎?如果動物侵襲,他該怎麼辦?他在心中做種種假設,並且盤算著下一步。

  艾薇見他不理她,心裡慌起來。

  「你不要不理我啦,我們要相依為命的,如果你不理我的話,我會比凍死更難過……我幫你取暖,你不要再生氣了啦!」艾薇靠到他身邊去,發現他的身體又冰又硬,心中猛然一驚。

  他都沒有反應,該不會是凍死了……一想到這裡,她的眼淚猛掉不停。

  莫森並沒有凍死,艾薇的任何動作都在他的警覺范囪中,只是他不想搭理,因為經驗告訴他,面對這種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變成雕像,沒人理她,她自己就會安分。

  「你活回來啦!你凍死了,我怎麼辦?就沒有人照顧我了,我答應不亂發脾氣,不亂耍任性,還會答應聽你的話……你不要凍死啦!」艾薇用力搓著他的身。

  體,眼淚掉得又急又凶。

  他怎麼可以死?他們還沒有變成史上最棒的情侶,還沒有談最棒的戀愛……

  他是她踏遍千山萬水才遇到的出色男人,他死了,她去哪裡找下一個?

  他雖然凶,卻是真的關心她、照顧她,除了他之外,她誰都不要!想到快失去他,艾薇嚎啕大哭起來。

  「都是你啦,叫我脫衣服,自己卻沒有脫,叫我包毯子,自己卻只包半條,就算再怎麼強:比,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我幫你把濕衣服脫掉,好幫你取暖,你無論如何都要活回來。」她的眼淚掉得很凶,自從遇上這個男人,她的淚腺就特別發達。

  艾薇開始動手替他脫衣服,但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令她的動作很困難。

  她自編自導自演這出算什麼?良心發現?

  莫森實在懶得理她,還是繼續充當雕像好了。

  正當這麼想的時候,他發現他的體內燃起了一把火。

  她不是說說而已嗎?在摸什麼地方?

  「我幫你取暖好不好?這樣會不會溫暖一點?」艾薇把自己的毛毯包在他身上,自己再縮到他懷中,用身體進行摩擦生熱。

  外頭明明風雪交加,她的身體卻升起一陣燙人的熱潮,他的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使她相信自己的摩擦生熱是聰明的。

  對體內那陌生的炙熱,莫森完全無法招架,他的理智和自制力瞬間瓦解這場炙熱狂潮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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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艾薇躺在莫森的懷中,臉上漾著幸福、幸運的微笑。

  事情的發展雖然出乎意料又失去控制,但這只是更加證明她沒有看走眼。

  雖然這是她的第一次,無從比較起,但在這種無法控制的情況下,莫森仍能那麼溫柔和體貼,令她深深覺得把自己的初次交給他,是天大的幸運。

  現在這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已經是她的了,誰敢來搶,她就跟誰拚命。

  艾薇依戀的窩進他懷裡,在這寒冷的季節,沒什麼比窩在男人懷裡更溫暖了。

  「你還好吧?」莫森收緊臂膀摟緊她,早知道她是第一次,他就更小心點、更溫柔點。

  他想不到這女人儘管個性倔強、身手了得,在男人的懷裡,卻是這麼嬌弱、柔嫩,好像稍加用力就會碎掉似的,讓他想不憐惜也難。

  「你不可以再隨便欺負我。」艾薇無限嬌羞地更埋進他懷裡。

  老天爺,他真是個溫柔的好男人啊!

  「你應該馬上從雅典娜的傳說抽離。」莫森是個理性的男人,對於自己想保護的女人,最先想到的是讓她遠離所有危險。

  艾薇驚訝地抬起頭來。

  在這麼羅曼蒂克的時候,他應該說些諸如「她很美,他很幸運」、「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他會好好保護她」這類的甜言蜜語才對,怎麼會用這麼專制的語氣提這件事?

  「不可能。」艾薇斷然拒絕他的提議,「那件事對我非常重要。」她的聲音隨著抗議的情緒而高亢。

  「偷別人的東西非常重要?」莫森的眉擰起,聲音也冷肅下來。

  他覺得自己無法再漠視可能發生在她身邊的危險,尤其這件事會使他們的關係惡化。

  「請你搞清楚,我們並不是偷別人的東西,而是物歸原主。」艾薇很生氣,翻身離開他的懷抱,可卻被他整個拉回來。

  「這句話什麼意思?」他把她按回胸前。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他怎樣都無法解釋為何看見她翻身離開,心裡會有那麼多恐慌。

  「放開我。」艾薇掙扎起來,他的動作很粗魯,她很不舒服。

  「你說清楚,我就放開。」這是次要目的,莫森真正想說的是「別離我太遠」。

  「好,我會說清楚,你趕快放手……」艾薇還沒說完,他翻個身,把她半壓在身下。

  他的肌膚熨燙著她的肌膚,她的心悸動起來,跳得又急又猛。,「現在你可以說了?」莫森覺得這個角度很好、很親密。

  「從哪裡開始說起呢……你的眼睛不要亂瞄。」艾薇想遮他的眼,又想拉個什麼來擋他炙人的視線,最後只抓到燒剩的半條毛毯,聊勝於無地蓋在她胸前。

  「從物歸原主的主。」他的工作也是物歸原主,如果他們都是物歸原主的話,這其中就有問題。

  「好吧。」艾薇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娓娓道來。「你知道我們有一位希臘籍的團員?」

  「知道,這世上血統像她這麼純正的,恐怕刁二多了。」莫森回答。

  他走遍五湖四海,那女子令他印象深刻。

  「你知道雅典娜的傳說是什麼?」艾薇考他。

  這件事說來複雜,她必須弄懂他知道了多少。

  「是一尊雕像。」莫森回答。

  這個傳說的真假恐怕已無從考證,反正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完成任務,只要能拿回委託的東西,是真是假都不關他的事。

  「沒錯,而這尊雕像的原主就是尤里庇狄恩家族,蒂莎就是這個家族僅存的後代。」艾薇把事情半句不假的告訴他。

  莫森牛信半疑的思忖半晌,「這件事並不能輕信,畢竟泰赫家族持有雅典娜的藍眼瞳百餘年,是不爭的事實,那個三百年前的故事,反而像是憑空捏造,你們必須有更確切的證據。」

  「暗殺和污蠛算不算證據?」他的話很有道理,但令人生氣,「我們並沒有殺人,但國際間這兩年不斷傳出有人因這件事喪生,告訴你,那些人是被滅口的。」

  她把這兩年來所受的狙擊、暗殺,以及那些人如何被滅口一一道出。

  「有位當事者的後代告訴我們,當初參與那個滅門慘案的人,年老後受到良心譴責,亟思物歸原主,但一直找不到尤里庇狄恩家族的後代,於是共同寫下一份還言,交代後世子孫完成還願,但他們的後代並不打算執行還囑,便展開行動銷毀還囑,並狙殺知道這件事的人。」

  「這件事……」事情牽連之深廣,出人意料。莫森開始深思起來。

  「大塊頭的出現並不是偶然。」艾薇心裡突然冒出這句,然後開始驚慌起來,「我們會不會中了敵人各個擊破的計謀?」

  老天爺,她的姊妹們不會出事吧?

  艾薇火速找出手機想打去確認,無奈手機凍成一塊廢鐵,她只好丟開。

  「她們本領高強,不會有事的。」莫森摟緊她,安撫她的不安,他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這世上只有你能完成這件事。

  這是不是透露了某種訊息?

  泰赫家族對誅殺魔女表演團團員的性命,彷彿有某種堅持,是這個原因嗎?

  這件事有待查證,不過是在暴風雪停止,他們平安離開森林之後。

  「但願她們真的沒事。」艾薇攀緊莫森的手臂。在這種時候有人可以分擔憂慮,真是莫大的幸運。

  「對了,談談你吧,你是東方人?」只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們連彼此認識都來不及,「要不要用你的母語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們一直用法語交談,他想更瞭解她,包括她的語言、她成長的城市。

  「艾薇。」艾薇從唇間吐出兩個字:這是兩年來,她第一次用中文說出自己的名字。名字和母語這東西還真奇怪,不管過多久,她都不會忘記它的咬字和準確的發音。

  莫森心中掠過一陣驚訝。不是吧?她會是東方第一大富豪艾天豪的女兒?一年前艾天豪委託他找女兒,被他拒絕了,那個蹺家的女兒,該不會就是她吧?

  「中國人?你住在哪個城市?」他仍用法語問。

  「台北。喂,你也是東方人,難道你不該說母語嗎?」艾薇不服氣的抗議。

  「好吧,我的中文名字是莫森,也來自台灣。」莫森微笑。

  「這才像話。」艾薇滿意地把翹起的嘴收下來。想不到光是講同樣的語言,就讓她覺得彼此更親密。

  莫森也只是微笑。這是什麼感覺呢?好像他們再也分不開了。

  「我想起一首歌,」艾薇開始「唱起那首中文歌曲,」你住在哪裡?要過幾條街?夜空有雨絲飛揚嗎……住在同一個城市就可以唱這首……

  「歌曲很好聽,但應該問:捷運要坐幾站才對吧?」莫森抿嘴一笑,「艾在台灣似乎不是大姓,我只想到一個人。」他繼續話題。

  「不管你要說花心風流的艾天豪、紼聞不斷的艾天豪,我都不會否認,因為那確實是我爸。」艾薇一副「別多說了,他就是這麼好色」的表情。

  「我會說,曾經委託我找女兒的艾天豪。」這人世間的際遇,真是無可解釋。

  「我老爸叫你找我?」艾薇有點驚訝,「找我幹嘛?他不是光忙著和女人周旋,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嗎?」不會是要找她回去結婚吧?

  「不知道。他重金禮聘我找你,但被我拒絕了,畢竟那不是我的工作。」他的手指輕輕爬上她的臉。

  突然想描繪她的臉型,想知道這姣好的五官、細緻的表情下,藏了什麼心事。

  「拒絕得好,你可別說找到了我。」艾薇就是不想回去被逼婚。

  「我得把你帶回去。」莫森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做出這個結論。

  「你……」艾薇簡直氣結,「你又不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她氣得捶他的胸膛。

  他的意思是不是想甩開她?這男人未免太可惡。

  「不是我不聽你的話,而是你確實必須回台灣。」莫森輕輕捉住她的手。

  「我不要。」艾薇氣呼呼的把手抽回來,拒絕被說服。

  「聽我說,你一個人在外遊蕩已經夠危險了,牽扯上雅典娜的傳說更危險,現在又加個大塊頭……」莫森愈說,心臟就愈揪緊。

  「這些對我面言根本不是危險。」艾薇打斷他的話抗議。

  她的本事高強,還有眾多姊妹們相扶持,況且這兩年也都平安無事度過了。

  「你回台灣去,那裡是你的地盤,就算有個什麼,也有強大的企業資源當後盾,而且,台灣不會下雪。」她的每一點都讓他很擔心。

  「我不要!」艾薇大嚷,「我不會聽你的話,你也休想控制我,別以為女人一旦和男人發生關係,就要對男人言聽計從!」

  氣死人,他為什麼變得婆婆媽媽、變得想控制她?氣死人!

  「我不是想控制你,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莫森的脾氣也忍不住上揚,「我怎麼可能再讓你有困在風雪中的危險?怎麼能放你和大塊頭正面交鋒?而全世界還會有多少高手衝著雅典娜的傳說而來,誰也不知道!」

  可惡,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擔心?可惡,她遲早會變成他最致命的弱點!

  「我是艾薇,不是哪個蹩腳的人!我得過世界武術冠軍,還當過武術教練,想打贏我簡直是癡人說夢。」她瞄他一眼,覺得最後這幾個字說得有點心虛,「總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台灣去的。」

  就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還是討厭被當成工具,更遑論助紂為虐。

  「好吧,隨你高興。」現在為這問題而爭吵顯然不切實際,「當務之急是確保我們在雪停之前不會凍死或餓死,而雪停之後,還能平安離開森林,找到附近的居民和交通工具——如果附近有人居住的話。」

  莫森遙望洞外,天已經快黑了,風雪雖然轉小,但並沒有停止的跡象,再這樣下去很不妙。

  艾薇無話可搭。

  他設想周到固然令她佩服,但他能不能別這麼冷靜?那句隨你高興讓她覺得他好像不在乎她似的。

  希望他尊重她,卻又為這樣的回答失望,她覺得自己的心思變得好複雜,連她都不瞭解自己了。

  「別想太多。」莫森輕點她的鼻尖,「你在這裡好好待著,我出去找食物。」

  靠那所剩無幾的罐頭,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去哪裡找?」艾薇慌了一下,也連忙撐起身子。

  「到附近找找,總有些在雪地裡生活的小動物。」莫森起身穿好褲子和那半件毛毯,抱些乾柴到火邊,又遞給她罐頭和巧克力。

  「我也去。」這句話不經大腦的衝出來,連艾薇自己都嚇一跳。

  她不想跟他分開。

  「你的衣服還沒乾,還是在這裡待著就好。」莫森替她找到一根木棒,「這可以用來防身。」

  艾薇接過木捧,不再堅持,但他還沒出發,她的心就已惴惴不安。

  「那你要小心點。」她覺得自己像個送丈夫出門的太太,依依戀戀。

  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她還以為自己可以瀟灑過一生,誰知一碰上莫森,就開始有了「家」的想像。

  「你也是。」莫森俯身下來輕吻她的額,然後跨步離開。

  他的背影一離開視線,艾薇的心就提吊起來,許多畫面躍進腦海,翻攪著她的心緒。

  艾薇討厭這種不安、無助、等待的感覺,但它競怎樣也揮不去。

  在他平安回來之前,她是一刻也不得安寧了。

  ☆☆☆

  莫森獵到了一些雪地小動物,還找到一堆乾柴,那些小動物夠他們吃幾餐,乾柴也夠燒一整夜,起碼他們今晚不用擔心了。

  「外面雪積到膝蓋,這場雪下得真夠久了。」莫森把獵到的動物丟在洞口,動手拍身上的雪。

  「你終於回來了!」艾薇撲上去擁抱他,那顆提吊多時的心這才放下,也才停胡思亂想。

  事實上,她從來不曾這樣等過一個人,等到每分鐘都像數個鐘頭,每有動靜都以為他回來了,沒看到人,又開始擔心是不是他有了閃失。

  他出去沒幾個鐘頭,她卻像等了幾個世紀,等到心都痛了。

  「沒發生什麼事吧?」說莫森不擔心是騙人的,只是他所面對的環境讓他無暇分心,可是現在見到她,所有的牽掛便排山倒海而米。

  「沒有,只是見到你平安回來,很高興。」艾薇這才開始思索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太熱情。

  真奇怪,她從來沒有對誰這麼熱情過,更沒有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一切都變得愈來愈奇怪了。

  「沒事就好。」莫森的嘴角緩緩放鬆,升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莫森開始用這洞穴裡找得到的工具處理那些小動物,艾薇則躲在遠遠的角落,好奇又不敢看。

  對她來說,他就像神一樣,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什麼都難不倒他,讓她再次體會到自己的幸運。

  原始時代的男人與女人,就是這個樣子吧?

  莫森把木棒削尖,在上頭插著一隻處理好的小動物後遞給她,要她拿在火堆上烤。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殘忍?」艾薇怯怯的問,別說殺害小動物,她是能不打蚊子就不打蚊子的人。

  「感激它們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讓我們這些愚蠢又自私的人類生存下去。」

  莫森裝模作樣的禱告。

  「你講這樣太奇怪了。」艾薇笑起來,這些形容詞怎麼聽怎麼怪。

  「喂,人類,別自以為有多偉大,要不是我們這些動物、植物們的犧牲,你們在上古時代早就餓死、絕種了!」莫森扁著嗓子指著艾薇說,活像被什麼附身。

  「喂,別忘了人類也是食物鏈的一環,動、植物給我們吃是天經地義!」艾薇不服氣的反駁。

  「問題是你們有變成哪樣動物的食物嗎?不但沒被吃,還亂吃、擾亂食物鏈,害生態失去平衡,更拚命破壞原始環境、製造污染、隨意改變大自然,你們認不認錯……」莫森愈說愈起勁。

  身為人類,除了會思考外,還要有反省的能力!

  「是,是、女子再也不敢了。」艾薇裝模作樣的俯首膜拜。

  她的男人真的很不一樣,不但尊重生命,還連物種平等的道理都想透了,她真是愈來愈崇拜他了。

  「不敢?那就先謝謝這些犧牲奉獻的小動物。」莫森裝模作樣的命令。

  他在試探她對生命的看法,並考驗她是否能放下身段。

  這點很重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對生命要有最起碼的尊重,要瞭解人類的脆弱和渺小。

  共度一生?他剛剛想的是這四個字嗎?好奇怪,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謝謝你成為我們的食物,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艾薇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這一刻,艾薇突然思索起該做什麼,才能報答這些年來被她吃掉的、數以千萬計的雞鴨牛羊。

  「好了,已經熟了,快趁冷掉前吃吧。」莫森把肉遞給她。

  雖然她的脾氣捉摸不定,但她本質上是個好女人。莫森對她的印象愈來愈好。

  「我覺得我必須心懷感激的吃下每一口,而且還要吃光光,否則就太辜負它們了。」艾薇邊津津有味的吃,邊說。

  老實說,沒有任何調味的肉食她吃不慣,但一想到這些都是生命,就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吃光。

  「沒錯。」莫森又到洞外去挖了些雪來煮茶。

  「外面的雪停了?」艾薇張望。

  「停了。」莫森回答,但是有些很不妙的事可能發生。

  風雪停了,空氣變得更冷,也變得更加安靜,森林裡突然傳來一聲尖銳、彷彿要劃破冰雪的狼嗥。

  緊接著,第二聲銳利地響起。

  第三聲也緊接著響起,並且有離他們愈來愈近的趨勢。

  莫森的背脊淌下涼涼的汗水。雪一停,飢餓的狼群便會出來找食物,他們的危險會提高幾十倍。

  「那是什麼聲音?」艾薇嚇得從火堆旁跑到莫森的身邊來。

  這聲音好恐怖,讓她從骨子裡開始發起抖來。

  「不會有事的。」莫森拍拍她的手,把剛才處理完的動物毛皮。埋在雪裡——這些腥味極有可能引來狼群。

  才剛埋好,他就發現黑暗中出現了一對,像炭火般熒熒炙人的眼睛。

  「啊——」艾薇嚇得尖叫起來。

  「別怕。」莫森大吼,聲音中的力量足以安撫慌亂的人心。

  他一手握著木棍,一手拿著槍,全神貫注的盯著洞外那雙眼。

  艾薇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她緊捉著莫森的手臂,暗暗在心裡發誓,再也不到這種鬼地方來。

  就在全身顫抖不已時,她發現黑暗中的第二雙、第三雙眼,她的手心開始冒出冷汗。

  「別怕,也別慌。」莫森全神戒備地盯著那三雙游移不定的眼睛。

  突然,一雙眼睛朝他們撲來,莫森狠狠揮棒打去,那匹灰色的狼顯現在搖曳的營火中,而後面,狼眼又多了一雙、兩雙、三雙,撲過來的狼一隻又一隻……

  艾薇從沒見過這種陣仗,嚇得淚流不止。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莫森不斷地揮打撲上來的狼,同時不斷地安撫她,稍一分神,竟讓一隻狼咬中了手臂。

  「啊——」艾薇發出淒厲的尖叫,然後氣急敗壞的拿起木棍,死命打那只咬著莫森手臂不放的狼。「放開!你敢咬他,你不要命了!」

  狼受痛,放開莫森的手臂,在雪地上滾了兩圈,艾薇還追上去踹了兩腳。

  「快回來。」莫森急急把艾薇拉回來,因為圍繞在洞外的狼群愈來愈多了。

  艾薇見那些狼愈來愈無法無天,抓狂的跑到洞內,拿起火把往它們揮,「給我滾開,再不滾,別怪本小姐把你們烤來吃!」

  狼群見火,紛紛往後退,艾薇又拿著火把往前掃,那些狼群節節敗退。

  「狼怕火。你掩護我,我把火堆移到洞口。」說著,莫森開始在洞口堆起乾柴,艾薇則負責驅趕想撲過來的狼。

  大火很快就在洞口燃燒起來,狼群試探、張望一陣後,一一拖著腳步離開。

  狼群走了後,莫森滅了些柴火,以免火燒光洞內的氧氣。

  火緩緩的燒著,他們在洞內並肩而坐,邊注意柴火,邊注意洞外的動靜。

  「你剛才的樣子像個潑婦。」莫森添了柴火,突然說。

  好像在和狼拚命似的,讓人感動。

  「你是在取笑我?」艾薇正撕下衣擺替莫森包紮,狼牙撕裂他手臂上的肌肉,令她心疼,但她還是想懲罰他說錯話。

  「喂,你想謀殺親夫?」莫森連忙喊停,她勒緊布條,把他痛得齜牙咧嘴。

  「敢笑我是潑婦,就讓你知道潑婦的厲害。」艾薇得意的輕哼一句。

  「我是說,那樣子像在捍衛自己的權利。」莫森又笑。

  很難說得清他心裡的感受,只知道他的心窩是暖的,而他不想放開她。

  「開玩笑,你是我的男人耶!」艾薇尖起嗓子,懷疑他還不知道這一點,「那些惡狼咬我的男人,我能坐視不管嗎?」

  洞外有匹狼逼近,她拿起一根燃燒的木頭朝它丟去,準確的丟中狼,那隻狼哀嚎著離開。

  「就說你是潑婦。」莫森取笑她。

  「喂,這兩個字很不禮貌!」艾薇氣呼呼的。

  「不過我很感動。」莫森摟摟她,動作自然又天經地義。

  「是你拚了命保護我,我才會變那樣的。」艾薇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誰想傷害你,我都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莫森對她微笑。

  艾薇深受感動的偎到他懷中。

  才幾十個鐘頭,莫森與艾薇的感情已經濃得化不開了,愛情真是世上最神奇的魔法。

  整夜無風無雪,天亮之後,太陽露出嬌媚的笑臉。

  中午過後,駐紮在附近的救難隊架著四條狗所拉的雪橇,找到了他們。

  在救難所過了一夜,換上保暖的衣服,他們搭最早的貨車前往最近的火車站。

  總算平安度過一劫,真是老天有好生之德啊!他們都有鬆一口氣之感。

  「奇怪了,他到底把鑰匙藏在哪裡?」度過種種危機,艾薇恢復正常的大腦,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而莫森心裡則打著送她回台灣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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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度過森林內的危機,並不表示危險已經遠離他們。

  經驗老到的莫森非常瞭解這點,於是謝過貨車司機,在距離車站五哩外的地方下車,兩人繞了一大圈,從車站的側門進入。

  因為是雪季又是一大早的關係,車站裡並沒有多少人,但好像該來的都來了。

  「為什麼我們要……」艾薇的問句還沒完,就看見莫森全身僵直地看著車站中央。

  她轉過頭去,看見大廳中央有個人拿著一把槍,遠遠的指著他們。她倒抽一口氣,完全無法動彈。

  大塊頭舉著槍走過來,朝他們伸出了手,其他旅客嚇得紛紛讓出一條路。

  「東西在哪裡?」大塊頭以德語問。

  「什麼東西?」莫森戒慎的問,並在心中計算距離、扣扳機的時間與他們逃脫的方向,想在這三者之間找到一個最好的行動點,但轉念想到這大廳裡人來人往……

  「雅典娜的傳說。」大塊頭說。

  「誰派你來的?」艾薇捺著狂跳的心臟問。

  難不成又是來殺人滅口的?

  「廢話少說,把東西交出來!」大塊頭瞠大雙眼威脅他們。

  「你一路跟蹤我?」莫森想法子套出幕後主使。

  「不,跟蹤你太費事,我們只要盯牢魔女表演團。」大塊頭一臉無聊的回答。

  「你們?」耳尖的莫森沒有忽略這兩個字,同時嗅聞到圈套的味道。

  「只要殺了你們這些頂尖的殺手,我們就名冠天下,還有什麼比有高額獎金領又可以號稱一流更爽的事呢?」大塊頭仰天長笑。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你們變成一流後也會被殺。」艾薇突然覺得大塊頭的智商有問題。

  「快把東西交出來。」大塊頭不悅的拿槍戳艾薇的肩窩。

  「不見了。」莫森趕緊回答,「我們在森林裡遇難,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你放開她。」

  大塊頭咭咭好笑起來,「她是你的弱點?」

  「鐵路警察!」顧不得找出答案了。莫森大喊一聲,趁大塊頭分心,拉起艾薇就跑。

  大塊頭說中了,艾薇是他的弱點,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有丁點閃失。

  來不及買票,他拉著艾薇一路跑進車廂,跑進一間臥鋪。

  「大塊頭怎麼會在這裡?」艾薇急匆匆的問。

  就算她再生一百個腦袋,也料想不到這個令人嚇破膽的偶然。

  「可以推測他這兩天都等在這裡。」一進入臥鋪,莫森就取下小桌子上的桌巾,把艾薇的頭髮紮起來,又把所有能當武器的東西全塞在她身上。

  「你最拿手的武器是什麼?」他邊忙邊問。

  「這個。」艾薇指著一條他不知打哪兒找出來的細皮帶。

  「很好,就把它纏在右手上當裝飾。」莫森很俐落的把那條細皮帶變成她隨手可用的武器。

  「為什麼要這樣?」艾薇摸不著頭緒。他們安全了不是嗎?他為什麼還這麼緊張?

  「大塊頭緊咬著我們不放,必須提高警覺,他不會善罷甘倆的。」莫森輕歎一口氣,雖然出來混了兩年,艾薇的實務經驗還是不夠。

  果然,莫森才替她把東西藏好,包廂裡唯一的小窗戶就被敲開,一隻舉槍的手掛在那裡。

  「莫森,別以為你逃得了。」大塊頭的聲音隨即出現,然後朝包廂內胡亂掃射。

  沒看過這種胡亂殺人的魔頭,艾薇簡直嚇壞了。

  「快走!」莫森動作很快,在子彈打到他們之前,就開門逃出包廂,「記住我的話,對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用客氣。」

  「嗯。」艾薇沒命的跟著跑,手中握著武器,一刻也不敢放鬆。

  他們在內跑得很快,大塊頭在外追得很急,當列車開動的時候,大塊頭也跑到車廂內來了。

  「為什麼沒人阻止他?」

  「你以為阻止他的人還會活著嗎?」大塊頭是公認最殺人不眨眼的。

  艾薇打個寒噤,繼續逃亡。

  列車內實在不是逃亡的好地方,雖然人不多,但空間總是太小了,他們逃無可逃,只好跑到承載貨物的車廂。

  風勢非常大,在這種毫無遮蔽的車廂中,他們像搖搖欲墜的旗桿。

  「把東西留下來!」大塊頭窮追不捨,不打算給他們留一條生路,但在拿到東西之前,也不能就這樣置他們於死地。

  跑到這種地方來,他們已經窮途末路,注定死路一條了。

  「在雪地裡丟掉了。」莫森用力把艾薇從一節貨廂拉到另一節貨廂,但眼下已經是最後一節貨廂了。

  艾薇好幾次差點被列車甩出去,所幸莫森總是拉著她,才讓她有驚無險。如果她有一秒鐘的喘息機會,一定要重重發誓,再也不搭這種鬼列車!

  「別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連鬼都不信的謊言,所有人都知道東西在你身上。」

  大塊頭非常有信心。

  「你為什麼非找到不可?殺了我,你照樣可以揚名國際。」這其中一定另有玄虛,否則嗜血如命的大塊頭不會執著於此。

  「沒錯,但是泰赫的當家希望我先確實拿到東西再殺你。」反正他們也沒生路了,大塊頭索性和盤托出。

  「泰赫的當家?他委任我取東西,然後委託你來殺我?」這泰赫的當家還真是個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這些野心家要殺多少人才甘心?艾薇聽得義憤填膺。

  「因為你不肯誅殺魔女,他只好連你一塊兒殺。如果不是你的婦人之仁和頑固,我恐怕沒這機會,說來我還得感激你。」大塊頭朗笑,好像事情已水到渠成。

  「因為我可能知道某些秘密?」莫森冷冷的問。

  「那我可不管。你還是快把東西交出來,然後自己跳下去吧!」大塊頭朝他們逼近。

  「那可不,我這條命還要留著查明真相。」莫森繼續往後退,直到無路可退時,就帶著艾薇跳上車頂。

  車頂上風更大,更不容易站立。

  「看你還能跑到哪裡去,莫森。」大塊頭發出得意的好笑。

  「如果我死了,你也拿不到東西了。」莫森提醒他。

  「但是如果東西在屍體裡,又另當別論了。」大塊頭認為只要有屍體就沒問題。

  東西不在我身上。「莫森衡情勢,在逆風的處境下,大塊頭的槍形同虛設,他大有可為。

  「就算這樣,我也不可能放你生路了。」大塊頭舉著槍向莫森逼近。

  他自忖塊頭大,比較穩,勝算自動增加幾分。

  「那只好抱歉了。」艾薇對準他,全力撞去,大塊頭居然因此跌到火車下,失去了蹤影,但她自己卻也跟著重心不穩。

  「艾薇!」莫森口快,手更快,準確的抓住她的腳,兩人一起跌在車頂上。

  他的心臟快停了,她居然還對他微笑招手。

  「我就知道你會捉住我。那個笨大個兒居然想送你去見閻王廠我只好讓他先去。」她氣不過,就趁他專心和莫森談判,把他撞到車下去。

  「你身上有這麼多武器,隨便放一樣就可以達到這種效果,幹嘛自己去冒險?」

  以為他心臟很強壯嗎?莫森真是被她打敗了。

  「是喔?」艾薇這才恍然大悟,「不管,反正我就是生氣,我一生氣就想把敵人踹到車下去。」反正誰動她男人腦筋,她就捉狂。

  「好了,天冷,我們到車廂裡去吧。」莫森帶頭,小心的爬下車頂,他的腳卻突然被不知哪兒伸出的手抓住,他很鎮靜,艾薇倒是先尖叫起來。

  「啊——」

  那只突然出現的手拚命想把莫森拽下車,她驚得魂飛魄散。

  原來大塊頭沒有掉下車去,身形龐大的他被卡在兩節車廂之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掙出來。

  「放手!」莫森被往下拖,艾薇沒命的扳那隻手,但怎樣都扳不動。

  「你退後一步,看我的。」莫森腳一甩,不費吹灰之力的讓大塊頭飛落列車,栽到鐵軌旁的雪地裡去。

  火車開得很快,他龐大的身形很快就不見了。

  「艾薇。」莫森見艾薇發愣,趕緊把驚魂甫定的她拉下車頂。

  「好可怕,萬一你……」艾薇全身抖個不停,恐懼一古腦兒地湧上來,令她招架不住。

  為什麼大塊頭會再回來?為什麼在他們以為又度過一劫時,還會發生這麼多可怕的事?

  「沒事,沒事,你看,我沒事。」莫森拉艾薇躲到一節不太滿的貨廂裡,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她這麼害怕,他很心疼。

  「如果你……」艾薇死命地拉住莫森的手,「好可怕。」

  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恐慌,一點也不敢想像。

  「不會有事的,沒有人能威肋得了我。」莫森不斷吻她額頭、拍她的背。

  「我們找一個安全、隱密的地方定居,再也不遭受任何危險,好不好?我不要再領受那麼恐怖的感覺了。」艾薇央求。

  她怕眼睜睜的看他受傷而自己卻愛莫能助,更怕再也無法與他在一起,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傷痛。 。「我發誓一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這是莫森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意思是……『淚掛在眉睫,艾薇的眼中充滿不相信,」把我丟到安全的地方,然後自己跑掉嗎?「他的意思太明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的確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莫森只掛念她的安危。

  「不是我,是我們。」

  「我沒辦法,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泰赫家族不會善罷甘休,會有什麼歹毒的計劃,誰也說不準。

  「那我要跟著你,而你要保護我。」艾薇耍起任性,她要跟他到天涯海角。

  「你該回台灣,回你的地盤,那裡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莫森說。

  「你回去我就回去。」反正她跟定他。

  「我必須留下來處理善後。」

  「那我也留下來。」知道了吧?這就是女人的黏功。

  「現在我們應該先想想後面還有什麼在等著。」莫森很實際,不想捲入她腦袋裡那些沒結果的爭論。

  「現在你知道我是對的了?那些人只想殺人滅口,這些寶物。的原主是尤里庇狄恩家族。」

  「你也許是對的,但我還是要調查清楚。」事關他的性命,他絕對要查個水落石出。

  「不可以再說要拋下我。」艾薇伏在他的肩上,覺得很疲憊。

  「我去找個包廂,讓你好好睡一覺吧。」說著,莫森拉著艾薇往回走。

  沒多久,他找到一間臥鋪,艾薇頭一沾枕就沉沉的睡去。

  莫森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容,心裡很踏實。

  見她睡去,他從床下拉出一個上鎖的鐵箱,打開那個密碼鎖,多帶了兩盒彈匣、取出裡頭的手提電腦,連上線,開始輸入一堆關鍵字和指令。

  事實上,這個包廂是他專屬的,十年前他替歐洲某木富人解決眼中釘時,就以每列火車安排一個他專屬的包廂為報酬。

  對方欣然答應,他也就受之無愧了。

  首先,先寫封信到艾天豪的信箱,說他會送艾薇回去,請他派人來接。

  然後,他要他的情報網積極收集與雅典娜的傳說相關。的消息,還有嚴密注意泰赫家族的動向。

  最後,他打開鐵箱的底層,那裡有一把鑰匙,這可以讓他取到那把金鑰匙——早在巴黎,他就暗中派人把金鑰匙送到保險箱去了。

  這個手法有潛在的危險,但同時也非常安全。

  他將那把鑰匙藏在槍套內側,那個誰也不會想到的地方。

  至於把雅典娜的藍眼瞳交給泰赫家族這件事,因事情尚未明朗,只好延宕。

  現在,最要緊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艾薇送回台灣去。他們會一路坐這列火車到柏林,機場就在火車站附近。

  他們會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台北。莫森下了決定。

  ☆☆☆

  柏林機場非常大,大到讓你無法立即發現敵人,所以當有人擄走艾薇時,莫森居然沒有馬上發現。

  「去太久了。」他邊看表,邊不安的等待。

  艾薇說要去化妝室換方才在免稅商店買的新衣,已經去十五分鐘了,還沒有回來,她該不會改變主意了吧?

  昨夜他在火車上告訴她,他的決定——「我打算先回台灣一趟,你呢?」這個決定是以她為出發點,因為她說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一定要回台灣嗎?」艾薇皺著眉心,她有種會被逮回的感覺。

  「你可以不跟我一起走。」他知道說這話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味道,卻不得不這麼說。

  「那回台灣之後呢?」艾薇很不安的問。

  「我會先休息一段時間,看情況再決定。」重點是情報的收集。

  「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嗎?」這才是她在意的。

  莫森沒有回答,因為他無法確定。

  列車在今早抵達柏林,最早往亞洲的飛機起飛了,下班飛機在五個小時後起飛,他陪她去免稅商店買了些衣物、香水和巧克力,然後等下午的飛機。

  一個早上她都沒說要改變主意,會是臨時起意嗎?

  時間又過了十分鐘,莫森終於等不住,拔腿往女廁走去。

  遠遠的,他看見女廁的標示下有一件東西,他的心當場冷掉半截。那是艾薇剛才買的圍巾,那上頭是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寶石戒指。

  「艾薇!」莫森慌張失措起來。

  誰把她帶走了?又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該死,該死的!

  一定走不遠,一定還在航站內!他開始沒命的在航站內;尋找,找遍每個閘口、每家免稅商店、每間女廁。

  「是誰帶走了她?那些人會把她藏在哪裡?」莫森要自己冷靜,「他們綁走她,無非是想拿她交換東西,那麼歹徒應該會主動來聯絡。」

  雖然要自己冷靜,他卻仍忍不住來回踱步、忍不住四處張望、忍不住一顆心揪得又緊又疼。

  突然,數名來意不善的混混圍住了他。

  「你是莫森?」為首的不懷好意的問。

  莫森也全神戒備的盯著他。

  「你有一個女友叫艾薇?」

  莫森的眼驀然睜大,這些人敢動艾薇一根寒毛,他就要他們拿命來賠。

  「她現在在我們手中,你打算拿什麼來換?」為首的問。

  莫森擰起眉來,一隻手已經快速地捏住那人的脖子,旁邊的混剮門發出一聲驚呼。

  「你……我要是有個差錯,你的女友也會沒命!」為首的邊哀嚎邊說。

  「你!」莫森咬咬牙,原本打算鬆開的手又突然捏緊,「她在哪裡……」

  「先說你拿什麼來贖。」為首的不怕死的又逼迫,「我們要是五分鐘內沒有回去,你就只能替她收屍!」

  「該死的!」莫森終於厲聲咆哮著甩開他,「她到底在哪裡?」

  「來不及了,在你動手的時候,她已經……」混混們張牙舞爪。

  「她在哪裡?該死的,帶我去見她!」莫森激動的喊。

  「用你最重要的東西來換。」混混們毫不含糊。

  「我是一名殺手。」莫森的雙眼進出森冷的光芒,「可以讓你們屍橫當場……」

  「就算那樣,你也見不到她,」混混們儘管嚇得全身發抖,也仍盡力吐出這句話。

  「該死的!我最重要的東西被你們帶走了,我拿什麼來換?你們要我的命嗎?

  你們敢要嗎?「如果他的命換得回她的平安,他義無反顧。

  「我們……我們不要,要了也沒好下場!」混混們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她在哪裡?」莫森冷冷的逼問。

  「在這裡。」

  艾薇清脆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莫森急急轉過身去,看見她就完整無缺的站在那裡,眼中立時衝進了熱液。

  「告訴你,那些混混簡直不要命了,居然想偷我買給你的東西,被我海扁一頓後,就罰他們演這一出,喔,親愛的,你可以去角逐最佳男主角了……」

  艾薇還絮絮的說著,就被莫森抱個滿懷。

  「你沒事對不對?你真的沒事,對不對?」他的聲音哽咽。

  「就說吧,我們兩個是分不開的。」艾薇抱著他,「我就知道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別輕易把命給出去。」

  她想將計就計,氣氣他昨夜的決定,結果連她也難過起來了。

  「別再這樣了。」讓她再這樣多玩幾次,他可能會因擔心而一命嗚呼。

  「好,那你也別再說要我一個人待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他這個想法令她介意得要死。

  莫森沒有回答,只是滿懷複雜情緒的抱著她。

  廣播系統傳來開始登機的聲音?莫森與艾薇相偕走人登機門。

  飛機在香港轉機,他們索性出關,在香港遊玩數日。

  艾薇發現莫森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情人,不但毫無怨言的陪她購物、品嚐美食,還大方的替她付帳、提戰利品,走累了,還會替她按摩,讓她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被疼惜、被愛護。

  去哪裡找這麼好的情人啊!她艾薇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運。

  但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才過一個星期,莫森的手機就不斷有簡訊進來,仔像催促莫森展開什麼行動似的。

  「我們該回去了,對不對?」她告訴自己要懂事,不可以耍任莫森點點頭。

  「好吧,那就回去吧,反正在台北,我們還是會在一起。」

  於是,他們搭華航離開香港。

  抵達台北松山機場,艾薇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實在太天真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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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艾薇不知道父親怎麼變得如此神通廣大,才走出機場大廳,就看見艾家的大隊人馬等在那裡。

  「小姐,車子已經等著了,請。」西裝筆挺的老管家對她行了個無比標準的鞠躬禮,像個從中古歐洲走出來的紳士。

  「誰告訴你們,我搭這班飛機的?」艾薇很想生氣,但無法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下發脾氣;艾薇心中很急,莫森因為行李有問題,被通關人員攔下來檢查,怎麼還沒出來?

  那些笨蛋通關人員,怎麼會認為在香港買的東西有問題?

  艾薇左盼右顧,無法移動半步。

  拚命打莫森的手機,他卻一直都沒有接。

  「老爺早在一個禮拜前就派我帶人在這裡等。小姐請吧。」老管家又恭敬的哈腰,令人懷疑他的腰桿是否禁得起這樣的動作。

  「等一下。」艾薇往回望,還是沒有莫森的身影。

  「小姐,請吧。」老管家又說,他身後那隊迎接人馬也圍過來,恭敬的行了個禮,軟硬兼施的把她請出機場,請上那輛豪華轎車。

  「等一下,我還有個朋友……」艾薇慌了。

  「小姐,老爺已經等很久了。」老管家說著,讓司機開了車。

  莫森在門的那一端目送艾薇離開,他的手機像得羊癲瘋般不停顫抖,他卻只能忍住去接的衝動。

  行李檢查是他和通關人員暗中說好的,目的是讓艾薇回艾家,他以為這件事很容易,但一看到她不斷回頭時茫然又心焦的臉,他的心惻惻發疼。

  她要是知道真相,肯定會大發雷霆吧!

  他們這一別何時才能再見呢?他後悔這時才來想這個問題。

  罷了,他是個殺手,隨時活在生死邊緣,誰也沒把握下一秒會活著。

  他相信她回艾家,是最安全、最好的安排。

  艾薇很快就被送回艾家,艾天豪一見面就給她一個結實的擁抱。

  「女兒呀,你總算回來了!瞧瞧你出去多久?兩年,兩年多,這兩年來,可把老爸想死了。」艾天豪賣弄起新學的捲舌音。

  艾薇用肚臍想都知道,這八成是因為他最近泡上了北京小姐。

  「老爸,你給我從實招來,到底是誰告訴你,我會回來的?」艾微老大不客氣,就好像她從沒有離家過。

  「寶貝女兒,別生氣嘛,剛回來,好好喘口氣,喝杯茶吧,老爸有事跟你說。」

  艾天豪絲毫不以為忤,拉了艾薇就到桌旁坐下。

  「你快告訴我答案。」艾薇負手、嘟臉,一臉不耐煩。

  「老爸跟你說,老爸發現對岸的負責人都很不錯,認真、負責、上進,又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

  「老爸!」艾薇大聲起來,想到她老爸和兩年前唯一的差別,是把目標轉移到對岸。

  「女兒啊,老爸是為你著想啊,女孩子總要有個歸宿……」

  「你想兩袖清風的到處泡妞就直說,別把人情套到我頭上夾!」

  「女兒啊,你怎麼還是這麼潑辣啊?這兩年來,老爸老了,也想了很多……人生得意須盡歡,你再不替老爸找個繼承人,老爸就垂垂老矣,勸不動了。」

  「我就知道!」艾薇簡直咬牙切齒,「你只顧自己歡不歡得動的問題,從沒想過別人的感受!」

  「老爸賺這麼多錢栽培你,不就是最疼你了嗎?賺這麼多錢給你媽花用,不是最體貼了嗎?老爸覺得自己可以得模範丈夫、模範父親獎,我們可以當模範家庭了。」艾天豪最偉大的本事,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樣就認為自己是模範丈夫?你以為錢可以解決一切?那我跟錢結婚就好,何必去嫁給誰?」真是被這蠢老爸氣死。

  「這怎麼行?錢沒有雙手替我工作啊!」

  老天有眼,這點他還知道。

  「可是你認為錢可以代替你陪老媽。」艾薇認為這例子淺顯易懂。

  艾天豪愣了一下,「女兒啊,只要你挑個能替老爸分擔事業的老公,老爸自然就有時間陪你老媽了。」

  「事在人為!別講這些借口。」居然把責任推到她身上!這老色狼的論調怎麼講怎麼讓她生氣。

  「女兒啊,你這一去兩年,老爸過著日夜辛勞的生活,灰髮又平白多了一堆,你忍心讓老爸再這樣下去嗎?」為了讓女兒就範艾天豪連哀兵政策都用上了。

  「老媽等了你那麼多年,你怎麼不說句話?」她就是不齒老爸的色狼行徑。

  「女兒啊,這是兩回事。事實上,我已經替你做了安排,我相信你一定會滿意的。」艾天豪見軟言相勸無效,只好使出壓軸大爛招。

  「老爸,你什麼意思?」艾薇跳起來。

  她太瞭解老爸了,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最好別掉以輕心。

  「就是說,你老爸我,已經替你決定婚事,連婚紗、宴席都訂好了,你只要等明天當個准新娘就行。相信老爸的眼光,這個新郎包準你滿意。」艾天豪沾沾自喜。

  「爸!」艾薇不敢相信的瞪著他老人家,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說下出半句話。

  「這個上海新郎認真、負責、上進,又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你一定會滿意的。」事實上,最滿意的是他。

  「滿意你的頭!」艾薇覺得跟他再說下去,簡直是浪費生命、浪費唇舌,還會氣死—堆細胞,「我要走了,十年內不回來。」

  把在香港買的戰利品留下,她拿起從機場到家裡原封未動的行李就走。

  不料她老爸的保鑣攔住她。

  「新娘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走人呢?你該到房間去當個嬌羞的准新娘。」艾天豪笑著說。

  「小姐,請吧。」忠實的老管家上前來請她。

  「老爸,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軟禁我?」艾薇氣得跳腳。

  太可惡了,他老爸居然用這種大爛招!

  「不是軟禁,是希望你去為婚禮準備一下。」艾天豪保持一貫的微笑,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安排。

  「老爸,告訴你,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因為我已經有愛人了。」

  「哦?」艾天豪的濃眉饒富興味的挑了起來,「是誰?你告訴我,我看他能不能當我的繼承人。」

  「是莫森,他是個殺手,不可能繼承你的事業,而我要和他比冀雙飛到天涯海角去。」這事她早就決定了,不是一時口快或意汽用事。

  「莫森?」艾天豪竟大笑起來,「他怎麼可能?就是他和我聯絡,並且把你送回來的不是嗎?」而且莫森還給他時間安排一切。

  艾薇的頭皮瞬間麻了一下。她父親說什麼?她有沒有聽錯難道莫森在機場是故意和她分開的?

  老天爺,她不敢置信。「你怎麼……他怎麼……」她想問他們怎麼搭上線的,卻未語先哽咽。

  她不知道心為什麼會這麼痛又這麼亂!艾天豪曾委託莫森找她,她是早就知道的,既然如此,她怎麼還能妄想莫森替她保密?

  「你就好好準備嫁人吧。」艾薇沒有再抗議,艾天豪當她默許了。他拊掌而笑,欣喜於心中的大石落地。

  艾薇又傷心又生氣,只能麻木的跟在管家身後移動,耳裡再也聽不進任何聲音。

  莫森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知道她父親找她回來,就是要她嫁人嗎?

  他知道,所以決定送她回來嫁人……

  他不知道,所以送她回來……

  第一個可能令她肝腸寸斷,但是想到第二個,又令她恢復希望。

  沒去找他問,是無法得到答案的!在哭了半天後,她痛定局痛,決定化被動為主動,不再屈服於任何人的決定。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莫森這個人,她找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接電話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王秘書,幫我查莫森這個人,用一切方法查出他的行蹤。」

  「是。」

  雖然財富不敵她老爸,但好歹她還是幾家跨國大企業的女總裁,只要她一聲令下,要什麼沒有?

  「只有莫森敢來這一套!」艾薇愈想愈生氣,「他最好有合理的解釋!」

  整理出一個更簡單的包包,她拉門想外出,竟發現門拉不動。

  「不是年久失修卡住了吧?」使出更大的力量,門還是不為所動,「被鎖住了?」她不敢置信。

  檢查窗戶,窗戶被增設了鐵窗,浴室的小窗也是,她氣得七竅生煙。

  「老爸,你在搞什麼花樣?快開門!」她把門擂得砰砰響,就,舊艾天豪裝聾作啞。

  艾天豪果然沒聽見,是老管家來回應。

  「小姐,老爺已經去公司了。」老管家隔著門板告訴她。

  「見鬼,去某個情婦那裡吧!快把門打開。」那個臭老爸,她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和他的情婦整得雞飛狗跳,然後離家出走,讓他永遠找不到。

  「小姐,對不起,鑰匙老爺帶走了。」老管家的聲音很恭敬,可以想見他又在門的那邊哈腰。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啊?」艾薇暴跳如雷,「去找鎖匠來開!」

  「對不起,小姐,老爺交代過,在舉行婚禮之前,都不能讓您離開房間。」

  「那個臭老爸!」艾薇咆哮一句,用力踹一下門,氣急敗壞的坐在床沿想對策。

  居然要她嫁給一個素它n悜悸漱H?她又不是頭殼壞掉!

  「那個可惡的臭老爸!他以為他關得住我?」

  找出手機,她撥了方纔那個號碼,接的也正是她想找的人。

  「王秘書,帶個鎖匠來我家,請他順便帶切鐵窗的工具來。」

  「是。」

  收了線,她安心等她的秘書帶人來搭救。

  十分鐘後,她聽見門外的吵雜。是秘書來了。

  「對不起,管家,是總裁要我來的。」王秘書道。

  艾薇在心裡為她叫好,同時也拍門聲援。「管家,開門讓她進來,我要見她。」

  「很抱歉,老總裁交代過,任何人都不能和小姐見面。」老管家克盡職守。

  「我有很重要的文件要交給總裁批閱,請通融。」

  艾薇覺得她這個秘書沒有白用,當下決定給她加薪。

  「對不起,沒有老總裁的允許,我不敢擅自決定。」

  艾薇氣得想海扁管家。

  有了。艾薇靈光一閃。

  「啊,我的肚子,好痛……」苦肉計總行吧?「管家,快幫我找醫生,我的肚子好痛。」

  「小姐,抽屜裡有頭痛藥、牙痛藥、胃藥、腹瀉藥、便秘藥,都是這幾天準備的,桌上還有熱開水,您就自行取用吧。」管家好像很清楚她會玩什麼花樣似的。

  「你不找醫生,要是我有個閃失,看你怎麼跟我老爸交代!」艾薇氣得咬牙切齒。

  「小姐,很抱歉,這些都是老爺交代的。」

  那個臭老爸!艾薇更氣了。

  此路不通總有別條路。她撥電話給門外的王秘書,手機鈴聲馬上響起。

  「您好。」秘書的聲音很小聲,可見是到角落去聽的。

  「把管家打昏算了。」她說。

  「旁邊還有四位保鑣。」

  「什麼?」艾薇又開始詛咒她那臭老爸,「那你假裝回去,從窗口上來幫我鋸鐵窗。」總還有這方法。

  「總裁,我剛才看了一下,發現連門外也有保鑣在巡邏,恐怕不容易。」

  「這……去給我找道上的兄弟來!」艾薇氣得口沒遮攔。

  「總裁請息怒。」秘書趕緊說,「老總裁一定是跟您開玩笑的,時間一到,他肯定會放您出來。」

  「你知道他在玩什麼花樣?他要這樣把我嫁掉耶!」

  「到那時總裁就有落跑的機會了。」秘書隨口回答。

  艾薇沉吟了好一會兒,覺得秘書這樣說也有道理,反正全世界都有人在逃婚,多她一個也沒差。

  「好,就聽你的。」

  「總裁,我說說而已……」

  收了線,她開始扮演乖乖女,就等明天。

  離開機場,莫森先去了邢磊的地下辦公室,那裡有全世界最精良先進的科技設備和最齊全的資料庫。

  邢磊是亞洲數一數二的大總裁,有這種設備一點都不稀奇。

  莫森稍一轉動輪盤,那個新密碼鎖應聲而開,他側身潛入,門又應聲關上。

  邢磊說過,只要能打開鎖,他的公司就任他出入,他這麼熱情,他實在不好辜負他。

  「請問密碼,請問密碼。」主機見有人進入,音訊系統自動運作。

  「邢磊是豬頭。」雖然會不停的換鎖,邢磊還挺夠意思的,把他的聲紋輸入主機,讓他可以使喚這台笨重又固執的機器。「莫森是豬腦袋。」主機回應一聲,便自動開啟任他使用,「請問要搜尋什麼資料。」

  「雅典娜的傳說。」他用準確的發音吐出這幾個字。

  沒幾秒,數以千計的資料跳出螢幕,任莫森瀏覽。

  「從這裡面找出與雅典娜雕像有關的資料。」他又下達指令……主機嘩啦嘩啦的找了好一會兒,畫面自動開啟,三十時的螢幕上出現一尊栩栩如生的紫色大理石雕像,只是雕塑的某些部分受到嚴重的破壞。

  「本資料來自希臘克里特歷史博物館。」主機很有人性的做解說。

  莫森坐下來,負手聽取解說、觀看展示。

  畫面又進入另一頁,方纔那尊有點破敗的雕像搖身一變,變得美輪美奐,金色的后冠閃耀著眩人光澤、清澈如湖的綠寶石是耳環、湛藍如海的眼瞳訴說著千古動人的故事……明明是同一尊雕像,加上這些寶石的點綴,雕像的唇角竟彷彿向上揚。

  「這就是史上第一座雅典娜雕像,於西元二蘭四年左右,由當時的希臘望族尤里庇狄恩家族,委任當時最有名的雕塑家打造完成,歷時近五十年……」

  「後來尤里庇狄恩家族被離奇殺害,雕塑也還失,直至十多年前,有人發現這些寶石流落於拍賣市場—…。」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艾薇說的活是真的,他的確是被泰赫家族利用了。

  「現在也只好捲入尋寶事件了。」他喃喃自語。

  「尋寶事件。」主機接獲指令,開始運作。

  莫森啼笑皆非,機器太聰明,實在傷腦筋,「停止,到我的信箱。」

  畫面跳到他的信箱,數百封郵件躺在他面前,主機一一替他開啟、閱讀,裡頭多是目前國際的動向、情報,諸如此類的信件,而最令他注意的是泰赫家族聲稱他謀奪雅典娜的藍眼瞳,展開懸賞,並下達誅殺令的消息。

  「看來,這一千萬歐元,他並沒有誠意支付。」

  他早就知道「知道太多秘密並不一定有利」這件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不但讓他拿不到酬勞,還被迫殺。

  「說來說去都是艾薇那魔女闖的禍。」如果不是她,他一無所知的完成任務,領了錢,外頭殺得腥風血雨都沒他的事。

  他邊抱怨,唇角邊浮起微笑。

  分開才沒幾個鐘頭,他就開始想念她了。

  唉,想念一個人,實在不太好受。

  第二天,艾薇被叫起來時,看到一堆人等在房門口,覺得無機可乘,當場裝起病來。

  「好難受,我好難過。」她在床上打滾,同時抱住肚子,喊得聲嘶力竭。

  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迅速替她叫了救護車,到醫院做了一連串的檢查,婚禮因此延後,她也改以醫院為家。

  「幸好老爸沒趕來,否則一定會被他識破的。」艾薇大呼自己幸運。

  想嘛知道那個色狼老爸,八成又在哪個溫柔鄉里睡過頭了。

  在醫院裡,她毫不放棄逃跑的機會,但是管家那個大惡魔,居然還是把門鎖起來!

  「連醫院也能變成監獄,算他高竿。」她只能不高興的撇撇嘴。

  第三天,她老爸清晨六點親自來「料理」她。

  「你在搞什麼鬼?醫生說你根本沒病!」艾玉蒙張牙舞爪。

  被艾薇料中了,他真的睡過頭昨天才沒出現,本以為生米已煮成熟飯,誰知他的寶貝女兒居然還在醫院裝病。

  「誰說我沒病?我生了不想結婚的病!」艾薇賴在病床上不肯起來。

   「給我去結婚!」艾天豪不高興的命令。

  「我不要你敢逼我,我就去告你虐待……虐待子女!」

  艾薇張開手抱住病床,認為這樣就沒人動得了她,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老爸居然叫人連床帶人一起抬走。

  「臭老爸,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你們快放我下來!」艾薇在床上掙扎,想扁人,又不敢放手。

  「把小姐帶到婚禮會場。」艾天豪下令。

  他是隨時準備要替女兒舉行婚禮的,就算沒賓客也沒關係,只要有婚禮就成,反正重點是那個女婿。

  四名保鑣抬了艾薇就走。

  「喂,你……」艾薇氣死了。

  「你要自己下床?還是我讓他們招搖過市的直接抬到飯店?」

  當艾天豪說出這句話時,艾薇為了不出洋相,再怎麼生氣也得下床。

  她把這些帳都算在莫森身上了。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落到。這種下場,等她逃脫成功,一定要帶一堆喜帖去砸他,看他做何感想!—車子一路把她載到飯店,艾天豪怕她逃走,把她困在兩名保鑣中間。一到飯店,年輕的新郎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化妝師、禮服公司的設計師全忙著打點她的行頭,最嘔的是,那幾個保鑣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連個空隙都沒有!難道這些人不會來個集體中毒什麼的,好讓她溜掉嗎?艾薇臭著臉,在心裡把所有人罵得狗血淋頭。

  就在艾薇氣得巴不得給這些人下毒時,妝化好了、衣服換好了、頭梳好了,就只差還沒拜天地。

  她想嫁的人不是他,她才不要嫁給這個勞什子有為青年!

  艾薇氣得連坐都坐不住,一發脾氣就把眼前的桌子打翻了。

  「搞什麼?小姐不發威,你們就為所欲為?小姐不嫁,統統給我滾!」

  那些七手八腳的設計師全嚇了一跳,個個抱頭鼠竄。

  保鑣見情況不對,趕緊進門來。

  「有本事就衝上來,本小姐跟你們拚了!」艾薇和他們對峙。

  大部分時候她小讓他們,是給她老爸一個面子,現在他們欺人太甚,就別怪她手下不留情。

  保鑣們面面相覷,小姐身手了得,他們可不想和她起衝突,但不阻止小姐,對老爺又難交代……

  「總裁,總裁!」王秘書急匆匆的跑進來,「你們出去,我跟總裁講一件重要的事,旁人不宜偷聽。」她把那些保鑣推出休息室的門。

  保鑣們暗鬆一口氣,這王秘書來得真是時候。

  保鑣一出去,王秘書就把手中的袋子塞給艾薇。

  「總裁,對不起,現在才想到計策來救你,這是您要我查的資料,這是車子鑰匙,這是您整理的包包,您快走吧。」這是她找借口去艾家拿的,裡頭有艾薇的護照、身份證件,和日常用品。

  王秘書最不齒逼婚這種事,尤其總裁這麼才貌雙全,如果輕易嫁給個泛泛之輩,簡直沒天理!於是那天回去後,她就處心積慮的注意他們的動靜,誓要救艾薇出苦海。

  「王秘書,謝謝你,真是太感謝了!」艾薇感激涕零的接過袋子。

  「您快把我打昏走掉吧,車子停在那裡。」王秘書指向窗外一台紅色法拉利。

  「好,那就謝謝你了。」說著,艾薇使個手刀,王秘書隨之倒下。

  「王秘書,時間到了,請你把門打開。」外頭保鑣在拍門。

  顧不得換衣服了艾薇撩起裙擺就往窗外跳。

  幸好這只是一樓而已,她才免除了摔得骨折的危險,但是窗外居然有一整隊保鑣在充當接待!

  艾薇一跳出窗外就被發現了,那些人動作俐落的朝她追來,她使勁往前跑。

  所幸王秘書的車子並沒有停得很遠,在他們追上她前,她已經跳上車發動車子,踩緊油門揚長而去。

  她老爸一定會跳腳跳到抽筋,但誰管他呢!

  既然讓她順利逃出來了,莫森那可惡的負心漢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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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既然大家都在通緝他,還不如回老家避風頭,反正時間會讓所有問題與答案浮上台面。

  莫森回莫家當懶少爺,過羨煞人的悠哉日子。

  一切都很愜意,如果不是與艾薇共處的每時每刻都盤據在腦海的話。

  白天在莫家二老的積極安排下,他敷衍性的「接見」罔市嬸的。

  女兒、罔腰姨的表侄女、罔笑姑的乾女兒……她們也都毫無例外的在他面前變成只會傻笑的雕像。

  而到了一切歸於寂寥闐靜的深夜,與艾薇在——起的感覺就會從內心深處湧上來,她的溫度、她的氣味、她的觸感……與她分享的時光溫暖他的心,同時也令他難受。

  他想跟她在一起,唯有那樣,他才能感覺到愉悅和踏實。

  但是他可以嗎?他一條一條的檢閱可行性,發現否定的答案居多。

  於是,他只好克制前去找她的衝動,任由一顆心承受針扎的痛楚。

  離開她才三天,他卻覺得已經幾十年,日子從來沒有過得這麼緩慢過。

  「阿森哪,過午了,快起床拜拜,請列祖列宗保佑你娶到好老婆。」莫母在客廳裡喳呼。

  時間已經過午了,深冬的太陽仍熱情得令人不敢領教;台灣還真是個寶島。

  「噢。」莫森懶洋洋的從床上爬起來,身上掛著汗衫、短褲,腳下趿著拖鞋,邊把手伸人汗衫裡抓癢,邊走出房間。

  他的短髮亂翹,嘴裡還打著哈欠,就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最扯的是,看到這樣的他,也有女人失卻心魂,真是見鬼了。

  「唉喲,去換個衣服、梳個頭、洗把臉再出來,你這樣,阿母怎麼替你說好話?快去快去。」莫母又叫他去漱洗。

  「噢。」莫森再次趿著拖鞋進內屋,才走到一半,就聽到門外一陣緊急煞車聲。

  是法拉利,八成是邢磊或閻卉那些閒錢太多的闊少爺回來了。莫森不以為意,逕自拖著腳走。

  牙才刷一半,莫母就衝進來了。

  「阿森、阿森,咱們還沒有求祖先保佑,新娘就自動進門了,快,你快來看看。」莫母也不管他是不是滿嘴泡沫,急匆匆的就把他往外拉。

  莫森滿嘴泡沫,自然半句話也說不得。

  「阿森,快來,你的新娘來了。」莫父也急匆匆的跑進來,拉著他的另一隻手往外跑。

  「喂喂喂……」莫森都快被滿嘴泡沫給嗆死了。

  還來不及把泡沫吐掉,他就被拉到門外,看見倚在紅色法拉利旁,那位身穿白紗的女郎。

  莫森簡直以為自己走錯時空。

  他從來沒有想過艾薇穿著婚紗的模樣,但現在她卻出現在眼前,他忘了把泡沫吐掉,只感到滿心悸動排山倒海而來。

  這幅畫面簡直就像夢境一般,她美得宛若失去羽翼的仙女,剔透、輕盈、不似人間該有,任何人都合該為她失卻心魂。

  他的心騷動、鼓噪著,想破體而出,飛到她身邊去。

  她看來很夢幻朦朧,但她的雙眼卻很真實,尤其那裡頭潛藏著兩把熊熊烈火。

  艾薇跨步走到莫森面前,把一疊紅色喜帖丟到他面前。

  她在家受苦受難,他老兄卻在家裡裝傭懶、扮頹廢……艾薇氣得頻頻顫抖。

  莫森如夢初醒,跑到牆邊把滿嘴泡沫吐掉,用袖子擦擦嘴,才又跑回來。

  「這是什麼?」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喜帖。

  瞥見自己丑不拉嘰的拖鞋,他的額頭冒出三條黑線,視線往上,看見那條太居家的短褲和滿腳腿毛,黑線由三條變八條,緊接著他又看到變形得太嚴重、布面被磨薄的汗衫……他整個人都被烏雲罩住了。

  他應該穿體面一點,給自己保留點形象,起碼穿件西裝,才配得起她的。白紗盛裝,才像個新郎。

  想到這裡,他的臉突然發燙了,他居然想當她的新郎……

  艾薇氣得五臟六腑冒煙,但看他裝出傻不愣登的樣子,又覺得可愛好笑。

  唉,一個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改變跟他在一起,生活應該會很精彩吧?

  但隨即她心裡又充滿憤怒——他是她想嫁的人,他卻無情的把她送回艾家,讓她差點嫁給來路不明的阿貓阿狗,斷送掉大輩子的幸福。

  「我的喜帖!」短短四個字,艾薇說得咬牙切齒。

  如果他沒有反應,她就回艾家,自暴自棄的嫁給那個阿貓阿狗,讓他後悔一輩子!

  「喜帖?」莫森的眼銳利的瞇起。

  這兩個字準確的刺中他的心窩,讓他的心漫天漫地的刺痛起來。

  她穿婚紗不是為他?跟她攜手走過紅毯的不是他?陪伴她一輩子的,不是他?

  這怎麼可以?他不准她這麼草率就嫁人,更不准她嫁的人不是他!

  「沒錯,我父親早就準備好新郎和宴席在等我。」艾薇想氣他,故意說得輕鬆愉快,眼眶卻有燙人的水霧湧上來。

  他會說什麼?祝她幸福,還是叫她不要隨便嫁?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去天堂或地獄。

  「哎呀,這位漂亮的小姐好大的本事,不只白紗穿好,連喜帖也印好了,阿森也真是的,淨給我們這種驚喜。」莫母光看到喜帖和現成的新娘就昏頭了,根本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只顧唯恐天下不知的喳呼。

  「閻大嬸、邢大娘、聶嬸婆,大家快來喲,來我家喝喜酒,我家阿森娶某啦!」

  莫母拉著怔立的兩人就走,莫父逕自向左鄰右舍吆喝。

  這些熱情的左鄰右舍說有新娘可看,很快就衝過來,有些經驗豐富的人,還幫忙找宴席包辦、女嬪相、男嬪相、花童。

  「阿森愣在那裡做什麼?快去換衣服。」莫母拉走艾薇,同時也把莫森推進房間。

  艾薇嚇了一跳,她跟這位婦人有熟到勾肩搭背的地步嗎?她不是在跟莫森談判嗎?

  不推開很奇怪,推開好像不禮貌,她傻傻的,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莫森的心情也很複雜,他家二老到底想幹什麼?

  他隨便套了套休閒服,前腳才踏出房間,後腳就又被推回來。

  「成何體統?你是新郎,怎麼能穿這樣?」莫父替他翻衣櫃,翻不出半套像樣的西裝,索性找自己的借他。

  「爸,你在做什麼?」莫森到現在還是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艾薇才說她老爸安排她結婚而已,他就變成新郎了?有點怪。

  門外有幾個鄰家小伙子進來,替他梳發上油、整理儀容,緊接著,他還沒機會問「你們在搞什麼」,就被簇擁著到祖先牌位前,鄉里有名的媒婆祭出她的拿手好戲——「一拜天地、祖先,再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莫父和莫母在嘴裡喃喃地念著「祖先有保佑」這類的話。

  「拍照啊,誰去雜貨店買立可拍來拍照?」不知是誰想起這件事。於是新郎、新娘先合照——張,新人與主婚人又照一張,花童、儐相又各和新人合照數張,其他親友見新娘漂亮,也爭相來合照,林林總總也拍了五卷。

  拍來拍去中,艾薇總算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但她不想反抗或辯解——如果莫森敢說一個不字,她就說她懷孕了,讓他被這些親朋好友罵死。她只想幸災樂禍。

  莫森也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他依然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但也不想抗議,畢竟感覺上還不賴。

  最神奇的算是村裡的宴席專家,才幾分鐘的時間,已經擺好桌椅,雖然食物有的還在採買、烹煮,但果汁、瓜子、酒已經擺設妥當。

  那些左鄰右舍也神奇,招呼招呼也坐滿六桌。莫父和莫母換了早就準備妥當的親家裝,喜氣洋洋的與眾親友們和在一起。

  「今天小兒大喜,有勞各位幫忙,我向大家致謝,敬大家一杯。」莫父一直笑不攏嘴,雖然有點無厘頭,但千盼萬盼終於盼到,這天,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歹勢歹勢,突然找大家來喝喜酒,但我家媳婦兒實在身材好,長得又漂亮,我迫不及待要娶過門,大家別介意。」莫母也樂不可支。

  這個新娘子,比罔市嬸的女兒、罔腰姨的表侄女、罔笑姑的乾女兒漂亮好幾百倍,她實在滿意得不得了啊!

  想不到她家的愣小子能拐到這麼漂亮的新娘,真是了不得!

  「來來來,我去拿證件,小芬替我們去辦結婚證書入戶口。」莫母到房內去翻出早就準備好的戶口名簿和莫森的身份證、印,章,又去向艾薇要了身份證。

  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跟在她身後想看新娘。

  房內的小倆口像兩尊太嚴謹的雕像般排排坐,嘴裡斗來斗去。

  「我的喜帖上不是你的名字。」他半句話都沒說,令她生氣。

  這樣好像她硬貼上來似的,他不會給她找個台階,給她一點尊嚴和面子嗎?

  「你要走我也留不住。」莫森舉棋不定,他不知自己到底要堅持不婚,還是有個新娘。

  殺人和逃生他在行,但戀愛和婚姻,實在是陌生的領域,尤其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日。

  「那我回去嫁我老爸安排的那名青年才俊好了。」艾薇賭氣的說,站起來就想走。

  莫森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

  「幹嘛?」她板著臉,心裡卻竊喜。

  「我媽進來了。」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動作,幸好莫母衝進來。

  艾薇只好又坐下。

  「阿……」莫母張著嘴,不知如何稱呼艾薇,「媳婦兒,不知你有沒有帶戶口名簿和身份證、印章?」

  她看到小倆口的手握在一起,心裡樂歪了。

  「有身份證,我去拿。」艾薇回答,就想去車上拿。

  「別忙別忙,讓小芬去就好。」莫母接過艾薇的鑰匙,交給小芬,「等一下東西準備好,再來叫你們。」

  莫母笑呵呵的走出去,外面的每個人都已經知道她的媳婦比仙女還漂亮了。

  「我有機會開車走人的。」艾薇不服氣的低語,卻沒有收回她的手。

  「我一點都不懷疑你會那麼做。」不知為何,莫森覺得自己只能那樣回答。

  「你……」艾薇氣得把手用力抽回來,指著他大喊,「你一點都不在乎對不對?不在乎我去哪裡,不在乎我嫁給誰,不在乎我會不會幸福!」

  拔腿,她奔出屋外,正巧撞上想進來看新娘子的鄰居。

  「哎喲,新娘真的很漂亮啦。」

  「莫大嬸也真是的,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居然不叫出來給大家看。」

  「大家快來看喔,新娘真正水。」

  大家七嘴八舌、一人一句的喳呼起來。

  「我……」艾薇才開口,就被那些熱情的人簇擁出去。

  「來來來,不用客氣,雖然菜還沒有煮好,但新郎、新娘可以先敬酒。」

  不知是誰說的,當場就被全數通過?。

  莫森自然也逃不掉,不知是誰把艾薇的手放到他的臂彎裡,一堆人忙著朝他們敬酒,把場面炒得熱騰騰。

  艾薇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一點也沒有當新娘的甜蜜感。

  她若真的要走,是沒人擋得住的,但她的腳走不開,一顆心依依的想等莫森一句話。

  等待原來這麼苦,尤其在這種懸而末決的情況下。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踏車煞車的軋吱聲,小芬跑進來,把戶口名簿交給莫母。

  「莫大嬸,戶口登記好了。」

  「好啊,這下子他們就是真正的夫妻,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嘍。」

  現場爆起掌聲,比鞭炮聲更響。

  艾薇和莫森完全沒有實際感,好像這裡發生的事完全與他們無關。

  吵死人的混亂中,艾薇接過小芬塞給她的車鑰匙和身份證。

  「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新郎和新娘還不接吻?」不知是誰起的哄,所有人全喧騰、附議起來。

  「接吻、接吻、接吻!」那些人你一手我一手的把他們推在一起,四片唇就那樣毫不浪漫的貼在一起。

  莫森腦中一片轟然大響,像久旱的荒漠初臨甘霖,全身每個細胞悸動起來。

  這幾天來,對她的思念從來沒有中斷,他怎麼能假裝沒發生過?怎麼能對她這麼冷漠?

  他的身體未經主人的允許,逕自貼近她、加深那個吻,雙臂還以獨佔、密不透風的方式摟緊了她。

  艾薇想逃。他根本不愛她、不在乎她,這麼親密還有什麼意義?一個吻又能代表什麼?

  她閃躲著,不想讓自己對他更眷戀,更不想讓自己心碎「別動。」

  他低啞的嗓音一飄進耳膜,她的反抗和防備就全然瓦解。

  她心中突然有層令人絕望的認知——就算自己因賭氣跑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還是會跑回這男人身邊。

  可惡,他到底對她下了什麼魔咒?

  莫森正想加深那個吻,艾薇也正想認命,眾親友們爆起掌聲,把什麼意亂情迷、濃情密意驅得一乾二淨。

  「好啊好啊,你們小伙子多學學,接吻是這樣接的。」人群裡響起了調侃的聲音。

  莫森臉一紅,拉著艾薇就往房內走。

  艾薇不明所以,只知道當房門關上,她的身子就被擁緊,一個狂野而熱烈的吻就那樣兜頭罩下。

  艾薇被吻得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到一顆心又暖又脹。

  「我必須跟你講清楚。」莫森好不容易才命令自己放開她,但又忍不住輕啄了她幾下。

  艾薇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撫著狂跳不止的心。

  「我沒想過要結婚。」他簡明扼要的先說出這幾個字艾薇眼一紅,熱淚差點就掉下來。

  「我也沒想過。」她不甘示弱的回答,一顆心翻天復地地的疼起來了。

  原來他壓根兒就不想結婚,自己白忙了這一場……好絕望,還不如把自己丟在路上,任路過的阿貓阿狗撿走算了。

  莫森本來想告訴她,他沒有想過要結婚,但對象是她,他願意試著改變主意,並學著當名好丈夫。

  不過既然她也沒想過要結婚,那只好算了。

  唉,原來她不想嫁他,他的心有點疼。

  「那好,你要不要離開?」既然她不想結婚,繼續留在這裡半點意義也沒有。

  「當然。」人爭一口氣,他說得出來,她為什麼不能答應。

  「那就走吧。」說著,他丟給她一套休閉服,自己則到浴室去換。

  艾薇換上那套休閒服,衣服大了兩號,她只好捲起袖子和褲管。

  看著換下的白紗,她對自己苦笑。艾薇,夠高竿啊,一天經歷兩次失敗的婚禮,下次……。恐怕沒有再穿白紗的機會了。

  她甩甩頭,要自己拋開灰色的念頭。結不結婚,對她兒言,從來就不是最重要。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就變清爽了。

  「不介意我搭便車吧?」莫森問。

  「當然。」艾薇挑挑眉,感受到自己又找回了某種自信。

  於是莫森帶艾薇走後門,直到紅色法拉利發動引擎,那些太興奮的賓客才發現新郎和新娘準備落跑。

  「喂,回來呀,我們酒還沒灌夠!」

  「你們回來呀,剛結婚要去哪裡?」

  「快回來呀。」

  許多人追在車後跑。

  「哎喲,度蜜月也不用這麼急啦!」直到這句話出現,大家才心照不宣的笑成一團。

  「莫大嬸,恭喜喔,就快抱孫子了。」

  莫母和莫父笑不攏嘴,回頭又招呼大家喝酒去。

  原來他家阿森心裡這麼急,很好很好。

  擱下了結婚這件令人尷尬的事,艾薇覺得她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她本來就打定不仰賴男人生存的主意,現在也只不過回到初衷而已,並沒有損失什麼。

  這件事最大的收穫,就是她逃離了那個想女婿想瘋了的老爸,此後隨她到處逍遙,不必再被迫嫁給任何阿貓阿狗。這才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事。

  她心情一好,開車就特別輕快,也把搖滾樂開得震天價響。

  「要報仇也不用這樣吧。」莫森覺得他的耳朵快聾了。

  一上車他就覺得這車上有什麼不對,但音樂太吵,他無法確定。

  「本小姐高興。」艾薇翹起嘴。現在方向盤掌握在她手中,她愛怎樣就怎樣。

  「你走錯路了,高速公路要往左。」他提醒她,「這車是你的?」

  「不是。」艾薇猛踩煞車,把車子急速掉頭,以一種公路霸王的姿態。

  他說對了,她來的時候是走這條。

  「是誰的?」他伸手把音樂關小。

  聽到了,一種小型電器運轉的聲音。他的左耳動了動。

  在哪裡呢?他細心追尋聲音的來源。

  「你要去哪裡?」艾薇不想回答他的無聊問題。車子是誰的,根本不關他的事。

  「這個皮包是誰的?」莫森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我的,從香港帶回來的。」那是她最喜歡的戰利品。

  「把車子停在路旁,先把皮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為了尊重,他要她自己倒。

  「幹嘛?你發神經?」太突然了口巴。

  「這裡面有什麼?」好吧,也許是他太突然了,換個方式也無所謂。

  順便瞄瞄車窗外的照後鏡,幸好後面沒有人。

  「這裡右轉。你這裡面放了什麼?」他又耐心的問。

  「幹嘛右轉?」艾薇不高興起來,高速公路明明就在眼前了,「那裡面是一些日常用品和證件。」東西是她收的,她當然知道。

  「我想去那個地方。」莫森回答,「可以看看嗎?」他這樣夠禮貌吧?。

  「不可以,男人幹嘛看女人的皮包?」艾薇爽俐拒絕。

  「好吧,我告訴你,運氣不好的話,這裡面可能有小型炸彈。」

  莫森一派悠閒的指指那個秀氣的小皮包。

  「什麼?」艾薇很明顯的跳了一下,「怎麼可能?」

  「你可以自己檢查一下。」

  不用莫森吩咐,艾薇火速將車子停在路旁,把小皮包裡的東西全翻出來。

  她一一檢視自己的東西,發現一包她沒印象的化妝品試用包。

  「這東西打哪兒來的?」她拿起那個試用包,打開紙盒,發現裡面根本什麼都沒有,「竟然是垃圾。」她隨手丟到一旁。

  「那可不是垃圾,裡頭有個追蹤器。」艾薇沒看見,莫森可看見了。

  艾薇一臉「見鬼了」的表情。

  「在這裡。」莫森用食指拈起那個一粒米大的小金屬。

  「這個東西?」這麼小,艾薇覺得自己都要鬥雞眼了。

  連這麼小的東西都能發現,算她服了他了。

  「奈米科技當道,追蹤器當然也不例外,把窗戶放下來。」

  艾薇依言把窗戶放下,剛好有一隻野狗經過,莫森伸出手去摸摸它,那個小金屬就那樣被它帶走。

  「你怎麼知道的?」他不會剛好有透視能力吧?

  老天爺,幸好有莫森,否則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直覺。」莫森簡單的回答。

  事實上是經驗加聽力、專注力。像他這樣的人,不隨時提高警覺是不行的。

  「會是誰放的?」艾薇不安的頻看照後鏡,怕在不知不覺中被跟蹤。

  「任何人都有可能。」他們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沒有馬上動手,莫森挺佩服他們的耐性。

  「那……」艾薇問不下去了,因為後照鏡中突然竄出一輛跑車,跑車的窗口好像伸出了一把槍。

  「快踩油門!」莫森也發現了。

  艾薇死命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像瘋了似的往前飆。

  為什麼連身處台灣這塊寶島也會被迫殺?

  救命啊!她可不可以不要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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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紅色法拉利在高速公路上像火一樣的楓,後頭本來只有一輛進口車窮追不捨,不知何時變成兩輛、三輛……

  「可惡啦,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艾薇邊使勁踩油門,邊展現她的楓車絕技,卻仍甩不掉後面那些跟屁蟲。

  莫森逕自一派悠閒的吹著口哨,半點也沒有緊張感。

  「喂,我們在被追殺,你居然還在吹口哨?」她緊張得要死,他卻那麼悠哉,不覺得少了根神經嗎?「那些人不會殺我們。」莫森很有把握。

  「啥?那後面一直飛過來的子彈是做什麼用的?」他說得好像根本不用理會他們,果真如此,她何必閃得這麼辛苦?

  「噢,他們只是想把我們追趕到某地方。」莫森直起背脊看了看,又懶散的靠在座椅上。

  「這麼說,你的直覺也知道他們要把我們趕去哪裡嘍?」艾薇意帶諷刺的問,方向盤向左偏,閃過一顆子彈。

  真是夠了,他如果真有神通,應該告訴她,怎麼擺脫他們。

  「不知道。」莫森當然聽出她在諷刺他,但他只是聳聳肩。

  「那你知道他們打哪兒來,為什麼要追殺我們?」艾薇又問,有幾分挖苦的味道……「打四面八方來,追殺我們是為了雅典娜的藍眼瞳。」莫森回答,他早握有這方面的情報。

  「雅典娜的藍眼瞳?對了,你幹嘛不還我?既然不還我,為什麼又把我扯進來?」

  誰教只要沾惹上他,就會被迫殺?不管邏輯合不合理,反正全是他的錯。

  「基本上,我認為我是幸運加三級,但若是你加我,就等於倒楣的等比級數。」

  他扮頹廢好多天都沒事,她一上門就遭追殺,當然怪她。

  「你……」艾薇氣得要死,「搞清楚,是你給我帶來霉運的!」

  「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不承認,也是事實。」莫森逕自撇撇嘴。

  對她的個性他已經大略瞭解,難免偶爾想氣氣她來當消遣。有她來拌嘴,勉強算不錯。

  「你……」艾薇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到底什麼時候下車?」既然便車客不懂禮貌,就別怪她這個車主沒風度。

  「噢,過了。」莫森半點也不以為意,「司機小姐,下一站請在機場停車。」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

  「我不是司機!」艾薇除了被他氣死外,恐怕別無選擇,「你信不信我把你丟下車?」

  「小心子彈!」莫森提醒她。

  艾薇方向盤一打,閃過一排子彈。

  「現在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把我丟下車,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莫森告訴她。—事實上,早在拜完祖先那一刻,他就覺得他們的生命結為一體。

  艾薇瞪他一眼,很不情願的承認他說得對。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只好形影不離?」艾薇輕歎口氣。

  老天爺安著什麼心?既然不要他們當夫妻,何苦又讓他們變成親密戰友?

  罷了,既然他們當不成夫妻,當戰友或情人說不定更適合。只要他將來別寄喜帖來給她就好。

  「不,是你必須仰賴我保護你。」莫森就是想逗她。

  「少臭美。」艾薇嗤他一句,「只怕你是少人救吧?別忘了在雪地裡是我在狼群裡救出你。」

  「隨你怎麼說。」莫森不以為然。

  「去機場,然後呢?」也許正如他所言,後面那些追兵並沒有要取他們性命,他們只是偶爾打些散彈,到交流道時阻止她下去而已。

  「去黑手黨的故鄉。」

  「西西里島?幹嘛,搬救兵啊?」艾薇嘲諷。

  「小心!」莫森大喊,但是來不及了,一顆子彈從車子左後上角穿進來,擦破他的手臂,又有幾:顆從莫森的左耳飛過。

  「那些人在做什麼?」艾薇驚叫一聲,方向盤右打,下了交流道。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莫森低語,「現在你要去加油站加油。」

  「幹嘛?油還很多。」艾薇不懂他的用意。

  「把隨身東西帶好,聽我的就是了,後面由我來接手。」莫森簡潔的下令。

  他們當然不能被逮獲,更不能被趕到敵人的巢穴去。

  車子滑進加油站,在後面跟監的就整排排在加油站外等他們,認真數數居然近十輛。

  車子一停好,莫森就和艾薇換了位置。

  油很快就加好了,油門一踩,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出加油站,速度之快,車子甚至四輪離地。

  「……」艾薇嚇得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

  後面的車子雖然一開始反應不及,但很快就追上來,莫森猛踩煞車,前輪騰空再著地後,朝旁邊的巷子急奔而去。

  後面的追兵被他甩掉一半。

  「嗚……」艾薇嚇得眼淚快要飆出來,「你以為這是玩具車?哪有人這樣開車的?」

  「這輛車性能很好。」莫森回答一句,方向盤一打,轉了個一百度,車速太快,後輪因而飛起來。

  追兵又被他甩掉一半。

  「嗚……」艾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以為自己開車已經很「殺」,誰知他比她更狠幾千倍。

  「前後輪的煞車都不錯。」莫森說一句,又把油門和煞車踩到底,拐了個大彎。

  這輛車在他手中,遲早變得能飛簷走壁。艾薇一點都不懷—疑。

  「救命啊……」艾薇看他居然要把車子開進兩邊都是稻田的羊腸小徑,嚇得喃喃低喊救命。

  隨便天上哪尊神都好,拜託救救她,或阻止他!

  莫森沒有改道,油門踩緊,車子加速往前衝,奇的是這輛車居然自動向右傾斜,左邊輪胎騰空,用右邊迅速衝過小徑。

  後面的追兵全數栽進稻田裡。

  「上帝饒恕他們。」莫森低喃一句,把車子開上馬路,直奔機場。

  艾薇嚇得只能手腳發軟地癱在座位上喘氣,感激天上眾神保佑她的小命。

  「你沒事吧?」莫森又哼起歌來了。

  「你不是旁若無人嗎?」艾薇想找他吵架,發洩滿肚子烏煙瘴氣。

  莫森逕自哼著歌,照常把油門踩到底,但這回比方才穩太多了。

  艾薇看他不理會,心裡更氣,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你不知道這樣開車會出事嗎?萬一半路有人衝出來,怎麼來得及煞車?萬一撞到人,破壞的可能是一個家庭的經濟支柱、一家人的幸福,可能害一個女人沒有老公、一個男人沒有老婆,或一對夫妻失去小孩,你怎麼可以把車子這樣開?」

  太長了,艾薇說到後來,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了。

  「這一帶沒有人,我很有把握。」這裡是他的地盤。

  「可是我很怕啊。」這句話一出口,眼淚就自作主張的飆出來了,艾薇連忙用手去擦,卻怎樣也擦不完,索性伏在膝蓋上痛哭起來。

  「噓,別怕、別怕。」莫森伸手去拍拍她。

  唉,她實在不適合冒險犯難。

  「你一點都不顧我的感受,一點也沒想到我是不是會怕,一點電不在乎我擔不擔心……」可惡啦,他對她為什麼總是漫不經心?為什麼不多在乎她一點?

  她果然變成他最大的弱點了。她一哭他就心疼,她一埋怨他就心軟,他覺得自己簡直無可救藥了。

  「該把你送到最安全的地方。」讓女人免於危厄是男人的責任。莫森喃喃自語。

  台灣目前不安全,國外更難以預料,他該好好想想。

  「我不要!」艾薇尖銳的喊。

  他只想把她丟下,只想把她丟離他遠遠的,不管她的意願,也不管她會變得怎樣。

  跟他在一起很可怕,離開他,她又不願意……她連自己的心都搞不懂了。

  莫森沒有試著說服她,因為他也還沒想到要把她送去哪裡。

  在莫森的高速行駛下,車子很快就到達機場,莫森去機場附近的飯店某個房間換了衣服,還拿了一件隨身行李。

  艾薇生悶氣不想理他,心裡卻納悶著,這飯店難不成是他開的,否則怎麼可以旁若無人的隨意進出?

  「一個朋友送的。」莫森簡單解釋,「不如你乾脆躲在這裡算了。」

  情況和他有個終生免費使用的列車包廂一樣,這個房間也是某個任務的報酬。

  「誰要躲在這裡?」艾薇生氣的嘟起嘴,「我是人,不是東西,你別想隨便把我丟開。」

  她寸步不離的跟莫森走出飯店。

  他們很快就買好機票,走入登機門,飛機順利的起飛了。

  「我們幹嘛要去招惹黑手黨?」艾薇問。根據她這幾年的耳聞,黑手黨雖然式微,但某些支派還是不好氖「我們並不是要去招惹他們,而是給他們一個算帳的機會。」莫森的嘴角噙起了莫測高深的微笑。

  艾薇皺了皺眉,不懂。

  「相信我們買票前往義大利的消息已經傳出去,所有有志於大批的人都會追去義大利,這其中不乏黑手黨的仇家,到時敵人廣動減少一半。」這就是莫森的如意算盤。

  至於那些不敢追去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誰保證黑手黨裡沒有想打敗你,或奪得雅典娜的藍眼瞳的人?」艾薇問,事情恐怕沒有莫森想的那麼簡單。

  「所以這就是我們搭接駁機到台北後,會再買機票直飛德國的原因。」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再怎麼強,也不會跑去西西里島送死。

  「哦……」艾薇總算懂了,也總算服了他了。

  怎麼有人可以生得這麼聰明?也許她方才該問問莫伯母。

  「我倒想問問,你們怎麼會;把東西藏到德國去?」再怎麼說那裡都不安全。

  「是我藏去的,不是我們。」艾薇糾正他的錯誤。

  「喔,好,是你。」莫森只差沒說出「你幹嘛給自己找麻煩」這句話。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原因夠不夠?」光是到德國就耗時費力,她是經過審慎思考才決定的。

  「你們一致這麼認為?」莫森不以為然,對別人危險,對自己也同樣危險,並不是上上之策。

  「我們每人保管一樣寶物,各自決定藏匿地點,在寶物齊全後,再統一取出,除了保管的當事人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詳細藏匿地點。」

  「原主很信賴你們。」莫森只能說佩服。

  「當然,我們是以互信互賴互助為基礎。倒是你,取出雅典娜的藍眼瞳後,你打算怎麼辦?」該不是與她們為敵吧?

  「雖然號稱值一千萬歐元,但我還沒笨到拿命去換。」莫森撇撇嘴,「見機行事。」現在預設什麼都太早。

  飛機降落了,他們沒去前往義大利的櫃台報到,直接走出轉機室,又到櫃台去買了前往柏林的機票。

  莫森和機場的某位高層人士相熟,他會替他掩飾。

  莫森在國際上混久了,什麼都好處理,艾薇可就不一定,尤其當她家的財勢足以影響飛機的起降時。

  因此,艾薇一離開婚禮會場,艾天豪就在各大交通樞紐安排了人手,她的名字一出現在機場的乘客名單中,艾天豪就火速趕過來。

  所以當莫森在安排事情時,艾薇就被艾天豪逮個正著。

  「老爸,你這樣太過分了。」艾薇像豎起全身羽毛的母雞,對著艾天豪咆哮。

  艾薇的聲音很大,讓莫森一眼就看見他們。

  艾天豪來了,他是否該再把艾薇留在他身邊?

  對了,他好像一直沒問艾薇為什麼來找他,又為什麼穿著白紗、帶著喜帖。

  在私心裡,他並不希望艾薇回到艾天豪身邊,但如果這樣能使艾薇免於危難,他有什麼話好說?

  反正當事者都在場,還是由他們自己去決定吧。莫森決定靜觀其變。

  「你從婚禮中跑掉,難道不過分?」艾天豪對這場婚禮勢在必得。

  已經被她逃掉兩年了,他可沒有那個耐心和體力繼續操持龐大的企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此時不套牢這匹野馬,更待何時?

  溫柔鄉、溫柔鄉,他多想現在就過每天醉倒溫柔鄉的日子!

  「你擅自決定我的婚禮,還說我過分?你連問都沒問過我,我連人都沒見過,你就草率的叫我嫁出去,要我就那樣過完一生,我怎麼會願意?艾薇氣急敗壞。

  這個臭老爸向來就是這種行事風格,從來不問當事人的意願。

  「不願意也得願意,誰教你是我女兒?我生你、養你,花大把銀子栽培你,可不是要你來反抗、逃家的。」艾天豪的聲音比她大。

  「我只不過剛好生在你家而已,你就把我當作你的所有物嗎?那我還不如不要出生算了。艾薇自暴自棄的說。

  「想不出生也不行,你已經出生了,而且是我艾天豪的女兒,沒有反海的餘地!」

  「臭老爸,你怎麼可以這麼專制跋扈?」艾薇終於發現自己講什麼都沒用。

  「是你任性忤逆在先。」艾天豪這回是真的跟女兒卯上了。

  艾薇與艾天豪怒目相對,戰火在其中蔓延,兩個人都氣得恨不得把對方陷死。

  「老爸,鄭重告訴你,我已經成年了,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絕對不隊給你家排的人!」艾薇氣得拂袖而去。

  「我也鄭重告訴你,你這回非嫁不可。」艾天豪讓身旁的保鏢攔住艾蔽,「把小姐架回去!」

  「離我遠一點。」艾薇凶巴巴的用手肘撞旁邊那兩個保鑣,「老爸,老實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

  「你……」艾天豪驚訝得下巴快掉下來,「不可能!你別想騙我。」

  「我沒有騙你。」她跑到莫森身邊,挽住他的手,「今天中午,我和他結婚了,有結婚證書,還入了籍,更有相片為證。」

  莫森微笑、點頭。她編的劇碼,真是令人反應不及。

  「真的?」艾天豪仍不相信,「是真的?」他問莫森。

  「請伯父放心把艾薇交給我。」管他是真是假,他就是想演下去。放艾薇去嫁給別人,他怎樣都做不到。

  「老爸,你相信了吧?我們已經結婚了,現在正要去度蜜月,你該不會想破壞我的幸福吧?」艾薇偎他偎得更近了。她發現自己懷念偎在莫森懷中的感覺。

  「你……」艾天豪氣得快腦中風,再這樣下去,他恐怕還沒醉倒溫柔鄉,就先躺殯儀館,「回來後,就直接來找我。」

  艾天豪沮喪的收隊回家。

  誰理你!艾薇拉莫森進人待機室才鬆了一口氣——總算從她跋扈的父親寧中逃出來。

  「謝謝你陪我演那場戲。」艾薇很禮貌的放開他的手,還行個鞠躬禮。

  「今天發生的每個情節,都像是戲劇的片段,」每個畫面都太突然,尤其是他心情的變化。

  在殺手圈打滾,他有過無數奇特經歷,卻沒有過今天這麼出入意表的經歷。

  「今天發生的這些事都不是真的……但願你不是在怪罪我拖你下水。」隊了被追殺那一段外。她不是故意的。

  「也許。」他是怪罪她,怪她什麼呢?怪她不肯把心交給他吧。

  「好吧,算我欠你一份人情。」艾薇瀟灑的聳肩笑笑。

  莫森也只是笑,他比較想要的是一個吻。

  飛機來了,他們登上飛往德國的班機。而另一班飛往義大利的班機晚了他們三個小時,等那些惡人發現,為時已晚。

  奔波勞碌一整天,艾薇一上機就體力不支的靠在莫森的肩上睡沉了。

  莫森伸手摟著她,心中暗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不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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