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煓梓 -【百變女郎】《全文完》

珮嘉

煓梓 - 百變女郎

「只要帶回來的未婚妻讓我不滿意，就不必繼承家業！」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痛快，但陸雅量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為了逼孫子回家，他爺爺鐵了心不論對象一律點頭。
他不想真的結婚，於是只好找人假扮他的未婚妻蒙混過關。
還好他看上的對象是個蕾絲邊，沒有愛上他的危險，否則……
只要能夠保住恩人的房子，藍未晴什麼工作都願意做！
她一會兒化身女同志，一會兒化身為嬌滴滴的女僕，
百變的造型、百變的職業，唯一不變的是她報恩的決心。
陸雅量顯然認定她是蕾絲邊，這也不錯，可以避免麻煩；
因為她不想在假扮他未婚妻的同時失去她的心，她丟不起……

珮嘉

第一章

　　佔地七點八公頃的「御鹿山莊」，位於台北近郊的山區。

　　這座寧靜的小山，海拔不高，但景色優美，下雨之後經常籠罩上一層厚重的霧氣，房屋依著山勢而建，由下往上分散盤旋，透過霧氣窺探其蹤影，詩意得有如水彩畫，也像是文人筆下的章節，更像是一首慢板小調，優雅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矗立在山頂的御鹿山莊，毫無疑問是這整幅畫的中心。媲美主題樂園的寬闊面積，站在定點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必須搭直升機從空中鳥瞰，才能窺得整座山莊的全貌。

　　御鹿山莊雖然具有主題樂園的規模，實際上卻更像是一座高級度假中心。山莊內有高爾夫球場、網球場、籃球場、獨立的SPA會館和體育館，甚至還有可以用來練習劍道的道場，可謂是一應俱全。

　　這些還只是一般的硬體設備，御鹿山莊最為人所知，也是一般民眾最好奇的，是它純日式的建築。

　　御鹿山莊被戲稱為「山寨版日本皇宮」，由綠色的屋瓦、白色的牆壁和茶金色的銅柱所構成的建築群，恍若是日本皇宮的翻版。十公尺高的基座上，矗立著日式城堡，城堡外由一條寬十公尺的護城河環抱圍繞，這座城堡是整座御鹿山莊的主建築，也是陸家的權力中樞，陸東名坐鎮其中，號令整個「東名集團」旗下數十間公司，說他就是東名集團的天皇也不為過。

　　身為東名集團的董事長，掌握集團近百分之六十股份的陸東名，在商界普遍為人所敬重與景仰，因為他的商業王國是他自己赤手空拳建立，而非靠祖先庇佑或是發國難財。陸東名生長於日據時代的中產階級家庭，靠著當時日本政府給的獎學金進入日本一流學府——東京帝國大學，也是今日的東京大學攻讀法科，畢業後沒有直接回到台灣，而是選擇留在日本幫同窗藤本一郎的忙，卻也因此開啟結識日本重要政治人物的契機。

　　藤本一郎的家族，在當時的日本政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陸東名作為藤本一郎的秘書，自然而然認識了一些政界的重要人物。又因為他講得一口漂亮的貴族式日語，廣為日本政界欣賞與推崇，甚至被引薦入日本皇宮晉見皇族，一時傳為佳話。

　　眾所皆知日本的政界一向和商界密不可分，在政界取得相當成果之後，陸東名接下來活躍於日本商界，並且從中累積龐大人脈以及資金，回國後創立「東名企業」，經過將近五十年的苦心經營，終於發展成跨國性企業，並於二十年前正式更名為「東名集團」，是為國內指標性大型集團之一，在國際間亦享有盛名。

　　創立東名集團的陸氏家族，被稱為台灣商界最神秘的家族，倒不是他們刻意裝神秘，而是生性低調所致。

　　不同於其他老一輩企業家坐擁三妻四妾，陸東名一生只與一名女子結婚，並生下兩個兒子，分別是長子陸清波與次子陸庭芳。長子陸清波生了一位獨生子取名陸雅量，次子也生下一位男孩，名叫陸超群，陸東名這兩個男孫一前一後，只相差兩歲，除此以外並無其他孫女。

　　換句話說，陸氏龐大的家業，未來只能靠陸雅量和陸超群繼承。這本是注定好的命運，可隨著時代的轉變走到今日，已經完全脫離陸東名的掌握，他這座美輪美奐的日式莊園，也只能留給他自己欣賞……

　　落地窗外一片蒼綠，偶爾迷路的鳥兒飛累了停留在窗外的大樹，休息夠了隨即飛走，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陸東名躺在床上，看著鳥兒從他頭上飛過，雖然隔著一層玻璃，仍然能感受到鳥兒的匆促，一如他忙碌的一生，幾乎未曾停下來好好休息。

　　「咳咳！咳咳！」突如其來的一陣猛咳，打斷陸東名的思緒，看得站在他床邊的醫生老友頻頻皺眉。

　　「快！」他示意護士幫陸東名拍背順氣，兩名護士連忙趨前一左一右輕拍陸東名的背，陸東名又咳了幾下，揮手示意護士不要拍了，護士們才敢停手。

　　「妳們先出去。」陸東名順過氣以後支開護士，醫生朝護士點點頭，要她們先行離開。

　　「啟文，你說實話，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護士走後，陸東名開門見山直接問老友。

　　「好好休息就能撐很久，如果還是像現在一樣不要命的工作，隨時會走。」張啟文也不瞞他，老實回道。

　　「有這麼嚴重？」陸東名聞言愣了一下，明白老友不是在威脅他，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事情可大可小，全看你怎麼做。」張啟文嘆氣。「以我身為醫生的立場，當然希望你馬上放下手邊所有工作，只管休息，但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話，我說了也是白說。」

　　陸東名和張啟文相交幾十年，在日本時就已經熟識，陸東名是張啟文東京帝大的學長，兩人雖然一個學法，一個學醫，年齡相差八歲，但不妨礙兩人的好交情。陸東名非常信任張啟文，將全家人的健康都交由張啟文管理，張啟文既是他的醫生、好友，也是半個家人，陸東名什麼話都會對他說，陸家發生的大小事，張啟文都知道。

　　正因為如此，他才替陸東名擔心，畢竟他已經八十多歲了，無論是體力或是健康狀況都和年輕時不能相比，偏偏他的身邊又沒有一個能夠幫他的人，教人如何不著急？

　　「雅量和超群還是老樣子嗎，依然不肯回家？」只有張啟文敢跟陸東名提起這個話題，陸東名的反應果然就跟他預料中一樣激烈。

　　「別跟我提起那兩個不孝孫子，那兩個兔崽子存心氣死我！」只要一說到他的兩個孫子，陸東名的頭頂就冒煙，不曉得自己造了什麼孽，養出來的孫子這麼不孝順，竟不約而同都離家出走。

　　「如果你的身段肯放得柔軟一些，也許他們早就回家了。」張啟文勸老友，只見陸東名板著一張臉看窗外，張啟文又白費口舌。

　　張啟文見狀重重嘆一口氣，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陸東名的固執是有名的，他的兩個孫子也遺傳到他這一點，誰也別責備誰。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你也該讓他們回來了，萬一你突然倒下，東名集團怎麼辦？也該有人接手。」再怎麼說他年事已高，又有心臟方面的問題，這方面不得不考慮。

　　陸東名比誰都清楚該是讓下一代承擔責任的時候，如果他兩個兒子都還活著，他大可放手讓兩個孫子在外闖蕩，他不會多吭一聲。可惜凡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上天給了他成功的事業，卻也親手摧毀他的親情，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殘忍的是這樣的傷痛他還經歷了兩次，教他情何以堪？

　　「……你也知道那兩個兔崽子的個性，就算我的身段再柔軟也沒有用，他們只會得寸進尺。」陸東名自以為了解自己的孫子，但就張啟文看來他只是逞強，其實他一點都不懂得他們的想法。

　　「不過你也沒說錯，是該叫他們回來的時候，總不能一直任由他們胡來。」再怎麼說他們都是陸家的子孫，有守護陸家的義務。

　　「你打算怎麼做？」看著陸東名堅定的表情，張啟文有些擔心。「如果使用的手段太過強硬，他們不會乖乖聽話，尤其是雅量，我怕只會逼他走得更遠。」

　　「我自己的孫子是什麼個性我會不清楚嗎？」陸東名反駁。「我當然有我的辦法，這點你就不必操心了。」

　　「什麼辦法？」陸東名越有自信，張啟文就越緊張，怕他們祖孫的關係搞得更僵。

　　「這辦法如果行得通，不但能把他們拐回來，說不定還能提早抱孫子。」陸東名自言自語，張啟文聽得一頭霧水，想不透有哪個方法這麼好用，還能一箭雙鵰。

　　「但願如此。」張啟文不知道老友想到什麼好方法，只希望陸東名別弄巧成拙。

　　畢竟他已經失去兩個兒子，如果連最後的親情也失去，老天爺就真的對他太殘忍，張啟文衷心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

　　※※※※

　　「總經理，您有訪客。」

　　陸雅量才剛踏進公司，還沒來得及開口交代秘書工作，女秘書自己先跑過來報告。

　　「訪客？」他微微挑眉，納悶有誰會一大早上門。

　　「是的，總經理。」女秘書緊張回道。「這位客人不肯透露身分，說只要您見了他的面就知道他是誰，我只好請他先進您的辦公室等您。」

　　陸雅量聞言轉頭看向緊閉的門扉，不是很喜歡這意外的驚喜，不管公事或是私底下的約會，他都喜歡事先安排好，如此一來他才能夠準確計算時間。

　　「我知道了。」陸雅量揮手要秘書回自己的座位，他不會怪罪無辜的人，從她的口氣聽起來，想趕走對方也不容易。

　　他走近握住門把，推開門進辦公室，原本坐在沙發上等待他的客人，立刻站起來有禮地跟他打招呼。

　　「大少爺。」

　　陸雅量放開門把，朝訪客走去。對他來說，這真的是一個「驚喜」，不請自來的客人竟然是他爺爺的秘書。

　　「坤叔！」他打量瘦弱的秘書，發現他又老了不少，頭髮全白了。

　　「好久不見，大少爺。」秘書對他笑一笑，親切的笑容格外熟悉。

　　「已經有五年了吧！自從我離家以後，我們就不曾見面。」陸雅量在秘書對面的沙發坐下，比了個手勢請秘書不要站著，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

　　「確實已經有這麼久了，時間過得真快。」陳百坤依言坐下，心想陸雅量和陸東名這對祖孫真倔強，竟然能夠五年都不連絡，也不許他們私底下連絡，就怕被誤會示弱。

　　「我爺爺……他還好嗎？」經過短時間的沈默，陸雅量終於提起陸老爺子，雖然是間接問好，但陳百坤已經很滿足。

　　不好。

　　陳百坤很想這麼回答，但他知道陸東名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透露他的健康狀況，只好含糊其詞。

　　「還可以。」

　　陸雅量對這個答案顯然不甚滿意，因為他知道陳百坤不是會打混的人，他爺爺用人的原則跟他有某方面的一致性，都喜歡做事認真的人，對於時間的計較，也比平常人更嚴格。

　　「大少爺，董事長想見您。」陳百坤原本想等陸雅量自己開口問，但為了節省時間，他就直接說了。

　　「五年來他對我不聞不問，為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找我？」他才剛和人談好歐洲拓點的事，正打算下星期動身到英國觀察市場，他爺爺就來這一招，有詐胡的嫌疑。

　　「這我就不清楚了，大少爺。」陳百坤回道。「我只負責轉達，至於詳細情形您得親口問董事長，我不是很了解。」

　　陳百坤這太極拳打得好，只可惜陸雅量太了解陳百坤耍什麼把戲，他等同爺爺的右手，爺爺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經過他，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差別只在於願不願意講。

　　「董事長請大少爺明天下午兩點回家一趟。」陳百坤甚至不必提醒他須準時到達，凡是陸家人對時間都要求準確，尤其是陸雅量，再也沒有人比他更計較時間。

　　「如果我不答應呢？」陸雅量挑眉問道。「如果我明天沒有現身，爺爺他要怎麼對付我？」

　　「我以為憑您對董事長的了解，應該會比我更清楚缺席的後果。」就這一點來說，陳百坤並沒有迴避，陸雅量猜想這應該是他爺爺的意思，借秘書的嘴巴說出來。

　　「我明白了，我會準時到達。」陸雅量應陳百坤他會回去，陳百坤跟他點點頭以後起身。

　　「那麼，我先走了。」

　　「慢走，坤叔。」

　　陳百坤來時沒通知，走時也是靜悄悄，完全符合陸家低調的作風。

　　只是這看似低調的舉動，含有多強烈的警告意味，只有陸雅量自己知道。他若是不按照陸東名的指示，明天下午兩點回家一趟，他花了五年時間建立的事業，可能會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他爺爺就有這能耐，而他還沒有強大到足以反抗他爺爺。

　　在外人眼裡看來他的事業做得很成功，又是出版社社長，又是知名餐廳的股東，又是貿易公司的老闆，搞得熱鬧非凡，實際上他爺爺只要捏緊手心，他這些引以自豪的事業瞬間便會被掐成碎片。

　　他從不懷疑爺爺的能力，他不解的是他的動機，為何選在這個時機要他回去？

　　陸雅量的腦中頓時閃過幾個可能的理由，每閃過一個，他的額頭就繃得越緊，都快繃出抬頭紋。

　　算了，反正老頭子找他一定沒好事，到時候再看他怎麼說，光在這裡胡思亂想也無濟於事。

　　次日，陽光普照。

　　在這炎熱到足以把人曬掉一層皮的夏季，位於山頂的御鹿山莊顯得格外涼爽。陸雅量在僕人的指引下，穿過水泥搭建的長橋，橋底下就是寬達十公尺的護城河，初次到御鹿山莊的訪客都會被眼前高聳的日式白色城堡嚇著，並讚嘆其雄偉。

　　每個人都對這座巍峨的城堡感到好奇，猜測它宛如日本皇宮的外表下，內部裝漢是否也一樣奢華？唯獨陸雅量視它為牢籠，不願多待一分鐘，能不走近，就不走近。

　　「老爺已經在裡面等您很久了，這邊請。」管家守在客廳門口等待陸雅量，陸雅量微微點頭跟管家打招呼，連開口問候都省略。

　　管家似乎很習慣他冷淡的態度，不以為意地伸出手幫陸雅量把門打開，迎面而來的不像日本時代劇中，有著好幾道拉門和寬闊得可以容納幾百人的榻榻米，而是道地的法式客廳，從家具擺設到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無處不是充斥著法式的奢華，和城堡的外表所透露出來的東方氣息完全相反，卻又巧妙融合。

　　這是陸雅量第一次走進這客廳，五年前他離家時客廳還是日本時代劇中的風格，沈重、威嚴、教人透不過氣。

　　他微微挑眉打量重新裝潢過的客廳，比起法式奢華，他更喜歡英式優雅，但他爺爺肯改變已屬難得，這在過去根本無法想像。

　　桃木門開啟的聲音，不僅引起陸東名的注意，連客廳裡的另一個人也轉身看陸雅量。

　　超群！

　　不期然見到陸超群，陸雅量嚇了一跳，但他很快便恢復鎮定。

　　陸超群朝他微微點頭致意，隨後又轉過身面對陸東名，陸雅量大步走到陸超群身邊站定，陸家兩個離家出走的孫子，今天總算到齊。

　　陸東名坐在巨型的單人沙發上，雙手放在扶手上，抬頭同時打量陸雅量和陸超群，雖然氣憤難當，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外走了一圈，變得成熟穩重許多，陸超群的轉變尤其明顯，過去他只要面對他就會緊張，現在他的表現甚至比陸雅量還要沈穩，完全面無表情。

　　平心而論，陸東名對兩人目前呈現出來的狀態還算滿意，但他只要一想到他們的行為，就忍不住動氣。

　　「你們這兩個兔崽子倒是大牌，非得要我用請的才肯回來！」陸東名不改作風，一開口就是罵人，陸超群依然不為所動，倒是陸雅量頗有意見。

　　「您這邀請相當有力，說是威脅也不為過。」陸雅量一向就和陸東名八字不合，不管是五年前或是五年後，時間並沒有帶來任何改變。

　　「如果我的威脅不是這麼夠力，你們會回來嗎？」陸東名反問陸雅量，陸雅量繃著臉不答話，他身旁的陸超群依然保持沈默，不肯開口。

　　陸東名見狀重重嘆口氣，不明白自己哪個地方對不起陸雅量，讓他這麼恨他？他是陸家的長孫，給他的東西最多，栽培最多，反抗得也最厲害。

　　「您有什麼話要交代就說吧！我等一下還和人有約，必須在五點以前趕回市區。」陸雅量打定主意和陸東名唱反調，陸東名氣歸氣，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也一樣。」陸超群不讓堂哥專美於前，一樣惹惱陸東名不遺餘力。

　　陸東名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叫他們回來？恐怕他還沒能抱到曾孫，就先吐血身亡。

　　「既然你們都這麼忙，我就長話短說。」陸東名說道。「我叫你們回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你們在三個月內帶未婚妻回來見我。」

　　「什麼？！」

　　薑是老的辣，陸東名一句話就可以瞬間扭轉情勢，換成兩個孫子緊張。

　　「誰先把未婚妻帶回來讓我過目，而且帶回來的未婚妻讓我不滿意，就可以不必繼承家業。」

　　陸東名給的驚嚇真不少，陸雅量和陸超群同時愣住，久久都無法回神。

　　「您不是開玩笑吧？」沈默了一陣子，陸超群首先反應過來，爺爺逼婚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爺爺開出來的條件。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開玩笑，更何況是開這種玩笑？」陸東名直視陸超群，即使是婚姻這麼大的議題，他也只是微微蹙眉，可見他真的成長了不少。

　　「在我看來，拿婚姻當成籌碼，本身就是一個變態的玩笑。」陸雅量冷冷駁斥陸東名，祖孫兩人用不著真槍實彈，就砲火四射。

　　「那你是準備放棄了？」陸東名反問陸雅量。

　　「不，相反地，我會很積極尋找。」陸雅量回道。「不必擔心，我絕對會找到一個讓您『不滿意』的未婚妻，無論如何我都不接手東名集團。」

　　「你說了一堆廢話，只有後面這一句話讓我滿意。」積極尋找？很好，他等著看他有多積極，最好別讓他失望。

　　「很高興我還有讓您滿意的地方。」陸雅量不甘示弱，平日的優雅完全不見，眼裡只有憤怒。

　　祖孫兩人於是再度對立，這在過去一再重複上演的情節，什麼時候看都緊張。

　　相較於陸雅量不斷動怒，陸超群的反應顯得冷靜甚至冷漠，好似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

　　「超群，你聽見我的話了嗎？」陸東名還比較擔心陸超群。

　　「聽見了。」陸超群點頭。「我也一樣，一定會帶一位未婚妻回來見您。」

　　陸雅量和陸超群兩個堂兄弟意外的爽快，陸東名原本還寄望他們會小小反抗一下，他也好拿出爺爺的威嚴強迫他們聽話，沒想到他們這麼合作，讓他連粉墨登場的機會都沒有。

　　「您話都說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吧？」陸雅量連一分鐘都待不住，陸東名忍不住懷疑讓他急於逃離的是他，還是這個家？或許兩者都是。

　　「走吧！」陸東名也不想著自己生氣，他還要留著一條命抱曾孫，不想把寶貴的性命浪費在陸雅量身上。

　　「那麼，我們先告退了。」陸超群雖然不像陸雅量會說出難聽的話忤逆陸東名，但落跑的速度可是一點也不輸陸雅量，頗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堂兄弟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廳，陸雅量在前，陸超群在後。在走到前面的玄關之前，會先經過一道長廊，陸雅量走沒幾步忽地停下來，陸超群只好也停下腳步。

　　「你對老頭這次的惡作劇沒有任何意見嗎？」他背對著陸超群問他問題，陸超群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們堂兄弟本來就不親近。

　　「你覺得他是惡作劇嗎？」陸超群淡淡反問。「我倒覺得他很認真。」

　　「你觀察得沒錯，他一向就很熱衷摧毀我們的人生。」陸雅量嘲諷回道，陸超群不置可否。

　　「我以為你會留下來，沒想到最後你還是離開。」想當初聽見陸超群離家出走時，陸雅量一度還以為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怎麼都無法相信爺爺心中的乖孫子，竟也離開他身邊。

　　陸超群聳聳肩不答話，他為什麼離家只有他自己知道，也不打算對陸雅量說明。

　　陸雅量雖然看不見陸超群的臉，但他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必定是冷漠的，看來他在樊嘉士的身上學到不少東西。

　　「我一定會比你先找到未婚妻，就像我剛剛說過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接手東名集團。」繼承家業意味著回到這個家，他會窒息。

　　「悉聽尊便。」陸超群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語調，聽得陸雅量都想為他拍手叫好，以前他喜怒形於色，什麼心事都藏不住，現在倒是很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可喜可賀。

　　「我先走了。」陸雅量背對著陸超群揚手打招呼，不待陸超群回應便跨大腳步向前邁去，迫不及待離開御鹿山莊。

　　開車下山的途中，陸雅量還在想陸超群的變化，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許多事，五年前的超群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算了，現在不是考慮他堂弟的時候，他該煩惱的，是上哪兒弄個未婚妻。

　　我也一樣，一定會帶一位未婚妻回來見您。

　　陸超群冷靜但肯定的話語在他耳邊迴響，帶給陸雅量極大壓力。

　　他知道他堂弟不是在開玩笑，他再不加快腳步，他堂弟可能會搶先一步完成爺爺交代的任務，到時候他不繼承家業都不行。

　　陸雅量越想臉色越難看，只差沒有脫口詛咒。

　　……不行，他必須冷靜下來，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未婚妻，搶在堂弟之前帶回去給爺爺過目！

珮嘉

第二章

　　愛琴海的輕音樂散落在餐廳的各個角落，這是台北一家知名餐廳，專賣希臘料理。整間餐廳採取希臘的代表顏色，不是藍就是白，牆面挖出小小的拱型窗，擺上鮮豔的花朵和透明玻璃瓶，天花板每隔幾尺掛透明風鈴和用馬賽克串起的珠簾，在強力冷氣的吹拂下輕輕搖動，發出清脆的聲音，讓人有一種身在希臘的錯覺。

　　這假髮怎麼戴啊，就這麼套上去嗎？

　　面對著洗手檯的大鏡子，藍未晴皺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邊戴假髮邊罵自己笨。她第一次戴假髮，賣假髮的店員雖然已經教過她正確的戴法，她仍是笨手笨腳，怎麼都戴不好。

　　這邊抓一下……那邊再拉一下……她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抓準角度，趕緊把假髮內的夾子和真髮牢牢扣住。

　　好了！

　　藍未晴總算搞定頭上的假髮，頂著一頭帥氣短髮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男生，除了沒喉結以外，一切都很完美，不過沒喉結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假扮男人，而是佯裝蕾絲邊中的男性角色。

　　她今天的任務是幫僱主趕走糾纏不清的前男友，她的僱主為了讓對方相信自己是同性戀，特別找上她假扮女同志，這個case很特別，對藍未晴來說也是新鮮的嘗試，還滿具挑戰性。

　　她仔細看了一下鏡中的自己，真的滿有女同志的味道。她本來就是屬於高挑纖細的那種身材，胸部不特別豐滿，只要再綁上幾圈布條，看起來就像平胸，相當有說服力。

　　外表OK，現在她只需要再把聲音壓低，就更符合她扮演的角色。

　　「你好，我是——咳咳！」不行，音調太高了，再來。「你好，我是小雯的男朋友，未晴，請多指教。」

　　嗯，這樣好一點，聽起來有氣魄多了。

　　為了保險起見，藍未晴又多練習幾次，練到喉嚨都痛了。

　　錢真不好賺，幸好雇用她的千金大小姐願意支付高薪，否則她第一時間就落跑。

　　「藍未晴，妳摸了半天，到底好了沒有？」

　　她才在抱怨錢難賺，雇用她的方家雯顧不得是否還有其他人在場，一頭衝進化妝室找藍未晴。

　　「方小姐，我準備好了。」藍未晴一聽見方家雯的聲音，趕快轉身面對僱主。

　　「拜託，只是換個衣服要這麼久，Jeff都來了——」方家雯在看見藍未晴的裝扮後，戛然止住聲音，眼睛瞪得老大。

　　順著方家雯的視線，藍未晴低頭看自己的裝扮。她依照方家雯的要求，穿上白色印花潮T、皮背心和刷白牛仔褲。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Rocker，她還戴上皮製手環、粗獷的鐵片項鍊和鍍銀骷髏頭戒指等等配件。她甚至還穿上縫滿鉚釘的短靴，還刻意把牛仔褲劃破幾個洞，她自認為效果還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過方家雯這一關。

　　「……哇，妳看起來完全不一樣！」方家雯本來還擔心藍未晴無法勝任這個工作，但她只不過換上潮T，再戴上假髮，看起來就非常帥氣，比雜誌的模特兒還要有型。

　　「真的嗎？」藍未晴雖然對自己還算有信心，但不十分肯定。

　　「真的，看起來就和男的一樣。」方家雯開心的點頭。「真正的男人都沒有妳帥，我如果是女同志，一定會愛上妳。」

　　面對方家雯的讚美，藍未晴不知道該作何感想，這是褒還是貶？她明明是女孩子，卻被說成比男生還要帥，教她情何以堪？

　　即使如此，藍未晴也只能笑一笑，無法多說什麼。到底方家雯是她的僱主，雖然過了今天之後，她們不可能再見，但在酬勞還沒有拿到手之前，無論她說什麼難聽的話，她都必須忍耐。

　　「方小姐，因為妳要求一次到位，所以等一下在妳的前男友面前，我可能會做出比較親密的舉動，希望妳能配合。」藍未晴拿出專業架勢事先說明，免得方家雯到時候誤會她吃她豆腐。

　　「只要能成功騙到Jeff，妳要我多配合都可以。」方家雯撇撇嘴。「最重要的是能讓Jeff死心，我真受夠那個男人，一直糾纏不清，煩死人了。」

　　方家雯說這話時臉上盡是驕氣，藍未晴雖然還沒跟她的前男友打照面，卻已經開始同情這個叫Jeff的男人，要伺候方家雯這位驕縱的大小姐，一定很累。

　　「說實話，妳真的長得滿有特色，有一種雌雄同體的味道。」方家雯看藍未晴看越順眼，總覺得藍未晴深刻的五官和完美的臉型可男可女，打扮不一樣，感覺就跟著改變，更妙的是性別也會跟著改變。

　　「謝謝。」藍未晴不是很喜歡聽這樣的讚美，雖然方家雯說的是事實。

　　「別擔心，我會給妳很多錢。」方家雯打開香奈兒皮包，拿出同系列皮夾，從中取出一疊鈔票不在乎地丟到藍未晴手上。

　　「這兩萬塊是買衣服的錢，剩下的兩萬塊，等辦完事再給妳，OK？」輕藐的態度好像藍未晴是乞丐。

　　藍未晴瞬間產生一股把錢丟回到方家雯臉上的衝動，但她只要一想到恩人急著用錢，所有的屈辱她都忍得下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她需要每一塊錢。

　　她只得硬著頭皮道謝，然後將錢收進褲袋裡。方家雯雖然欠揍，但確實很大方，她雖然打扮新潮，但身上的行頭都是便宜貨，從頭到腳全部加起來不超過四千塊，方家雯卻給了五倍的錢，看在錢的分上，她就不同她計較，省得氣死自己。

　　「走吧，我們去嚇死Jeff。」方家雯伸手勾住藍未晴的胳臂，和她一起離開化妝室，朝方家雯前男友的桌子走去……

　　在此同時，陸雅量正和孫曉艾一起用餐，這是他們第二次一起吃飯，他看得出她有些緊張，沒怎麼碰盤子裡的食物。

　　話說自從一個多月前，他爺爺下達限時令以後，陸雅量就不停在找「未婚妻」。別人家的爺爺是希望找到滿意的孫媳婦，他爺爺則是要他們找到讓他「不滿意」的孫媳婦，就可以免去繼承家業的責任。

　　這條件聽起來相當痛快，陸雅量一度以為應該很容易做到。他爺爺是個挑剔的人，任何一點小瑕疵都可以挑剔半天，他只要找到一個讓老人家看不順眼的女孩子，就可以輕鬆完成任務，誰知道事情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首先，他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比起他爺爺，他某方面更挑剔，能夠忍受的範圍更小。他受不了女人太過做作，偏偏社交界的女人都非常做作。他不喜歡沒大腦的女人，偏偏有腦子的女人大多都很強勢，自以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其實只要問一個簡單的問題，例如：奶酪要怎麼做？就可以讓她們支吾半天接不上話，對他來說不具任何吸引力。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目前不想結婚。社交界的女人平日偽裝在華麗的外衣底下，把那層外衣掀開，其實個個是嗅覺敏銳的獵人，一聞到婚姻的味道，立刻進行撲殺，下手毫不留情，真正的獵人都沒有她們手腳俐落。陸雅量自詡為優雅的貴公子，但他同時也明白，自己是頭獵物。

　　一旦他開口，定會有許多妄想嫁入豪門的女子，前仆後繼朝他湧來，雖然她們自己的家族已經相當有錢，但能和陸家攀親，無疑是錦上添花，任誰都不會拒絕。陸雅量沒興趣當獵物，成天應付社交圈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子，耗時又費力，不符合成本。

　　基於種種現實上的考量，陸雅量決定找對社交圈不那麼熟悉的女孩，於是他找上許招金。他和他們全家吃過飯，對她的印象不錯，她看起來很容易操縱，害羞又客氣，長得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她夠俗氣，低劣的品味找遍社交圈絕無僅有，又是那麼天然，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

　　總之，她是最佳人選，而且不會抱怨。他可以從容地把所有事情處理完再考慮她，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當他們再次見面，她從一個穿著大紫大紅的大俗女，變成一個細緻可人的窈窕淑女，教他好失望。因為他需要的不是蛻變後的許招金，而是原先那個俗氣到令人發噱的許招金，她改變得不是時候，也不特別吸引他，她壓根兒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所幸，她似乎對他也沒有意思，甚至在點餐前就藉口離開，留給他清靜的用餐環境，挺好。

　　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孫曉艾呢？則是另一個備胎。她是他出版社的簽約作者，專寫異色小說，愛情長得什麼模樣不知道，妖魔鬼怪這方面的知識倒是懂得不少，加上個性夠尖銳、長相夠不討喜，很適合用來氣他爺爺。

　　「孫小姐。」他放下刀叉，決定直接開口請她幫忙，仔細想想他根本沒必要在許招金身上浪費時間，孫曉艾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是。」坐在他對面的孫曉艾跟著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嘴，連甜點也沒碰，似乎對他選的這家餐廳不滿意。

　　「這次的古堡之旅好玩嗎？」正式提出要求前，他先閒聊。

　　「還不錯。」孫曉艾答道。「我寫了一些大綱，還拍了不少照片，算是頗有收穫。」

　　一個多月以前他們一起用餐，她那時候說想去英國古堡尋找靈感，當時他還提議過要幫忙遭她拒絕，後來她竟然有辦法靠自己去英國生活一個月，單就這一點，他是相當佩服。

　　只是，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好人。他之所以提議幫忙，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做準備，她的志氣反而使他必須虧欠她人情。

　　「孫小姐，有件事我想請妳幫忙。」他也懶得再拐彎抹角，乾脆就直接說了。

　　「陸先生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孫曉艾問。

　　「妳能跟我回家見我爺爺嗎？」他冷靜說出他的要求，他個人是覺得沒什麼，但她的反應很大，幾乎掉下巴。

　　「陸先生，你的腦子現在清醒嗎？」孫曉艾似乎無法相信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一臉錯愕。

　　「百分之百清醒。」他肯定回道。

　　「我跟你連同今天只見過三次面，你就要帶我去見你爺爺，會不會太離譜了？」孫曉艾難以置信地看著陸雅量，他完全能理解她的煩惱。

　　「一點都不離譜。」他微笑。「我會這麼做，當然有我的理由，如果妳願意幫我的話，我再慢慢解釋。」

　　「我先警告你，我很沒有長輩緣。」孫曉艾顯然不急著聽解釋，直接提出警告，正好合陸雅量的心意。

　　「我知道。」他還是微笑。

　　「你知道還找我？」孫曉艾氣極。

　　「就是因為知道才找妳。」她的長相和個性都不是傳統的父執輩喜歡的類型，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孫曉艾聞言嘴巴張得大大的，很難想像外表挺拔、舉止優雅的陸雅量會跟她開這麼惡劣的玩笑。

　　「這麼說好了，妳擁有所有我需要的一切條件。」見她似乎還不能理解，陸雅量進一步解釋。

　　孫曉艾依舊只能張大嘴，聽他說。

　　「妳的脾氣火爆，個性倔強，說話直來直往，完全不懂得做作。」他分析她的特點。「簡單來說，妳整個人就像刺蝟，一遭到攻擊立刻反擊。」

　　「所以呢？」孫曉艾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火大問他。「你打算帶一隻刺蝟回家氣你爺爺，你也未免太孝順。」

　　「我可以向妳保證，事情絕不是像妳想的那樣。」陸雅量沒想到孫曉艾會發火，極力勸她冷靜。

　　「那是怎樣？」孫曉艾完全冷靜不下來。「你明明知道你爺爺不會喜歡我，還故意帶我去見你爺爺，那不是故意氣他嗎？」

　　「我爺爺沒有那麼容易動怒──」

　　「不管你怎麼說，她都不會去見你爺爺！」

　　孫曉艾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已經夠令陸雅量頭痛，邵杰銳這時又從旁邊殺出來，活脫脫就是一場鬧劇。

　　接下來──

　　「你管我要見誰的爺爺，又不關你的事，你這麼雞婆幹什麼？」

　　「當然有關係！妳肚子裡面正懷著我的寶貝，我怎麼可以讓我的寶貝去見別的男人的爺爺！」

　　「什麼寶貝？」

　　「親愛的，我知道妳很害羞，不好意思在公眾場合公佈這個喜訊，對我也有些誤會，但是妳放心，我來接妳了，我們趕快回去好好安慰我們的寶貝，他一定受到很大驚嚇。」

　　「誰要你來接我？放手！」

　　「親愛的，別再害羞，我們快走！」

　　「總編輯，你別聽他亂說！」

　　「不要再害羞了，我們快走！」

　　孫曉艾和邵杰銳兩人在餐廳演出偶像劇橋段，陸雅量完全沒有插手的機會，只能在旁邊當觀眾。

　　結局是，邵杰銳當著他的面把孫曉艾拖走，他成了這齣鬧劇中唯一的受害者。

　　……算了。

　　看著孫曉艾和邵杰銳兩人的背影，陸雅量重重嘆氣。他的備胎就這麼沒了，不過這或許不是什麼壞事，看孫曉艾的態度，就算她願意幫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胎，到時候更危險。

　　陸雅量聳聳肩正準備拿帳單走人，這時他右手邊的桌子剛好發生了一些事，於是又坐下。

　　「Jef，打個招呼吧！這是我的新男友，藍未晴。」

　　「Hi，我是小雯的男朋友，你好。」

　　隔壁桌顯然也在演戲，演出的戲碼也很常見——新舊男友大對決，只是出場的演員相當特別，這也是引起陸雅量關注的原因。

　　「她……是妳的男朋友？」名叫Jeff的可憐男人，睜大眼看著女友的新歡，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嗯。」方家雯點點頭，笑得非常愉快。

　　「但是、但是她是女的啊！」Jeff指著藍未晴誇張的鬼叫鬼叫，音量之大，整個餐廳的人都聽見了，紛紛掉頭過來看他們。

　　藍未晴終於知道方家雯為什麼急著甩掉Jef，反應遲鈍也就算了，長得一副小鼻子小眼睛加上愛大驚小怪，換作她，她也不要。

　　「那又怎麼樣？」方家雯親密地挽住藍未晴的手臂，向前男友示威。「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我就是喜歡女的，怎麼樣？」

　　「不可能！」Jeff大受刺激。「妳明明就喜歡男人，還跟我說過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同志，發誓絕不可能發展同性戀，妳都忘了？」

　　對於女友說過的話，Jeff每句話都背牢，說實話，還挺感動人的，至少這代表他有把方家雯的話聽進耳裡。

　　「我有說過這些話嗎？」方家雯雙手一攤，不認帳。「我忘了，抱歉。」

　　「小雯，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Jeff激動的大叫。「就算妳想甩掉我，也不必故意帶一個女人假裝是同性戀，妳以為我看不出來妳是在演戲嗎？」

　　說Jeff笨，他還挺聰明的，一眼就望穿她們是在演戲。

　　「你用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們在演戲？」方家雯回嗆。「我們可是很相愛，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Darling，妳說對不對？」

　　方家雯演上癮，藍未晴幾乎沒開口的機會，只能在旁邊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藍未晴不會演戲，更厭惡騙人。她寧可做些粗重的工作，一塊錢、一塊錢腳踏實地的累積財富，也不想用欺瞞的方式賺錢。

　　然而事與願違，為了趙阿姨，她終究還是不得不接下這個case，幫忙演出這場鬧劇。

　　「妳少騙人了！」當他是傻瓜啊，他哪有這麼好騙。「妳不可能是蕾絲邊，說妳們的感情有多好也都是妳自己在講，妳的『男朋友』跟道具一樣動都不動，說妳們有多親密我才不信。」

　　「你神經病，誰會在公共場合摟摟抱抱？」方家雯一邊回嘴，桌子底下的腳一邊猛踢藍未晴，要她想想辦法。

　　藍未晴能有什麼辦法？她第一次扮演女同志，她會的也就那一百零一招，還是從電視上學來的。

　　只見她伸出手圈住方家雯的脖子，很帥氣地將她一把拉過來，低頭吻她。

　　方家雯瞪大眼睛，Jeff的眼珠子當場掉下來，餐廳裡所有人，無論是客人或服務生全都停止動作，目光全投向他們這一桌。

　　「哇！」

　　餐廳到處傳來驚嘆聲，只能說現在的年輕人太大膽了，公開自己是同性戀已經夠有勇氣，還在公眾場合親熱，老一輩根本無法想像。

　　每個人都以為藍未晴真的吻了方家雯，從Jeff的角度完全看不出破綻，陸雅量倒是看得很清楚，藍未晴使用了電視劇中常用的借位手法，用身體和臉掩蓋過去，大家都被騙了。

　　現場清楚真相的，除了藍未晴和陸雅量以外，還有方家雯，她也被藍未晴的舉動嚇了一跳，此刻心臟還怦怦跳。但讓她心跳不止的原因，卻是藍未晴她那離得超近的嘴唇，她的嘴唇飽滿而性感，頗有安潔麗娜裘莉的味道，多少女人刻意打玻尿酸都達不到她的效果，她卻是天生的，非常誘人。

　　方家雯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同性戀的產生，因為有些同性的人真的比異性還要更教人心動。

　　「妳、妳們在幹什麼？快停下來！」大家都已經開始交頭接耳，討論接下來的劇情發展，Jef這才如夢初醒，推開椅子、站起來手指著她們大吼大叫。

　　藍未晴是第一次演戲，事實證明她的演技不錯，把所有人都唬過去，應該可以交差。

　　她也跟著推開椅子站起來，抬高下巴擺出一副想幹架請便的樣，把方家雯迷得半死。

　　Jeff被藍未晴挑釁的舉動嚇到，她的打扮中性帥氣也就算了，還一臉傲氣是想怎麼樣，以為他會怕她嗎？

　　是男人就該動手搶回自己的女朋友，問題是他的對手是個女人，他如果真的出手打人，會不會鬧出人命？

　　藍未晴其實也只是裝腔作勢，畢竟她若不趕走Jeff，就拿不到剩下的酬勞，兩萬塊可不是小數目，無論如何她都要拿到手。

　　大家都只是做做樣子，偏偏就是有人不識相跳進來攪局。

　　方家雯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竟然站起來踮高腳尖，雙手勾住藍未晴的脖子吻她。

　　這下換藍未晴癡呆，陸雅量瞇眼。他原本以為她們兩個人在演戲，如今看方家雯的反應，她好像真的喜歡上藍未晴。

　　「放開小雯！」Jeff大受刺激，他的女友竟然這麼熱情的吻一個女人，這還像話嗎？不教訓一下那個假男人，他的面子要往哪裡擺？

　　Jef大步一跨，舉起手就要打藍未晴，未料手臂在半空中遭到挾持。

　　他轉身過去看誰這麼好管閒事，敢插手Jef大爺教訓情敵。

　　藍未晴這時終於反應過來將方家雯推開，方家雯完全不知道自己惹禍還嘻皮笑臉，對自己引起的騷動感到洋洋得意。

　　如果情況不是這麼危急，藍未晴一定賞給方家雯一巴掌，看她還覺不覺得好玩。

　　她用袖子抹嘴，沒來由的感到噁心，恨死方家雯。她同時納悶，Jef怎麼會安靜無聲，直到定神看向對方，恍然明白Jef為什麼突然變成啞巴。

　　出手幫她的男人，很帥很帥，套句網路鄉民的用語——帥到沒天理，而且氣質出眾，一般男人跟他沒得比。她有一百六十七公分高，但他竟還高出她整整一顆頭，她猜他身高至少一百八十四公分以上，身材挺拔宛如男性時裝雜誌走出來的模特兒，這樣的男人不要說女人，就算男人也會看到呆掉。

　　「出手打女人，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陸雅量加重手力，掐得Jeff哎哎叫。

　　「我知道了，你放手。」Jeff痛得頻頻抽氣，陸雅量看起來好像沒出力，實際上力氣大到足以扭傷Jef的手。

　　「你得先跟這位小姐道歉，我才能放開你。」陸雅量十分講究禮節，這可苦了Jeff，他的手已經開始發麻。

　　「我為什麼要跟她道歉──」

　　「快說對不起，否則我會將你直接送到警察局，以現行犯處理。」陸雅量維持貴公子形象，連狠話都說得那麼優雅。

　　「你不敢——」

　　「要我現在就打電話，請警車將你載走嗎？」陸雅量用空出來的那隻手，從西裝口袋中掏出手機，打開螢幕用手指撥幾下，開始翻通訊錄，Jef的臉都綠了。

　　「好好，我跟她道歉，你別叫警察。」要是讓他老爸知道他又惹事，非抓了他的皮不可。

　　「對不起，我不該出手打妳。」Jeff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藍未晴道歉，藍未晴點頭接受他的道歉，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過去就算了。」她現在只想趕快拿到錢，然後走人。

　　陸雅量這才鬆開對Jef的箝制，轉而關心藍未晴。

　　「妳還好嗎？」他一語雙關，不過藍未晴聽不出來，以為他只是純粹問候。

　　「我沒事。」她對他淺淺一笑，豐勻粉透的嘴唇引人遐思，陸雅量注意到她的下巴有道淺淺的凹痕，很美，在一般女人身上不多見。

　　「那就好。」他也回她一個微笑，嘴角往兩邊揚起的弧度優美無比。藍未晴的心臟莫名受到衝擊，心跳瞬間從八十加速到一百。

　　她別過頭，避免被陸雅量看到她臉紅，她現在扮演的是女同志，還是偏男性角色，萬一臉紅被看見會穿幫，她不藏不行。

　　「咳咳，謝謝你。」藍未晴刻意把聲音壓低，陸雅量凝視了她的臉好一會兒，淡淡說道。

　　「那麼，不打擾了，我先走了。」他轉身面向Jeff。「還有你，也一起走吧！」

　　「我？」Jeff一臉錯愕。「我為什麼──」

　　「要我叫警察嗎？」陸雅量挑眉。

　　「不、不，我馬上離開。」Jef支支吾吾的回道。

　　陸雅量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很有「禮貌」的將Jeff帶出餐廳，他們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口，餐廳內到處傳來驚嘆聲。

　　「哇，那個人是誰？好帥哦！」

　　「而且好有氣質。」

　　「又好有氣魄。」

　　「還見義勇為。」

　　「不曉得有沒有女朋友……」

　　餐廳裡的所有女性都成了陸雅量的粉絲，只有兩個人例外，一個是藍未晴，另一個是方家雯，對她來說，現在的藍未晴可比陸雅量有魅力多了。

　　「方小姐，我已經幫妳趕走妳的前男友，現在可以把錢給我了吧？」藍未晴和方家雯在Jef走人後跟著離開餐廳，兩人此刻就在餐廳的外頭，進行最後的交易。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方家雯事後居然不認帳，藍未晴相當不滿。

　　「妳提出來的要求，我都幫妳做到了，妳還有什麼條件？」雖然過程有些混亂，但任務總算順利完成，她沒有資格跟她談條件。

　　「我突然發現同性戀也不錯，乾脆妳來當我的男朋友吧！應該會很好玩的。」方家雯不改輕浮本色，前任男友前腳剛離開，她後腳就忙著物色新對象，只是這回更離譜，竟然找上藍未晴。

　　藍未晴氣得當場就想給方家雯一巴掌，但她知道那只是白費力氣，像方家雯這種遊戲人間的富家女，就算手打到殘廢也打不醒她。

　　「把錢給我。」她伸長手跟方家雯要錢，方家雯沒看出她正忍著脾氣不發作，不知死活的跟她打哈哈。

　　「如果妳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妳要多少錢我都給妳。」方家雯以為金錢萬能，也對，藍未晴正是為了錢才答應假扮女同志，但她可沒有打算跟她糾纏不清。

　　藍未晴冷淡的看了方家雯一眼，放下手轉身就走，方家雯不禁傻眼。

　　「妳、妳不要錢啦？」方家雯在藍未晴身後大叫。「兩萬塊耶，妳不要嗎？」

　　沒錯，她是很缺錢，換作是以前的藍未晴，她就算是用搶的都要方家雯掏出這兩萬塊來。

　　但現在……

　　「留著給妳下一任的男朋友花吧，我不稀罕。」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方家雯一個人在後面跳腳。

　　「藍未晴，妳敢這樣羞辱我，我一定會報復回來！」

　　開玩笑，到底是誰羞辱誰？藍未晴只要一想到方家雯碰過她的嘴唇就想吐，她不該接下這個case。

　　藍未晴和方家雯之間的對話，和她最後瀟灑的舉動，陸雅量一樣也沒漏掉。

　　一如他猜想，她們果然是玩假的。

　　基於一種說不上來的理由，陸雅量就是很難不注意到藍未晴，也因為這個說不上來的理由，他留下來靠在餐廳的外牆，自暗處觀看後續。

　　後續沒教他失望，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藍未晴會死纏著方家雯要錢，畢竟她差點因為她輕浮的舉止挨了一拳，就算是多拿一些報酬也不為過……咦？

　　陸雅量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想法，荒謬，但絕對可行。

　　他連忙直起身，跨大腳步追趕藍未晴，她卻消失在巷口的轉角，等他追到巷口，只看見熙攘的人群，不見她的蹤影。

　　該死，晚了一步。

　　看著往來的人群和不時停靠在路邊的公車，陸雅量懷疑藍未晴或許就是搭上其中一輛公車，而他不可能像偶像劇中的男主角追著公車跑，何況他也不知道她搭哪一路公車。

　　他只能認命喊game over了嗎？

　　想起爺爺的命令，再回想這一個多月來曲折的「尋妻」過程，陸雅量不禁嘆氣。

珮嘉

第三章

　　一如陸雅量所猜想，藍未晴確實是搭公車回家。

　　她和方家雯分開沒多久，公車就來了，她是邊跑邊揮手追公車才搭上公車的，當陸雅量追到巷口，公車剛好關上車門，兩人就這麼錯身而過。

　　為了方家雯這個case，藍未晴折騰了一天，早已經累了，現在她只想趕快回房間，躺下來好好休息，明天她還得去女僕店代班，又得站一天。

　　「我回來了。」她拿出鑰匙打開公寓的門，跟好友打招呼，她跟她最好的朋友阿寶共同租下這間小小的公寓，當作住家以及工作室。

　　「小晴。」阿寶轉過頭看藍未晴，清秀的臉龐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這次是男主角死掉，還是女主角掛點？」藍未晴把門關好鎖上，老練地問好友。

　　「都不是。」阿寶搖頭。「男主角想保護女主角，但女主角想保護另一個男人，男主角怕她到另一個男人身邊，緊緊抱住女主角，說了一聲：卡機碼！然後我的眼淚就流下來。」

　　「卡機碼」是韓文的「不要走」，藍未晴雖然不懂得韓文，但聽久了也懂得它的意思。

　　「妳的淚腺太發達了。」藍未晴拿阿寶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是個死忠的韓劇迷，用盡各種辦法追劇，現在韓國正在上映什麼連續劇她統統知道，追劇追得相當勤快。

　　「真的很虐嘛！」雖然說虐虐更健康，但也已經虐過頭。「我真的恨不得背上插一對翅膀，飛到韓國去揍編劇。」

　　幹嘛虐她的偶像啊，太過分了。

　　「不過幸好這集結束的時候男女主角有擁抱，不然我的日子真的沒辦法過下去。」還要再等一個星期才能看到下一集，好痛苦，她又不懂得泡菜文，只能靠懂得韓文的網友及時翻譯。

　　「妳兩台電腦、兩台螢幕跳來跳去的看，不會眼花嗎？」藍未晴真的很佩服阿寶他們這些韓劇迷，為了看劇，上網參加大陸的貼吧，然後吧主還開直播樓看文字直播，完全不怕辛苦。

　　「一點也不會。」阿寶堅定的搖頭。「我左眼看翻譯，右眼看劇情，眼珠子靈活的咧！」

　　「是啊，哪一天變成鬥雞眼，別說我沒有警告過妳。」藍未晴累到連回房間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就倒在沙發上休息。

　　「妳看起來很累。」阿寶揉揉鼻子，擔心說道。

　　「累斃了。」藍未晴嘆氣。「本來我就不會騙人，又遇到神經病，差點沒有瘋掉。」

　　「誰是神經病，男的還是女的？」case是阿寶接的，十分清楚工作內容。

　　「都是。」藍未晴無力回道。「男的不分青紅皂白出拳打人，女的嚷嚷著要搞同性戀。」

　　「那真的是神經病。」阿寶點頭。「怎麼可以——什麼，妳被打了？！」

　　阿寶一聽見藍未晴遭遇暴力事件，馬上衝到沙發捧起藍未晴的臉左看右看，擔心她漂亮的臉蛋掛彩。

　　「差一點。」藍未晴拿開阿寶的手，不是很習慣被人碰。「都怪方家雯發神經突然吻我，她男朋友看到抓狂就揮拳打我，但沒打中，因為有個陌生男子中途出手阻止。」

　　「英雄救美？」阿寶不愧是韓劇迷，馬上就聯想到浪漫的橋段。

　　「呃，算是吧！」藍未晴無法否認整件事情確實有那麼一點浪漫的成分。

　　「什麼叫做算是，根本就是好不好？」阿寶抗議。「人家出手救了妳，妳還不好好謝謝人家。」沒禮貌！

　　「我有說謝謝。」藍未晴不自在地解釋，人際關係向來是她最弱的一環，所以她才把所有連絡工作都交由阿寶處理，自己只負責執行。

　　「才怪，妳的態度一定很僵硬。」阿寶很了解她。「對了，那個男人長得帥不帥？」

　　藍未晴早知道阿寶接下來一定是問這個問題，她被韓劇教壞了，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帥。」為了阻止好友再問下去，藍未晴很想否認，但她首先就騙不了自己，只得照實說。

　　「我的天！」阿寶的反應超級誇張。「妳有沒有留手機號碼給他？不不不，妳不可能幹這種事，那……他有沒有留手機號碼給妳？有的話順便給我。」

　　說時遲，那時快，阿寶已經掏出手機準備輸入陸雅量的手機號碼，藍未晴簡直哭笑不得。

　　「妳應該關心的是我差點被打這件事，還有，今天的酬勞被劫了，本來應該還有兩萬塊，結果只拿了一半。」藍未晴從牛仔褲口袋拿出兩萬塊交給阿寶，阿寶接過千元大鈔數了數，剛好兩萬塊，是她和方家雯當初說好的酬勞。

　　「沒少嘛！」二十張千元大鈔，每一張都在。

　　「妳沒把我身上的行頭算進去，這身行頭花了四千塊，得扣掉才行。」藍未晴比阿寶會算帳，她的人際關係或許不行，數理卻很在行，這麼簡單的算術自然難不倒她。

　　「對厚！」她忘了計算成本。

　　阿寶拚命敲自己的腦袋。

　　「算了。」藍未晴阻止好友，怕她敲成智障。「只要不必再和方家雯糾纏不清，少賺一些也無所謂。」

　　「那個任性的大小姐真的想和妳搞同性戀？」阿寶本來不想接這個case，但她考慮藍未晴需要用錢才勉強接下，誰知道會遇見神經病，衰到爆。

　　「嗯。」藍未晴點頭。「她以為可以用另一半酬勞威脅我，我馬上走人不要那兩萬塊，她氣得跳腳。」

　　「幹得好。」呿，她家有錢了不起啊，還以為什麼都可以用錢買，爛人！

　　「我也是這麼想。」不愧是好朋友，想法都一樣。「我只要一想到她竟然碰過我的嘴唇，我就忍不住反胃。」

　　「快去刷牙漱口，把那噁心的味道洗掉。」換作她早就吐了，小晴還撐得住，厲害。

　　「不過，趙阿姨的房屋貸款快到了，少賺了這兩萬塊，影響很大耶！我怕到時候會不夠繳貸款。」阿寶很擔心。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趙阿姨的房子被銀行收去，房子是趙阿姨的家，也是她的命，失去了那棟房子，趙阿姨會崩潰，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離房貸最後繳款期限還有十天，我們只好多接case、努力工作了。」阿寶雙手握拳，為自己打氣，也為藍未晴加油。

　　藍未晴其實很感謝阿寶，因為她不欠趙阿姨任何人情，她之所以這麼熱心，完全是基於朋友的義氣，因為她知道趙阿姨對她的意義，也盡全力幫她。

　　她有阿寶這個朋友，是她的福氣。氣人的是，她明明很感謝阿寶，卻無法暢快說出內心的感謝，她自己也很懊惱。

　　「我去洗澡了。」為了買身上的行頭跑了一整天，最後還被硬拗尾款，越想越沒勁。

　　「快去。」阿寶一邊趕人，一邊回到電腦前參與粉絲間的熱烈討論。

　　「哈哈哈，這則評論真好玩，我也是這麼想！」然後就看見她用媲美駭客的打字速度，回應該則評論。

　　藍未晴搖搖頭，想不透韓劇有什麼好迷的，只會教人作夢，完全不實際。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睡衣到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一頓熱水澡，接著刷牙洗臉準備睡覺。

　　在漱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多漱幾遍，就怕方家雯的味道還留在唇上。

　　妳還好嗎？

　　陸雅量的臉這時忽地躍入她的腦海，藍未晴愣了一下，錯愕地看著鏡子。

　　她彷彿看見陸雅量站在她身後，低下頭，貼著她的耳朵說話。

　　沒事就好。

　　藍未晴的耳朵瞬間轉紅，心跳得飛快，她連忙將口中的水吐掉，匆匆放下盥洗用具，飛也似地逃離浴室。

　　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跟那個男人只有一面之緣，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藍未晴不明白心跳意味著愛情，也不認為自己能得到愛情，因為她的人生從未放晴，總是灰濛濛。

　　※※※※

　　次日，週末。

　　這本是上班族休息放假的日子，但對於某些行業的人卻是最忙碌的時候，那就是服務業。

　　「糟糕，快遲到了！」藍未晴身穿紅色的連身裙洋裝，腰間圍了一條可愛的白色花邊圍裙，黑色的花邊長襪高及大腿，一身女僕裝扮煞是可愛。

　　她跑步追公車，鑲著白色花邊的蓬蓬裙在空中散成一朵美麗的花朵，她的長髮隨著她的腳步飄呀飄，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引來過往行人行注目禮。

　　「等等我，司機先生！」她邊跑邊朝公車揮手，可惜今天她的運氣不佳，司機沒有看見她，噗一聲地把車開走。

　　「呼呼！」藍未晴跑到快喘不過氣，仍然追不上公車，懊惱得快要死掉。

　　這兩天一定是黃曆上的大凶日，沒一件事是順心的。昨天晚上她因為一直莫名想起那個男子，翻來覆去搞到三點才睡。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累，兩個鬧鐘都叫不醒，當她睜開眼睛，已經十點半，而她必須在十一半點以前到達女僕店，否則就算遲到。

　　她是代班，怎麼可以遲到？萬一遲到可是會害到她的僱主，也會影響工作室的聲譽，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遲到，但是搭計程車又很貴，從這裡到女僕店，最少也得花兩百多塊的計程車費，她今天的代班費也不過一千塊，搭一趟計程車就要花掉四分之一的代班費，真的很划不來。

　　藍未晴猶豫要不要攔計程車，她的身材高挑纖細，完美比例穿起俏皮的女僕裝，顯得她的雙腿更加修長，不只行人，連開車路過的駕駛都要多看幾眼。

　　難得的假日，陸雅量一樣忙碌，他和英國客戶約好在飯店大廳碰頭，此刻正開車前往飯店的路上。

　　飯店和他的住處剛好是在相反方向，這一帶算是發展比較緩慢的地區，他很少來，他的英國客戶應該也是沒搞清楚狀況，才會下榻在這地區的飯店，這會兒應該後悔了。

　　陸雅量開著他的銀色保時捷敞篷跑車，穿梭在車陣之中，有如子彈般的外型流暢而優美，完全符合陸雅量對車的要求。

　　他修長的十指操縱著方向盤，本來想踩油門一舉加速，沒想到會遇見公車阻礙，於是只好減速。

　　又是公車，老是衝出來礙事。

　　陸雅量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尋找藍未晴不著，只看見往來公車的情景，不由得苦笑。

　　他不得不佩服爺爺的功力，能把他搞得雞飛狗跳，他這一個多月來對女性注目的次數，恐怕比他從小到大加起來都多，差點連公車都得追了。

　　前面的公車好不容易才開走，他正打算用力踩油門的那一剎那，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昨天他怎麼追都追不上的藍未晴，竟然就站在公車站牌旁，好似正為了某件事下不了決心的模樣。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眼花，因為她看起來跟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樣。昨天晚上她還是個帥氣的女同志，今天早上立刻變身為一個嬌滴滴的女僕，一頭長髮光亮烏溜，就算現在馬上進攝影棚拍洗髮精廣告也絕對夠格，昨晚她可是頂著一頭咖啡色的短髮，絕不像今天這般美麗。

　　陸雅量搖搖頭，心想她的變化也未免太大了，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他感嘆的時候，藍未晴終於下定決心忍痛搭計程車，揚手一揮，立刻就有，小黃靠邊停下。

　　她伸手打開車門坐進計程車，當著陸雅量的面揚長而去。

　　陸雅量這才回過神，重踩油門追上去，發誓這回絕不再跟丟。

　　說來好笑，向來只有女人倒追他的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勤快追女性，還是追同一個人。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如果是到一般家庭幫傭，她這一身打扮也太過火，完全就是想引誘男人。

　　陸雅量壓根兒把見客戶的事忘了，這對他來說是破天荒，他對時間的絕對要求，也在這一刻成為歷史。

　　他同時發現自己頗有當狗仔的天分，直到他踩下煞車，他都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成了跟蹤狂。

　　「女僕店。」他看著頭頂上的招牌，差點唸不出口，作夢都沒有想到藍未晴會來這種地方上班。

　　也對，總比去色誘流口水的男僱主好。

　　有了昨天晚上的經驗，藍未晴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嚇不倒他，讓他感到痛苦的是自己要不要進去女僕店？

　　頭痛。

　　陸雅量單手撐住額頭，感覺兩股力量在他的腦子裡打架。一股力量叫他別進去，進去會被貼上宅男的標籤，他優雅的形象即將毀於一旦。另一股力量則是不斷提醒他，想達成目的之前必須先付出代價，即使必須捨棄他一貫堅持的優雅。

　　……好吧，另一股力量贏。

　　陸雅量決定速戰速決，儘快把事情辦好。

　　他找地方停車，通常他不會把這麼昂貴的跑車停在路邊的停車格，但為了節省時間，他只好冒險。

　　在女僕店的門口停下腳步，陸雅量真正的冒險才正要開始，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完全有別於他的生活的世界。

　　他打開門走上二樓，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面巨型佈告欄，上面貼著許多女僕的照片，以及店內信息。

　　他走到佈告欄前面看了一下上面的照片，沒看見藍未晴，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難道他認錯人？

　　陸雅量對自己的眼力深具信心，但藍未晴忽男忽女，看走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麼說來，他還要不要進去？

　　「歡迎回到wonderfaul，請問主人今天是幾位呢？」他還在遲疑，背後隨即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甜得可以把人融化。

　　「謝謝妳，我不是……」陸雅量轉過身，本來想拒絕女僕店員的招呼，卻意外見到藍未晴。

　　「你……」藍未晴也很驚訝，她從未期盼會再見到陸雅量，他的身影困擾了她一整夜，她並不想見到他，以免自己又難以入眠。

　　原來他真的沒認錯人。

　　看著藍未晴精緻立體的五官，陸雅量不由得感嘆造物者的神奇。有些男人長相絕對的男性化，有些女人就算理小平頭、穿上大T恤和垮褲還是女人，只有少數人如藍未晴擁有可男可女的特質，也不是中性，而是只要做不同性別的打扮，就可以瞬間改變身分。

　　比如現在，她只是把頭髮放下來，穿上可愛的女僕裝，再化上一點淡妝，就非常漂亮、可愛，比正宗的櫻花妹還要更吸引人。

　　「又見面了，藍未晴小姐。」陸雅量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些男人會喜歡上女僕店，單單女僕們可愛的裝扮就足以令人心動，更何況她們的服務又是那麼親切。

　　「你、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藍未晴驚訝地張開小嘴，小巧飽滿的嘴唇引人遐思，不難理解方家雯為什麼會纏著她不放。

　　「昨天晚上我就坐在妳旁邊，你們三個人之間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他微笑解釋，藍未晴的心跳速度又突然暴衝，恐怕早已經超過一百。

　　「就算這樣，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工作的地方。」近距離看他，他給她的壓迫感更重，身高也好像比她預想中還要高上一、兩公分。

　　「這完全是巧合。」不要誤會。「我剛好開車經過公車站，看見妳搭計程車，才一路跟過來。」

　　說穿了，他根本是個跟蹤狂，只是這個跟蹤狂太有魅力，她單單只是面對他，就忍不住發抖。

　　「你找我有什麼事？」既然他都承認自己是跟蹤來的，一定有事情找她。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也很難長話短說，總之，妳有空嗎？」他一開口就是邀約，藍未晴一連眨了好幾次眼睛，都無法反應過來。

　　「啊？」

　　「如果妳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但不是這裡。」他沒打算進到店裡接受服務，也謝天謝地在門口就遇見她，省得他還得破例。

　　「可是，我剛剛上班。」陸雅量提出邀約讓她的心情變得很複雜，下意識就想躲他。

　　「不能請假嗎？」陸雅量聞言皺眉，很想趕快把事情解決。

　　「不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今天是假日，店裡很忙，我不能隨便請假。」

　　藍未晴相當不給陸雅量面子，陸雅量雖然覺得不快，卻很欣賞她認真負責的態度。

　　「好吧！」最近他老是被拒絕，幾乎快養成習慣，不是好現象。「既然妳現在不方便，那就——」

　　鈴～～鈴～～

　　手機的鈴聲，打斷陸雅量接下來要說的話。

　　「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他不耐煩地拿出手機，一邊向藍未晴道歉。

　　「沒關係。」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拿手機的手，他的手指又長又漂亮，應該會彈琴。

　　「Hello？」陸雅量看到手機螢幕上的號碼，暗暗詛咒了一聲，他竟然忘了和英國客戶的約會，真該死。

　　「……」

　　「Jason,I am very sorry!It's all my fault,I forget to call you……」

　　接下來就看見他落了一長串英文，藍未晴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她的顧慮是對的，像她這種人不該和他有所交集。

　　她悄悄轉身，想趁著他和人講手機的時候開溜，陸雅量看穿她的意圖，伸手攫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

　　藍未晴當下的反應是甩開陸雅量，但他的手臂強而有力，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抵抗，她只能無助地看他結束和對方的通話，將手機收進西裝口袋。

　　「我話還沒說完。」陸雅量放開她的手腕，藍未晴揉揉被他抓疼的地方，都紅了。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她一邊問他一邊瞄向店門口，好怕被店長看見以為她在閒聊，害她的僱主挨罵。

　　「妳幾點下班？」這樣下去不行，他需要不被打擾地跟她好好談，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點。

　　「晚上九點。」她心中的不安加深，考慮八點半就落跑，讓他找不到她。

　　「那我晚上九點準時來接妳。」他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晚才下班，不過服務業本來就辛苦，工時也長。

　　「好。」反正那個時候她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他愛接誰就接誰，她管不著。

　　「我先走了。」他隨意打個招呼後，隨即轉身下樓。

　　藍未晴昨晚就發現他的背影非常好看，肩寬臀窄，腿也比同等身高的男人還要長，和歐美男模特兒是一樣的比例，根本是一件活的藝術品。

　　拜託，要是我有機會遇上這麼棒的男人，一定會想辦法跟他要電話，死命倒追他！

　　她想起阿寶的話，今天早上她還在抱怨她不夠意思，自己不要也該為她這個好朋友謀福利，虧她這麼努力幫她。

　　當時她只能說抱歉，現在她還是只能說抱歉，畢竟不是人人都能當韓劇的女主角，她就擔當不起。

　　她不知道他有什麼話要跟她說，但理智告訴她，最好跟他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她選擇相信理智。

　　「nami！」店長見她那麼久都不進店裡服務客人，果然出來叫她。

　　「來了！」她小跑步跑進店裡，將陸雅量短暫拋在腦後。

　　假日女僕店經常都是一位難求，在經過一整天的忙碌以後，終於也到了打樣的時間。

　　「主人請小心慢走，記得要常常回來哦！」

　　店裡的女僕們一個長得比一個甜，藍未晴自認為不屬於甜美型，在這地方工作壓力很大。

　　「店長，我有事情可以先走嗎？」藍未晴偷瞄一下手錶，八點四十分，如果不想被陸雅量抓到得快溜。

　　「好，妳走吧！」店長回道。「只剩清潔工作，也用不到那麼多人，妳先走沒關係。」

　　店長為人不錯，看得出來藍未晴對女僕服務生的工作不熟，反正她也只代一天班，不要求這麼多。

　　「謝謝店長。」藍未晴跟店長鞠躬後，馬上跑到置物櫃找包包，躲進廁所換上T恤和短褲出來。

　　「請妳幫我交給nami。」換好衣服後，她將換下的女僕制服交給店長，請她轉交給她今天的僱主。

　　「我會幫妳交給她。」店長收下制服，對她笑了笑，藍未晴回她一個微笑，不經意瞥見牆上的可愛掛鐘，八點五十分，暗暗叫了一聲不妙。

　　「我得走了，再見店長！」她飛也似地閃人，店長在後面看都替她擔心會摔下樓梯。

　　藍未晴刻意將頭髮綁成馬尾，又換上輕便的衣服，還提早十分鐘下班。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躲陸雅量。他是個危險人物，雖然她無法確切指出他哪裡危險，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躲避，甚至隱藏起來。

　　她衝到一樓打開一樓的小門左右看了一下──他還沒來，太好了！看來她能順利躲過。

　　藍未晴鬆了一口氣，打開門放心走出去。在室內吹了一整天的冷氣，外頭的空氣就是不一樣，雖然悶熱但是新鮮，她就愛這種自然的感覺。

　　她深深吸入一口新鮮空氣，腦海中浮現出趙阿姨的身影和她溫暖的微笑。

　　小晴，我做了水果奶酪，妳快過來跟小綠一起吃！

　　趙阿姨總愛站在院子的落地窗前，招呼她去廚房吃點心，那時候的空氣就和今天一樣悶熱。

　　最近一直忙著賺錢，都沒能去探望趙阿姨，改天一定要找時間去看她！

　　藍未晴下定決心，等她湊足錢付房貸，她一定要去探望恩人。

　　她邊走邊想，沒有注意到路邊停著一輛超炫的跑車，陸雅量正雙手抱胸靠坐在前方的車蓋上，看著她從他身邊走過。

　　「下班了？」他在她身後出聲，藍未晴的身體瞬間僵掉，足足過了五秒鐘才有反應。

　　「你、你……」她轉過身看向陸雅量，他已經脫掉白天的西裝，換上輕便的黑色襯衫和牛仔褲，在銀色跑車的襯托下，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

　　「還不到九點，看來是提早下班了。」他故意低頭看錶，然後再抬頭凝視藍未晴。

　　兩個人雖然相隔一段距離，但陸雅量的視線卻緊得沒有絲毫縫隙。

　　藍未晴突然覺得很緊張，心臟沒來由地狂跳，空氣明明很新鮮，她卻覺得吸不到氧氣，好想就這麼昏過去算。

　　陸雅量放下手臂直起身，朝她慢慢走去，這一刻她只想逃。

　　「把妳的手機拿出來。」

　　她以為他想跟她說什麼話，結果卻是要她的手機？

　　「啊？」這個男人真的有教人吃驚的本事，今天找到女僕店已經嚇過她一次，現在又來一次。

　　「本來以為妳很老實，沒想到妳也會騙我。」他伸出手，下巴朝她的包包點了點，藍未晴只好拿出手機。

　　「什麼意思？」她什麼時候騙他？亂說。

　　「妳想偷溜不是嗎？」他反問藍未晴，問得她一愣一愣的。

　　「那、那是……」她忍不住臉紅，原來他早看穿她的意圖，才會提早來逮人。

　　「把妳的手機號碼給我。」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等著輸入她的手機號碼。

　　「只是談話，不必非得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吧！」她不想跟他有所牽扯……

　　「給我。」他懶得聽她辯解，她有逃跑紀錄，說話不能盡信。

　　藍未晴猶豫著該不該給他，陸雅量乾脆拿過她的手機，撥打自己的手機，還是有辦法弄到她的手機號碼。

　　「這位先生……」

　　「我叫陸雅量。」他玩了一陣子手機，才把手機還給她，藍未晴接過手機，連絡人名單上已經列上他的大名，完全就是強迫中獎。

　　「好吧，陸雅量先生。」敗給他了。「你要跟我說什麼話，請現在說，我會認真聽。」

　　她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她分明就是打算認真聽、隨便做，他可不想白費口舌。

　　「這個地方不方便，我們到別的地方。」他可沒有在路邊談事情的習慣，和他優雅的形象嚴重不符。

　　「不必了。」她也沒習慣隨便跟男人走。「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我不想去別的地方。」

　　她比他想像中倔強，看來他也只能在這裡說了。

　　「我想和妳談一筆交易。」他為她放棄和客戶的約會，為她客串跟蹤狂，為她走進女僕店，為她提早半個鐘頭到，如今又得在路邊談事情。才短短一天他為她破了這麼多次例，也許他才該遠離她。

　　「什麼？！」但就藍未晴的立場，她才覺得他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我全都看見了，妳收錢假裝女同志，幫那位任性的大小姐趕走男友，今天又到女僕店代班，所以我猜妳應該是開那種專門接case替人辦事的個人工作室，對不對？」陸雅量到底在商場廝混了幾年，只要給他一小部分，就能大致上拼湊出全部輪廓，還不容她否認。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代班？」她沒說啊！

　　「我下午打電話給店長確認過，她說妳只是代班。」陸雅量做事毫不含糊，藍未晴還是頭一次遇見他這種人，對他的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你想跟我談什麼交易？」現在她只想趕快走人，一分鐘都不想和他在一起。

　　「請妳假扮我的未婚妻。」他說。

　　儘管今天她已經被他嚇很多次，仍是無法避免張大眼睛。

　　「我爺爺要我帶一個未婚妻回去見他，但是我不想惹麻煩，所以這是最好的辦法。」他不懂她為什麼驚訝，畢竟她都可以扮演女同志了，只是假裝是他的未婚妻，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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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他口中的「麻煩」指的是女人。也對，看他的穿著、他用的手機，以及他開的車子就可以判斷出他的身價，他不想這麼早就被女人纏上也是情有可原，一般富家子弟都像方家雯一樣愛玩，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踏進婚姻的墳墓。

　　「你要我去見你爺爺？」她對他徹底失望，原本她還以為他跟別人不一樣，結果也是一丘之貉。

　　「沒錯。」陸雅量點頭。「我要妳假扮我的未婚妻和我一起回去見他，不過不能給他好印象，總之情況挺複雜的，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再慢慢解釋——」

　　「不必了，我不做這筆交易，你找別人吧！」她沒時間聽他慢慢解釋，只想趕快走人。

　　「為什麼？」他不懂她憑什麼拒絕，他會給她很多的報酬，多到她吃驚。

　　「因為我不想騙人！」她火大回道。

　　「別開玩笑了，妳不想騙人？」他挑眉。「昨天晚上，妳不是就在騙人嗎？雖然那個叫Jeff的男人活該被騙。」

　　陸雅量雖然沒有笑出聲，但他嘲弄的語氣比直接大笑更可惡。

　　基於一股不知名的衝動，藍未晴突然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被騙會是什麼反應？說不定會痛哭流涕，想起來就令人興奮。

　　「我沒有騙人。」

　　陸雅量瞇起眼睛，懷疑地看著藍未晴。

　　「我是受到方家雯雇用，假裝是她的男朋友來欺騙Jeff沒錯，但我確實是女同志，這方面我沒有騙人。」她面不改色地說謊，樂於見到陸雅量驚訝的眼神，受了一整天的驚嚇，也該她報復了。

　　「妳是蕾絲邊？」他愣住。

　　「嗯，你也不想帶一個女同志回去見爺爺吧？」很好，這下她可以脫身。「對不起，已經很晚了，我還要趕公車，再見！」

　　藍未晴轉身就要落跑，卻因為他的下一句話而停下腳步。

　　「不，這樣更好。」

　　「你說什麼？」她回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

　　「反正我需要的只是未婚妻這個身分，妳是不是女同志，對我沒有差別，反而還更方便，這麼一來，我就不必擔心妳會愛上我，或是會對我死纏不放，這不是很好嗎？」

　　……原來她不是聽錯，而是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什麼都能照著自己的意思走，感覺一定很爽。

　　「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想做這筆交易，我、不、缺、錢！」看來想見到他痛哭流涕是作夢，他根本沒有心肝。

　　「藍未晴小姐——」

　　「掰掰！」她還要趕公車，沒空！

　　藍未晴這次真的跑得很快，陸雅量除非願意再度演出街頭追人的戲碼，否則注定要失去她。

　　「該死！」他氣到想當街摔手機，但這跟他優雅的形象不合，他不想一直為她破例。

　　離三個月的期限一天一天逼近，他卻連一個可以讓爺爺打退堂鼓的未婚妻都帶不出場。

　　誰先把未婚妻帶回來讓我過目，而且帶回來的未婚妻讓我不滿意，就可以不必繼承家業。

　　事實證明他爺爺是隻老狐狸，充分掌握他們堂兄弟龜毛的個性。

　　……不，他不會輸給他爺爺，絕對不會！

　　看著藍未晴消失的方向，陸雅量暗暗發誓一定會讓她接下這個case。

珮嘉

第四章

　　時間如上了弦的箭，一旦發射就不能回頭，轉眼之間又過了一個星期，這一星期之中，陸雅量依然沒能找到合適的對象回去見陸東名。

　　叩叩叩！

　　「進來。」

　　他爺爺就是有這個本事，隨便一個命令就能搞得他們堂兄弟雞飛狗跳，連人事上的編制都得重新調整。

　　「總經理。」

　　進辦公室的是陸雅量的特別助理——姜志旭。本來陸雅量是不用特助的，但他爺爺的尋妻令打亂他生活的步調，為了對付爺爺的突襲，不得不補充新的戰力。

　　「這是藍未晴小姐的資料，有關她的一切，包括她住的地方，全都在裡面，請總經理過目。」姜志旭將手上的大型牛皮紙袋恭敬地放在陸雅量的桌子上，然後退兩步，等待他的指示。

　　陸雅量打量助理的一舉一動，不禁懷疑陸超群也是如此對待樊嘉士，恭恭敬敬，絲毫不敢馬虎，完全捨棄陸家二少爺的身分，像個忠心的僕人等候樊嘉士差遣。

　　「今天她又接了什麼case？」陸雅量修長的五指覆上牛皮紙袋敲了幾下，姜志旭便明白他的意思。

　　「幫人排隊搶演唱會的門票。」姜志旭明明是陸雅量的特助，還得兼做藍未晴的地下秘書，對她的行程了若指掌。

　　「呿，全是一些費力的工作，還說不缺錢呢！」排隊聽起來簡單，但一排就是幾個鐘頭，又不能中途離開，比正式上班還累。

　　「聽說今天中午氣溫會飆破三十六度，這種天氣還要在大太陽底下排隊買票，一定很辛苦。」姜志旭雖然才擔任陸雅量的特助一個多月，但已充分展現出他驚人的才華，無論交代他做什麼事，結果都相當令人滿意，是個十分傑出的特助。

　　「Sheen，你是韓國人吧！」陸雅量不明白，一個韓國人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到台灣來當一名小特助，道理上說不過去。

　　「我有一半台灣血統，我母親是台灣人。」姜志旭和陸雅量差不多高，都在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姜志旭貌似高一些，標準的北方大漢身材。

　　「回到母親的故鄉是嗎？」陸雅量喃喃自語，似乎對母親的懷念特別多，眼神一下子變得迷濛起來。

　　「總經理，您還好嗎？」擔任陸雅量特助一個月，姜志旭第一次看見陸雅量恍惚，他總是很從容、很優雅、充滿自信。

　　「沒事。」陸雅量用手揉眉心，要特助不必擔心。「我只是在想難怪你的國語說得這麼好，也沒有特殊腔調。」

　　姜志旭笑而不答，陸雅量總覺得他這個特助比他還要低調神秘，也許改天他應該另外找徵信社把他的底細好好徹查一遍，說不定是韓國對手公司派來臥底的商業間諜。

　　「我還有一件事報告。」姜志旭是不是商業間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能幹，對陸雅量相當有用。

　　「說吧！」陸雅量拿出手機無意識地把玩，手指在螢幕上刷來刷去，怎麼刷都是連絡人那一欄。

　　「根據我的了解，總經理的堂弟已經找到未婚妻。」

　　姜志旭拋出這個消息，有如晴天霹靂，陸雅量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說什麼，超群已經找到未婚妻了？」他緊緊抓住手機，手機若有知覺，也該喊疼了。

　　「是的，總經理。」姜志旭回道。「聽說是隔壁鄰居，年紀很輕。」

　　隔壁鄰居？

　　超群這算是狗急跳牆嗎？找不到未婚妻乾脆拿鄰家小姐湊數，不過他也沒資格嘲笑他堂弟，他看中的還是個蕾絲邊呢！比他堂弟更離譜。

　　「也就是說，我慢了一步。」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他了解爺爺，他不可能讓他們輕鬆過關，一定還會出一些奇怪的招數整死他們。

　　「也不盡然。」姜志旭的中文真的不賴，用字比一般人還要精準。「您的堂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到現在都還不帶未婚妻去拜見老爺子，所以您還有機會。」

　　換句話說，他只要搶在這幾天帶藍未晴去見他爺爺，他就贏了。

　　他垂眼看手中的智慧型手機，輕薄的機身結合最新的功能，時尚又昂貴，和藍未晴那支早該被丟進垃圾桶的手機截然不同。

　　陸雅量輕輕撥動手機螢幕，在標記著藍未晴的欄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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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什麼地方排隊？」他得說服她扮演他的未婚妻才行，無論用什麼方法。

　　「離公司不遠的唱片行，開車得花五分鐘的時間。」姜志旭拿起陸雅量的手機，幫他google一下地圖，陸雅量不得不佩服他這個韓國人，對於大台北竟然如此熟悉，他都還不知道附近有這麼一家大型的唱片行。

　　「現在還來得及嗎？」陸雅量看看手錶，都已經十一點半了，也許她早就走了。

　　「演唱會門票十二點才開賣，應該還來得及。」姜志旭的功能幾乎就和google沒兩樣，搜索全能。「順便提醒一下總經理，這場演唱會的主辦方跟公司有業務上的往來，想要多少張票都沒問題。」

　　「我明白，辛苦你了。」陸雅量推開椅子站起來，隨手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穿上。「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先下班，你好像忙著尋找什麼東西。」

　　陸雅量這句話顯示出他對姜志旭並不是毫無所悉，甚至存有戒心。

　　「那麼總經理，我就不客氣先下班了。」對此姜志旭並不介意，就算陸雅量找人調查他的身家，他也不意外，如果陸雅量是這麼昏庸的蠢才，當初他就不會為他工作。

　　「請便。」陸雅量優雅的舉了一下手，拿起車鑰匙開門離開辦公室。

　　姜志旭環看陸雅量的辦公室一圈後低頭沈思，然後抬起頭微笑，也跟著離開。

　　※※※※

　　台北的夏天，比冬天更教人難以忍受，熱島效應讓盆地地形的台北市變得更加炎熱，氣溫屢屢創新高，所有市民都大喊吃不消。

　　她快中暑了。

　　頂著三十六度的高溫在大太陽底下排隊，藍未晴還沒等到演唱會門票開賣，就已經先被太陽烤焦，而後面還有一大群跟她一樣可憐的人，不過大部分是該名歌手的粉絲，當然也有不少專門幫人代購的同行。

　　既是同行，免不了要聊天打屁，藍未晴做這行也有一段時間，卻還是無法融入這個圈子，因此隨便跟其他同業打了幾聲招呼，便掉過頭排她的隊。

　　她已經很早來了，其他同業比她更早。她的客戶委託她代購十張搖滾區的門票，她就算想多買也不可能，因為規定一個人最多只能買十張門票。

　　真的好熱！

　　高溫帶走藍未晴體內的水分，她拿起隨身攜帶的水瓶，喝水補充水分。

　　大熱天還要排隊實在很折磨人，但代購一張票可以抽兩百塊，十張就有兩千塊。錢的數目雖然不是很大，但明天就是趙阿姨房貸的最後期限，她和阿寶兩人這十天來拚命接case，終於勉強湊齊。

　　今天她和阿寶兵分兩路，一個來搶票，一個去銀行繳房貸，雖然辛苦，但辛苦得有代價，因為她又可以看見趙阿姨的笑容。

　　小晴，又要麻煩妳了。

　　每次當趙阿姨接到銀行催繳的電話，她總是紅著眼眶怨恨自己無能，保不住心愛的房子，看得藍未晴十分心疼。

　　不麻煩，我絕對不會讓妳的房子被銀行拍賣。

　　藍未晴在心中發誓，無論要她做什麼，她都一定會保住趙阿姨的房子，那不只是趙阿姨的家，更隱藏著自己少女時期的記憶。

　　還有五分鐘，再過五分鐘她就可以脫離苦海，回家吹電扇。

　　演唱會的門票十二點準時開賣，她排得這麼前面，保證買得到票。

　　排隊的人龍繞了整整一大圈，粉絲們為了偶像不以為意，還不時互相交流，充分印證「團結力量大」這句話，難怪很多藝人都不敢輕視粉絲的力量，盡可能安撫粉絲。

　　離門票開賣的倒數四分鐘前，大家開始收拾帶來的墊子啊、草蓆啊，準備衝了。

　　「哇，這個人好帥！」

　　「他是誰啊？」

　　「不知道，沒見過。」

　　這時後方傳來一陣騷動，從人龍的尾端一路傳到中段，再一路傳來人龍的前段。

　　藍未晴就排在人龍的前段，她以為是哪個大明星出巡才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後面那些女粉絲不是抽氣就是尖叫，應該是哪位大牌男歌手來辦簽名會，不然來唱片行還能幹嘛？

　　倒數三分鐘，已經輪到她後面的粉絲在抽氣，大明星離她很近了。

　　「藍未晴小姐。」

　　來人並非大明星，卻擁有比明星還出色的臉孔及身材。

　　藍未晴愣愣地看著陸雅量，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竟能找到唱片行來。

　　「我上次的話還沒說完，我想再和妳談一談。」無視於一堆花癡在他們身邊尖叫和竊竊私語，陸雅量單手插進西裝褲袋的姿勢是那麼帥氣，表情是那麼雍容自在，如果他不來找她麻煩，藍未晴也會給他打滿分。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拜託，別害她，大家都在瞪她。

　　「不，我只聽到妳的拒絕，並不覺得我們認真談過什麼。」陸雅量不只長相如偶像劇中的男主角，連說出來的對白都像得一塌糊塗。

　　一票女粉絲已然忘記她們為什麼排隊，偶像的演唱會好像已經變得不再重要，還不如陸雅量來得好看些。

　　「我和你無話可說。」還有兩分鐘，衝衝衝！

　　「我只要求妳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話說完。」陸雅量生得玉樹臨風，姿態優雅動人，反觀藍未晴，蓬頭垢面流了一身汗，到底憑什麼拿喬？連她們這些旁觀者都替陸雅量不滿了。

　　倒數一分鐘。

　　「不行，我得替人買票。」她雙眼緊盯著正前方的售票櫃檯，祈禱自己能搶到好位子。

　　「只要買得到票，妳就願意跟我談？」陸雅量問她。

　　「你別吵。」她要開始衝了。「我必須搶到——」

　　藍未晴沒能把話說完，她的身體忽然騰空，整個人連同包包一起落入陸雅量手裡。

　　「啊——是公主抱耶！」

　　「好棒哦！」

　　「好討厭耶，她又不好看，要抱也抱我。」

　　各種怨恨和羨慕，在他們身邊響起。

　　而當這些熱情的女粉絲看見藍未晴被陸雅量放在保時捷跑車的座椅上後，倒得倒、罵得罵，唱片公司還得拿著大聲公連喊兩次門票開賣了，大家才想起來她們是來買票的。

　　「衝啊！」

　　唱片公司的臨時櫃檯前熱鬧滾滾，粉絲們喊打喊殺，搶票搶得兇。

　　「放開我，你這是綁架！」

　　銀色的保時捷敞篷跑車內，藍未晴叫得兇，她從未如此生氣過，他根本是隻虛有其表的禽獸，完全不懂得尊重人權。

　　「歡迎提告。」他看準她請不起律師，而他隨便撥一通電話，就有一堆大律師等著為他服務，動作太慢的人還排不進隊伍。

　　藍未晴死命瞪著陸雅量，慶幸自己這一個星期內沒有想起過他作夢的時候除外，那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她握住跑車的門把，想趁著車子還沒發動的時候開門跳車，只是陸雅量早有所警覺，在她還來不及開門之前，「喀嚓」一聲，將跑車的兩邊車門同時上鎖。

　　「陸雅量！」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陸雅量揚高一邊的眉毛表示歡迎，至少這是好的開始。

　　「繫上安全帶。」他繫好安全帶，要她照做。

　　「不要。」她以為只要拒絕，他就拿她沒轍，未免太天真。

　　他對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偏過身去拿她的安全帶。

　　「你幹什麼？」由於他的身體幾乎完全覆住她的酥胸，藍未晴拚命往後靠，避免與他接觸。

　　陸雅量察覺到她不僅僅是因為尷尬才拚命閃躲，其中似乎還有別的理由。

　　他故意將她的座椅往下調整成向後傾斜，藍未晴整個人跟著往後仰，現在她不只是胸部，整個人都被他覆住。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不自在地追問，心跳的速度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成正比，她懷疑他聽得見她心跳的聲音，因為在她聽來一清二楚，速度猛烈到她自己都覺得羞愧。

　　「奇怪，妳不是蕾絲邊嗎，幹嘛這麼緊張？」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帶有少許調侃的味道，藍未晴明知道他在捉弄她，依然遏止不住心跳。

　　「我不喜歡有人隨便碰我。」這是真的，無論男女靠近她，都會讓她很不自在。

　　「看得出來。」他懶懶回道。「可是偏偏妳又長得一張讓人很想碰妳的臉，這該怎麼辦呢？」說這話時，陸雅量右手撐在她的座椅上，臉朝她一寸一寸壓近，引發她更激烈的心跳。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伸出左手，似要愛撫她的面頰，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撲通！撲通！

　　她的心臟以最大震度，在她胸口大肆作亂，隨著他修長五指的侵略佔有，她緊張到差點尖叫……

　　「好了。」

　　啊，什麼好了？

　　藍未晴愣愣地看著陸雅量，他勾起一邊的嘴角，朝旁邊點了點頭。「我幫妳繫好安全帶。」

　　擺明了捉弄她。

　　她的臉頓時升起一片紅霞，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有如剛摘下來的水蜜桃，嘴唇更是紅嫩得有如新鮮草莓，讓人想咬一口。

　　陸雅量想起方家雯真的咬了她一口嘴唇，心裡沒來由的覺得很不痛快。

　　「你、你又想幹什麼？」她看著他掏出一條burberry經典格紋手帕動手擦她的嘴唇，完全搞不懂他怎麼回事，她的嘴唇又沒有沾上任何髒東西。

　　「這次真的好了，可以上路了。」他將手帕收回西裝口袋，然後繫上安全帶發動引擎，將車子駛離唱片行。

　　藍未晴被他搞混了，他的外表看起來十分正常，卻經常做一些奇怪的事，像剛的舉動就很無厘頭……

　　「糟糕，我沒有買到票！」都已經離開唱片行多遠了，她才想起來。

　　「妳要多少張票我都可以給妳，不必跟人辛苦排隊。」他看不慣她這麼辛苦，還得在大太陽底下曝曬，就為了那區區幾張門票，不值得。

　　「我要十張，你做得到嗎？」她懷疑地看著他，懷疑他吹牛。

　　「一百張都沒有問題。」多的是位置好的公關票，只要他開口，主辦單位就會立刻派人送到他辦公室，還不需要花半毛錢。

　　「有錢人真好，什麼事都辦得到。」她這句話不無諷刺的成分，陸雅量瞄了她一眼，她把頭轉向另一邊，假裝在看風景。

　　「既然知道我很有錢，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假扮他未婚妻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對許多女人來說，更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可她卻不屑一顧。

　　「不是人人都稀罕這種機會，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她不是阿寶，不會作不切實際的夢，而且她一直覺得人本來就該靠自己的能力賺錢，花起錢來才會心安理得。

　　「妳的想法就是在大太陽底下代購演唱會的票？」無聊。「妳這麼辛苦排隊，一張門票能賺多少，三百？五百？」

　　「兩百！」果然是不懂事的大少爺，哪有這麼好的行情。「我只要代購十張門票，就可以賺進兩千塊……」

　　「還不夠我吃一頓飯。」他一句話就可以把藍未晴氣到七竅生煙，果然她決定遠離他是對的，她可不想爆血管。

　　「停車！」她不想再和他說下去，省得真的爆血管。

　　「一百萬！」沒談妥前休想。

　　「什麼？」她錯愕地看著陸雅量，以為他瘋了。

　　「看妳的表情，我好像給得太少了，那就再加一百萬，兩百萬妳總可以答應了吧！」他嫌提出的數目不夠荒唐再加碼一倍，藍未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要下車。」她再也無法忍受和他在一起，他好像以為凡事都可以用錢解決，和方家雯一樣無恥。

　　「妳到底有什麼不滿？」他不懂。「又不是叫妳去偷去搶，只是假扮我的未婚妻，這件事對妳有這麼困難嗎？」

　　「很難，因為要騙人，我不喜歡！」她生氣的大吼，她看起來像騙子嗎，為什麼一直找她？

　　「而且這件事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麼簡單，你大可以去找專業演員，我相信隨便一個演員都可以演得比我好……」

　　「不行，我只要妳！」隨著陸雅量這句斬釘截鐵的回答，他們兩個人同時愣住。

　　奇怪的執著。

　　藍未晴不懂他為什麼非她不可？陸雅量則是將之解釋為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再物色別的對象。

　　「對我來說，妳是最合適的人選。」乾咳了兩聲，陸雅量說。

　　「因為我是蕾絲邊，不會有愛上你的危險。」

　　「嗯。」

　　隨著藍未晴的補充說明，和陸雅量的簡短回應，兩人沈默。

　　儘管這是合理的解釋，但無論是說或答的一方都不爽，都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狂暴情緒之中。

　　「我要下車。」她不想再看見他。

　　「藍未晴小姐。」他續緊眉頭看她解開安全帶，像隻毛毛蟲在椅子上亂動，考慮該不該聽她的話停車，以免發生意外。

　　「我要下車！」她厭倦不斷重複同樣的話，也厭倦應付他看似優雅的霸道。

　　陸雅量同樣厭倦為她一再破例。

　　他是個沒耐心的人，就算藍未晴眼下對他有用，也未必非用她不可，接受她的建議找專業演員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叮鈴鈴～～叮鈴鈴～～叮叮叮叮～～

　　就在陸雅量決心放棄藍未晴的時候，藍未晴的手機響了，她猶豫要不要接手機，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看了一下來電號碼，是阿寶打來的。

　　「喂？」她按下通話鈕，小小聲地回應，不想讓陸雅量聽見她說話。

　　「小晴，不好了，我們的錢被偷了！」電話那頭阿寶邊哭邊講電話，還不斷抽氣。

　　「妳先不要急，慢慢說。」儘管藍未晴也很緊張，但她還是先安撫好友，免得她因為情緒太激動而昏倒。

　　「我怎麼能不急？」阿寶哭慘。「十萬塊耶！那是要用來繳房貸的，如果明天三點半以前我們拿不出錢還銀行，趙阿姨的房子就要被銀行拍賣了！怎麼辦？嗚……」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藍未晴聽著聽著也跟著慌了。「錢怎麼會不見，妳沒有去銀行繳款嗎？」

　　「就是有去才會不見！」阿寶回道。「去銀行的途中，我因為口渴到便利商店買飲料，不小心把包包放在機車的置物箱忘了拿出來，等我買完飲料，發現置物箱被撬開，放在包包裡面的錢不翼而飛，十萬塊全沒了！」

　　「只有錢不見而已嗎？」藍未晴著急追問。

　　「這已經夠糟了！」阿寶越哭越大聲。「趙阿姨的房子該怎麼辦？萬一她的房子保不住都是我的錯，嗚……」

　　「我、我再想辦法！」一想到保不住趙阿姨的房子，藍未晴就無法冷靜，好想馬上衝去銀行向高層求情。

　　「妳能有什麼辦法？」阿寶很悲觀。「一天之內妳去哪裡籌十萬塊？除非跟地下錢莊借錢，但妳不是發誓過，這輩子絕不跟地下錢莊扯上關係？」

　　沒錯，只剩一天的時間，她就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工作，也不可能籌到十萬塊。她也不可能向地下錢莊借錢，她父親就是因為跟地下錢莊借錢，搞到家破人亡，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重蹈覆轍，發誓絕不成為像她父親一樣可悲的人。

　　「小晴，我們該怎麼辦？」阿寶急的。

　　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她不是神仙，老天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從天上丟錢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妳的臉色很難看。」

　　陸雅量關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藍未晴茫然地轉頭看向陸雅量，好像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她合上手機，將阿寶的聲音隔絕在外，免得自己越聽越難過。

　　「妳的身體不舒服嗎？」陸雅量伸出右手摸藍未晴的額頭，她已經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閃躲。

　　「不行，妳在冒冷汗，我現在馬上帶妳去看醫生。」他打方向燈打算掉頭送她去聖和醫院，被藍未晴阻止。

　　「不必了。」她不是真的生病。「我只想問你……你的提議還算不算數？」她好像沒有別的選擇，此刻最接近上帝的人只有陸雅量，只有他能夠幫她。

　　「提議？」他不解地看著她，皺眉。

　　「應該說是交易。」她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說。「陸雅量先生，我願意假扮你的未婚妻和你一起回去見你爺爺，但是你要先幫我！」

珮嘉

第五章

　　穿著小熊維尼的連身睡衣，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阿寶呵欠連連，總覺得怎麼睡都睡不飽。她實在不應該這麼早起床，等她吃完午飯，要再回床上補眠。

　　「啊，累死了！」她伸手捶肩膀，感覺自己在經過昨天的突槌事件以後，瞬間老了十歲，這會兒全身痠痛，背都伸不直。

　　阿寶，我去做case了，睡飽了記得喝牛奶，快過期了。

　　冰箱上貼著一張藍未晴留下來的便利貼，阿寶把便利貼撕下來，打開冰箱拿出盒裝牛奶，也沒有看保存日期，撕開盒蓋就往嘴裡倒。

　　咕嚕嚕……

　　喝完了，真好喝！

　　阿寶很好養，對吃的不講究，也不挑食，唯一的要求是每天喝一小盒牛奶，但因為她生性迷糊，牛奶經常放到過期，全靠藍未晴提醒才沒吃壞肚子。

　　小晴到底幾點出門的，怎麼不叫醒她？

　　阿寶把喝完的紙盒用水沖一沖，倒放在洗碗槽瀝乾，腳踩著她的毛毛青蛙拖鞋，一邊抓頭髮慢慢走到白板前，看今天有什麼工作。

　　「十一點幫辣妹小菁過狗，PS：她的狗很喜歡咬人，小心被咬……哇，這是什麼爛工作？我還要補眠，不去！」阿寶看見今天的case，差點沒一頭躲進棉被，她最怕狗，為什麼偏偏是她去過狗？

　　但當瞄到另一件case時，瞬間覺得藍未晴人真好，沒讓她去做那份工作，她怕狗，更怕貓，另一件case居然是要當五隻貓的保母。

　　瘋了！

　　一隻貓就很可怕，五隻貓那還不像身在地獄？

　　阿寶天生就拿這些貓狗沒轍，雖然人家時常用「擁有小狗的眼神」來形容她的無辜可愛，但她一點也不喜歡小狗，真的！

　　不過小晴卻很喜歡小動物，尤其喜歡貓，這點真讓她想不通。大概跟她的個性有關吧！她總是獨來獨往，不擅與人交際，偶爾又會流露出對主人的依戀和對愛的渴望，根本就是一隻化成人形的貓。

　　阿寶自認為很了解藍未晴，事實上也是如此，藍未晴的朋友很少，目前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阿寶。阿寶知道藍未晴的大小事，反過來藍未晴就未必那麼了解阿寶，但這並不妨礙她們的好交情，兩個女生互相扶持，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倒也和樂融融。

　　汪！惹火我狗大爺，我可是會咬妳哦！

　　以上是阿寶自行想像的畫面。

　　嗚……唯一讓她覺得不快樂的，是必須去遛狗，天曉得她真的很怕狗，尤其是那種身上披滿毛髮的大狗，最討厭了！

　　抱怨歸抱怨，阿寶還是認命去化妝室梳洗，換上運動服和跑步鞋，準備去讓狗大爺虐待。

　　叮咚！叮咚！

　　她正打算出門，這時有人按門鈴，她只好先去開門。

　　「請問是哪位？」她透過窺孔觀察來人，但不曉得是不是對方角度站得不對，她只看見扭曲的側面。

　　「陸雅量。」

　　陸雅量？這名字她好像從小晴那裡聽過，就是昨天幫她們解決趙阿姨房貸問題的大善人嘛！他還幫她們弄到演唱會的門票，同時也是下一個case的僱主……僱主？！

　　猛然意識到陸雅量對她們有多重要，阿寶雙手握住門把趕快開門，跟陸雅量翰躬喊歡迎光臨──

　　然後整個人就此陷入失神狀態。

　　「妳就是阿寶？」陸雅量對阿寶微微點頭，有禮但不失傲氣的跟她打招呼。

　　「對，我就是阿寶。」阿寶的靈魂還散落在太空神遊，沒能撿回來。

　　陸雅量倒是見怪不怪，大多數的女性見到他都和阿寶同樣反應，只有藍未晴動不動就想躲他，殊不知這反而更容易挑起男性的征服慾。

　　「我能進去嗎？」他用手指了一下阿寶身後的房間，阿寶起先還迷迷糊糊，直到他挑眉她才反應過來。

　　「請進！」阿寶側過身讓陸雅量通過，陸雅量無奈地做了一個請她往後退的手勢，她才趕緊倒退嚕，陸雅量方能順利進入她們的公寓。

　　陸雅量走進她們小窩的姿態有如君臨天下，阿寶就是他的子民，心甘情願臣服於他的腳底下。

　　「請、請問你真的是陸雅量嗎？」儘管如此，阿寶還是有所疑問，以為他冒名頂替。

　　「妳為什麼這麼問？」陸雅量從西裝外套的口袋中拿出十張演唱會的門票交給阿寶，間接證實他的身分。

　　「沒有。」阿寶接過門票，傻乎乎地回道。「我只是無法相信電視中的男主角會真的出現，你讓我捏一下，證明我不是作夢。」

　　「那妳應該捏妳自己才對吧！」陸雅量最討厭笨女人，但很奇怪阿寶笨得還滿順眼的，跟她長相可愛有很大關係。

　　「也對，是該捏一下。」阿寶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會痛，她不是在作夢。

　　陸雅量見狀嘴角忍不住上揚，對阿寶的天然呆留下深刻印象。

　　「你是來找小晴的吧？」阿寶總算能正常開口說話。「她接case去了，今天她得做五隻貓的保母，不過幸好她喜歡貓，這工作對她來說不算太困難……」

　　阿寶越說越小聲，陸雅量雖然什麼都沒做，但就是會給人一種壓迫感，忍不住胡言亂語。

　　「我不是來找她，我是來找妳的。」陸雅量環看四周，小小的公寓收拾得還算整齊，沒有想像中雜亂。

　　「你來找我？！」阿寶瞪大眼睛，很難相信向來與帥哥無緣的她會受到青睞。

　　「妳和藍未晴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他坐上沙發，跟她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阿寶立刻乖乖坐下，都忘了誰才是這間公寓真正的主人。

　　「我們是高中同學。」阿寶點頭。

　　「那妳一定很清楚她的事。」很好，沒找錯人。

　　「很清楚。」阿寶疑惑的看著陸雅量。「但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昨天在接到妳的電話以前，她還一直拒絕假扮我的未婚妻，我想知道她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

　　原來他是為了打聽小晴的事才來，害她白高興一場。

　　「她是因為趙阿姨才改變主意。」起先阿寶還猶豫要不要告訴陸雅量，但他既然親自上門，代表他很有誠意，而且有些事光靠她們兩個弱女子也撐不起來，還是需要幫忙。

　　「趙阿姨？」

　　「小晴的恩人。」阿寶解釋。「趙阿姨曾經收養過小晴一段很長的時間，大概三年左右，這段期間她很照顧小晴，可以算是她的第二個媽媽。」

　　「她自己的母親呢？」

　　「跟男人跑了。」阿寶回答陸雅量的問話。「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小晴的爸爸跟地下錢莊借了很多錢，他們全家為了躲債一天到晚搬家，小晴的媽媽後來實在受不了，交到新的男朋友以後連夜打包離家，至今沒有半點消息。」

　　「她父親總還在吧？」陸雅量追問。

　　「兩年前過世了。」阿寶搖頭。「死於酒精中毒。」

　　換句話說她與孤兒無異，雖然母親還活著，但失蹤了，想找也找不到。

　　陸雅量不禁為藍未晴鬆一口氣，淪為孤兒固然值得同情，但至少她不必再為不負責任的父母心煩，對她也算一種解脫。

　　「既然她有自己的父母，趙阿姨怎麼還會收留她？」她的父母不會反對嗎？

　　「那個時候，小晴的媽媽已經離家，小晴的爸爸也幾乎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阿寶解釋。「趙阿姨的女兒和小晴是國中同學，兩個人非常要好，趙阿姨了解小晴的家庭狀況以後，決定收養小晴，還給了小晴的爸爸一大筆錢，要他別再找小晴麻煩，住在趙阿姨家那三年，是小晴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至今她還念念不忘。」

　　聽起來就像偶像劇為女主角特意設定的背景，沒想到竟是她的真實人生。

　　「後來呢？」陸雅量沒想到自己會對藍未晴這般好奇，有點難以適應。

　　「後來趙阿姨的公司因為一些突發事件倒閉，趙阿姨因此破產，女兒也被前夫接回美國。」阿寶邊說邊嘆氣。「趙阿姨雖然力圖振作，但終究還是敗給不景氣，住了幾十年的房子，也因為繳不出貸款差點不保，如果不是我和小晴拚命接case忙趙阿姨繳貸款，房子早就被銀行拍賣了。」所以說千萬不要欠人情債，一輩子都還不完。

　　「昨天她先向我借十萬塊，就是為了繳房貸？」回想起藍未晴昨天著急的模樣，陸雅量的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他解釋為同情。

　　「嗯。」阿寶點頭。「她同意接下你的case，也是因為趙阿姨，因為我們實在找不到別的方法籌錢。」

　　「妳們把我當成提款機。」要錢要票什麼都要。

　　「對不起。」阿寶向他道歉。「不過我們也不是白拿，小晴還得扮演你的未婚妻三個月，這三個月內小晴什麼case都不能接，也算是損失慘重。」

　　「三個月兩百萬，我可不覺得有佔到妳們任何便宜。」陸雅量在商言商，意外發現阿寶雖然外表看起來呆呆的，但其實也挺精明能幹，就是個性迷糊了點，竟然把錢弄丟。

　　「兩、兩百萬？」阿寶驚訝到差點咬到舌頭。

　　「妳沒聽藍未晴提起過嗎？」

　　阿寶搖頭，小晴只告訴她會接他的case，沒提過報酬。

　　「算了。」很像是她的作風。「我已經大致了解狀況，妳別跟她說我來過，知道嗎？」

　　「我知道，我不會說的。」怕小晴會不高興嘛！他還真體貼。

　　「我相信妳不會。」陸雅量自沙發上站起來，走向門口。

　　「慢走。」阿寶跟在陸雅量後頭送他，顯得她很有禮貌。

　　陸雅量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轉身問阿寶。

　　「妳也是個蕾絲邊吧！」殺得她措手不及。

　　「你說什麼？」阿寶的眼珠子差點沒有當場掉下來。

　　「藍未晴說她是女同志，妳們既然住在一起，所以我猜妳應該也是蕾絲邊。」他的回答很自然，卻教人傻眼。

　　「別聽她胡說，小晴根本不是什麼蕾絲邊，她一次戀愛都沒談過，連愛情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還同性戀咧！」可惡的小晴，玩笑開過頭，連她也拖下水。

　　「還有，我才不是蕾絲邊！我是個身心正常、渴望愛情的年輕女孩，你搞清楚！」阿寶氣呼呼地說完一長串話，臉紅到像是腦中風。

　　「我已經搞清楚了，謝謝妳。」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弄清楚藍未晴到底是不是女同志，答案十分令人滿意。

　　「呃，是嗎？」他冷靜的態度，讓阿寶不知道怎麼接話，瞬間淪為卡通中的人物。

　　「我該走了，妳也應該出門了。」陸雅量手指著牆壁上的白板，她轉身一看——不妙！她還得幫辣妹遛狗。

　　「糟糕，我要是遲到，狗大人會殺了我！」阿寶尖叫，彷彿已經看見自己被狗追著跑的悲慘模樣。

　　「祝妳好運。」陸雅量打開門，逕自走出公寓，感覺此行收穫良多。

　　不是真的女同志，卻故意騙他自己是女同志是嗎？

　　很好，她會死得很慘。

　　陸雅量冷笑。

　　※※※※

　　「這裡的筆畫錯了哦！要先點，然後再撇……」

　　下午五點二十分，儘管藍未晴做了一整天的case十分疲累，她仍然盡心盡力幫小朋友複習功課。

　　她參加一項下課後陪讀計劃，陪小朋友讀書已經有兩年。兩年來，她只要有空一定會來教小朋友做功課，或是陪他們玩遊戲，或是說故事給小朋友聽，盡可能不讓他們感到孤單。

　　這些小朋友，外界稱之為浮萍兒，因為家境不好，父母忙於工作又沒錢送他們去安親班，只好任他們在下課後四處遊蕩。經過民間團體組織以後，在全台各地成立陪讀班，一方面幫這些缺乏照顧的小朋友複習功課，一方面鼓勵他們正面思考，是很有意義的活動。

　　「……你很棒哦，功課全寫完了，送你一支棒棒糖。」她在教完小朋友功課後，習慣給一點獎勵，有時候是糖果，有時候是巧克力，總能贏得一些天真的笑容。

　　「謝謝姊姊。」小朋友吃得很開心。

　　藍未晴摸摸小朋友的頭，露出燦爛笑容。

　　「姊姊，外面有一個叔叔一直在看妳，是不是妳的朋友？」小朋友注意到教室的玻璃窗外站著一個人，藍未晴跟著小朋友手指的方向轉頭，意外看見陸雅量。

　　他舉起右手，跟她簡單打招呼，這時候有其他小朋友看見，以為陸雅量是藍未晴的男朋友，紛紛站起來偷看。

　　「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先走了，小朋友的功課就拜託妳了。」怕小朋友太興奮，也怕妨礙他們做功課，藍未晴當下決定走人，省得引起小朋友暴動。

　　「好，掰掰。」另一個參加陪讀計劃的義工，嘴裡雖然說好，但視線也是一直往陸雅量的身上飄，也想參與暴動。

　　「掰掰。」藍未晴抓起包包就衝出教室，二話不說抓住陸雅量的手，硬將他拉走。

　　果不其然，有幾位小朋友追出教室，指著他們的背影又笑又鬧，害她好尷尬。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她懷疑他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無論她走到哪裡，他總能清楚掌握她的行蹤。

　　「妳的室友告訴我的。」他確實掌握她的行蹤，但消息來源不同，不要誤會。

　　「阿寶告訴你的？」藍未晴愣了一下，不相信好友會出賣她，事實上阿寶還是很忠心，只不過更換了效忠對象，現在陸雅量才是她的主子，她當然凡事跟他報告。

　　「我有事找妳，妳的手機又打不通，我只好打電話問她。」陸雅量挑眉，很討厭等待的感覺，偏偏她老是讓他等。

　　「我的手機昨天晚上剛好壞掉，還沒有空送修，等修理好了，你就不會找不到我。」她臉紅解釋，總覺得自己好糗，他一定以為自己故意不接他電話。

　　「妳那支破手機還能修理嗎？」他忍不住嘲諷。「乾脆直接拿去資源回收，還可以為環保盡點心力。」

　　陸雅量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讓藍未晴的心情瞬間掉到谷底。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這麼毫無愧疚的傷人。

　　「拿去。」他從西裝外套口袋拿出一支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機，要藍未晴收下。

　　「你幹麼給我手機？」她接過手機，被白色的外殼迷住，超優雅的。

　　「別誤會，這算是業務往來必需品，等工作結束後要繳回的，不能白白送妳。」陸雅量拐彎抹角解釋，藍未晴迷惑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你怕連絡不到我，我懂。」她把手機收進包包，三個月以後這支手機要歸還，得小心使用，不能有任何損傷。

　　陸雅量重重嘆一口氣，她還真會添油加醋，不過他也沒有解釋得很清楚就是。

　　「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她老是瞄她的包包，好像怕她的包包質料太粗，會刮傷手機的外殼，就會瞎操心。

　　「這個星期六我要帶妳回去見我爺爺，他一定會問妳很多問題，我們得先對好台詞。」這就是他找她的目的。

　　「我知道了，我會配合你。」直到現在，她才真正開始有感覺自己即將成為他的「未婚妻」。

　　「知道就跟我走。」他不想又站著說話，上次在街上，這次在校園，他們就不能坐下來聊嗎？真是！

　　「啊，跟你走？」

　　「不是說要配合我嗎？」他挑眉提醒她自己說過的話，她不安地點頭，默默跟在他身後。

　　「妳是我的跟班嗎？到我身邊來。」陸雅量皺眉。

　　藍未晴只得和他一起並肩行走，感覺更不安。

　　陸雅量若無其事地握住她的小手，差點沒把她嚇死。

　　「陸雅量先生！」

　　「從現在開始直接叫我雅量，我也會叫妳小晴，我們得多練習。」他舉起兩人牽著的手，正式揭開序幕。

　　藍未晴無力地看著兩人交纏的十指，才開始彩排她就已經快演不下去，往後還有三個月，叫她怎麼熱？

　　「一定要這樣嗎？」她跟他打商量，試圖嘗試掙脫他的手。

　　「一定要這樣。」他握緊她的手，沒得商量。

　　他們兩人無論是外型或是身高都是天作之合，外人看起來如此，只有藍未晴自己知道，這只是他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她根本沒有資格跟他走在一起。

　　「你要帶我去哪裡？」思及此，她的心情沒來由的低落，腳步沈重到幾乎快走不動。

　　「我的住處。」他說。

　　又是一個讓她想逃的答案，他們好像越走越近，不是個好現象。

　　陸雅量彷彿也清楚她的想法似地緊緊扣住她的手指，力道之大，好像怕她跑掉。

　　她是真的很想遠離陸雅量，他開的車子、他住的地方，甚至他本身，都讓她覺得自己闖進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隨便坐，我先去換衣服。」他們進到陸雅量的屋子以後，陸雅量將車鑰匙丟在客廳的茶几上，然後消失在一道門之後。

　　藍未晴坐在沙發上，稍微瞄了一下客廳，她看過幾本室內裝潢雜誌，裡頭有一個案子跟陸雅量住處的裝潢很像，都走純英式風格，甚至連家具都一模一樣。

　　她懷疑他就是業主，只是裝潢完成後大方提供給雜誌社拍攝，順便滿足讀者對名人的偷窺慾。

　　「抱歉讓妳久等，我們可以開始討論。」陸雅量脫掉正式的西裝，換上一件米色橫條的針織衫和白色休閒長褲，看起來既清爽又帥氣，性感得不得了。

　　藍未晴突然覺得喉嚨很乾，他身上的米色針織衫帶點透明質感，身體若隱若現，誰看了都要流鼻血。

　　她移開視線，感覺心跳速度又飆破一百，長此以往，真的不健康。

　　「陸先生……」

　　「雅量。」他不悅地糾正她的用語，她好像忘了她的新身分。

　　「雅——」她舔舔嘴唇，緊張到喊不出口。「我在想，三個月會不會太長了，能不能縮短時間？只是演戲騙你爺爺，我真的覺得沒有必要一定要三個月……」

　　「一天都不能減。」他不准她討價還價。

　　「但是……」

　　「這就是妳的工作態度？」他挑眉。「我以為妳是個認真負責的人，原來我看錯妳了。」

　　陸雅量這算是激將法，不新鮮，但很有效。

　　「我會做滿三個月，一天都不會偷懶。」認真負責是她少數可以拿來炫耀的優點，絕不容許被踐踏。

　　「很好。」陸雅量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讓藍未晴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他好像對她了若指掌。

　　陸雅量有阿寶這麼一個好軍師，當然了若指掌。不過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小，為了更進一步掌握藍未晴，陸雅量把姜志旭當成供品送給阿寶，聽說她超迷韓劇，姜志旭有如韓星的外表，和他韓國人的身分，應該能滿足她追星的幻想。

　　「我們從頭開始。」為了順利騙倒他爺爺，陸雅量甚至還做了一份故事大綱，並製作流程表，要藍未晴回家勤加練習。

　　藍未晴接過故事大綱瞄了一眼，差點噎到。

　　「這是什麼？我們兩個人在舞會上一見鍾情？」她這一生連同學聚會都很少參加，何況舞會，她去都沒去過。

　　「難道要說我在妳假扮女同志差點被人打的時候出手救了妳，我們因此認識？」他嘲弄的反問她，問得她一愣一愣。

　　「啊，我忘了！妳本來就是女同志，不必假裝。」他傷人的功夫一把罩，不必真的拿刀就可以把她的心捅出一個大洞。

　　「你非提起這件事不可嗎？」最氣人的是她還不能反擊。

　　「為什麼，這不是事實嗎？」他懶洋洋地質問她。

　　藍未晴有一剎那想抓住他的耳朵大喊：「我不是女同志！」最後還是忍住。

　　「隨便你怎麼想。」她不打算自揭瘡疤，反正才三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自尊比較重要。

　　「這可是妳說的。」倔強的女人，他就看她能忍到什麼時候，又要裝到什麼時候？

　　「接著看……」

　　接下來幾天，兩個人為了星期六回去見陸東名，做足了功課。藍未晴甚至連作夢都在背陸雅量給她的草稿，就怕到時候突槌。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星期六。

　　在去探望陸東名之前，陸雅量先帶她去做造型，此刻他們正在前往美容沙龍的路上。

　　「記住，不必表現得太好，但也不要故意表現不好。」陸雅量再三叮嚀。

　　「我知道。」她點點頭，表示了解。

　　「我爺爺是個很精明的人，不足或太過都會引起他的懷疑，妳要小心一些。」

　　「我會儘量小心。」藍未晴還是點頭。

　　陸雅量看她僵硬的表情，懷疑她再小心也沒用，光是她緊張兮兮就有可能露餡。

　　「我沒見過這輛車。」今天他換了一輛林肯加長型六門房車，還有司機幫忙開車，相當氣派。

　　「去見我爺爺開跑車不太合適，也會破壞妳的服裝和髮型。」他的保時捷跑車可是沒有加蓋，一路頂著大太陽加上吹風，就算頭髮做得再漂亮，等他們抵達御鹿山莊，也該像個瘋子。

　　「原來如此。」她內心的不安加深，她只知道他很有錢，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但看著他端出來的排場，他的家底之深厚，可能超出她的想像之外。

　　「不要緊張，只是一個老頭子，妳能應付的。」他握住她的手，幫她加油打氣。

　　她垂眼看著他們交握的十指，這幾天他們都像這樣曬恩愛，害她差點以為他們真的是一對。

　　藍未晴原本以為他們是去一般的美容沙龍，沒想到卻是一間私人高級美容沙龍，從美髮師、服裝造型師到化妝師一應俱全，樣樣都不缺。

　　「陸大少爺，快請進，等您好久了！」負責人四十五歲上下，理著小平頭，下巴留著一撮鬍子，說話嗲聲嗲氣，十分符合戲劇中設計師的形象。

　　「都交給你了。」陸雅量放開藍未晴的手，將她轉手給小平頭。

　　「沒問題。」小平頭擊掌，幾位穿著制服的美容師像變魔術一樣出現，一人一隻手把藍未晴帶走。

　　接下來的時間，有著所有愛作夢的少女最羨慕的場景。

　　兩位美容師幫她做手足保養，兩位化妝師幫她化妝，兩位美髮師幫她做頭髮，還有兩位小姐隨時輪流倒茶倒咖啡，這麼多人只為藍未晴一個人服務。

　　兩個小時後，藍未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站在穿衣鏡前面，等待小平頭幫她搭配服裝。

　　「太美了，Bravo！」小平頭一邊審視藍未晴，誇張地拍手。「妳的外表一點都不輸給明星，陸大少爺果然好眼光！」

　　身為美容沙龍的負責人，他也見過不少明星及名媛，不過這幾年能讓他驚豔的只有樊嘉士的太太梁萱若，藍未晴是第二個。

　　「謝謝。」藍未晴尷尬地道謝，不覺得自己的外表有他說的那麼出色，頂多就是過得去。

　　「聽說妳要去見陸老爺子，那麼……就挑這白色洋裝好了，應該很適合妳。」小平頭從活動衣架中抽出一件絲質洋裝，剪裁十分簡單，頗具英國皇室的風格，一看就是陸雅量會喜歡的衣服。

　　藍未晴接過洋裝，進去更衣室換衣服，在換裝的過程她小心翼翼，就怕弄壞衣服，到時候賠不起。

　　好不容易，她終於換上昂貴絲質洋裝，換完後鬆了一口氣。

　　「呼！」她走出更衣室，等待小平頭拿鞋子給她搭配，也好檢視整體造型。

　　她背對著服裝室的門，沒注意到陸雅量正拿著鞋子朝她悄悄走近。

　　「挑好鞋子了嗎？」她以為是小平頭，沒有回頭。

　　「挑好了。」陸雅量低沈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

　　藍未晴驚訝地轉身，差點和他撞在一起。

　　「嚇死我了。」她的心臟怦怦跳，一半是因為驚嚇，另一半是因為他突然接近。

　　陸雅量一句話都沒有說，彎腰將手中的高跟鞋放下，然後單膝跪下來為她穿鞋子。

　　藍未晴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愣愣地配合他把鞋穿上，但願時間就此停格。

　　她一向不喜歡童話故事，總認為那是騙人的玩意兒，直到她自己也走進童話，才發現童話的美好。

　　「喜歡這雙鞋子嗎？我特別為妳挑的。」幫她穿好鞋子後他站起來，又和平日一樣英挺。

　　「喜歡。」她點點頭，瞬間化身為灰姑娘，又因為陸雅量王子，晉升為公主。

　　陸雅量瞬也不瞬地凝視藍未晴的臉，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擁有一張魅惑人心的臉孔，嘴唇尤其誘人。

　　他下意識地伸手愛撫她的嘴唇，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

　　藍未晴亦似被施了魔法，不但不推開他，反而希望這一刻能夠無止境的延續下去……

　　滴滴滴！滴滴滴！

　　童話故事中，總有壞人會出來礙事，陸雅量怪不了別人，誰要他自作孽設定了鬧鐘。

　　他苦笑，把手機拿出來關掉鬧鐘。

　　藍未晴則是尷尬地把頭別到另一邊，假裝欣賞店內裝潢。

　　「走吧，該去我爺爺那裡了。」他牽起她的手放進胳臂之中，提醒她準備上戰場。

　　藍未晴對他笑一笑，罵自己傻瓜。

　　她不過是他花錢請來陪他演戲的臨時演員，不要表錯情。

珮嘉

第六章

　　細長的水流從竹子慢慢往下「咚」一聲滑落另一根竹子之中，在鋪著白色鵝卵石的日式庭院中聽起來格外清脆悅耳。

　　藍未晴挨在陸雅量身邊，等待管家帶領他們去見陸東名，緊張到腸子都快打結，亦無心欣賞御鹿山莊美麗的庭園。

　　「不要緊張，深呼吸。」陸雅量可以體會她的感受，想當初他第一天來到御鹿山莊也和她一樣害怕又緊張，那個時候他還是小孩子，一度害怕到掉淚。

　　「嗯。」藍未晴拚命做深呼吸，試圖平穩情緒。

　　「大少爺，老爺請你們進去。」他們在客廳外面等待了一段時間，才由管家和另一名僕人幫他們拉開沈重的大門，請他們進去。

　　「老是玩這一套，不煩嗎？」陸雅量受夠了他爺爺的老派作風，老是要人在外頭等，就算是自己的親孫子也不例外，還好意思怪他不親近。

　　藍未晴緊張到一步都走不動，她從未想過陸雅量的爺爺竟然就是陸東名，直到車子抵達御鹿山莊前他才透露他的身分。藍未晴真的被嚇到，即使她對財經新聞再不關心，也聽過陸東名的大名，他對台灣經濟的重要性不下於那些政府高官，說是更重要都不為過。

　　怎麼辦？她好想逃……

　　「妳不自己走，是想要我抱妳進去嗎？」看出她已經動搖，陸雅量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威脅，這瞬間他不是風度翩翩的王子，而是惡魔。

　　「不必，我自己走。」她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凝聚勇氣跨出腳步。

　　陸雅量直起身，用指背輕撫她的臉頰，萬分憐惜地說了聲：「Good girl。」親密的舉動，旁人看了都要臉紅，只有藍未晴知道他在演戲。

　　他對她笑一笑，在她看起來可惡的笑容，在管家眼裡卻是異常珍貴，因為陸雅量在他們面前從來不笑，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只要一回到御鹿山莊，他就是繃著臉，好像所有人都欠他會錢似地不開心。

　　藍未晴氣得在他背後偷偷做鬼臉，剛好被陸雅量瞄到，回頭逮個正著，她的雙頰立刻紅起來。

　　這次他是真心想笑，燦爛的笑容前所未見，管家雖然始終半低著頭，經由眼角的餘光倒也把陸雅量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並且記下。

　　「一直待在外頭做什麼，還不趕快進來？」

　　難得陸雅量的心情才好一點，陸東名就咆哮給他聽，陸雅量馬上收斂起笑容，沈下臉對藍未晴說：「我們進去。」

　　這顯然就是他所說的戰爭，經過這幾天的惡補，藍未晴了解到陸雅量和陸東名的關係很糟糕，她想要引起他的反感很簡單，只要和陸雅量同一個鼻孔出氣惹毛陸東名，大概就搞定了。

　　一般人對孫媳婦都要求喜歡，陸東名開出的條件卻是要讓他不滿意，大企業家的思考模式果然異於常人，非她這種小老百姓所能理解。

　　藍未晴挽著陸雅量的手，戰戰兢兢走進豪華法式客廳，她原本以為會見到一個目光炯炯、三頭六臂的企業家，沒想到卻只見到一個消瘦的老人。

　　「如你所見，我把未婚妻帶回來了。」陸雅量慣有的禮貌，在陸東名的面前完全不見蹤影，說話的口氣比平常嗆一千倍，連習慣被他刺傷的藍未晴都嚇到。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陸東名對陸雅量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祖孫一樣倔。

　　「您好，爺爺，我叫藍未晴，很高興見到您。」藍未晴也不知道自己打哪來的勇氣，竟然敢當著陸東名的面自我介紹。

　　陸東名的眼神瞬間變得柔和，他本來以為陸雅量會隨便找個女人回來氣他，沒想到竟是一個這麼標緻的女孩。

　　「嗯，坐。」陸東名朝他身邊的沙發點了點下巴，藍未晴很自然地走過去，硬是被陸雅量拉回來。

　　「不必了，我們沒打算久留。」他狠狠瞪藍未晴，不明白她平時那麼叛逆，緊要關頭裝什麼賢慧，她的任務是讓他爺爺討厭她，不是喜歡她。

　　「可是爺爺他說……」

　　「我把人帶回來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陸雅量只要一見到陸東名就忍不住想發脾氣，和他平時的優雅判若兩人。

　　「急什麼急？我還有事情問你的未婚妻，坐下！」陸東名可由不得陸雅量自己作主，滿不滿意他說了算，他別想自己決定。

　　「是，爺爺。」藍未晴走到陸東名指定的位子坐下，陸雅量氣得轉頭看向別處，生了一會兒悶氣後坐到藍未晴身邊，看她怎麼收拾自己惹出來的麻煩。

　　藍未晴緊張到一直絞手指，猜想陸東名說有事情問她，一定是想打聽她的家庭背景，一旦她開口沒解釋兩句，陸東名便會喊game over！因為她的家庭背景糟得一塌糊塗，有個成天惹麻煩的父親和丟下女兒跟男人跑的母親，任誰都不想和她結親，不管她的雙親是否依然健在。

　　說來殘忍，陸雅量明明知道她的背景如此不堪，卻依然利用她不堪的背景擺脫家族的枷鎖，冷血又殘酷，還非常不人道。

　　陸雅量以為所有事情都能照著他的劇本走，未料陸東名不問她的家庭，不問她的背景，只問了藍未晴一句。

　　「妳喜歡雅量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讓藍未晴和陸雅量同時傻眼，藍未晴不知所措地看著陸雅量，陸雅量則是憤怒地看著他爺爺，他永遠都知道該怎麼讓他難堪。

　　「不必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我們走——」

　　「我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藍未晴從趙阿姨身上學到尊敬長者，無法放著陸東名不管。

　　「是嗎？」陸東名以為她會編一些華麗的理由，沒想到如此單純。

　　「嗯。」她點頭。「只可惜他很少笑——我是說，真心的大笑。」像剛才進門前那個笑容就很燦爛，她還想再看一次。

　　「妳說得沒錯，他是很少笑，我就沒見過他大笑。」這也是陸東名的遺憾，他也希望陸雅量能開心過活。

　　藍未晴點點頭，本該惹陸東名生氣，搞到最後一團和氣，只有陸雅量一個人生悶氣。

　　「我看你好像對她很滿意嘛！」陸雅量決心搞破壞。「不過很可惜，她是個蕾絲邊。」

　　藍未晴沒想到他會突然使出這一招，都呆了。

　　「你的意思是……」

　　「你想得沒錯，她是個女同志。」陸雅量對他爺爺笑一笑，陸東名情願他沒笑，也好過看他虛偽的笑容。

　　「陸……雅量……」藍未晴不敢相信他竟然當著陸東名的面給她難堪，難過到幾乎說不出話。

　　「怎麼了，親愛的，這不是事實嗎？」他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臉上的表情近乎邪惡。「妳忘了，這是妳自己親口告訴我的？雖然我不介意，但是我覺得不應該欺騙爺爺，妳也不想騙他吧？」

　　陸雅量這擺明是在報復，因為她沒有按照他的劇本走，他不高興。

　　「藍小姐，這臭小子說的是事實嗎，還是他在胡扯？」陸東名再也忍不住脾氣，眼看著就要大爆發。

　　「我……」她為難地看著陸東名，不想欺騙他老人家，卻也不想輸給陸雅量，因此而左右為難。

　　「我爺爺在問妳呢，還不照實說嗎？」陸雅量顯然很享受折磨她的感覺，堅持讓她下不了台。

　　「我……對不起！」她受夠了陸雅量開的惡意玩笑，如果保住恩人房子的代價是遭到這樣的侮辱，她還不如去跟地下錢莊借錢！

　　藍未晴向陸東名道歉以後，隨即站起來轉身跑離客廳。

　　陸雅量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坐著發愣。

　　「她跑了，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陸東名光看陸雅量癡呆的表情，就知道他和藍未晴之間不單純，這個臭小子可能喜歡上人家，卻又死不承認，想一些怪招整她，結果報應到自己身上，活該。

　　陸雅量聞言狠狠瞪陸東名一眼，託他老人家的福，他總算回神。

　　他用力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了聲：「失陪！」接著追出去。

　　不錯，這兔崽子總算遇見剋星。

　　陸東名對藍未晴很滿意，他還沒調查她，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不過因為門戶之見而失去摯愛的親人，這種傷痛他已經歷過一次，他不會再重複同樣的錯誤。只要孩子的心地善良、品性優良，他都能夠接受，再也不會干涉年輕人的感情。

　　這一頭陸東名下定決心，那一頭陸雅量總算追上藍未晴。

　　「妳這是幹什麼？」他從後面抓住藍未晴的手，被她用力甩開。

　　「放手！」她忙著找出口，這山莊大得離奇，她走了半天只看見圍牆，連護城河都看不到。

　　「藍未晴！」

　　「你希望我咬你嗎？趕快放手！」她掙脫不掉他的箝制，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就擺脫不掉他，越陷越深。

　　「妳在生氣嗎？」他放開她，一樣受夠老是追著她的屁股跑，只有她的自尊重要，他被騙就活該？

　　「我不該生氣嗎？」她反問他。「我知道我表現得不好，但是接下這個case之前，我就已經警告過你我不會騙人，就算你對我的表現不滿意，也不該當著你爺爺的面說那些話！」

　　「我說了什麼話？」陸雅量勾起一邊嘴角，心情超不爽。「哦，我想起來了！我說妳是蕾絲邊，但這不是事實嗎，我有說錯什麼嗎？」

　　統統說錯！她既不是蕾絲邊，也永遠當不了蕾絲邊，因為……她已經喜歡上他。

　　「我會把錢還你，這筆交易取消！」但她永遠不會讓他知道，這是她心底的秘密，她會藏好不讓他發現。

　　「什麼？」陸雅量愣住，他以為她發發小姐脾氣就算了，沒想到她會死撐到底。

　　「我們的交易取消，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她要保留自尊直到最後，那是她唯一剩下的東西，絕不允許它被奪走。

　　「妳冷靜下來——」

　　「再見！」

　　她再一次丟下他揚長而去，不但保留了自己的自尊，也踐踏陸雅量的自尊，統統都是她贏。

　　「……shit！」陸雅量破天荒第一次罵髒話，依舊是為了藍未晴。

　　他得為她破多少次例，她才滿意？

　　陸雅量氣憤地看著藍未晴的背影，發誓這次除非她自己認錯，否則絕不主動找她！

　　※※※※

　　姜志旭站在陸雅量的辦公桌前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陸雅量一邊聽，眼睛一邊瞄手機，一整個心不在焉。

　　「……下午四點——」姜志旭報告了半天，發現他一句話都沒聽進去，索性停了下來。

　　陸雅量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不認真，他再不加油，可是會被他這個優秀的特助超越。

　　「怎麼了？繼續說啊，我在聽。」陸雅量比了個手勢，要姜志旭繼續報告，姜志旭把平板電腦的電源關掉，不想再浪費口水。

　　「總經理，你乾脆下班算了。」姜志旭膽子夠大，竟然驅趕上司。

　　「你怎麼突然趕我下班？」陸雅量倒覺得他挺有意思，也不介意他沒大沒小。

　　「因為你會影響同仁的士氣，也會擾亂我的工作情緒，再繼續留在公司，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不如出去散心。」姜志旭實事求是，不因為陸雅量是老闆就包容他，這點陸雅量相當欣賞。

　　「我接受你的建議。」他確實沒用心在工作上。「今天的行程統統取消，你幫我安排一下。」

　　「我會幫你取消所有行程，你只要好好放鬆自己就行了。」姜志旭同時也是個體貼的下屬，明白他需要什麼。

　　陸雅量起身穿好西裝外套，將手機放進口袋裡面，拿起跑車鑰匙，拍拍姜志旭的肩膀，算是感謝他的幫忙。

　　平白無故賺到一天的假期，說實話陸雅量還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自從離開陸家獨立以來，他一直很忙。為了證明自己不靠陸家的力量，也能闖出一片江山，他做了很多努力，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表面上看起來很成功，實際上依舊無法脫離他爺爺的掌控，他比誰都清楚陸家的勢力有多龐大。

　　孫悟空終究還是飛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他爺爺這尊如來佛，明明有能力把他關在籠子裡，過去五年卻放任他自由飛翔，究竟是為什麼？

　　陸雅量很少想這個問題，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空下來，一旦放鬆他就會想起這是虛假的自由，他的心也會跟著變得空洞。

　　烈日當空，陽光直射陸雅量俊逸的臉孔，他戴上墨鏡遮陽，走在街上儼然像個男模特兒，過往行人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哇，那個人長得好帥……」

　　他幾乎從不逛街，因為每次逛街一定會引起路人圍觀，麻煩。

　　陸雅量打算去喝杯咖啡振作精神，他記得前方的轉角處有一間連鎖咖啡廳，咖啡雖然不怎麼好喝，但聊勝於無。

　　他路過一間寵物店，明明已經走過卻又特意繞回來，然後在玻璃櫥窗前停下腳步。

　　櫥窗內展示著好幾隻不同品種的貓，分別關在不同的籠子，像積木一般高低排列。

　　「喵！喵！」

　　其中有成貓，也有出生不到三個月的幼貓，吸引他的是一隻純白色的波斯貓，三個月大小。

　　小晴她喜歡貓，你不覺得她的個性也挺像貓？

　　耳邊響起阿寶說過的話，陸雅量的腦筋一動，走到寵物店門口，推門進去……

　　「小晴，妳真的要把這些東西都還給陸雅量哦！」

　　阿寶和藍未晴合租的小公寓內，阿寶盯著桌上的洋裝、鞋子和名牌包包，想流口水又不敢真的流口水，因為萬一口水滴到洋裝上，藍未晴一定翻臉，說不定還會跟她冷戰。

　　「把妳手上的手機放下，那也是他的，我要一起還給他。」藍未晴將那天去見陸東名所穿的洋裝、鞋子和名牌包包統統放進紙袋，一邊警告阿寶，阿寶立刻把白色手機放在桌上，不敢再玩了。

　　「你們只是吵架，幹麼這樣？」阿寶不懂藍未晴的想法，她不是很注重合約精神嗎？片面毀約，對工作室的聲譽真的很不好，應該再考慮一下……

　　「我們不是吵架。」藍未晴餘氣未消。

　　「不然是什麼？」阿寶看來明明就是吵架啊，只是吵得很兇就是……

　　「他傷了我的自尊心，妳懂不懂？！」

　　啊，原來如此！因為他不小心踩到她的底線，所以她爆發了。

　　「是妳自己先騙他的，還好意思發脾氣。」阿寶站出來為陸雅量說話，遭好友一記狠瞪。

　　「本來就是，妳沒事幹麼說自己是女同志？」瞪她也要說。「他當然會抓住這個弱點攻擊妳，換作我也會！」相罵哪有客氣的，用腳想也知道。

　　「妳到底是誰的朋友？」藍未晴沒想到阿寶會幫陸雅量說話，她以為她對自己絕對忠誠。

　　「朋友也要講道理，我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她可是正義女神阿寶。「而且我真的覺得陸雅量對妳不錯啊，滿體貼妳的，他還幫妳買手機。」

　　「那只是業務往來需要，和體貼扯不上關係。」藍未晴存心把陸雅量想成大惡人，就算阿寶再怎麼為他平反都沒用。

　　「這只是藉口。」笨！「如果他真的怕連絡不上妳，可以打我的手機，或是等妳把手機修好，反正多得是方法，才不需要特別送妳手機。」

　　「那是——」

　　「反正我不管你們啦！」兩個笨蛋。「奇怪，他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麼對這件事這麼無能？」

　　阿寶一會兒罵人，一會兒喃喃自語，藍未晴都快被她搞混了。

　　「妳在說哪件事？」沒頭沒腦亂唸一通。

　　「就是那件事。」她在說愛情，但阿寶不會告訴藍未晴，因為只有愛情旁人不宜涉入，只能等他們自己發覺。

　　「真是受不了妳！」藍未晴將陸雅量借給她的白色手機一起放進紙袋裡，打算請快遞公司送過去還他，不想再和陸雅量碰面。

　　「要不要打賭，他會先打電話給妳？」阿寶將手機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到藍未晴手上，開賭了。

　　「無聊！」藍未晴把手機重新放進紙袋，一邊回嘴。「他才不會打來，就算他真的打來，我也——」

　　鈴～～鈴～～

　　突然變亮的螢幕和清脆的鈴聲，完全否定藍未晴的猜測，也挑戰她的膽量。

　　「哈，我贏了。」阿寶拿起手機，在藍未晴面前搖晃，笑得好得意。

　　「接不接？」阿寶故意逗藍未晴。「不接我切了哦！」說著說著她就要拒絕來電，被藍未晴一把搶過去。

　　「幹麼玩人家的手機……」她看著一直發亮的螢幕，上面閃爍著陸雅量的手機號碼，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這個號碼，感覺有點陌生。

　　「小姐，很吵耶！妳到底接不接？」阿寶故意抱怨，算是給她一個下台階。藍未晴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來電，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

　　「藍未晴小姐，妳要偷懶到什麼時候？」陸雅量一開口就是質問，藍未晴原本狂跳的心瞬間慢下來，對他不再抱任何期待。

　　「什麼意思？」她的口氣也很衝，一旁的阿寶聽了不禁搖頭。

　　「妳該不會忘記我們的交易吧？」陸雅量提醒她。「這三個月內妳屬於我，可是妳已經好幾天不見蹤影，也沒有給我打過一通電話道歉，會不會太不負責任？」

　　「關於那筆交易，已經取消。」她說得那麼清楚，她不相信他聽不懂。

　　「誰說了算？」陸雅量很不高興。「我有同意取消交易嗎？馬上給我過來！」

　　「陸雅量先生——」

　　「我剛買了一隻貓，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養貓，妳快過來幫我，我在家！」說完他立刻切斷通話，藍未晴只能瞪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在心中狂罵他。

　　「陸雅量說什麼？」阿寶好奇地問藍未晴。

　　「說他買了一隻貓，但是不會養，叫我過去幫他養貓。」奇怪的男人，不會養貓幹麼買貓，自找罪受。

　　「那妳得趕快過去，免得貓餓死。」阿寶差點沒有笑出來，心想陸雅量也真絕，還會想到用這一招拐她去他家。

　　「又不是我的貓，我幹麼雞婆？」藍未晴嘴巴說是這麼說，但也很怕他把貓養死，心裡十分不安。

　　「不要這樣嘛，妳不是最喜歡貓嗎？」阿寶超了解藍未晴。「看在貓咪的分上，妳就去一趟，會有好報的。」

　　阿寶邊唸阿彌陀佛邊比動作，藍未晴瞪了她一眼罵她神經，淨會裝瘋賣傻逗她笑。

　　「算了，我也得把這些東西還給他，剛好省下一趟運費。」藍未晴怎麼也放心不下小貓，彷彿能聽見牠喵喵叫跟她求救。

　　「對嘛，小貓很可憐耶！」阿寶附和。「牠的主人也很可憐，妳快去救他們。」明明就想見她，卻只能拿貓當藉口，嗯嗯嗯，簡直太悲情了。

　　「胡說八道！」就會瞎起鬨。「今天剛好沒Case，我現在就去陸雅量他家餵貓，順便把錢和這些東西還給他，然後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聽起來是很有志氣啦！就是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這麼順利？

　　「慢走。」阿寶恭送藍未晴出門，希望她今天不要回來，就留在陸雅量他家過夜。

　　不是有句話：小別勝新婚嗎？他們都好幾天沒見面了，應該會熱情如火吧！嘻嘻嘻。

　　阿寶仍是老樣子，滿腦子幻想，藍未晴可沒有她那麼好命，她還得趕去餵貓。

　　「Taxi！」

　　陸雅量算是戳中她的死穴，為了貓她可以花錢搭計程車，另一方面她也想儘快把錢還給陸雅量，本來她想用電匯的，但既然要見面，不如自己親手交給他，銀貨兩訖，從此斷得一乾二淨，誰也不欠誰。

　　這是她的想法，換到陸雅量這一邊完全行不通。

　　陸雅量手拿逗貓棒，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小貓玩，越逗越覺得無聊。

　　他不是什麼愛貓人士，會買下這隻貓也不是因為牠長得可愛，而是他認為藍未晴會喜歡，僅此而已。

　　「我警告你，千萬別在我身上撒尿，否則小心我把你閹了！」他還很倒楣的買到一隻公貓，等他買回來才發現牠的性別。黑心店員沒先告訴他，只塞給他一堆貓咪喜歡的玩具，和多到嚇死人的專用器具騙他刷卡。

　　他看著客廳角落堆著的貓籠、貓盆、貓砂、貓飼料、貓罐頭、貓咪專用玩具，懷疑自己的腦子壞掉了，居然真的把這些東西搬回家裡。

　　「都是因為你！」陸雅量抓起小貓打牠屁股，小貓咪喵喵叫了兩聲，感覺非常可憐。

　　貓咪叫得這麼慘，難道是因為沒吃飯？

　　藍未晴才剛抵達陸雅量的住處，遠遠就聽見貓叫的聲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猛按電鈴。

　　叮咚！叮咚！

　　來了，這麼快？

　　陸雅量趕快把小貓放回貓籠裡，用手指順一順頭髮，假裝若無其事前去開門。

　　「我聽見貓咪在慘叫，你虐待牠了？」陸雅量才剛把門打開，藍未晴就推開他衝進客廳到處找貓。

　　「牠只是肚子餓，我哪有虐待牠？」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肩膀，形跡十分可疑。

　　藍未晴把紙袋隨手放在地毯上，伸手打開貓籠，將貓咪抓出來逗著牠玩。

　　「牠長得好漂亮，叫什麼名字？」藍未晴的夢想就是養一隻純種的波斯貓，但是因為沒錢，買不起也養不起，只能偶爾幫人家照顧貓，過過乾癮。

　　「還沒有取名字。」他聳聳肩，不是太關心這個問題。

　　「那我幫你取！」她的眼珠子亮得出奇，可見她真的很喜歡這隻貓。

　　「我決定叫牠強尼戴普。」陸雅量那不知道是什麼心態，明知道她想要幫小貓取名字，硬是要跟她搶。

　　「好耶，我喜歡強尼戴普！」海盜船長，超性格。

　　「仔細想想，周潤發也不錯。」賭神，多帥。

　　「我喜歡強尼戴普！」她堅持，小臉都紅起來。

　　「好吧，就叫牠強尼戴普。」陸雅量人如其名，真的很有肚量，很乾脆就把取名權讓給她。

　　「走，強尼戴普，我們去吃飯。」藍未晴把小貓抱在懷裡，走到他買的那一堆貓食中，從中拿走一個罐頭，打開來讓小貓自己吃。

　　「你真的買了不少東西。」養貓其實不便宜，光貓砂和飼料就得花不少錢，還得定期帶去獸醫院打預防針，那也是一筆費用。

　　「我懷疑那個黑心店員把整家店都賣給我，她甚至還跟我推銷貓咪專用的溜滑梯，有那種東西嗎？」他沒養過寵物，相關知識極其匱乏，怕會被騙。

　　「應該有吧，我也不清楚。」她被他尷尬的表情逗笑，陸雅量也跟著笑，氣氛十分溫馨。

　　「多吃一點，才會快快長大。」藍未晴哄小貓，小貓很快把罐頭吃光，吃完後一臉滿足。

　　藍未晴雙手高舉著小貓，用鼻子蹭了貓咪一下，然後把小貓放回貓籠。

　　「怎麼了，不繼續玩嗎？」他看她和貓咪玩得很開心，他在旁邊看得也很快樂。

　　「不玩了，我還得趕回去。」她從地毯上拿起紙袋走到陸雅量面前，將紙袋交給他，平靜地說。

　　「這是那天和你爺爺見面時穿的洋裝、鞋子，還有皮包，麻煩你點收一下，應該是沒有短缺。」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表情冷漠到連陸雅量都得向她學習，他好像沒辦法像她這麼冷靜。

　　「我說過，不能取消交易。」他費盡心機叫她來，不是為了聽她說這些廢話。

　　「我不想做，你也不能勉強我，頂多我把錢還你。」她從包包裡面拿出十萬塊還給陸雅量。

　　陸雅量瞇起眼睛看著她手上的鈔票，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憤怒。

　　「短短幾天，妳上哪兒弄這麼多錢？」他伸手握住藍未晴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近。

　　「不關你的事，你只要收下錢就行了。」她被他的反應嚇一跳，他看起來相當生氣。

　　「妳是不是又接了一些奇怪的case，出賣色相才賺到這麼多錢？」他的腦海浮現出方家雯的臉，擔心藍未晴又為了錢做傻事。

　　「我有沒有出賣色相關你什麼事？放手！」她試圖掙開他的箝制，陸雅量火大把錢塞回她的包包，接著將包包隨便丟往角落，眼不見為淨。

　　「你幹什麼？」她火冒三丈地瞪著他，該她生氣了。

　　「先回答我的話，妳是不是接了什麼奇怪的case？」他用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壓倒在沙發，不准她逃避。

　　「你沒有資格質問我！」他又不是她的誰，憑什麼管她？

　　「我當然有資格！」他轉而握住她雙手的手腕，用精壯的上身將她固定在他的懷抱之中，是保護也是禁錮。

　　「你有什麼資格？」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欺負她很好玩嗎，為什麼如此樂此不疲？

　　「因為我已經——」該死，為什麼要問他？他不會比她更清楚。「因為我已經──」

　　「你已經？」藍未晴的心臟因他這句話怦怦跳，好希望他說出來，即使答案和她想的不一樣，至少她可以死心，不會對他抱著希望。

　　愛上妳了。

　　這句話在陸雅量的心中迴蕩，但卻無法順利說出口，一來他太驕傲，不容許自己先低頭。二來他還沒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這會不會只是短暫的迷失，他必須好好想想。

　　他們就這麼對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藍未晴等了半天等不到答案，失望得想把他推開，這時門口那邊忽然傳出聲響。

　　兩人同時轉頭看門口，剛好看見陳百坤開門進來。

　　「坤叔！」陸雅量不可置信地看著爺爺的秘書，發現他最近很愛扮演不速之客。

　　「啊？對不起，大少爺！我不是故意挑這個時候進來打擾您，真的是萬分抱歉。」陳百坤沒料到會看到如此刺激養眼的畫面，臉都紅起來。「門沒鎖，我就擅自進來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你找我有事嗎？」

　　藍未晴掙扎著爬起來，卻被陸雅量壓得死死的，低聲警告藍未晴，不許她在陳百坤面前露餡，藍未晴點點頭，表示她懂，她沒那麼白目。

　　「董事長要我前來了解您和藍小姐的狀況。」陳百坤都不好意思看他們，臉轉向別處。「他擔心您和藍小姐還沒和好，叫我過來關心一下。」

　　看來老頭子對藍未晴的印象不錯嘛！還會主動關心，難怪她要退他錢，她真的把事情搞砸……等等！

　　「麻煩你轉告我爺爺，請他不必擔心，我和小晴兩個人感情好得很，我們還同居呢！」

　　什麼，同居──

　　聽見如此離譜的話，藍未晴本來想起身抗議，嘴巴硬是被陸雅量用手捂住，莫名其妙成了人質。

　　「我明白了，我會照實跟董事長報告，請他不必擔心。」陳百坤點頭。「那麼，我先走了，你們請繼續。」

　　陳百坤很顯然誤會他們正在親熱，連聲道歉之後，關上門馬上離開。

　　陸雅量看著關上的門，瞬間產生大笑的衝動。

　　真妙，他正愁找不到理由留住藍未晴，他爺爺就適時插進來攪局，看來薑果真是老的辣，他從來沒有這麼感謝過他爺爺。

　　「嗯嗯嗯！」他樂，藍未晴可不愉快，她快不能呼吸。

　　陸雅量見狀趕緊放開她，並且鬆開對她的箝制，兩個人一同起身。

　　「差點悶死。」呼呼。「我也要走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取消這筆交易——」

　　「搬過來吧！」他懶得聽她廢話，聽他的比較實際。

　　「什麼？」

　　「剛才妳不是也聽見了嗎？」他對她露出迷人笑容。「我們兩個人已經同居。」

　　「啊？」

珮嘉

第七章

　　姜志旭站在陸雅量的辦公桌前向他報告上半年度各類書籍的總銷量，陸雅量一邊聽，眼睛一邊瞄手機，重演這幾天的老戲碼——心不在焉。

　　「今年上半年度——算了！」姜志旭也懶得報告，反正出版社對陸雅量只是開胃小菜，他也不見得多認真在經營，難怪會對他的報告興趣缺缺。

　　姜志旭低頭看錶，四點半，今天算不錯，他的老闆挨到四點半才開始玩手機，昨天他三點半就在玩了，不過他今天的精神更亢奮，應該是有什麼好事。

　　「呃，你報告完了？」

　　姜志旭都已經消音許久，陸雅量才回神，可見病情真的很嚴重。

　　「我根本就沒報告。」姜志旭診斷陸雅量罹患了相思病，對象是他的假未婚妻，不過依照這個狀況發展下去，很快就要變成真的未婚妻，恭喜。

　　「是嗎？」陸雅量的長指在螢幕上掃來掃去，雖然智慧型手機是挺好玩的，但老是玩特定欄位，玩久了也沒什麼意思，只是陸雅量好像不是這麼想，一個連絡人欄位掃來掃去，樂此不疲。

　　「總經理，你今天似乎特別高興？」姜志旭已經快要成為陸雅量肚子裡的蛔蟲，喜怒哀樂一眼望出來，而且準確無誤。

　　「嗯，我的同居人今天就會搬到我的小窩。」陸雅量大方承認，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都已經晉級到同居階段，姜志旭不得不佩服他的老闆手段真是高明，連被他視為死對頭的爺爺都可以拿來利用。

　　「對了，你和阿寶相處得還愉快嗎？」為了從阿寶身上獲得情報，陸雅量特別情商姜志旭施展「美男計」，成效卓越，有關藍未晴的情報源源不絕。

　　「你說呢，總經理。」姜志旭挑眉。

　　「我想還不錯。」陸雅量大言不慚。「至少你還站在我面前。」沒被她腦中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整垮。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他承認她有些想法是很有趣，常常令人意想不到。

　　「Sheen，我可以先下班嗎？」最近陸雅量的下班時間都由姜志旭掌控，他點頭了他才敢走。

　　「這不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由你自己決定。」姜志旭知道陸雅量在跟他開玩笑，只是這玩笑不太好笑，也沒有什麼爆點。

　　「那麼我就先下班了。」看來他還是維持既有的優雅形象比較保險，諧星路線並不適合他。「我得去關心一下我的同居人搬家搬得怎麼樣了，必要的時候，還得幫忙提行李。」

　　都說不當諧星，但說出來的話就像諧星。

　　「還是那句話，你慢走。」搞得姜志旭也快變冷面笑匠，只能說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大了，連帶害慘了旁邊看戲的人。

　　說到談戀愛，姜志旭不由得想起阿寶閃亮亮的眼神，整個人從頭到腳起加冷筍，想不通她到底住在哪個星球。

　　……算了，他也一起跟著下班好了，省得被阿寶外星人找到。

　　為了防止外星人入侵，姜志旭把慣用的手機關掉，換使用另一支手機。

　　下午五點的天空依然明亮，陸雅量開著敞篷跑車，奔馳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好到出奇。

　　他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回家過，他的公寓雖然裝潢得精緻優雅，宛如裝潢雜誌的樣本，但他基本上很少回去。他總是在世界各國飛來飛去，一年之中有一半時間是在國外度過，即使回到台灣，也是在辦公室和來訪外賓下榻的飯店間來來回回，累了就住在飯店，公寓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展示空間，從來沒有對它產生過家的感覺。

　　但現在不同，現在他有未婚妻，還養了一隻可愛的小貓，他們都在等他回去。

　　陸雅量用盡各種藉口，才說服藍未晴搬去他家，其中最重要的關鍵人物是他爺爺，如果不是他派秘書過來，至今他和藍未晴仍處於曖昧不明的狀態，不，說不定已經決裂。

　　其實他們現在依然還是曖昧不明，只是比起前些日子情況好很多，兩個人至少不再冷戰。

　　陸雅量的住處離他的公司不遠，開車大概要花二十分鐘。他五點十分回到家，本以為藍未晴已經在他的公寓，結果公寓內除了小貓以外，不見她的人影。

　　他公寓裡裡外外找了一圈，都沒看見藍未晴，只聽見小貓叫。

　　「強尼戴普，你也在找媽咪嗎？」他把小貓從貓籠裡抓出來，發現他比起剛來的時候重了不少，可見牠吃得多好。

　　「不要只會吃，要適時發揮你的功能。」他從西裝口袋中拿出手機，左手抱小貓，右手撥電話，畫面不曉得要說好笑還是溫馨，總之挺搭的，可以去幫寵物店拍廣告了。

　　「喵！喵！」

　　強尼戴普聽不懂人話，就會喵喵叫，這也是陸雅量需要的。

　　「很好，等一下你就這麼跟媽咪撒嬌，知道嗎？」他一邊等電話接通，一邊交代強尼戴普，就怕牠該叫的時候不叫，不該叫的時候拚命叫，破壞氣氛。

　　藍未晴通常很快就會接電話，不過今天她的手機卻一直沒人接，他越等越擔心，怕她發生什麼意外。

　　「喂。」

　　響了二十幾聲，藍未晴終於肯接手機，這又破了他一項紀錄。

　　「妳在哪裡？」他最多只等十聲，第十一聲一定掛電話，無論對方是多重要的人物。

　　「我在教室裡。」藍未晴小小聲的回答，怕吵到小朋友做功課。

　　「妳還沒下課？」他忘了今天是她陪小朋友唸書的日子，難怪她不接電話。

　　「今天會晚一點下課。」她說。「強尼戴普呢？」

　　「在我手上，快叫兩聲給媽咪聽。」陸雅量把手機放在小貓咪的耳邊，差點把牠嚇死。

　　「喵！喵！」

　　不過效果很好，牠叫得比平常都大聲。

　　「聽見了嗎？」乖孩子，改天買魚。

　　「聽見了。」藍未晴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麼手段，貓咪這麼聽他的話，他對她都愛理不理。

　　「你先餵牠吃飯，我怕回去太晚牠會餓肚子。」藍未晴交代陸雅量，怕他只懂得玩貓，不曉得照顧。

　　「我知道了。」陸雅量無奈地看著懷中的強尼戴普，怕以後還得幫他減肥。

　　「嗯，那我掛電話了哦！」

　　「等一下——」

　　喀嚓！

　　陸雅量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電話就被切斷。

　　「……強尼戴普，你比爹地幸運多了，至少媽咪還關心你。」陸雅量一臉哀怨地收起手機，接著去拿貓罐頭餵強尼戴普，終於了解為什麼有些老公會嫉妒兒子，因為會分走妻子的愛。

　　陸雅量坐在沙發上，看著強尼戴普滿足地吃著貓食，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這就是當丈夫的感覺嗎？挺妙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組織家庭，雖然是貓兒子，不過很聽話，還會幫忙追媽媽，也不枉他買了這麼多東西給牠。

　　陸雅量雖然尚未生兒育女，不過他有一種感覺，自己若當了父親，一定會給兒女最好的，是個典型的慈父。

　　瘋了！不久之前，他還在想怎麼做才能逃避婚姻，現在卻在幻想自己未來會是個什麼樣的父親，未免也相差太多。

　　陸雅量心知肚明是藍未晴改變他的想法，卻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一開始明明是他佔優勢，怎麼弄到最後反而變成他比較在乎她？

　　他不得不承認冥冥之中是有報應的，也算是他當初輕忽她的代價。

　　陸雅量把貓餵飽了，順便把未來重新計劃過一遍，藍未晴依然還沒有回來。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去陪讀班找她，才發現學生都走光了，她還在收拾教材。

　　「怎麼只剩妳一個人？」他記得他上次來的時候，還有其他義工。

　　「你怎麼來了？」藍未晴一臉驚訝地看著陸雅量走進教室，她明明說過今天會很晚下課。

　　「我來接妳。」他幫她把收拾好的教材放回櫃子裡，關上櫃門。

　　「謝謝你，不過其實不必這麼麻煩。」藍未晴說。「我還得回家收拾行李，等我收拾好行李，再自己搭車過去，你沒有必要特地過來接我。」

　　「反正我開車很方便，妳想去哪裡，我都送妳。」陸雅量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拒絕他？每當他往前跨一步，她立刻往後倒退兩步，兩人之間永遠保持著兩步的距離，他該怎麼做，才能走進她的心中？

　　藍未晴點點頭，其實也很痛苦。她就是怕自己越陷越深，才刻意跟他保持距離，怕自己一旦守不住最後的防線，會整個崩潰，連自尊都化為碎片。

　　兩個人都在猶豫，都在躊躇。

　　愛情時常伴隨著猜疑和不確定，除非兩個人願意同時走向前，或是有一方先拆掉圍籬，否則他們就只能一直繞圈子，永遠無法攜手同行。

　　因為另一位義工有事不能來陪小朋友讀書，藍未晴一個人負責所有小朋友的功課，耗費大量體力，才坐上陸雅量的車子，沒兩分鐘就睡著，看得陸雅量十分不忍。

　　她一定累壞了。

　　藍未晴嘴巴上不說，但疲倦全寫在臉上，她既要忙著接case，又要撥出時間陪小朋友讀書，就算她是神力女超人，也該虛脫。

　　看她睡得這麼熟，陸雅量決定直接載她回家，讓她好好休息，改天再拿行李。

　　夕陽西下，晚霞映照在藍未晴熟睡的臉上，城市的喧囂隨著疾馳的跑車掠過他們的耳際，終至遠颺。

　　藍未晴一路熟睡，根本不知道陸雅量沒有帶她回租屋，甚至連到了陸雅量的住處，她都毫無知覺，只是依稀感覺到有人抱著她，而他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她真想就這麼一輩子賴在他的懷裡撒嬌，永遠都不離開。

　　回到公寓後，陸雅量將藍未晴放在沙發上，在她身邊坐下。

　　藍未晴真的是累壞了，陸雅量將她抱進抱出，她竟然只是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睡。

　　陸雅量見狀不禁失笑，伸手輕輕將她臉頰上的髮絲撥開，設法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她發出一聲嚶嚀，側過身繼續睡，黑色的髮絲於是又沾上她的臉頰，枉費他一片好意。

　　藍未晴柔美的臉龐，像是高掛在海面上的明月，散發出皎潔神秘的光芒。

　　陸雅量撩起她的長髮，放在嘴邊親吻，腦海中浮現出她穿著女僕制服站在路邊，黑色的長髮閃閃發光，如夢似幻，瞬間攫住他的目光，同時抓住他的心。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追著她跑，不管她再怎麼拒絕他，再怎麼躲他，他依然死皮賴臉，找各種理由接近她，卻又驕傲到不肯承認自己對她一見鍾情，只得拿他爺爺當藉口，其實跟他爺爺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真傻！

　　不想再當傻瓜，陸雅量決定伸手抓住藍未晴這隻捉摸不定的野貓，將她關在愛情的籠子裡，一輩子都不讓她離開。

　　他低頭親吻藍未晴，將她飽滿豐勻的雙唇含入口中細細品嚐，藍未晴因此而清醒。

　　他居然在吻她，這是怎麼回事──

　　「我喜歡妳。」他不想讓她誤會他佔她便宜，雖然事實上就是，但他終究還是先豎白旗，承認自己掉入她的愛情陷阱。

　　「什麼？」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以為自己作夢未醒。

　　她推開他，坐起來環看四周，不是她和阿寶的小窩，而是陸雅量的公寓。

　　「沒錯，我在作夢。」因為是夢，所以他才會說喜歡她，現實中絕無可能。

　　「啊？」陸雅量好不容易才抓準時機表白，結果被當成夢中的人物？

　　「我也喜歡你。」既然是作夢，那就作得大膽一點，把她平時不敢想的、不敢說的、不敢做的，一次想完說完做完，省得醒來以後痛心疾首，畢竟美夢不是說作就一定能作，還是得靠運氣。

　　「小晴……」陸雅量驚訝地看著她爬上他的大腿，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動貼近他。

　　「我早就想這麼做。」她跨坐在他身上，大膽吻他。

　　陸雅量完全沒料到情節會大逆轉，愣了一下才伸手扣住她的背，和她熱情擁吻。

　　他們完全不來蜻蜓點水那一套，一上場就是濕吻，兩人壓抑多時的情慾一次大爆發。

　　陸雅量毫不客氣地將舌頭伸進她的芳腔，她也一點不害羞照單全收，反正是作夢嘛！又不會真的怎樣，做得再激烈，也只是自己爽而已，對方不會知道，她儘量放肆。

　　人家是借酒壯膽，藍未晴是借夢壯膽，她難得作春夢，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她才要清醒。

　　「藍小姐，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以為他和她的第一次一定很難搞定，沒想到竟是如此簡單，她比他還要熱情。

　　「噓，你很吵耶！安靜吻我行不行？」她明明沒有喝酒，卻呈現醉態，大概是因為這個夢太醉人了，害她不飲自醉。

　　「是，女王大人。」她顯然以為自己身在夢境，才敢這麼放肆，不過無所謂，是他賺到，他不會傻到將這個大好機會往外推。

　　藍未晴對著他笑一笑，魅惑的表情前所未見，一舉一動都充滿著神秘的風情。

　　陸雅量不禁想起阿寶說過藍未晴像貓，平時獨來獨往，但需要愛的時候比任何人都會撒嬌，只要找對主人，就能看見她的媚態。

　　「我好喜歡你，喜歡到心都痛了。」她伸手輕撫陸雅量的臉，猜想自己應該是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迷失方向。

　　儘管她一直叫自己不能喜歡他，甚至不惜說謊逃避他，都不能阻止她的心走向他。

　　「如果我說我也一樣，妳會好過一些嗎？」他看見她眼底的淚光，了解她逃避得很累，他也一樣追得很累，該是停下來直視彼此的時候。

　　不會。

　　他們之間的差異，不是簡單一句話就能彌平，但她不打算讓醜陋的現實破壞她的夢境。

　　時間寶貴，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清醒，可她想做的一樣都沒做，這樣子不行。

　　她一句話都沒說，就開始動手脫他的西裝，陸雅量又嚇了一跳。「小晴。」

　　「我不喜歡你穿西裝，我比較喜歡你穿針織衫。」像上回那件米白色針織衫就很好看，害她整天視線一直亂飄，好幾次失神。

　　「好，以後不穿西裝，只穿針織衫。」他安撫她，發現她任性的時候特別嫵媚，好像一隻需要主人疼愛的貓，連說話的語氣都特別嗲。

　　「嗯。」小晴貓咪又主動撲進他的懷裡，陸雅量都被她弄混了，她到底是要他脫衣服，還是要他吻她？或許她兩樣都要。

　　陸雅量決定拿回主導權，他先脫掉自己的西裝，接著解開襯衫鈕釦，他精壯的胸膛隨著敞開的襯衫一寸一寸展露，藍未晴睜大眼看著他的胸膛，發現他竟然有胸肌。

　　「我可以摸摸看嗎？」夢中的她好大膽，簡直壞透了。

　　「為什麼不行？」他懶懶地對她笑了笑，即使在夢中藍未晴都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喉嚨也跟平時一樣乾涸。

　　奇怪，感覺好真實，在夢中也會緊張和心跳加速嗎？

　　陸雅量看她一臉狐疑，怕是察覺到情況有異，索性抓住她的手摸自己的胸肌，從現在開始她的夢由他接手，她不必管。

　　藍未晴嚇一跳，因為他的胸膛比她想像中結實而且好摸，她尤其好奇胸前那兩個小黑點，是不是也跟她一樣敏感？

　　「我在作夢，對不對？」她再三跟他確認，怕自己出糗。

　　「我們都身在夢境。」他的回答似是而非，藍未晴的頭腦本來就不清楚，被他這麼一繞圈子，就更糊塗。

　　「那就是在作夢。」她放心了，她可以大膽玩他的身體，醒來後不負責任，多好。

　　於是，她在陸雅量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低頭含住他胸前的突起，陸雅量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主導權，又被奪走。

　　他低吼一聲，伸手抓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她，既然她可以不負責任，他也豁出去比誰比較狠。

　　他瘋狂地吸吮她的櫻唇，火燙的舌在她的唇齒之間徘徊，找到空隙伸入她的芳腔盡情放肆蹂躪，引導藍未晴的舌與他交纏糾結，他們的呼吸因此變得急促，胸膛開始起伏。

　　「呼呼！」

　　他們的呼吸又熱又急，陸雅量凝視她腫脹的嘴唇，回想第一次和她相遇時，她的嘴唇也是如此誘人，當時他就被她迷惑。

　　但他只要一想到方家雯也碰過她的嘴唇，就氣憤難當，嫉妒得快要發狂。

　　「妳是我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碰她，男女都一樣。

　　「我是你的。」她乖乖的允諾，心想這果然是夢境，才會聽見這麼熱情的話語。

　　「妳最好記住自己的話，別醒來以後不認帳。」她有不良紀錄，他放心不下。

　　「我才不會。」她不負責任胡亂點頭，陸雅量合理懷疑她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認帳，反正無所謂，他也不是吃素的，先把她弄到手再說。

　　她今天穿T恤和一件鬆緊帶短褲，方便舒適，最重要的是很好穿脫。

　　他伸手脫掉她的T恤，意外遭遇到抵抗，看來就算在夢境，她也不是那麼大方。

　　「妳不公平。」他提醒她自己做了什麼，就該還給他什麼，藍未晴看著他赤裸的胸膛，雙頰脹紅。

　　她點點頭，閉上眼睛，完全不敢看脫衣過程。

　　陸雅量覺得藍未晴很有趣，剛剛明明還很大膽，脫他衣服的時候如狼似虎，輪到她自己就害羞得什麼一樣。

　　不過，他也是很老奸巨猾，她只答應他可以脫掉T恤，他卻連她的胸罩一起脫掉，還順勢讓她更換姿勢，換成背對他。

　　「雅量？」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夢中的一切都很刺激，包括他也跟平常不太一樣。

　　陸雅量伸出左手環住她的腰，右手則是伸進她的短褲，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褲愛撫她的三角地帶。

　　藍未晴被他大膽的舉動嚇到，不斷扭動身體，陸雅量低頭吸吮她的蓓蕾，藍未晴的胸前好像著火了一樣難受，不滿抗議。

　　「我不想再作夢了。」原來春夢是這種感覺，好像要把人帶到未知的地方，教人好害怕。

　　陸雅量完全不理她，右手繼續往她的私密處摸索。

　　藍未晴緊張到咬下唇，此刻的陸雅量霸道一如以往，不如夢境一開始體貼。

　　她張大眼睛看著他的右手把她的短褲連同內褲一起脫下來，長指侵入她的山谷，感覺恐懼又興奮。

　　「害怕嗎？」他咬她的耳垂，體貼問她。

　　「嗯。」她緊張到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陸雅量引導她向後勾住他的脖子，因為她之後會需要這份支撐。

　　他左手捧住她的酥胸，偏過身低頭吸吮她的蓓蕾，不時用舌尖挑動她敏感地帶，她難受到身體頻頻抽搐。

　　「噢！噢！」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呻吟，只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一層火焰包裹住，陸雅量的長指在她的山谷大肆進攻，富有節奏地搓揉她的蕊葉，汲取山谷內的芳液。

　　藍未晴難過到弓膝，粉臀不時摩擦陸雅量的敏感處，讓他本來就已經高漲的情慾，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只得暫時中斷挑逗藍未晴，空出手脫掉長褲，釋放已然堅挺的腫脹。

　　藍未晴忙著抵抗身體深處，那一波接一波讓她幾乎瀕臨失控的騷熱，根本沒空注意他的動作，直到他的堅挺抵住她的小穴，她才驚覺他們正在做愛。

　　「不要……」即使在夢中，她也會害怕，怕自己一旦與他有肌膚之親之後，會離不開他。

　　陸雅量佔有她的意志異常堅定，他就是要她離不開他，就是要她無法再逃避，她非得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不可。

　　接下來的發展，一如所有的春夢，充斥著汗水、呻吟、和各種激情。

　　「噢！噢！」

　　當陸雅量將藍未晴壓在沙發上，臉上身上全是汗水，像一頭發情的公牛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慾，他就知道自己優雅的形象會全部完蛋。

　　他為她破了太多例，他向來認為在床上以外進行的性交不高雅，都可以算是野合，可現在叫他到院子做，他都願意。

　　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愛情症候群」的重症患者，無藥可醫！

珮嘉

第八章

　　熾熱的陽光照射在藍未晴的臉上，她皺起眉頭，轉身躲太陽，卻意外摸到一個堅硬、卻富有彈性的東西。

　　什麼啊！阿寶又把她的原子小金剛搬到她的房間，她不是說過不要原子小金剛嗎？硬要塞的話，也把她那隻特大號的Hello Kitty給她嘛！她明明知道她喜歡貓，不喜歡人形玩偶，特別是這個小朋友還不穿上衣……不穿上衣？

　　藍未晴的手在那「富有彈性」的人偶上多摸了好幾下，驚愕地發現到這尊人偶不但彈性超好，還有溫度，摸起來的觸感就跟人體一樣。

　　「……幹什麼？」陸雅量本來就沒有完全睡著，經過藍未晴一陣亂摸，他不醒也得醒。

　　望著陸雅量近到可以看到毛細孔的俊臉，藍未晴連眨了幾次眼睛，表情跟木頭人一樣呆愣。

　　「怎麼了，現在幾點了？」陸雅量倒很自然，轉過身找鬧鐘。

　　藍未晴的眼珠子先轉向他寬闊的裸背，然後再轉回來看天花板，貼著淡色花紋，還做了特殊鑲邊。

　　「十點半了。」陸雅量放下鬧鐘，把頭轉回來看藍未晴。「妳怎麼還是這個表情，有睡飽嗎？要不要再睡一下？」

　　他伸手摸她的臉頰，感覺滿好的，很溫馨，問題在於……

　　「我還在作夢嗎？」她也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臉，有點冰涼，應該是吹冷氣的關係。

　　「哪有這麼長的夢？」他失笑。「不過若是妳不想清醒，我也沒有意見。」他樂於陪她作夢。

　　也就是說，她還在作夢。

　　「反正都已經這麼晚了，今天乾脆蹺班好了。」陸雅量掀開棉被下床，拿起椅子上的浴袍穿上。

　　藍未晴看著他繫上腰間的帶子，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夢本來就不是真的，她這麼想也未免太奇怪。

　　「妳想在床上躺一整天嗎，要不要先起床吃點東西？」他在她這一邊的床沿坐下，伸手愛撫她的香肩。「雖然我也不想下床，但總要吃飽飯才有力氣再繼續。」

　　是呀，昨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多麼激烈啊！如果不是作夢，她哪來這麼大的勇氣主動挑逗他，兩人還續攤從客廳移到臥室纏鬥一整夜？所以，這是夢境。

　　「我不餓。」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延續昨晚的大膽，反正是夢境嘛！再大膽都沒有關係，又不是真的。

　　「好吧！」他雙手撐在她的兩側，低頭吻她。「既然妳不讓我吃飯，我就吃妳。」

　　他的吻鹹濕又狂野，任誰也想不到他優雅的外表底下，竟有著與野獸同等的飢渴。

　　藍未晴大方回吻他，兩人的唇舌一早就糾纏不清。

　　鈴鈴鈴～～鈴鈴鈴～～

　　每當故事進入高潮，電話就會響起，這好像是愛情小說的固定模式，他們也無法避免。

　　「我的手機響了。」她設法找到空隙提醒他，陸雅量根本懶得搭理。

　　「讓它響。」都什麼時候了還管手機，殺風景。

　　「可是不理它，它會響個不停。」雖然是夢境，但所發生的事情與現實無異，真有趣，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作夢，挺新鮮的。

　　「好吧，我去拿給妳。」陸雅量只得中斷親熱，去幫她拿手機。

　　鈴鈴鈴～～鈴鈴鈴～～

　　一般人手機響了十聲，就不會再堅持下去，可來電的人竟比昨天的陸雅量還堅持，都已經轉到語音信箱還不停重撥。

　　「是阿寶。」藍未晴瞄了一眼號碼，笑著接手機。

　　「她可真會算準時機搗亂。」他咕噥抱怨，敗給阿寶。

　　「喂？」

　　「小姐，妳一個晚上不接電話，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

　　阿寶一早火氣就很大，藍未晴只得安撫她。

　　「對不起，我沒聽到手機響。」她心虛地瞄了陸雅量一眼，尷尬地道歉。

　　「妳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一整個晚上不回來，也不打電話通知一聲？」阿寶的火氣稍減了一些，不過還是很不高興。

　　「呃，我在……在陸雅量他家，等一下就回去……」她看見陸雅量挑眉，似乎對她連名帶姓叫他很有意見，表情不太愉快。

　　「不必了，幹嘛回來？」她沒事就好。「反正妳本來就要搬過去，妳也不必回來拿行李了，我幫妳送過去，順便參觀陸雅量的豪宅。」

　　「呃，阿寶……」

　　「啊，不然寄快遞好了。」阿寶臨時改變主意。「我這兩天忙著跑case，沒有時間過去，乾脆寄快遞比較省事。」

　　阿寶這紅娘當得辛苦，怕藍未晴一回公寓就賴著不去陸雅量家，於是想到這個好方法。

　　「阿寶，不必這麼認真。」從一開始，藍未晴就想說這句話，只是沒機會開口。

　　「什麼意思？」聽不懂。

　　「反正只是作夢，妳隨便應付一下就好。」都是她的錯，是她一手編寫出來的劇情，卻讓好友為難，配合她的夢境演得這麼賣力。

　　「作夢？」

　　「這是我的夢境，對不起。」她道歉。「現實中妳可能還在睡覺，天也還沒亮。」

　　她看向窗外，藍天白雲，夢中真是好天氣。

　　「……藍未晴，妳的腦筋是不是秀逗了？」

　　阿寶很少連名帶姓叫藍未晴，每當她這麼叫她，就表示事態嚴重，她最好豎起耳朵認真聽。

　　「啊？」

　　「誰在跟妳作夢？」阿寶的口氣超嚴肅。「我今天要跑三個case，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時間作夢？再說夢話，小心我不理妳！」

　　阿寶氣到掛她電話，可見她是說真的，不是跟她開玩笑。

　　藍未晴茫然地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如果這真的是她的夢，不可能出現阿寶生氣的鏡頭。

　　這麼說來……

　　「這不是夢境。」她茫然地看著陸雅量，直到這一刻才清醒。

　　「我沒說它是。」醒了也好，他可不想一直靠作夢過活，終究得回歸現實。

　　「可是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這麼說的！」她指控他說謊，讓他很不服氣。

　　「妳問我是不是還在作夢？我回答妳：哪有這麼長的夢？還記得嗎？」他提醒藍未晴，他可是給了正確答案，只是她自己的理解能力太差，不能怪他。

　　「你話說得不清不楚，誰聽得懂！」藍未晴還在計較這些瑣事，跟現實嚴重脫節。

　　現實是──

　　「那、那我們兩個不就是……真的上床了？！」她驚呼。

　　陸雅量點點頭，這才是現實。

　　這下藍未晴丟臉丟到太平洋去，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才敢如此大膽，現在證實一切都是誤會，她該如何自處？

　　「那個……我、我回去了。」她又羞又愧又慌亂，現在她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一定把她當成放蕩的女人。

　　「急什麼？我還有話要說。」他雙手抱胸，一派輕鬆地看她四處找衣服，但她找不到的，因為統統丟在客廳。

　　「不必說了，我跟你道歉。」丟臉死了。「你一定以為我故意引誘你，但是我跟你保證，我真的沒有這個企圖，我只是睡迷糊了而已——」

　　「妳睡迷糊了，都會跟每一個在妳面前的男人上床？」藍未晴最後一句話讓陸雅量超不爽，頹然鬆開手坐上床沿，生氣地打量藍未晴。

　　「當然不是！」她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把她當成什麼？

　　「很好，我就怕聽到肯定的答案。」他第一次這麼沒把握，有關她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像是未知數，難解又難懂，就算解開了，結果也不一定滿意。

　　「聽我說，昨晚的事情遲早會發生，我們只是把時間往前挪而已。」他看她一臉羞愧，知道她一定把自己想得很壞，連忙安慰她。

　　「才沒這回事。」都是她的錯。「我答應假裝和你同居，是為了幫你隱瞞你爺爺，不是為了跟你上床，你不要誤會。」誰知道會假戲真做，她真是豬頭，笨死了。

　　「那就不要假裝了。」陸雅量說。

　　「什麼？」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我們乾脆真的同居。」反正他也不可能讓她走，正好。

　　「你瘋了嗎，我幹嘛跟你同居？」話雖如此，她的心卻怦怦跳個不停，嘴唇變得好乾。

　　「不然妳還想逃走嗎？」他瞇眼。「我先聲明，我是不可能讓妳回到那間破公寓。」他甚至考慮幫阿寶買一間好一點的公寓，讓她一個人快快樂樂的生活，至於她的好朋友，就由他接管，不還了。

　　「你這是變相綁架！」她是神經錯亂才會跟他上床，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

　　「歡迎提告。」他樂於用司法解決，反正最後一定是他贏。

　　「我、我是蕾絲邊……」

　　「嗯？」她說這句話都不會不好意思嗎？到現在還想拗。

　　「我說我是——」

　　「女同志嘛！我知道，那又怎麼樣？我們還不是上床了？」他擺出一副流氓痞子樣，什麼形象優雅的貴公子那都是過去式，他沒那麼懷念！

　　「你……」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態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看起來真的不在乎。

　　「嚇到了？」

　　她點頭。

　　「我只是想開了，頂多我和妳一起成為雙性戀，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他說得煞有那麼一回事，教她大開眼界。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是的話，一點也不好笑。

　　「當然是開玩笑，我沒這種特殊癖好。」他快被她氣死。「我只喜歡女人，不，應該說我只喜歡妳。」

　　他每次表白都非常突兀，所以昨天晚上藍未晴才會以為自己在作夢，雖然她現在很清醒，卻依然覺得不真實，總覺得自己還身在夢境。

　　「……騙人。」她想要清醒，不想要一直身在夢中，拜託不要拿這些話哄她，她會信以為真。

　　「我沒有騙妳的必要。」他第一次跟人表白，卻被當成騙子，她還真懂得如何打擊他的自尊心。

　　「可是……」

　　「妳是蕾絲邊？」他挑眉。

　　她傻傻的點頭，不知道自己早已露餡。

　　「再說謊，我就打妳的屁股。」他假裝生氣。「阿寶已經跟我證實妳不但不是女同志，甚至沒有談過戀愛。」

　　藍未晴早就懷疑好友出賣她，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蕾絲邊……」她越說越小聲，終於懂得羞愧。

　　「一開始就知道了。」他睨她。「我不相信妳真的是女同志，就去套阿寶的話，她很好拐，一生氣就什麼都說出來。」說起來她們兩個都是單純的人，只不過一個倔強，一個天真，但本性都非常善良，難怪會成為好朋友。

　　「阿寶怎麼沒告訴我？」過分，虧她們還是好朋友，她要跟她絕交。

　　「我不准她說。」他代替阿寶解釋。「當然，我運用了一些技巧，她自己可能也沒有發現。」

　　換句話說，他早就看穿她的小把戲，只是故意假裝不知道，逗著她玩。

　　「你好可惡，竟然騙我──」

　　「真正可惡的人是誰？」他抓住她的手腕，反問她。「我給過妳好幾次機會否認，妳一次都不願意把握，還能怪我騙妳嗎？」

　　難怪他一直用她是女同志的事刺激她，原來他早就知道這不是事實，為了逼她說實話不斷試探，最後差點弄得兩敗俱傷。

　　「我——對不起。」她終於肯認錯。「我是故意騙你的，當時我很生氣，以為你跟方家雯一樣，都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很了不起，忍不住想要教訓你一下。」

　　「那麼妳的目的達到了，我差點沒有被妳折磨死。」為了追她什麼藉口都用上了，最後甚至還驚動他爺爺。

　　「雅量……」

　　「還有，我和方家雯不一樣，別把我和那女人相提並論。」那是嚴重侮辱他的人格，他不接受。

　　「哪個地方不一樣？」都不管他人意願，以為用錢就可以解決一切，在她看來都很像，沒有什麼不同。

　　「這個地方不一樣。」他牽引她的小手，感受浴袍下那團突起，暗示意味濃厚。

　　「討厭！」她雙頰脹紅，想伸手打他，但手被陸雅量攫住，根本無法實際付諸行動，只能動嘴還擊。

　　陸雅量勾起一邊嘴角，邪邪地瞄了她一眼，然後將她壓進床褥吻她。

　　他連嘴巴都不讓她動，因為她自己承諾過，她從頭到腳都是他的，這次他絕不許她再耍賴。

　　※※※※

　　新同居時代正式展開！

　　陸雅量說服藍未晴，他爺爺一天二十四小時派人監控，所以他們不能只是假裝同居，要真的同居，才能騙過他爺爺。

　　藍未晴知道他根本就在胡扯，陸東名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他的住處加裝監視器，派人監控那更是笑話！她從來沒有被跟蹤的感覺，唯一跟蹤過她的人只有陸雅量，他還好意思指責別人。

　　不過俗話說得好，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藍未晴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也知道女人有時候必須裝傻才會得人疼，何況陸雅量的懷抱真的很溫暖，從小到大，除了被趙阿姨收養那三年以外，她幾乎沒有從別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溫暖。阿寶當然對她很好，但她給她的是友情，陸雅量給她的卻是愛情，這兩者有很大差別。

　　只是這份愛情能存在多久？

　　沒有人能給藍未晴答案，她也不想知道答案。她已經做好隨時走人的心理準備，別笑她膽小，而是她的經歷教會她人生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今天的永遠是明天的過去，她能做的只有把握當下……

　　叮咚！叮咚！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她的思緒。

　　她好奇地看著大門，納悶這個時間有誰會過來？阿寶今天一整天閉關看韓劇，要她出門想都別想。陸雅量則是在上班中，況且他自己有鑰匙，根本不需要按門鈴。

　　叮咚！叮咚！

　　電鈴響個不停，藍未晴走到門邊，透過影音保全系統看清來人的相貌，驚訝到趕快開門。

　　「坤叔！」她聽過陸雅量這麼叫陸東名的秘書，也跟著喊。

　　「妳好，藍小姐。」陳百坤對她笑了笑，藍未晴開始懷疑陸雅量並非純然騙她，或許他們真的受到監控。

　　「您快請進，我泡咖啡給您喝。」藍未晴對長者一向很有禮貌，或許這也是陸東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她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這是在其他名媛身上所找不到的。

　　「不必了，我只是來傳話，說完了馬上回去。」說陳百坤只是傳話也不盡然，他其實也肩負刺探任務，看她和陸雅量有沒有真的同居。

　　「您有什麼要交代的？」她相信一定是陸東名要他過來，可能要看她和陸雅量是否真的住在一起。

　　「董事長請妳和大少爺這個星期六晚上回家一趟。」

　　「他老人家要見我們？」藍未晴聞言有些驚訝，她還以為經過上次會面，他會對她印象不佳。

　　「董事長想要跟你們一起吃飯，請妳和大少爺當天晚上準時七點到達。」陳百坤很快完成陸東名交付的任務，藍未晴驚訝以外還是驚訝。

　　陸東名不僅不討厭她，還想和她一塊兒用餐，真教人意外。

　　「我會和雅量一起過去。」她允諾。

　　「期待你們大駕光臨，那麼，我就先走了。」陳百坤老樣子，仍是事情辦完就離開，上次他還有推門進來，這次是直接在門口解決，非常有效率。

　　陳百坤走後，藍未晴第一時間就想打電話通知陸雅量，後來想想，這件事還是當面告訴他比較好，於是耐心等到他下班後。

　　她本來以為只不過是吃個飯，陸雅量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沒想到他的反應異常激烈。

　　「妳為什麼要答應坤叔，我們會回去吃飯？」

　　打從他們兩人同居之後，每天都是快快樂樂過活，日子過得很平靜，像這麼大聲爭吵，還是第一次。

　　「坤叔只是負責轉達，以我的立場，也沒有辦法拒絕，只能點頭答應。」她現在的身分是他的未婚妻，老人家想見孫子和孫媳婦合情合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我打電話給坤叔，說我們不去了。」他拿出手機，就想破壞她和老人家的約定。

　　「別這樣。」她阻止他。「只是吃一頓飯，沒有那麼嚴重，不會怎麼樣的。」藍未晴不知道陸雅量和陸東名之間有什麼問題，但她看見老人眼中的寂寞和對親情的渴望，很想幫陸東名實現願望。

　　「妳不懂——算了。」她乞求的眼神軟化他的心，願意再為她破一次例。「這次聽妳的，下不為例。」

　　「謝謝你！」她好高興。

　　陸雅量凝視她有如春花般美麗的笑靨，心想自己徹底完蛋了，往後他會為她破例破不完，最後淪為一個沒有原則的傻瓜。

　　「我都這麼聽話了，還沒有獎勵嗎？」強尼戴普只要不咬她，就有魚罐頭可吃，他再不濟，起碼也該給他倒一杯茶，或是衝杯咖啡。

　　「當然有，你好乖。」

　　喵！

　　她給他的獎勵好到超出他的預期，是一個火辣的香吻，陸雅量得意地看向貓籠，跟籠子內的強尼戴普示威，到底貓不如人，他贏了。

　　星期六晚上七點，他們準時抵達御鹿山莊，就時間方面，陸雅量依然要求準確，這點倒沒有任何改變。

　　陸雅量身穿一套藍底白色條紋合身西裝，西裝胸前的口袋，放著一條白色花邊手帕，看起來帥氣又高雅，一如他的風格。

　　藍未晴則是穿著一件深藍色V領洋裝，外面罩上一件白色針織衫，脖子上配戴一條細細的鑽鍊，色彩搭配上和陸雅量有同工異曲之妙，外人看來根本就像是情侶裝，兩個人光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畫，難怪陸東名會對藍未晴如此滿意。

　　今天晚上是家宴，說是家宴陸超群並未到場，只有陸雅量和藍未晴這對未婚夫妻受邀。

　　「您好，爺爺，謝謝您的邀請。」雖然已經和陸東名見過一次面，再次見到他藍未晴依然緊張，但至少已經不會發抖。

　　「不客氣。」陸東名已經入座。「我聽阿坤說你們已經和好了，這才對，年輕人好端端的吵什麼架？以後別吵架了。」

　　陸東名意外地很關心他們，藍未晴既意外又感動，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長者的溫情。

　　「是，爺爺，以後我們不吵架了。」她看向陸雅量，他的表情僵硬一如往常，絲毫沒有受感動的趨勢。

　　「我們先吃飯。」陸東名招呼他們入座。「今天晚上吃日本料理，如果其中有妳不喜歡的菜，隨時出聲，我讓廚房替妳換菜。」

　　「好，謝謝爺爺。」藍未晴沒想到陸東名會對她這麼親切，感動到無以復加。

　　陸雅量冷眼旁觀，看不懂他爺爺葫蘆裡面裝什麼藥。他不相信他爺爺沒有調查過藍未晴的家庭背景，應該知道她一貧如洗。以他門戶觀念之深，他肯讓她踏進御鹿山莊的大門已經不可思議，現在竟還對她虛寒問暖，其中大有問題。

　　陸雅量對陸東名的一舉一動，永遠都是抱持懷疑態度，就算他對藍未晴再好，也只是認為陸東名在盤算怎麼有技巧地將他們兩人分開，因而整個晚上的態度都是冷冰冰，就算藍未晴再怎麼熱心的幫他們緩頰，氣氛也熱絡不起來。

　　她覺得很尷尬，祖孫倆倒是很習慣這樣的對立，反正他們從來也沒有好好說過話，不大吼大叫已經算對彼此尊重。

　　晚餐就在不甚和諧的氣氛中結束，緊接著是吃甜點的時間，他們今天吃日本料理，想當然點心也是和菓子，金黃色的外皮做菊花造型，切開裡頭包著的南瓜餡料，清爽可口不油膩，入口即化，和抹茶非常搭配。

　　藍未晴也曾吃過和菓子，但是那種真空包裝、專門賣給觀光客的乾貨，吃起來硬硬乾乾的，沒喝水還會噎到，和陸家大廚做出來的和菓子完全不能相比。

　　「晚餐好吃嗎？」

　　她正在驚嘆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美味，陸東名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害她差點被抹茶嗆到。

　　「很好吃，謝謝爺爺的招待。」她放下杯子，正襟危坐回答陸東名的問話，很怕自己表現不好，害陸雅量丟臉。

　　「好吃就好，我擔心妳不喜歡吃，又不敢說。」陸東名和藹地點點頭，總算放心。

　　「不會，我很喜歡，真的很好吃。」藍未晴的眼睛覆上一層薄霧，就算是她自己的爺爺，都沒有這麼關心她。

　　「您叫我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人家爺爺和孫媳婦正在培養感情，身為要角的陸雅量卻按捺不住情緒，硬是要插進來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陸東名拿他這個孫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雅量！」反倒是藍未晴只要捏他一下手心，他便收斂脾氣，陸東名將一切看在眼裡，甚感欣慰。

　　「您找我們回來，除了吃飯以外，應該還有別的事吧？」陸雅量似乎也發現到自己太激動，試著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些。

　　「我確實還有別的事要找你商量。」陸東名點頭，發現只要藍未晴在他身邊，他就變得比較好溝通，對藍未晴的印象分數因此大大加分。

　　「您有什麼事情找我商量？」他沒聽錯吧！竟然是商量而不是命令，他爺爺幾時尊重過他們這些小輩的意見？

　　「下個星期二就是你雙親的忌日，我想為他們舉辦追思會──」

　　喀！

　　陸雅量不待陸東名把話說完，忽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用力之猛，連沙發都發出聲音抗議，也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我父母的忌日不用你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自己準備！」陸雅量咬牙切齒的拒絕，不肯接受陸東名的好意。

　　「雅量！」

　　「如果你的話都說完了，請原諒我和小晴必須先離開，告辭！」陸雅量完全不聽陸東名解釋，抓住藍未晴的手腕，硬是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走人，藍未晴只能一面往前走，一面回頭道歉。

　　「對不起爺爺，我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快走！」

　　她根本沒機會把話說完，就被陸雅量拉著走，硬將她塞上車。

　　「等一下，雅量——」

　　「閉嘴！」

　　雖然他一直很霸道，但總還講道理，但他今天的表情陰鬱到彷彿不惜與天下人為敵，他也要堅持發脾氣，這讓藍未晴自然而然的變得安靜，猜想他和陸東名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矛盾，為什麼他平時那麼優雅自信，一面對陸東名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們一路沈默開車下山，沿途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個鐘頭後他們回到陸雅量的住處，一進門她就忙著找旅行袋收拾衣服。

　　「妳這是幹什麼？」他看她在收拾行李，臉色更加陰鬱，幾乎瀕臨爆發的邊緣。

　　「回我和阿寶的公寓。」她說。「我已經受夠了像行李箱一樣被你拖來拖去，你喜歡拉著人跑，去找別的女人，我不奉陪。」她也是有自尊的，雖然因為愛他暫時放下，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三番兩次害她在陸東名面前出糗，以為她都不會難過，不會覺得丟臉嗎？

　　「小晴！」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說出這種話，氣到七竅生煙。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的火氣不下於他。「在你爺爺面前，我小心翼翼在維護你的形象，結果你卻老是亂發脾氣，讓我像個傻瓜！」

　　「妳不必理會那個臭老頭，也不需要為了維護我的形象而勉強自己，反正我們不會再回去。」陸雅量斬釘截鐵不願與陸東名有所交集，藍未晴不懂，他們是祖孫不是嗎？既然都是親人，還有什麼不能化解的？

　　「你為什麼這麼恨你爺爺？」他對他的恨，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你爺爺明明就是一個慈祥的好人——」

　　砰！

　　她還沒能灌輸給他親情最偉大的觀念，她整個人就被他提起來壓在牆壁上，他的大手並且掐住她的脖子，像頭野獸般低吼。

　　「妳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亂下定論！」他是頭受傷的野獸，眼睛蓄滿傷痛。「別以為我爺爺今天給妳好臉色，就以為他是好人，改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他——」

　　「我父母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的手似要縮緊掐死她，忽地又放開。「他的固執和偏見，害死了我爸媽！這麼多年來，他一點愧疚心都沒有，現在才跟我說要舉辦追思會，實在是……」

　　他的手頹然放下，雙手抵住她兩側的牆壁，頭垂得好低，似乎在哭。

　　藍未晴錯愕地看著他的頭頂，回神後張開雙手將他擁入懷裡，抱著陸雅量陪他一起哭。

　　「你早這麼做多好，就不會那麼難受……」

　　藍未晴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陸雅量的父母在讀大學的時候相識、相戀、進而相愛。起初他母親並不知道陸雅量父親的身分，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等她知道他是陸家的大公子，已經懷了陸雅量，他們兩個人後來辦理公證結婚，正式結為夫妻。

　　陸東名對於兩人竟然敢背著他私下結婚，非常生氣，想盡辦法要他們離婚。陸清波，也就是陸雅量的父親，不願意和妻子離婚，於是和妻子搬到外面獨立生活，並在同年生下陸雅量，從此組成幸福家庭。

　　陸清波一家三口日子過得雖不富裕，但很快樂，在陸雅量七歲以前，他就和一般孩子沒兩樣，穿著廉價的運動服，和同學在操場上奔跑，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將改變。

　　原來，陸東名一直沒放棄破壞長子的婚姻。他嫌陸雅量母親的出身不好，配不起陸家媳婦的身分，再加上陸清波生得高大英挺，長相俊逸非凡，有不少名媛淑女對他死心塌地，寧可等他離婚再嫁給他，也不願意結婚。

　　當時有一位陸東名非常想要結盟的大企業老闆，表明願意和陸東名合作，條件是要陸清波娶他女兒，因為他女兒瘋狂愛上陸清波，非他不嫁。

　　陸東名一口答應下來，他早看陸雅量的母親不順眼，正好藉此機會逼她走。他想盡辦法逼她和陸清波離婚，陸雅量的母親為了逃避陸東名，甚至獨自遠避歐洲。清波知道了以後，跟著追到歐洲，夫妻倆是在歐洲搭小飛機要到另一個機場時，不幸發生事故，當時陸雅量剛滿七歲。

　　藍未晴後來又知道，他是在父母的喪禮上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爺爺，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陸東名的存在，因為他從未去探視過他。

　　聽到這裡，她已經淚流滿面，卻還是得振作起精神安慰他。

　　「雖然你爺爺這麼可惡，但你還是比我幸運。」她假裝開朗的逗陸雅量開心。「你爺爺至少還在乎你，我爺爺怕被我父親的債務拖累，連在路上不小心和我相遇，都假裝不認識我，你說，你是不是比我幸運多了？」

　　陸雅量並未被她的話逗笑，因為這麼悲傷的事不需要比較，他們各自承受不同的命運，然後又在命運女神的安排下相遇。

　　「妳爺爺是個傻瓜，有這麼好的孫女還不懂得珍惜。」堅強、獨立又勇敢，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阿寶也是這麼說，你們真有默契。」她笑著擁緊他，感覺他們的心越來越靠近。

　　受傷會使人成長，了解則讓愛茁壯，最終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珮嘉

第九章

　　打開冰箱，檢查她放在冷藏室冰了一整夜的鮮奶酪，藍未晴拿出其中一杯用手按了一下表面，嗯，ㄉㄨㄞ ㄉㄨㄞ的，看起來就是很Q、很好吃的樣子，大成功！

　　她將奶酪放回冷藏室，打算等陸雅量回家以後再一起吃……啊，碗還沒洗，得快去洗碗。

　　自從和陸雅量同居以來，藍未晴就過著貴婦般悠閒的生活。整天不是逛街喝下午茶，就是去書店看書，剛開始還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趣，但沒幾天就覺得無聊，好想出去工作。

　　她跟陸雅量商量過想再去接case來做，他直接擺臉色給她看，連「不行」兩個字都懶得講，真的是非常霸道的一個男人。

　　實在無聊到發慌，她開始買材料回來研究如何做出好吃的甜點。她本來就很會做奶酪，但對於其他點心則沒有那麼上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如果讓她研發成功了，靠著網路行銷，說不定還能發一筆小財，運氣再好一點，也許還可以成為網路甜點女王，從此走上致富之路。

　　當然，幻想是很美好的，藍未晴長這麼大以來一直跟現實妥協，直到現在才敢作夢。

　　陸雅量的公寓兼顧舒適、豪華與優雅，三者並存不相違悖。樓中樓的設計更是一絕，由客廳兩邊向上攀升的樓梯，恍若電影場景，十分壯觀。而雖然說是樓中樓，二樓的每一個房間高度都不低，據藍未晴觀察，應該是兩層樓打通做樓中樓設計，所以總面積也不小。

　　陸雅量的英式豪華公寓不愧是上過雜誌的，每一個房間都很漂亮，但藍未晴最喜歡的還是廚房，寬敞明亮，廚具、炊具一應俱全，是所有女人的夢想。

　　藍未晴稱不上多賢慧，但手藝不錯，她的好手藝不是傳承自她母親，而是趙阿姨。她住在趙阿姨家的期間，跟她學了不少東西，其中一樣就是做菜。趙阿姨做的奶酪尤其好吃，藍未晴原原本本學起來，做出來的口味一分不差，味道好到都可以拿去賣。

　　她打開水龍頭洗碗筷，陸雅量也說她做菜好吃，讓她好得意，不是有句話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他那麼愛吃她做的菜，她看他這一輩子是跑不掉了。

　　一個人獨自在家的時候，藍未晴通常會穿得很輕鬆，雖然不至於像阿寶穿著卡通睡衣趴趴走，但短褲和吊帶背心是免不了的，做什麼都方便。

　　「這是什麼？」怕被水濺到衣服，她去翻阿寶寄來的箱子，試著在一堆雜物裡面找到自己慣穿的防水圍裙，結果卻只看見一條女僕店店員在繫的花邊小圍裙。

　　這個阿寶，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藍未晴有時候真的很受不了好友，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幻想，在她寄這條圍裙給她的時候，腦子裡一定充滿SM的情節。

　　主人吻我——啵！

　　嚇死人。

　　藍未晴第一時間就想丟下圍裙，但隨後想想，只有她一個人在家，也不會有人看見她穿這條圍裙，就算偶爾扮演一下SM的女主角，也不至於犯了天條，就大膽的穿它吧！

　　人人心中都藏著魔鬼，藍未晴也不例外。

　　她穿上小圍裙，發現它比女僕店的制服還要短，勉強只能遮住屁股。

　　剛好藍未晴今天穿著超短褲和細肩帶背心，被圍裙這麼一遮，看起來就像只有穿圍裙，裡面沒有穿任何東西，是男人看了都要流鼻血。

　　好，繼續洗碗。

　　藍未晴回到廚房的流理檯繼續未完的清洗工作，水流的聲音加上廚房和大門有一段距離，成功遮去開門聲，根本不知道陸雅量已經回來，還在廚房忙她的。

　　陸雅量連續忍了好幾天，命令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蹺班，一定要以身作則，不能打擊公司同仁的士氣，最後還是破功。

　　姜志旭見他忍得這麼辛苦，技巧性地建議他可以請年假，這可給他找到新藉口。

　　陸雅量理所當然接受姜志旭的建議，拿起車鑰匙便往外衝，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找藍未晴，找了一圈才發現她在廚房裡洗碗。

　　他脫掉西裝外套，拉掉領帶，連同車鑰匙丟在沙發上，悄悄走向藍未晴。今天她穿著一件卡其色的超短褲，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細肩帶貼身背心，清爽是清爽，但太誘人，他還沒走到她身邊就已經按捺不住慾望，一股熱氣直往腦門衝。更教人血脈賁張的是她竟然還穿上女僕圍裙，而且是超短版的！看起來加倍性感。

　　陸雅量認定藍未晴故意引誘他犯罪，她明明知道他會不定時回家抽檢，還打扮得如此撩人，其目的不言可喻。

　　他的腳步本來就不重，加上他刻意放輕腳步，藍未晴完全沒注意有人朝她接近，直到他雙手環住她的腰，她才受到驚嚇飛快轉身。

　　她還沒能開口罵他，陸雅量的嘴就已經落下來，毫無例外又是熱烈的濕吻。

　　他的舌伸入她的芳腔，引導她的舌與他嬉戲糾纏。他們兩個人像孩子一般用舌打架，玩累了，就互相舔吮唇瓣當作遊戲的代價，直到他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陸雅量才放開她的唇，吻她的玉頸。

　　「你要回來怎麼不事先打電話，害我嚇一跳。」她忙著抵擋他不安分的手，每次他一見到她，就開始剝她的褲子，是有那麼飢渴嗎？

　　「先通知妳，就看不見如此養眼的裝扮。」她一定會把身上的花邊圍裙脫掉，那就不好玩了。

　　「這是阿寶自己亂寄來給我的，我找不到圍裙，暫時先借來穿。」她明明也想狂野一下，卻把責任都推開阿寶，嘖嘖。

　　「那妳應該感謝阿寶，這條圍裙很適合妳。」他不顧阻攔，硬是把她的短褲連同內褲一起拉下來，強迫她展示她蜜桃似的粉臀。

　　她下意識伸手遮住她的三角地帶，完全不知道這種姿態更誘人，陸雅量必須相當克制自己，才沒有脫掉自己的褲子，當場要她。

　　不過，他會這麼自制，當然是為了更色情的目的，他拿開她的手，自己則把手伸進藍未晴的白色細肩帶背心內，解開她內衣的釦子，連同背心一起剝下來，丟到地上。

　　現在她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短到不能短的花邊圍裙，一走動下半身就會走光，圍裙後面的粉臀還光溜溜，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曾夢想這一刻，他也不例外。

　　「這樣好多了。」他捧起她的粉臀輕輕捏了幾下，藍未晴好害羞，躲進他的胸膛撒嬌。

　　陸雅量扣住她的粉臀，用力將她朝自己的敏感處壓近，讓她感受他的慾望及熱情。

　　她抬頭驚訝地看著他，他抱著她輕輕搖晃，藍未晴圍裙下的濃密毛髮因而忽隱忽現，煽情異常。

　　陸雅量見狀像頭野獸般低狺，直接抱起藍未晴放上流理檯，分開她的雙腿，長指深入她的小穴，撩撥她的蕊葉。

　　藍未晴雙手撐在流理檯，弓起雙膝忍受這甜蜜的折磨，深深明白撩撥之後就是吮吻，他很喜歡用舌汲取她的芳液，一玩就是五分鐘不會停。

　　「不要……」每當這個時候，她一定說反話，其實她心裡希望他不要停，因為實在太舒服、太快樂，有如置身天堂。

　　果然，他嫌她的呻吟不夠大聲，雙手撐開她的腿根，低頭吻她的私處，用舌尖撥弄她的蕊葉，帶給她著火般的感受。

　　她無意識地扭動身體，胸前的兩個粉紅色嬌點不時蹦出圍裙外，又是另一道風景。

　　陸雅量將她的圍裙拉到腰際，雙手搓揉她的酥胸，帶給她另一波快感。

　　她的酥胸被他的雙手掌控，她脆弱的蕊葉又在他唇舌的撥弄下無所遁形，她難掩興奮脆弱，全身不斷地抽搐發抖。

　　「雅量……」當她發出貓咪一樣嬌弱的聲音，他就知道她已經準備好了，再不滿足她，她可能會放聲大哭。

　　他立刻脫去長褲，釋放已然昂揚的硬挺，浸入她濕潤的小穴之中，然後開始抽動。

　　「噢！」結合的滋味太美妙，藍未晴的頭忍不住往後仰，迷濛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美。

　　陸雅量漸漸加快衝刺的速度，藍未晴越叫越大聲，粉臀搖晃得更厲害。

　　他索性用手扣住她的粉臂，直起身更加深入她的小穴，用力之猛，探觸之深，幾乎貫穿她的下身，也帶給她欲仙欲死的感受。

　　她的身體瘋了，嘴巴不停發出難堪的叫床聲，可是她卻完全聽不見。

　　「啊！啊！啊！」

　　陸雅量卻聽得很清楚，並不時吻她，鼓勵她叫得更大聲，這代表他的努力有獲得代價。

　　就在她快要達到高潮的時候，陸雅量突然停止衝刺，往後退一步抽離她的身體。

　　藍未晴不解地看著他，他明明還沒有完全解放，為什麼做到一半突然停下來？

　　答案在她雙手扶住流理檯邊緣，翹高屁股背對著他的時候浮現，原來他想換個姿勢。

　　「難得妳打扮成女僕，一定得好好虐待妳才行。」他愛撫她光溜的粉臀，語調極其曖昧。

　　「你變態。」都怪阿寶，寄給她這什麼奇怪的圍裙，害人想入非非。

　　「妳說什麼？」他的硬挺故意在她小穴入口前徘徊，不時戳她一下，真的是很卑鄙。

　　「你變態！」她真討厭自己這麼想要他，更討厭自己控制不了粉臀，隨著他搖擺。

　　「妳應該說是主人，說了我就給妳。」他們玩得很大膽，說話也十分露骨，完全就是A片的情節。

　　「我不要。」她很倔強。

　　「真的不要？」他的硬挺不斷磨蹭她的小穴，搞得她難過死了。

　　「雅量！」她受不了，嗚咽著抗議。

　　陸雅量見她真的生氣了，趕緊進入她的身體，不再逗著她玩。

　　藍未晴濕潤的甬道，瞬間被陸雅量碩大的硬挺填滿，她無限滿足。

　　他們的身體是如此契合，步調是如此和諧，戰神的箭和維納斯的鏡子，在他們身上完美的結合，隨著陸雅量的每一次衝刺變得更為緊密。

　　這次，他毫無保留在她體內射出慾望之箭，完全釋放自己。

　　「啊——」藍未晴在他釋出種子的同時達到高潮。

　　事後的事後，他們累癱在廚房的餐椅上，連回房間的力氣都沒有。

　　藍未晴跨坐在陸雅量的身上，兩手勾住他的脖子喘得半死，懷疑他從哪裡來的精力，他們剛剛在餐桌上又做了一次。

　　真的很扯……

　　肚子餓了。」都是被他害的，再這麼操下去，她會越來越瘦。

　　「我也餓了。」他附和。

　　藍未晴拎起小拳頭捶打他的肩，他每次說這句話都有別的意思，百分之百跟性有關。

　　「不是，這次我是真的餓了。」他抓住她的手委屈抗議，請她不要隨便亂打人。

　　「那你要不要吃奶酪？」她鬆開拳頭，有點心虛。

　　「奶酪？」

　　「我自己做的哦，你吃吃看。」她點頭，表情好不得意。

　　「我喜歡吃奶酪，去拿來吧！」他輕輕捏了一下她的粉臀，她滑下他的大腿，轉身去冰箱拿奶酪。

　　陸雅量看著花邊圍裙下渾圓裸臀，心想她這樣的裝扮真的會要人命，多來幾次角色扮演，他很快就會精盡人亡。

　　「拿來了。」她將奶酪和湯匙放在托盤上拿過來，看起來真像女僕。

　　「餵我吃。」他讓她坐在大腿上，吃她豆腐就算了，還要她服務。

　　「是，主人。」剛好藍未晴心情好，拿起托盤上的湯匙和奶酪，舀一口送進他的嘴裡。

　　「妳要是每天都這麼聽話，我會樂死。」他一邊吞奶酪，一邊說。

　　「我已經夠聽話了。」現在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藍未晴好嗎？她都快認不得自己了。

　　這是相對的，陸雅量的改變比她還多，剛開始他也無法適應，久了就會習慣，現在他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雖然耗費體力，但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好吃嗎？」她看他把奶酪吞下，隨口問他。

　　「再給我吃。」這個味道……不會吧，真的是這個味道嗎，怎麼會這麼相像？

　　藍未晴又舀起一口奶酪放進他的嘴裡，有點緊張，因為他一直在皺眉。

　　「這是太妃糖口味。」她看他的表情怪怪的，趕緊解釋。

　　就是這個味道！

　　「妳做的奶酪，跟我媽做的奶酪味道一模一樣。」真不可思議，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相同的味道怎麼也找不到，如今卻主動送上門，還是出自他的情人手裡。

　　「真的？」藍未晴聞言睜大眼睛，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嗯，我最愛吃我媽做的奶酪，但找了好久找不到一樣的口味，總是有那麼一點差別。」他也說不上來。

　　「這是趙阿姨的獨門秘方，一般的甜點師傅做不出相同味道。」她也是花了很多時間才學起來，比例只要有一點點不對，味道就完全走樣。

　　「趙阿姨，那位曾經收養過妳的恩人？」他愣了一下。

　　「嗯。」她笑著點頭。「趙阿姨幾乎什麼都會，我跟她學了不少東西，奶酪只是其中之一。」

　　「聽起來，她好像真的很能幹。」還有獨門秘方。

　　「對我來說，趙阿姨就像是超人，根本是萬能的。」她真的很崇拜她。

　　只是超人再厲害，都抵擋不了現實的打擊，在巨大壓力下，退縮為一個普通的小人物。

　　「對了，我明天要去探望趙阿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忽然提議。

　　「我跟妳去？」他想都沒想過她會開口邀他，表情有些意外。

　　「因為你也算是投資人嘛！」她紅著臉解釋。「趙阿姨的房貸不是你幫忙解決的嗎？你也該去參觀一下趙阿姨的房子，才知道自己的投資值不值得。」

　　還真會扯，明明就想要他陪她去，卻扯到投資人上頭。他是一次付清了趙阿姨的房貸沒錯，但那是為了霸佔她，不想她為了付房貸接些奇怪的case，萬一又碰上方家雯那種怪人，他會抓狂。

　　「好，我陪妳一起去。」反正他年假多，請再多天假都無所謂。

　　「嗯。」她高興地點點頭，臉上盡是帶男朋友回去見家人的喜悅。

　　「奶酪。」他張開嘴巴，提醒她繼續餵食。

　　「是，主人。」她叫主人的聲音可甜了。

　　偶爾玩玩角色扮演真的很不錯，下次可以扮演醫生與護士，應該會和今天一樣刺激。

　　※※※※

　　趙阿姨的家是獨立別墅，三層樓高，前後方都有院子，外頭用一道白色圍牆圍起來，在一排老舊的公寓裡特別醒目。

　　陸雅量將車子停在趙阿姨的院子裡面，和藍未晴同時推開車門下車。

　　他環看院子，再抬頭看看別墅，雖然名為別墅，但已經很老舊，依他判斷屋齡至少有三十歲以上。

　　「怎麼了？」打從下車開始，他的表情就很怪。

　　「沒事，只是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一樣的房子。」這是他迷惑不解的原因，他的記憶隱隱約約浮現出類似景象。

　　「這棟房子已經三十五歲了，這三十五年來沒有任何變動，說不定是你哪天經過留下印象，以為自己來過。」她給了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陸雅量聳聳肩，不否認有這個可能。

　　「或許吧！」只是經過的話，不會對院子有印象，可他連角落的小風車都記得一清二楚，奇怪。

　　「走吧，趙阿姨已經在等我們了，我們趕快進去。」藍未晴牽住他的手，把他拖進屋裡，陸雅量回頭打量院子，真的對它有印象。

　　由於趙阿姨近來健康狀況不佳，無法下床招呼他們。藍未晴也不需要她招呼，她雖然只在這裡住了三年，但對這房子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有很深的感情，因為這裡曾經是她的家。

　　「趙阿姨。」她帶著陸雅量直奔趙阿姨的房間，趙阿姨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床上等他們。

　　「小晴！」趙阿姨看見藍未晴很興奮，臉上淨是笑容。「快過來，讓趙阿姨好好看看妳，才多久沒見，變得這麼漂亮！」

　　都說愛情會改變一個人，她就是最好的例子，整個人都在發光。

　　藍未晴走到床邊，牽起趙阿姨的手，眼裡盡是不捨。

　　「趙阿姨您要保重身體。」她老人家變得好瘦、好憔悴，她看了真的很不忍心。

　　「我會。」趙阿姨保證。「我還想親眼看妳嫁人呢！一定會為了妳好好保重身體。」

　　藍未晴和趙阿姨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兩人的感情卻比真正的母女還要好，就算是外人來看也會感動。

　　「妳不是說要介紹男朋友給我認識，人呢？」趙阿姨到處找陸雅量，他因為不好意思打擾她們，默默站在門口。

　　「呃，不是男朋友……」藍未晴超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他們的關係。

　　「不是男朋友是什麼？」

　　「是……」

　　「未婚夫，我是小晴的未婚夫。」陸雅量本來悶不作聲，看見藍未晴支吾半天話都說不清，一整個火大，非站出來澄清不可。

　　「雅量！」

　　「清波！」

　　藍未晴和趙阿姨一起看向門口的陸雅量，叫的卻不是同一個名字，藍未晴一股莫名其妙，趙阿姨則是難以置信。

　　「我父親就叫陸清波，趙阿姨您認識我父親？」陸雅量同樣無法理解，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婦人，居然喊得出他父親的名字。

　　「這麼說，你就是雅量了。」

　　陸雅量點頭。

　　「你和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趙阿姨喜極而泣，好高興竟能遇見故人的兒子。

　　「趙阿姨……」最吃驚的要算是藍未晴，完全就在狀況外。

　　「您知道我？」陸雅量和藍未晴一樣吃驚，一樣搞不清楚狀況。

　　「當然，你小時候還和你媽來這裡玩過，那個時候你只有四、五歲吧！不記得也是正常的事。」

　　難怪他對這地方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原來他真的來過。

　　「您也認識我母親？」他對母親的記憶，只剩濃濃的奶酪香，和她彷彿流不完的眼淚，都是被他爺爺逼的。

　　「我和你父母讀同一所大學，你媽還是我介紹給你爸的，我和你媽是閨中密友，兩個人非常要好，比姊妹還親。」

　　陸雅量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關他母親的一切，都被他爺爺用金權塵封，連記憶的碎片都隨著時光的流逝化為塵埃，一度他以為自己再也聽不到有關母親的任何消息，沒想到竟在今日和她的朋友意外重逢。

　　「你父母結婚的時候，我還當了見證人。」她的豐功偉業可不只這些。「你出生的那一天，我也是除了你父母以外，第一個抱你的人，我還記得當時你的臉皺巴巴，誰想得到長大以後你會變得這麼英俊。」

　　「趙阿姨。」命運真的很奇妙啊，他原本只是來和藍未晴的恩人打招呼，沒想到她竟是他父母的朋友，還親手抱過他。

　　「很難相信對吧？」她也是。「不過這是事實，我這裡還有你父母的照片，你把這些照片拿回去留做紀念，我也算是物歸原主。」

　　趙阿姨打開床頭櫃，拿出一本小相簿，裡頭滿滿都是陸清波和他愛妻的身影。

　　陸雅量接過相簿，打開來翻了幾頁，手一直抖、一直抖，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激動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猜陸老爺子一定把你父母所有照片都燒掉了吧？」

　　陸雅量沒答話，但答案是肯定的。

　　「也許他是因為怕你看了難過，所以才不願意留下照片……」

　　「他根本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魔鬼，如果不是因為他逼我父母離婚，他們兩個人根本不會死。」他一輩子恨他！

　　「那是意外。」也許是經歷過太多悲歡離合，趙阿姨看待事情比較寬容。「我相信陸老爺子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這一切都是命運。」

　　是命運，但陸雅量依舊無法原諒陸東名，打算恨他一輩子。

　　「其實到最後陸老爺已經認同你父母的婚姻，放棄逼他們離婚，只是命運造化弄人，最終還是晚了一步。」他一定相當後悔。

　　「不可能的事。」他了解他爺爺。「他最看重門戶觀念，不可能認同我父母的婚姻！」

　　「是真的。」趙阿姨嘆氣，看來他和陸老爺子一樣固執，難怪不和。「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翻到相簿的最後一頁，裡頭應該夾著一封你母親寫給我的信，你可以打開來自己看，我不會騙你。」

　　陸雅量依言把相簿翻到最後一頁，裡面夾著一個泛黃的信封，上頭蓋著某個英國小鎮的郵戳。

　　「這是你母親最後寄給我的信，信中提到你爺耶願意認同她和你父親的婚姻，所以你父親才會趕去英國接她回來，只是兩人在轉機的途中不幸發生意外，魂斷他鄉，但你爺爺其實是要你母親回來的。」

　　……真的，他母親的信，就是這麼寫，從他母親活潑的語氣，不難看出她有多興奮。

　　「雅量，不管陸老爺子過去為了什麼原因反對，傷害都已經造成。」趙阿姨勸他。「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味地恨陸老爺子，相信你自己也不好受。」

　　……她說對了，畢竟是自己的爺爺，恨他的同時也恨自己為什麼要擺出這種態度，但他只要一想起爺爺對他父母做的事，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無法停止恨他。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了解的。」趙阿姨苦澀地說道。「也許是我也到了你爺爺當時年齡的關係，總覺得身邊少了子女關心，沒有力氣再活下去，我相信陸老爺子也是同樣的心情……」

　　「趙阿姨，妳不是還有我嗎？」藍未晴抓住趙阿姨的手，一點都不同意她的話。

　　「雖然小綠暫時不能在妳身邊陪妳，但是我會代替她照顧妳，妳真的不必擔心，也不要感到寂寞。」她會難過的。

　　「小晴……」趙阿姨被藍未晴感動到掉淚，陸雅量在一旁默默看她們，內心五味雜陳。

　　「趙阿姨不擔心，現在妳身邊已經有人可以照顧妳，我也圓滿了。」趙阿姨對陸雅量招手，他趕緊走過去，在她床前蹲下。

　　「小晴就像我另一個女兒，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她。」趙阿姨要求陸雅量。

　　「我發誓我會一輩子愛她，就像我父親對我母親一樣至死不渝。」

　　是啊，那是多麼偉大的一份愛，穿越了時間的限制，透過好友傳達給他們的獨生子，儘管結局是那麼令人傷痛。

　　「我還希望你能和你爺爺儘快和好，你父母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一直和自己的父親作對。」趙阿姨代替好友說出他們的願望，那也是她心底的願望，她希望她所愛的人能夠得到幸福。

　　「我會考慮。」陸雅量允諾。

　　「嗯。」趙阿姨點點頭，很高興他沒有一口回絕。畢竟他已經恨他爺爺這麼多年，一時之間無法改變想法，她能體諒。

　　「不過命運也真的很奇妙，誰想得到小晴的男朋友，竟然就是雅量？」只能說無巧不成書。

　　「是未婚夫。」他更正趙阿姨的用語，趙阿姨才想起來。

　　「瞧我這記性，是未婚夫才對！」趙阿姨猛拍自己的額頭，開心罵自己老糊塗，這麼重要的事都記不住。

　　藍未晴表面上跟著笑，內心卻十分不安。

　　他們在趙阿姨家待了一整天，陸雅量才知道，原來他母親的奶酪是跟趙阿姨學的，難怪味道那麼相似。

　　直到離開趙阿姨家，藍未晴還開心地跟陸雅量聊往事。

　　「所以妳當時做了一陣子的小太妹，直到被趙阿姨收養以後才改變？」趙阿姨簡直是救世主，大家都被她給救了。

　　「對，我四處霸凌同學，就算是比我大兩歲的學姊我也不怕。」威風八面。

　　「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嗎，妳還這麼得意？」他伸手捏她的臉頰，她痛得唉唉叫。

　　「我已經痛改前非了。」她靠在他的肩膀撒嬌，拜託他不要罵了。

　　「最好是。」他挑眉。

　　她朝他做一個鬼臉，繼續撒嬌。

　　我發誓我會一輩子愛她，就像我父親對我母親一樣至死不渝。

　　他說會愛她一輩子，多幸福。

　　但一輩子意味著永遠，他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嗎？

　　她不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