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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蠻牛西施(情人眼裡出西施之二)[全文完]

蠻牛西施 - 情人眼裡出西施02 -花兒

因她想要嫁人,而杭州城大,「貨色」鐵定質好量多,所以他們搬了家,可沒兩天,笨笨的她為餵養四張嗷嗷待哺的大嘴,自薦成為客棧試用的廚子後,又自爆私人的秘密──洗菜葉爛、拿蛋殼破,無法控制一身驚人怪力,惹不得!半天不到被掌櫃的尊封為「蠻牛西施」,領了一兩,請出了大門,嗚……還是隔壁讓她吃免錢的 呆子男心善,目睹她繡腿一抬踹昏歹人,不當她是怪物,還願意同她做朋友,ㄟ,她友好的拍掌竟累得他差點得內傷……

第一章

好渴……「小李,水壺空了,倒壺水來。」才同街坊去一探聽敵情,自外頭回來的悅來客棧女掌櫃郝淩車吆喝著店小二。

月前,五條街外的醉仙樓像要和她打對台,請來一個說書人,聽說吸引了不少貪鮮的客人,今晚,趁著還不太忙,她便陪同前來邀約她的葛府大小姐葛若衣一起去嘗鮮。

別的沒注出息,她有信心自己不會輸,只是那說書人的故事還真不錯聽,難怪近來進帳少了那麼一點。「勾踐複國」,太教條的、忠肝義膽的她也不愛,但美女細作--西施的機智,她可就稱佩了。

「咦,小李,你覺得葛府大小姐美不?」想他們杭州可是美女不少,而其中又有些一人挺特殊,上街也會繞過來她這打聲招呼……

換了壺水,準備去啟下的小李睡眼惺忪說:「美是美,只是那破病身子讓人不敢領教。」

不知他這掌櫃的又想到什麼了,上次不是才被那賣南北貨的八卦女兒抱怨,幫了她倒忙,害她被她娘禁足。這會,目標轉移到葛大小姐。

「你說……這被稱為西施,是不是挺光榮?」

[西施是大美人,還不錯吧,葛大小姐和西施啥關係?」話題怎麼一跳那麼遠?

「嘿嘿,等我想想,明早你就知道了!」

隔天一早,朝陽才照亮杭州城最大條的街道,趕著擺早市的貨郎、攤販,或採買的人,這會全顧不得了,他們聚集在城裏的佈告欄前,看著上頭的紅條子。

「紅條子上寫的該不是通緝犯?」

「教書的夫子將上頭的字念出來。」杭州城三美--病貓西施,葛若衣;八卦西施,韋語渲;臭屁西施,姚采香。」

「嘻嘻,這誰寫的,真是毒啊!」

郝淩車突然出現,帶著笑問:「你們不覺得她們很美嗎?」

是,是很美,但相信她們知道後,一定不會感到光榮,而郝淩渲這麼一搞,萬一傳出城去,只怕三人更難嫁了。

一年後,杭州城又搬來一戶兵姓人家,那大女兒在幾夭後也被添了個綽號--蠻牛西施……

塗著白泥灰的圍牆樸素的圍住﹂座宅邸,朱紅的大門上整整齊齊的扣著五排門釘。

站在門口的六個人用著驚歎、歡喜和感激的眼神盯著大門,臉上洋溢的儘是難以形容的興奮和激動之情。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或背或扛或提著包袱和各種鍋碗瓢盆,個個看起來風塵僕僕。

他們穿著補丁的衣服,臉孔略顯菜色,實在跟這稱得上是豪宅的屋子不怎麼相配。

「終於到了。」擁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的大家長--兵大吉,眼裏閃著欣喜的光芒,激動的用滿是補丁的袖子擦了擦眼淚,欣慰的說;「終於離開了那個又小又破,還會漏水、灌風的破舊屋子了。」

「老爹,」兵迎妹嘿嘿的笑了幾聲,搖了搖他的食指,有點尷尬,「又小又破就不用說了。」

「會漏水灌風也不用再強調了」一向愛面子的兵招妹也緊張的噓了噓,生怕給旁人知道了他們原來的家有多寒酸。

這裏可是杭州城有錢人群聚的多金大長街,要是給人知道他們以前多麼的拮据,那多沒面子呀。

他們現在已經算是有錢人了,身分地位大大的不同,以前的窮酸模樣當然得趁早扔到腦後去。

兵大吉長歎了一口氣,眼裏依然淚光閃爍,用帶著些許遺憾的口吻說:「要是你們的娘能健康快樂的活著就好了。」

「爹!」兵家唯一的女兒兵蘭生不滿的叫道:「你幹麼這麼說呀?說得好像娘死了一樣。」

娘跟爹不過是吵了一架,氣呼呼的回娘家去而已,爹幹麼說得她好像回蘇州賣鴨蛋似的。

兵來姝接口道:「應該說是希望娘能夠健康快樂的活著。」

身為老三的雙生兄弟,老四兵望姝立刻用力的點點頭,「沒錯。」

雙胞胎嘛,意見相左似乎不太好!況且來姝是全家最聰明的人,他說的話就一定是對的。

「說到娘,」還只有十歲,但顯然是這個家裏最成熟、最有頭腦的兵來姝提出疑問,「我們到底能在這住幾天?」

這句話才一說出口,他立刻遭到五雙最嚴厲的眼睛的無聲指主貝,似乎在怪他不該在新家前面亂說話。

「幹麼?我說錯了嗎?」面對眾人的怒氣,他依然面不改色、很認真的說:「把所有的錢全花在這房子上,是我見過最沒頭腦的事。」

雖然說娘的提議也亂沒腦筋的,但起碼實際多了。

兵大吉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讓家人能有個可以避風遮雨的、美輪美奐,住起來很舒適的房子,是身為男人的責任。」

「話是沒錯啦,但住得舒服固然要緊,填飽肚子也很重要呀。」年紀小小的兵來姝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的。

有錢住豪宅卻沒錢吃頓像樣的飯,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有老大在,你還怕餓肚子嗎?」兵迎妹罵道,「雖然老大的手藝不怎麼樣可是咱們從來沒餓過肚子。」

兵迎姝才不管那麼多,反正吃飯的時間一到,老大總會招呼大家吃飯,至於「飯」哪來的他一點都不關心。

反正餓不死的嘛!

兵家人的確沒餓過肚子,但是吃很飽、吃很撐的經驗一次也沒有過。一家八口靠三分薄田過活,的確是有些辛苦。

但還好他們一樣樂觀開朗,正確的說是少根筋,因此雖然常常 瀕臨餓肚子的邊緣,基本上還是過得很快樂的。

「什麼叫作我的手藝不怎麼樣?」兵蘭生手裏的包袱一甩,往兵迎姝頭上一打,「你說話給我小心一點。」

兵家有個不成文的家規,只要有人開打,其他人立刻欣然跟進,落井下石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兵蘭生一動手,大家馬上很有默契的圍著兵迎姝「友愛」一番。

「我錯了啦……對不起啦……」兵迎殊抱著頭,往地上一蹲求饒著,「對不起啦。」

在兵迎姝充分的表示他的歉出息之前,他一共挨了五拳六腳,少挨一拳的原因是兵招妹手裏都提著重物,沒辦法分出手來打他。

「都別吵了!」兵大吉罵道,「趕緊把東西搬進去,這架打完天都黑了!」

天一黑,那就表示要吃飯,為了教訓兵迎妹的不敬長姊而耽誤了吃飯的時間,那是大大的不划算,因此所有人立刻嗚金收兵。

「爹!」滿頭包的兵迎姝如逢大赦的快步上前,抓起鎖在門上的黃銅鎖問:「鑰匙呢?!」

「鑰匙?」兵大吉全身上下摸了摸,疑惑的扯開喉嚨,「誰拿去啦?」

「在我這!」兵來妹驕傲的說,「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交給你們。」當然是他收著才安全嘛!

他在腰間一掏,拿出一個小荷包,那是大姊兵蘭生繡給他的生日禮物,雖然上面的福祿壽三仙看起來像猴子,不過聊勝於無啦。

「快點呀!生孩子都沒你慢。」天一黑大夥肚子就餓了,肚子一餓便缺少一種叫耐性的東西。

兵來姝臉上微微變色,一根手指頭從破了洞的荷包底穿了出來,「掉、掉了……」

「什麼!」如雷般的怒吼出自于兵大吉的口中,「掉了?!」

「你死定了!」

「你給我回去找,找不到也不用回來了!」

「兵來姝!你找死呀!」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指責,罵得他小小的身子委屈的縮在牆角,畢立兒年紀還小人家一凶就怕了。

「都、都是大姊不好!」他兵來姝能當上兵家最聰明的人也不是僥倖,借刀殺人的功力雖然還不怎麼一局明,但對付兵家人卻是綽綽有餘了。

「她這荷包做得這麼差、料子又不好,一下子就給磨破了!」

「對!」一向跟他同個鼻孔出氣的兵望殊接道:「都是大姊的錯!」

「啊?」兵蘭生瞪著一雙無辜的眼驚愕的問:「為什麼是我的錯?」

有沒有搞錯呀!她送他東西是好心、是友愛的表現!這麼偉大的舉動只有聖人才能媲美,怎麼會是她不對呢!

「這時候我就要說句公道話了。」兵迎妹頂著眼窩上的瘀青,輕輕的清了清喉嚨。

「這當然是老大你……」他頓了頓,「不對啦!來妹只是個小孩子,要這荷包幹麼?再說,他哪有錢裝進去?你要是不送他這個荷包,他也不會拿它裝鑰匙,那鑰匙也不會掉,我們也不會被關在外面,天黑了還沒飯吃。」

兵蘭生不服氣的說:「你是借題發揮,還說公道!」想也知道他是為了報剛剛的老鼠冤才故意陷害她,把弄丟鑰匙的責任推給她,想讓全家人對她同仇敵愾他才好落井下石!

真是個好弟弟呀!一點都不顧手足之情,虧她老是手下留情。她剛剛揍他的那一拳不過用了一成左右的力氣而已。

早知道他這麼無情無義、沒心沒肝的,她就應該先把他打個半死才對。

「是!你也拿我沒辦法呀!」兵迎姝咧開大嘴得意的笑,「爹,你說對不對?」

「這種小事也值得你們吵嗎?」兵大吉﹂副很受不了又不耐煩的樣子,「反正蘭生力氣大,撞開來不就得了?」

真不知道這些笨蛋孩子到底是像了誰?有時間內訌幹麼不趕緊想點辦法進去安頓?

剛剛吼得最大聲的好像是老爹吧?不過既然事情有解決的辦法,她蘭生也很樂意遵從。

撞開一扇門總比尋找一支鑰匙來得容易吧。

「哈!看我的!」兵蘭生立刻卷起袖子,扭扭脖子、活動活動筋骨還深吸了幾口氣,「啊達!」

「慢……」兵來姝覺得不妥,連忙出聲阻止,「不好……」

只見她迅速往門沖去,嘴裏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喊聲,在肩膀和門扉接觸的那一刹那,傳來了一聲巨響,那可憐的門禁不起她猛力一撞,立刻塌了半邊。

「成了。」她得意揚揚的轉過頭來,「還好有我!」不然他們就睡定路邊啦!

「果然還是老大有本事!」

大夥連忙拿起行李欣喜的從塌了﹂邊的門走進去,「還是老大靠得住!」

「不過。」兵來妹看著那扇殘破的門,「咱們有錢修嗎?」

「啊?」﹂大夥停下了腳步。對喔,門塌了一邊還搖搖欲墜的晃著,有眼睛的人都會覺得難看,而小偷絕對會感到一局興的。

放著難看,但又沒有錢修理,都是老大莽撞、沒腦袋惹的禍。

於是他們紛紛對蘭生投以責難的眼光,「老大!你做事實在很沒有分寸!」

「這下好啦!才剛搬新家門就壞了,還沒錢修,真是不吉利!」

「剛剛還把我當英雄,現在又都是我的錯啦!」她要不是太堅強,遲早被這群人弄成瘋子。「明明是老爹叫我撞的。」

「爹又不是一定對!老天都會弄錯了,何況是老爹?」兵大吉振振有詞的說。最明顯的錯誤就是女兒蘭生了。

一個姑娘家一身恐怖的蠻力,這還能不是老天爺出錯的最好證明嗎?

「知道了,又是我錯!我會修好的,保證明天你們一起來就會看見一扇好門,這總行了吧?」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一刖虧,形勢比人弱的時候就要趕緊認錯,不然待會就有拳頭飛來。

唉,她在家裏的處境實在令人同情,什麼事都是她錯,誰叫她勢單力薄當然就只有被欺負的份了。

也不想想,她又要幫忙下田、養牲畜,還要做飯給大家吃,平常已經很辛苦了,竟老是打壓她實在是很沒良心。

因為如此,她才想早點嫁人,嫁到一個沒有一群餓鬼似的弟弟的家。只是在村子裏,她嫁出去的機會少,到大城鎮來才有多一些的對象。

這也是當初她舉雙手雙腳贊成搬家,氣走了兵家另外一位女性的原因了。

她平常是挺好欺負的,可是只要一提到關於做菜煮飯的事她就會異常認真。

畢竟除了一身蠻力之外,她沒有任何優點,就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所以她致力於廚藝的鑽研,有一手好廚藝要嫁出去比較容易嘛!

可是那些菜就是跟她唱反調!蛋一拿就破、菜一抓就爛。

到底她是為什麼如此力大無窮呢?

很爛的廚藝是她的死穴、致命傷、晚上失眠的主因,可是她不許人家說,一提她就會發飆,說實在的,自欺欺人也真是挺辛苦的呀,

而兵家能從窮鄉僻壤搬到大城鎮,從木板屋住到大豪宅,起因是隔壁的三姑娶媳婦。

三姑的獨生子娶媳婦,當然得殺頭豬來熱鬧一下,讓全村的人分享她的喜悅,沾沾她的喜氣。

因此,很少能吃到豬肉的他們,得到了﹂塊豬肉。

當那塊珍貴的川燙豬肉包在新鮮的荷葉裏,躺在兵家那因為缺了﹂只桌腳,而不得不墊一塊石頭而顯得歪﹂邊的八仙桌上時,一家七口流下來的口水比可媲美黃河的水一樣,滔滔不絕的差點氾濫成災。

每個人的眼光都是貪婪的。豬肉若有知,想必也會因這一家子的覬覦而渾身發抖。

除去四個兄弟為了能得到較大塊的豬肉而打架的混亂場面,還有兵家兩個女性以養顏美容為由偷藏豬肉,而引來家中男性同胞的聯合攻擊之外,整個爭奪豬肉的過程還算滿平靜的。

解決因為豬肉而引起的兄弟哄牆和男女戰爭的,是兵家最有智慧、最慈祥和藹,一家之主兵大吉高齡八十八歲的奶奶。

對於大家的小心眼和不懂得分享只想獨佔的心態,老奶奶覺得很痛心,她不願意讓一塊豬肉分化了一向和樂融融父慈子孝的兵家,也不願讓一向團結的兵家因為豬肉而引起混亂家庭戰爭。

於是她決定將禍害消滅。

當大家很慚愧的在屋子裏反省自己自私的行徑時,老奶奶大義凜然的將那塊豬肉帶到屋後簡陋的廚房去處理。

雖然說眼睜睜看著老奶奶將豬肉拿去處理掉的過程,實在是慘絕人寰、鬼哭神號、驚天動地的悲慘,但﹂想到從此兵家又是個幸一幅快樂的大家庭時,大家流下來的眼淚就不是痛心疾首,而是喜不自禁了。

古人常說樂極生悲。

這句話在兵家人的身上又再一次的得到了驗證。

正當他們欣喜于家庭重新得到了溫暖,恢復往日的和樂氣氛時,老奶奶卻﹂命嗚呼了。

老奶奶用相當高明的手法處理那塊豬肉,吃掉它。

只是她忘了她可以用的牙齒只剩下三顆,還包括﹂顆搖搖欲墜、隨時會掉下來的大門牙。

雖然大家都覺得她能吃完豬肉,才被掉下來的大門牙噎死,其實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但老奶奶的死亡和損失的豬肉,使得一向充滿笑聲的兵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當中。

這個時候,否極泰來這句成語,又相當貼切的在兵家人身上得到了印證。

當悲傷的兵家人將老奶奶放到拆掉門板才釘成的薄棺材裏,抬到家裏的薄田準備就地掩埋時,居然在挖墓穴時挖到了﹂壇白花花的銀子。

怎麼處理這壇銀子又引起一場家庭混戰,每個人都有意見和看法,打架的打架、吵嘴的吵嘴。

雖然如此,兵家還是個友愛又和樂的大家庭,在﹂番混戰之後,依舊無法決定如何處理,但對發財這件事要絕對保密,則成了全家人的共識。

只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因為屋子的前後門板都拆掉給老奶奶做棺材去了,所以全村的人都知道兵家發了﹂筆橫財。

突然之間冒出來的親戚和猛然病倒的好友及生意失敗的鄰居,讓同情心充沛的兵家人含著眼淚,雙手送上救急的銀兩。

雖然精明的兵來妹堅持要立下借據才能借人,可是兵大吉以朋友之間剖腹相見、肝膽相照、義字當頭為由,大大的訓了他這小孩子沒見識﹂頓。

直到兵大吉發現一大壇白花花的銀子有見底的疑慮時,他決定把剩餘的錢拿去買一楝舒服的豪宅讓全家人享享帽。

但他的妻子兼表妹王大利則認為剩下的銀子,應該多買一些丫頭和奴才,幫忙耕種那三分薄田,伺候他們這﹂大家子才對。

一番吵吵鬧鬧之後,兵大吉以一雙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剪刀,贏了王大利的一塊破布。

於是他有了一楝位於多金大長街上的豪宅,四個沒有任何長處的兒子,一個隻想嫁人的女兒,還有一個負氣離家出走的妻子。

雖然說一家六日晚餐吃的是冷茶伴焦餅,餐後水果是又酸又澀的楊桃,但沒有人抱怨,反倒大夥都吃得津津有味。

因為兵家人是最懂得知足兩個字怎麼寫的了,當然蘭生的拳頭也是他們不敢吭聲的原因之一,畢竟大家都想多留幾枚牙齒來吃東西。


「怎麼樣?」鄧春鴻一臉興奮,「摹得還算成功吧?」

「是很成功。」秦夏生仔細的看著他的最新力作摹王羲之的蘭亭序,「﹂百兩,一口價,多了就沒有。」

蘭亭序是王羲之最著名的代表作。從文學的角度,它文字優美,情感曠達閒逸,是千古絕妙的好文章。從書法的角度,它被譽為法帖之冠,被各代名家悉心鑽研。

他的書法刻本很多,像樂顏論、黃庭經、東方朔畫贊等,但卻沒有真跡傳世這是最為遺憾的﹂點。

而這個價錢還是看在他們合作了多年的份上才有的,否則一帖隋摹的王羲之蘭亭序是要不了那麼多錢的。

「太少了吧!」鄧春鴻抗議,「光是這唐紙就花了我不下三十兩,而且還是跟你買的。」

什麼好處都叫他占盡了,真是太不公平了。

秦夏生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你要是不高興的話,可以賣給別人呀。」

「你以為我不想嗎?」鄧春鴻無奈的說,「我怕人家找你去鑒偽,你會老實的掀我的底。」

王羲之並沒有傳世帖,現在市面上流傳的大多是後人的摹帖,但在古物的市場上,這些摹帖還是有一定的價值,這些墨寶雖然是隋唐人雙勾廓填摹本,卻也都不失為難得的珍品。喜歡的收藏家依然會掏出大把銀子來購買前朝的古帖收藏、觀賞。

可想而知一份隋人的摹帖有多少價值了。

他鄧春鴻的摹帖連一兩都不值,但要是他早生個幾百年就值錢了!問題是他沒辦法讓自己早生幾百年,所以只好造假嘍。

基本上他造假的功力有一半還是秦夏生傳授的。

想當年,他不過是個寫得一手好字的呆書生,哪里懂得造假的道理和學問。

現在他已經懂得以舊造假的訣竅,要仿隋人的舊作首要當時的紙,而民間流傳的手抄經或古書就是最好的來源。

為了讓人提跋而留下空白增加價值原本是件美事,可是看在他們這群仿古造假的人眼神,就是標準的有機可趁了。

而諷刺的是身為宜古齋的主人,最具有公信力和影響力的秦夏生,卻是個假古董的製造者。

秦家在杭州城開了五代的當鋪,歷代累積下來的古董珍品數量驚人,秦夏生五歲的時候就跟在父親身邊學習。

當年富利當鋪的規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尤其是大朝奉秦永宙的古物鑒賞能力,更是當時無人能望且一項背。

從小耳濡目染的秦夏生八歲就能辨真假古玉,十三歲就成為富利當鋪的三朝奉,靠的是自己的真本領而不是父子的關係。

他對古物的認識和鑒賞能力有絕佳的天分和十分的努力,因此二十歲那年就離開當鋪,用自己多年來收集的古物開了宜古齋,專做古玩文物買賣。

從最難辨的字畫到金石玉器、青銅、瓷器等等,他是樣樣皆通、門門皆精。

不到五年的時間,宜古齋已經成了識貨的代名詞,而秦夏生三個字也成為鑒別古物的權威了。

秦夏生看著他感慨的臉,微微一笑。

鄧春鴻實在是太多慮了,不會有人花一百兩買隋仿帖然後請他去看的。雖然隋仿帖很少見,但是價格並沒有他想像的一局。

如果是名人摹名人,例如說虞世南?再加上有個很有來頭的人曾經收藏過,例如說唐太宗?那這帖蘭亭序的價值立刻水漲船高。

春鴻這傢伙做偽是會做,可是做生意就沒那個能耐了。

「你倒是清楚我。」秦夏生笑咪咪的說:「那麼這銀子你收是不收?」

「收。誰叫我有急用,不收也不行了。雖然一百兩是完全幫不上忙,但是有總比沒有來得強。」

鄧春鴻又重重的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又沮喪的樣子。

「嗯。」秦夏生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腦袋裏盤算著其他的事情,壓根不把鄧春鴻的異樣放在心上。

「你怎麼不問我有什麼急用?」他已經表現出一副遇到困難,需要大筆銀子來幫忙的困境了,怎麼他這個一向精明出名的好友,不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也沒察覺他的話有些蹊蹺。

秦夏生搖搖頭,「我不大想問。」問了之後的後果一定很恐怖。

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鄧春鴻。

雖然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但是鄧春鴻還是不能不說。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如果今天我拿不到兩百兩,就要和可蓮妹妹、水別了。」

「喔?」秦夏生挑了挑眉毛,「這麼嚴重?她是得了急病還是怎麼的?」

怎麼迎仙閣的姑娘們這麼容易生病,而鄧春鴻這位火山孝子也不是普通盡責,總是出錢出力為姑娘們解決困難。

家裏擺著如花美眷,竟還有空閒和情趣尋花問柳。

「若是患了急病,兩百兩看大夫太多!,若是死了要辦後事,也不是個小數目。」

「你想到哪里去?」鄧春鴻不諒解的瞪了他一眼,「那兩百兩是要給可蓮贖身用。王嬤嬤說了,我今天要是拿不出這筆銀子來,她就要把可蓮賣給汴梁來的奸商做校」

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朵鮮一化插在牛糞上,而不施以援手?

再說可蓮要是嫁到汴梁去,那他就再也見不著她了,那多悲慘呀。

「所以我才說不想問的。」秦夏生無辜的道。

他幫可蓮贖身救人於水深火熱中是好事啦!可這身贖了之後呢?人當然是往家裏擺,那他的娘子大人又要來鬧了。

他要是幫了他這個忙,鐵定被黎小柔當成幫兇,沒鬧上三個月,搞得秦家上下雞犬不寧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都已經知道我的難處了,幫個忙吧。」鄧春鴻求道,「好人會有好報的,你種了這個善因,會有個善果的。」

「我才不管。一百兩就是﹂百兩,絕對不會再多。」

「夏生,我們都知道這副帖你絕對可以用兩倍以上的價錢賣出去,一百兩太少了。」

「你錯了。」秦夏生認真的說:「再加點手續的話,可以用十倍的價錢一買出去。」

當然他也不能急著賣,他得假裝是從別的地方買來,要做成買賣得先花時間佈置,他以為很容易嗎?.

「啊?十倍?那是很驚人的價錢呀!」鄧春鴻瞪大眼,「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奸商,對朋友一點道義都不顧。」

「用這麼低的價錢買進,超高的金額賣出,你都不會覺得對不起我嗎?」

「當然不會了。」秦夏生一副理所當然,「現在是在做生意,利益是被考慮的主因,交情只能影響﹂點點結果。而且要不是我們有交情,這東西只值五十兩。」

他又繼續說:「你要是希望我覺得對不起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真的很介出息的話,那簡單,我不做這筆生意。」

「好好,」鄧春鴻雙手連搖,投降了,「一百兩就一百兩吧。」

「跟你做買賣真是不划算,擺明要吃虧。」他咕噥著,「除了那楝房子之外,我看你沒有什麼買不到的。」

秦家的大宅跟路家相鄰,兩家做了好幾代的鄰居,秦家越來越興盛,不斷的將附近的地買下,將原來的房子拆掉擴建,唯獨對東邊的路家沒辦法。

無論出多少錢,路家的主人就是不肯將祖宅賣人,而秦夏生的爹秦水宙又打定主意非買到不可,為了那楝宅邸兩家只差沒有撕破臉。

秦水宙到死之前,都沒能將路家的房子買到手,而路家的老太爺﹂直到彌留之際,都還交代子孫房子可以一買,就是不能賣給秦家。

年初時路家生意失敗,急需﹂筆錢來渡過難關,因此他們將大宅賣了換錢應急,並很遵守老太爺的遺訓,不賣給秦家的人。

秦夏生的娘林法蓉很介意這件事,畢竟相公死前念念不忘的就是這件事,所以她希望兒子購買下路家宅邸,讓亡夫安心。

秦夏生糾正他,「我可不認為會買不到,路家換了新主人,我相信他們不介意把房子賣給我。」

事實上他已經派人盯著路家大宅的動靜,一確定新主人是誰之後,他的管家柳叔就會帶著銀票登門拜訪,根本不用他出面便能將路家的舊宅買下來。

簡單到了極點呀。

TOP

第二章

咕嚕、咕嚕……咕嚕嚕嚕……

兵家四兄弟沒什麼共通點,可是肚子餓的時間和反應卻是有默契的嚇死人。

肚子裏面沒東西,他們會頭腦發暈、渾身發軟,一點精神都沒有。

唯一朝氣蓬勃的是不斷發出咕嚕聲的肚子。

兵招姝含著眼淚,趴在門檻邊,有氣無力的說:「我肚子餓……」

他早餐沒吃,現在連午餐也沒有著落,叫他這個很怕餓的人該如何是好。

「我肚子也好餓,一定是要死了。」兵迎姝兩眼無神,癱在廳中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他才十四歲,人生還很漫長,可是他已經餓到想死了。

早知道搬到大屋子來要餓肚子,他死也不搬。

「大姊一定有辦法的。」餓到腦袋已經開始不清楚的兵來姝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丘蘭生身上。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下場,只恨自己年紀小,人微言輕沒人要聽他的話。

老家的破房子賣了、地也賣了,所有的錢全花來買了這間空房子,怎麼想都覺得荒謬。

以前至少還能靠那幾分薄地過活,現在搬到這裏來要吃些什麼呢?他們昨天才剛到,今天就已經開始餓肚子。

最過分的就是老爹了,居然將他們唯一的冷饅頭帶走,一早就出發去接老娘回來享福。

兵家四兄弟接連餓了兩頓,一點力氣都沒有的癱在空蕩蕩的廳堂,等著兵蘭生帶東西回來給他們吃,救他們一命。

四個異常怕餓的人投胎在窮苦人家,還真是不幸到了極點。

「好餓呀!」他們哀怨的抱著肚子,流著眼淚眼巴巴的望著塌了﹂邊的大門。

時間不斷的過去,經過的人好奇的往裏面張望著,但就是沒有兵蘭生的影子。

四兄弟已經餓到連話都不想說。

「請問……有人在家嗎?」秦家管家柳叔謹慎的站在門邊,遙遙的看著廳堂裏的人影。

這戶人家有點古怪呀!這門有關跟沒關一樣,還塌了﹂邊?放眼望去沒看見什麼奴才丫頭的,只瞧見連傢具都沒有的大廳裏或躺或坐、橫七豎八的幾個人影。

裏面的人毫無﹂點反應,於是他跨過門檻又問:「請問一下,兵老爺在家嗎?」

他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帶著銀票來買這間屋子的。他已經打聽清楚新買主姓兵,但不知道是哪搬來的大商賈,總之應該是個有錢人就對了。

雖然眼前的情形實在有點詭異,但住得起豪宅的人總不會是個窮光蛋吧。

看廳裏的人一動也不動的,對他的問話也不回,實在讓他很懷疑那是人還是屍體。
突然啪的一聲,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回過頭去,看見一個包袱掉在牆邊。

牆的那一邊就是他服務的秦家,牆邊的樹不斷的抖動著,突然從茂密的葉縫間鑽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靈活的跳到牆頭上,再落到地上。
「呃!」柳叔登時傻了眼,一個人從隔壁跳過來……那是怎麼回事?

兵蘭生撿起包袱,興高采烈的往屋子裏沖,絲毫沒注意門口多了個人,「有東西吃啦!有糕餅、甜點還有水果!」

一聽到有束西吃,剛剛被柳叔誤以為是屍體的四兄弟立刻生龍活虎的活了過來上古腦的往外沖,七手八腳扯開包袱,抓起東西就往嘴巴送。

柳叔驚訝的看著這群跟餓死鬼沒兩樣的人,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餓了十年,居然能這樣直接香,難道都不用咬嗎?.


「老大真是救命的菩薩!」

「我就知道可以依靠大姊。」他們﹂邊吃,一邊滿意的稱讚著,單純的喜悅和滿足洋溢在那很有菜色的臉上。

兵蘭生給人家這麼一誇,渾身輕飄飄的,覺得自己就像人家說的及時雨,下得剛剛好呀。

爹娘不在,長姊就得要想辦法照顧弟弟了。

還好隔壁住了一戶有錢人,以後吃對他們來說應該不是問題了。

繼昨晚貢獻了他們飯後水果--楊桃,今天又提供出美味的糕餅和甜點,能跟這種好人做鄰居實在太划算了。

不過這一次也該歸功她勇於冒險和探索的精神。

昨天老爹分配房間,她被分配到北邊那個前面有個小花圃的房間,在稍微打掃整理後,發現隔壁居然種了楊桃樹,而且它的枝幹還很不客氣的長到了她的院子來。

既然它不客氣,那她也不會跟它「小心」,摘了它的果子讓大夥飽餐一頓。

只是那楊桃樹有點大小眼,長到她這邊的枝幹上只掛著幾顆楊桃,而另一邊卻是結實累累。

害她只好翻牆到隔壁,好多偷摘一些回來,否則那些餓鬼一人一個她就不用吃了。
這下她發現隔壁跟仙境沒兩樣,雖然天色很晚、屋子裏沒亮燈看起來應該是沒人住,但是月光下的小橋流水、花架亭閣都一一的映入她的眼簾,讓她有些羡慕住在這裏的人真是好運氣呀。

要不是四個弟弟餓得快死了,今早她也不會再次翻過牆去摘楊桃。

她本來只是想摘楊桃而已,結果卻發現隔壁那座亭子的石桌上擺了各式糕點,重點是周遭人影全無,她肚子又餓得咕嚕亂叫,於是偷吃了一個。

哇!人間美味呀,應該讓弟弟們也吃吃看才對,所以她把七八盤糕點都給倒在包巾上,帶回家拯救家人。

偷人家的東西不大好,可是做都已經做了,她索性心一橫,將旁邊的葡萄、瓜果等也都帶走。

救人就要救到底嘛!她相信這些食物的主人是個大好人,一定不會介立思接濟他們的。


再說他們一家子就住在隔壁,要是餓死了出了人命,那多觸黴頭、不吉利,大大的划不來呀。

「姑娘,請問一下……」柳叔明明是個又白又胖的龐然大物,可是兵家人的眼裏只有食物,硬把他當作透明人。

「咦?你是誰呀?」丘蘭生訝異的問。

怎麼突然冒出個陌生人來?

「我是隔壁的……」

柳叔話都還沒說完,兵蘭生心虛的尖叫道:﹁隔壁的!你想幹什麼?這些東西都不是你們的!」

然後她拚命的催促著弟弟們,「快吃快吃!」趕緊毀屍滅跡、消滅贓物!就算他想達她到衙門,也沒有證據說她偷了他家的東西。

唉,她還以為四下無人、神鬼不知,沒想到還是被逮到了。

柳叔﹂臉迷糊的看著她,「姑娘,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是隔壁的管家,想請問﹂下你家老爺在不在?」

這些人一定是兵家的奴才、丫頭了,還是趕緊找到他們的主人完成任務走人,看見他們那種吃相?他覺得自己胖得對不起這群瘦鬼。

兵家可能是那種很嚴苛的主子,對奴才相當不好,所以他們才會個個瘦得皮包骨,有幾塊糕餅吃就覺得撿到寶了。

「我們家沒有老爺。」兵蘭生一勝防備,「你沒有證據說我做了壞事,我﹂點都不怕你。」

「啊?姑娘,你的話我一點都不明白。可不可以麻煩你跟你家老爺通報一聲,我有要事要跟他商量。」

「我們家沒有老爺,你想做什麼就直接沖著我來,一人做事一人擔。」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豪氣的說:「事情是我做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搞錯人了。」

她雖然害怕坐牢,可是也不能讓別人受冤枉了。東西明明是她偷的,跟什麼老爺一點關係都沒有。

「啊?」柳叔一頭霧水的看著她,「姑娘,我家主人想買這楝屋子,所以要我來跟你家老爺談價錢……」

兵蘭生打斷他,「買屋子?你要來買屋子的?不是為了那些東西?」她指指有如風卷雲殘只剩清肩的餅糕。

「我是來傳達我家主人的心意,他很有誠心想買這楝屋子,價錢﹂切好商量。」

兵蘭生松了一大口氣,「好險!你早說嘛,嚇死人了。」

莫非是做賊心虛?柳叔剛剛看她翻牆回來,這會又聽她說了一串話,便大概隱約猜得出來她做了什麼。

這算是小事,能做成這樁買賣,損失幾塊糕餅少爺是不會介意的。

「買我們的屋子?多少錢?」兵來妹摸著發撐的肚子,露出滿足的笑容。

柳叔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決定要不要回答小鬼的話,「你是……」

兵來姝有些老氣的說:﹁這屋子是我老爹買的,他現在不在家,一切我作主。」

太好了,這間屋子起碼能賣個幾十兩,應該夠他們把舊房子和田地都買回來,與其留在這邊守著大屋子餓肚子,還不如回去住破房子,過能吃飽的生活。

「原來是兵少爺。」柳叔深深為自己的有眼不識泰山感到抱歉。「不知道兵老爺什麼時候回來?」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呀!這群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少爺、千金一流的,就連他們秦家的丫頭奴才也比他們來得稱頭、體面。

「我老爹接我娘去了,過幾天才會回來。」兵蘭生瞪了兵來妹一眼,不是很接受他想作主的念頭。

開什麼玩笑呀,她明明才是老大,有什麼事也該她作主才對。

「你要是有事改夭再來吧。」她想也知道來妹在轉什麼念頭。

他想趁老爹不在把屋子賣掉,搬回去老家!一開始他就是那個最反對搬家的人,現在有了機會,他﹂定會耍花樣的。

說不定昨天那把鑰匙他是故意弄掉的,她絕對不讓他如願,搬回去她的未來、她的人生、她的美夢就沒有希望了。

「但你改天再來也不見得有用,我們不會賣房子的。」她刻意加重了語氣,「絕對不會賣,你死了這條心吧!」

「大姊,你幹麼把話說得這麼沒轉圈的餘地?」兵來姝不高興的說,「人家有誠意要買,你要客氣一點呀!」

要是把買家嚇跑了怎麼辦?

「他再來我就對他不客氣!」兵蘭生揚了揚拳頭,「我們不賣,聽到了沒有?」「沒錯!」剛剛拯救兵迎姝和兵招姝脫離餓死邊緣的兵蘭生立刻得到了他們的支持,「我們絕對不會賣房子的。」

「如果價錢令人滿意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唉喔……」多說了這句話的兵迎姝頭上立刻挨了兵蘭生一個爆栗。

「大姊!你不能這麼自私啦!留在這裏大家都餓肚子,有人要買不是很剛好嗎?」兵來妹決定用說道理的,畢竟有理者走遍天下。

「又沒有每頓都餓到你!今天只是個小意外,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待會我就出去找工作,再不會少了你﹂餐。」

「找工作?我看你不想走是想趁機找男人吧?」兵來妹不怕死的直擊,她心裏想什麼彼此都知道。

「不過,哪個不怕死的敢娶你。」

「給我胡說八道!」兵蘭生一腳踹了過去,將趁機亂說話的兵招姝踹飛出去,揉著屁股哇哇叫痛。

她一出手其他人自然只有落井下石、占點便宜的份。

只見拳頭與鞋子齊飛,現場是一片求饒、哀嗚之聲。

「既然這樣,那、那我先走好了……」面對這麼混亂、暴力的場面,柳叔決定改天再來。

這一家子怪裏怪氣的,真的是有錢人嗎?

「好香……」兵蘭生皺了皺鼻子,忍不住從她房間走到院子裏,對著隔壁飄來的香味猛嗅。

那到底是什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香成這樣?還好那群餓鬼住得遠一些,應該是沒有聞到,否則又要流著口水蹲在牆邊聞香止饑了。

老爹還不回來,她﹂直找不到工作,大夥挨餓挨得辛苦,她做賊也做得心虛。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鄰居不好,把東西放在那裏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這不是存心引人犯罪嗎?

這幾天下來,她已經把隔壁的屋子摸得很熟,尤其常常去光顧那個小廚房。

那麼大的一間屋子裏面卻一個人都沒有,廚房裏又擺著新鮮的蔬果和各式魚肉,放著不吃實在太浪費了,會給老天爺劈死的。

他們就幫忙吃﹂些,雖然沒經過主人的同意,但也是做好事嘛!

弟弟們已經開始把她當神仙崇拜了,因為他們根本不能理解她是如何變出那些菜色來喂飽他們,而且還非常好吃,她親手做出來的菜一被拿出來比較,只有落淚、慚愧的份。

他們吃得開心,她則是當賊當得越來越有心得了。

「到底是什麼束西,怎麼那麼香呀?」香得她肚子裏的饞蟲開始作怪,覺也睡不著了。

於是她踩上院子裏的太湖石攀在牆上,就著月光往隔壁瞧去。

隔壁靜悄悄的﹂如往常,連個鬼影都沒有。

可是……可是卻有一桌酒席大剌剌、孤單單的擺在石亭裏。

她吞了一大口口水,道德良心又再一次的受到考驗。

那些美食不斷的跟她招手,來呀!來吃我呀!我很好吃的!

「好,我去吃你。」像受了蠱惑似的,兵蘭生身手俐落的爬過牆去,舉足往石亭奔。

「哎呀!火腿春筍,嗯,筍子太老難吃。清燉牛筋沒透、咬不動,真失敗。」她抓起筷子大快朵頤一邊批評,「宮保雞了沒放辣椒?失敗中的大失敗!」

爹年輕的時候是酒樓的廚師,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因此除了教她做菜之外,還教她怎麼品嘗一桌好菜。

只是她從來沒有機會吃到名菜,當然也無從評論起,今天是頭一遭,因此標準非常嚴格。

「真是失敗透頂。」她搖搖頭。

「我看你吃得很快樂,這桌菜應該也沒失敗到哪里去。」

「說的也是,能讓吃的人感到愉快才是一桌好菜。」她不假思索的接道,「老爹也這麼說,能讓人吃得開心是最重要……的?」

她說到後面心裏越來越覺得困惑,誰、是誰在跟她說話?

「哇!」她回過頭去,剛剛一個人都沒有的亭子裏突然多出了﹂個人,「你、你你是誰?」

月光下他白衣翩翩,手拿摺扇,面如冠玉,神情優雅而自然,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你又是誰?」看著眼一刖貪吃鬼圓滾滾的大眼睛,秦夏生反問了回去。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狐仙」了。

他一向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所以當他的丫環說,最近屋子裏老是掉吃的東西,八成是有狐仙在搗蛋而開始四處亂貼符咒時,他就決定要好好的看看這個狐仙。

所以他備了一桌好菜,屋子裏沒點燈的躲在窗邊,等待「狐仙」找上門來。

「我是、嗯我是……」兵蘭生張口結舌,一時之間找不到﹂個好﹂點的理由。

而她也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可以幫她解釋,她為什麼會三更半夜出現在人家家裏大快朵頤。

「你是從隔壁翻牆過來的。」秦夏生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

她剛剛怎麼出現的他瞧得﹂清二楚。現在他總算明白柳叔說,隔壁住了一家子怪人,是怎麼一回事。

這位應該就是他的新芳鄰,柳叔說的「一個力氣很大的姑娘」了。

兵蘭生一副「既然被你看見了,那我也不抵賴」的賴皮模樣,胸一挺,理直氣壯的說:「沒錯。那你又是誰?」

「你猜。」他摺扇一開,斯文的搖了幾遙

「三更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的亂晃,不是主人就是賊。」她想了一想才說。

不過他看起來不像賊,如果是賊的話也太從容、太怡然自得了些。像她勉強算得上是小賊,感覺就有一點點的小心虛。

「我是主人,你是賊。」他微微一笑問:「你同不同意?」

「當然不同意了!」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我怎麼會是賊?」

她只是個有責任心又疼弟弟的好姊姊,充其量只能說意志力薄弱了一點,禁不起美食的引誘,才做了一點點小小的壞事偷吃。

「當然,不告而取謂之賊。你沒聽過嗎?」

「沒聽過。」她嘟著嘴無辜的為自己辯駁「我才不是賊!你有這麼多好吃的,卻又放著不吃,我看到就順手拿了,讓你沒因為浪費糧食給雷公劈死,這是做善事耶。」

「這麼說來,我下雨夭能出門還得感謝你嘍?」

因為他造假字畫、古玉瓷器什麼的需要﹂個隱僻、少人的地方,但他故意反其道而行,在自己的屋子裏進行,所謂最危險的地方通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基於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假意說喜歡安靜而不要奴才伺候,因此他的院落才會少人走動、來往。
這幾天他忙,回來都已經非常晚了,平常丫環準備的吃食都放在小廚房,他隨時餓了就有東西吃,沒想到最近卻總是不翼而飛。

他突然想到這幾天總覺得牆邊的楊桃樹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怪。

現在他總算知道哪里不對勁了,每年這個時候楊桃總是結實累累,因為又孝又澀所以沒人會去摘來吃,等成熟了就自己跌了一地。

今年卻反常的稀稀疏疏,他明明記得前一陣子它的果實結很多的,一定是他這芳鄰做的好事。

他不覺得生氣,只覺得有趣又奇怪。

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翻牆來偷滴水果,偷吃他的食物這不是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嗎?

看多了規規矩矩的千金小姐,眼前的這一個似乎有些特別。

健康的膚色、紅潤的雙頰,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和一對好可愛的酒窩。

她看起來是那麼樣的朝氣蓬勃而活力十足。

兵蘭生聽不出來人家那句話有譏諷之意,還以為他是真心感謝她,「也不用太客氣啦,你幫我、我幫你大家都有好處,也不用太計較了。」這個人不是呆子就是傻子。

她說的鬼道理都能說服得了他,把她的偷吃轉變成好心的善行,還讓他感激不已?

隔壁住了一個有錢的呆子,他們起碼不愁吃喝,搬到這裏來真是個英明睿智的決定呀。

「大家都有好處嗎?」他上下打量著她,唇邊掛著一抹笑容,有些算計似的說:「或許吧。」

目前是還看不出來他能有什麼好處,不過事情的發展非常難說,人家不是常說世事無常。

「我把這桌菜吃完你介不介意?」兵蘭生可樂了,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這麼好商量,連她當賊的事都可以大量的不計較。

不跟這種人當朋友多占一些便宜,她覺得是自己天大的損失。

「你吃得完就請吧。」他大方的說。

「你真是個好人。」她重新動筷,豪氣的笑道,「我交了你這個朋友!」

「我姓兵,兵蘭生。我娘懷我的時候,肚子又尖又挺,大家都說她會生個胖小子-沒想到疼了四天四夜,難產生下來的卻是個女娃娃。」

「我老爹老是說,可惜蘭生不是真正的生男,只是難生罷了。」她笑嘻嘻的伸出四根手指頭,強調數量的龐大,「這話一說可不得了了,連生了四個男孩。我娘覺得女兒貼心,想再多生幾個就不成了。」

他沒想到她連介紹自己的名字都能說上這麼一串,看樣子他的鄰居是個多話的小姑娘。

「我是秦夏生。」很巧,他們的名字都有個生字。

「嗯。」兵蘭生點點頭,用很止目定的口吻說:「那你一定是夏天生的,所以要叫夏生,一定是這樣的了。」

「可能是。」他非常確定自己並不是夏天生的,據說他出生的那一天刮了一場罕見的大風雪,夏天應該不會有風雪才對。

可是他覺得她的肯定和堅持很有趣,也就順著她的話說。

「錯不了的」果然呆子就是呆子,連自己什麼時候生的都搞不清楚,還說可能是?.

真是個可憐蟲,頭腦這麼不清楚,虧他一張臉皮長得這麼好,真是可惜啦。

「兵姑娘,你是不是餓了很久?」他盯著她用一種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將菜肴吃得一乾二淨,忍不住發出這個疑問。

「沒有呀,幹麼這麼問?」她發撐的肚子已經開始跟她抗議,但她還是吞下碗裏的最後一口湯。

她將湯碗放回桌上,看到秦夏生驚訝的眼光和些微困惑的表情,覺得有點不明白。

「你的食量會不會太大了一點?」以她這種吃法竟然還能瘦成這副模樣,真是奇怪了。

「女孩子很少這麼能吃的,你們總能找到藉口讓自己拒絕美食,例如說怕胖。 兵蘭生嚴肅的搖搖她的手指頭,「這根本不算美食呀!.難道你沒看過不節食又懂得愛惜食物的人嗎?」

生活不易呀,有得吃當然要多吃一點啦!

「現在看到了。」

他一直很有女人緣,身邊總是不缺乏美女相伴,但沒有一個像兵蘭生一樣奇怪的傢伙。

他真好奇兵家到底是如何教養他們的千金的。

這個問題恐怕跟他要買他們的房子一樣,得等兵老爺回來才有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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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大早兵家門一刖就響起敲敲打打的聲音,那聲音不斷的持續著,但仍然吵不醒屋內的﹂幹懶鬼,他們沒聽見「吃早飯」這三個具神奇魔力的字是不會起床的。

「大姊、大姊不好啦!咱們家遭小偷啦!」兵來殊﹂臉驚慌的沖了出來。

兵蘭生已經將她撞壞的門完全卸下來,拿著從隔壁借來的工具將兩片新門裝上去,一聽到兵來姝說家裏遭小偷,她不慌不忙的說:「沒事的,那小偷八成是走錯路的。」

他要是能在他們家裏搜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來,那她還要大大的佩服、嘉獎他一番。

「不是呀,真的遭小偷了!而且這小偷一定有病,他偷走了咱們家的後門。」


他睡到一半覺得肚子痛,提著褲子就到茅房出恭,解決了之後才瞄到自家後門給人扛走。

「咕,大驚小怪的。那門是我拆的,不就在這嗎?」她指了指剛裝上去的門板,「總算修好了。」

畢竟門前是條人來人往的大道路,沒門擋著那些驚訝而好奇的眼光實在不妥,而後面小巷子沒什麼人走動,沒門也不要緊。

「那後門怎麼辦?」兵來妹覺得無力。

身為這個家唯一有腦袋的人,有時候他覺得挺悲哀的。

「後面看不到就算了嘛!反正家裏也沒東西可以丟。」她一邊收拾著工具﹂邊說8空房間那麼多,裏面什麼也沒有,小偷還懶得來。」

「所以我才說我們不用住這麼大的房子呀。」把這屋子賣了換間小的,留些余錢過的日子說不定更好。

「你小孩子根本什麼都不懂,大人做事自有道理。」她驕傲的說.「你別擔心餓肚子,我有辦法養活你的。」

她只是很少動腦筋而已,真正要想辦法的時候她的腦袋也不是不靈光。

「我很懷疑。」老是說他年紀小,可是他已經懂很多了。

他們根本就不適合住在有錢人的地盤,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天曉得大姊到底是怎麼張羅到那些飯菜給他們吃。

「別想那麼多,小孩子就是負責玩而已。」她揉揉他的頭,「廚房裏有一籠肉包子,你叫老二他們起來吃,我要出去了。」

「肉包子?裏面有豬肉的那﹂種?」光用想的就流口水,至於東西怎麼來的也就不重要了。

「沒錯,趕緊去吧。」

兵來妹歡呼一聲,蹦蹦跳跳的大喊,「有包子吃啦!」

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其間又夾雜著開門關門的聲音,當然少不了連迭的喊叫,「都是我的、我的!」

兵家的一天就從此刻正式開始。

「大姊,你不一起來吃嗎?」兵來姝看她沒跟上,開口關心了一下。

難道大姊轉了性,不跟他們搶東西吃了?她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偉大,不要是生病了才好。

她搖搖頭,「我要去找工作啦,你們吃就好,我不餓。」

事實上她昨晚吃的到現在還在撐呢,那籠肉包子是她吃不完,厚著臉皮跟秦夏生說要打包帶回來的。

大姊是怎麼啦?笑咪咪的,還把之前死撐著不修的門修好了,一大早居然說要去找工作?還溫柔的叫他別想太多,平常早一拳飛過來……

是天要下紅雨了,還是他老姊病了?

對一向迷信的悅來客棧掌櫃--郝淩車面言口,一早起來右眼皮跳個不停這個壞兆頭,就足以讓她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生怕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光是跳個眼皮就能讓她疑神疑鬼,更何況街口算命的老張還說她今年犯太歲、十五沖有血光之災還有破財之虞。

總之她今年黴運是走定了。

果然年一過完,廚房裏的廚子就頻頻病倒,少了高超的料理手藝之後,她的生意較往常不如。

為了改變目前的情勢,她貼出招聘廚子的佈告,來應徵的人很多,手藝好的人卻很少。

看著面前這個長相甜美、身材嬌小的少女,她實在懷疑她掌廚的火候。

「你剛剛說你幾歲了?」

「十六了。」兵蘭生抓著撕下來的紅紙,信心十足的說:「掌櫃的,我七歲就開始做飯給全家人吃,經驗非常豐富。」

「而且我爹在我們老家也曾當過廚子,我從他那兒學了不少技巧,你用我絕對劃得來。」她扳著手指頭,「我能煮、能掃、能挑、能扛,你絕對不會吃虧的。」

「你做得來嗎?我不光要個掌廚,生意忙的時候也得充當跑堂,更別提這店裏店外的打掃。」

「我可以的啦,絕對沒問題。」她拍拍胸脯。

「看不出來你年紀挺小,本事倒不校」同是女人,郝淩車決定給她一個機會,「那好吧,你做幾天試試看,要是你的本事有你說的﹂半,我就用你。」

「掌櫃的!」小二從後堂探頭喊道,「送豬肉的來了,要找你算錢。」

「我知道了,待會就過去。」她看了看兵蘭生,「你明天過來吧,我現在得找人幫我把後門邊的貨搬進來。」

「我現在就可以上工。」她迫不及待的自告奮勇,「我去幫你搬。」

「你?!」郝淩車一臉懷疑,「一頭大公豬起碼也有八十來斤,你搬得動嗎?」

「掌櫃的你儘管放心,我絕對扛得動!」

兵蘭生信心十足,而郝淩車則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兵蘭生輕輕鬆松的將那頭宰殺乾淨的豬從停在後門邊的板車,扛進廚房的灶上放好時,郝淩車驚訝的嘴巴還闔不起來。

「你怎麼這麼有力氣呀?」別說是她傻眼,就連店裏的夥計也呆住了。

她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那身怪力到底是哪里來的?

「我不只力氣大,廚藝好,做事也很勤快,用我等於用三個人,絕對是非常划算的。」

猛然一聽她的優點似乎很可取,但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她擁有一身蠻力,卻不大會用巧勁,施力的分寸常常拿捏的不好。

不過這種小事也不用特地強調了啦。

「好好,真是看不出來呀。」郝淩車彷佛撿到寶似的,真這麼厲害的話,一個人抵三個人用,薪水只算一份那多划算呀!

「那你現在就進廚房去幫忙,中午快到了,客人也會變多。」她交代道:「廚房裏有兩個學徒能幫襯著點,不知道東西放哪就先問他們,我瞧你人長得好,嘴巴又甜,要是能幫忙招呼些生意就更好了。」

「好呀。」兵蘭生乖巧的說,「我忙完了廚房的事就出去幫忙。」她這個人最禁不起人稱讚,別人一說她就以為自己當真如此完美了。

郝淩車滿心歡喜的看著她走進廚房,自己拿過帳本,坐在櫃檯上劈哩咱啦的算起帳。

半晌

這個蘭生還真是個福星,今天生意可比前些日來得都要好,看著不斷進來落坐的客人,郝淩車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

「小二!這盤豆腐都散了,我怎麼下筷呀!」

「唉唷,這青花魚比炭還焦,能吃嗎?」

「呸呸呸,這是什麼?蛋殼?小二,來﹂下!」

「咦?」郝淩車驚慌的走出櫃檯,難道剛剛客人們的抱怨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她還以為她聽錯了。

「我叫的是麵條,不是麵糊,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掌櫃的!」安撫客人安撫得﹂頭汗的小二小李沖到櫃檯一刖,「您要不要進去看看,我瞧這情形不大對呀。」

「是不對勁!」她連忙抓起裙子往廚房沖,門﹂打開,一陣煙霧混著濃濃的油煙味撲面而來。

只聽見兵蘭生大聲的說:「糟!忘了放油!」鍋子擺在火上幹燒太久,破底是遲早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呀?」郝淩車驚訝的看著有如戰場般混亂的廚房。

原本一切都井然有序、擺放整齊的,現在卻是裝菜的簍子東倒西歪,地上又是油又是水的,還有摔破的杯盤,就算有人跟她說這邊剛刮過一陣大風,她都會相信。

「掌櫃的!」學徒小許苦著一張臉,「你來得正好!這個兵姑娘根本不會做菜!」

「這菜給她一洗就爛了!切塊肉大小不一,就連煎條魚都能燒破兩個鐵鍋,力氣大得盤呀碗的給她﹂捏就破啦!」

「啊?」郝淩車震驚的問:「蘭生,你不是說你很能幹嗎?」

她真的是廚子的女兒嗎?.

是的,只是他個性很懶又不會教徒弟而已。

「我是呀!」兵蘭生很無辜的越說越小聲,「可是大家一直催我,我﹂緊張就什麼都做不好。」

他們一直催她快一點,前面客人等著吃飯,害她壓力很大,她一著急就什麼都做不好,力道自然忘了控制。

都是他們的錯啦!

「算了、算了!你不用碰廚房的事,出去跑堂端菜就好了。」廚子做不來,還有別的用處。

頂著這張甜美的臉蛋一站出去,想必那些對菜色頗有微詞的客人也會消氣。

她有些洩氣的垂下肩,「對不起喔,好像弄得一團糟。」

「沒關係啦。」再扣回來就行了。

「那我要做些什麼?」

「你幫忙招呼客人,問他們要吃些什麼,再通知廚房,幫忙送菜送飯,客人要是走了再幫忙收拾桌子。」

兩人從廚房走出來。「這個容易我會做。」還有工作做又將她受到打擊的信心挽回了一些。

郝淩車又站回櫃檯後面,聽著兵蘭生很有精神的喊著,「兩位客倌裏面坐呀,請問要吃些什麼?」

「悅來客棧什麼時候有這麼漂亮的姑娘啦?真是有眼福呀,以後可要常來了!」

郝淩車總算放心了,自已留下兵蘭生的決定該是對的。

「來一盤醃的胭脂鵝、兩大碗白飯、﹂盤鱔糊,再加兩大碗鹵白菜,喝點酒也不錯。」

「打半斤汾酒,謝謝你了。」

「好!馬上來!!」她學著小李的聲調,朝著廚房喊,「麵糊來一碗、酒﹂瓶,白菜用鹵的!」

「啊?不對吧!」兩名客人互看了﹂眼,「我是要鱔糊。」麵糊跟鱔糊差得可遠了,「我點的是……」

這姑娘記性怎麼這麼差呀?

另一個道:「不要汾酒好了,改茅臺。」

「鱔糊你不曉得就改脆鱔好了,上面不要淋鹵汁,其他的照舊,就這樣啦。」

「喔,我知道了。」兵蘭生轉了一個身,腦子裏﹂陣迷糊的又轉過頭來,「不好意思,你們能不能再說﹂遍?」

「總之是要鱔魚、白菜和豬肉,不是要茶是要喝酒……」

「啊?好像是鱔糊……不、不是脆鱔,還有……」客人被她的爛記性弄得七葷八素,自己也搞不清楚要吃些什麼了。

「一碟醃的胭脂鵝、兩大碗白飯、一盤脆鱔不要淋汁、兩大碗鹵白菜,加上茅臺半斤。」

其他桌的客人已經聽到都記起來了,於是好心的出言指點。

「嗯?」這個聲音好熟悉呀8秦夏生,是你!」她指著那個好心又記憶力超好的客人,「你怎麼在這?」

「的確是我。」他真想看看她腦袋裏裝什麼,不過幾樣菜而已,怎麼會一轉身就記不住呢?

問他為什麼在這?他才想知道她怎麼會在這裏。

「我約了人在這裏談事情,順便吃飯。」

她看著他和另一名陌生男子桌上只有茶,顯然是客人太多小李還沒有時間招呼他,所以馬上放下那兩個被她弄得暈頭轉向的客人,招呼起自己的朋友來了。

「你要吃什麼?我叫廚房馬上幫你做!」她興匆匆的說,剛剛的挫折﹂如往常飛快的被她拋到腦後。

「你記得住嗎?」秦夏生微笑的說。

她按著腰,有一點不服氣,「當然,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不過是一顆{口菜和一隻雞而已。」

「是胭脂鵝和鹵白菜,脆鱔、白飯和茅臺。」連旁邊的鄧春鴻都記住了,他低聲的問:「你去哪認識這個呆瓜姑娘?」

長得有模有樣的,卻裝了一腦袋的稻草,九成九是個笨蛋。

秦夏生也小聲的說:「這個呆瓜很有趣,你看著吧。」

她或許是他無聊生活中的調劑。

昨晚他跟她說了大半天的話,對她的身家背景和個性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也知道兵家發跡的過程和目前的窘境。

他覺得新奇又有趣,他的生活裏從來沒有這樣的人。

他聽她說到她的家人,深深的覺得那是一群怪人。

他們是完全不同類型、不同階級的,卻因撿來的銀子闖進跟他們截然不同的生活形態。

「你是誰呀?」兵蘭生看著鄧春鴻好奇的問。

「在下姓鄧,春眠不覺曉,鴻飛那複計東西,就是春鴻兩個字,幸會了。」

看著她一臉明顯不懂的表情,秦夏生忍不住想笑。這真是標準的對牛彈琴呀!

兵蘭生大字不識幾個,春鴻卻跟她吊書袋,這不是白搭嗎?

兵蘭生有些迷惑的看了看鄧春鴻,然後恍然大悟了。「所以你是春天生的?」

「什麼?」鄧春鴻奇怪的反問。

秦夏生噗哧一笑,他從來也不是愛笑的人,可是看到她那種煞有介事的認真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就當作你是好了。」他含笑道:「兵姑娘,你可以幫我們點菜了。」「好,你想吃些什麼?」有錢人取名字怪沒創立息的,要是她就能想出一千個比春天生夏天生來得更有立思義的名字。

「我要冬瓜湯搭南瓜飯,飯後的水果是西瓜點心、北瓜糕,記住了嗎?」

兵蘭生點點頭,「我記住了。西瓜湯、南瓜飯,水果是冬瓜、北瓜糕。」

秦夏生搖搖頭好脾氣的重複了一遍,「冬瓜湯、南瓜飯、北瓜糕、西瓜。」

「這次記住了。」簡單得很,東西南北嘛,「我馬上吩咐廚房。」

昨天他請了她﹂頓,現在幫他服務﹂下算是禮尚往來。

「她真的去了耶!難不成她真的是個呆瓜?」鄧春鴻笑笑的猛搖頭,「這世上哪有北瓜?」

「所以我說她是個呆瓜,有趣吧?」到底是單純還是愚笨呀?他有研究的興趣了。

「這是什麼道理?」兵蘭生的聲音自鬧烘烘的酒樓裏傳了開來,「有冬瓜、西瓜、南瓜,那什麼理由會沒有北瓜?」

廚房裏的學徒忙著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還要快手快腳的煮好客人點的菜,聽到兵蘭生硬要他拿出北瓜糕來,忍不住心裏直冒火。

「有冬瓜、西瓜、南瓜,沒有北瓜是因為已經有了你這個呆瓜!」

眾人﹂聽到她興師問罪的問話和小學徒的回話,忍不住笑得直打跌,議論紛紛的討論著﹂向精明的郝淩車到哪里去找了這麼一個夾纏不清的姑娘來?

郝淩車苦著一張臉,叫了一聲,「我的天哪!」

她頻頻跟大家道歉,尤其是那兩位因為兵蘭生的爛記憶因而還餓著肚子的客人,「對不起呀!這姑娘笨得很,我馬上辭了她!」

這個蘭生真是太糟糕啦,有一身蠻力有什麼用?這麼會闖禍又笨,簡直就是禍害呀。

長得如此嬌俏怎麼會這麼蠢呢?

稍後全城的人都知道,剛搬到大長街的兵家姑娘,長得美則美矣可是﹂身蠻力,而且比牛還笨,郝淩車還替她取了「蠻牛西施」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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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小白兔 於 2021-10-13 00:29 編輯

第四章

「對不起,我的無知害你丟了工作。」

雖然心裏極想大笑,但是秦夏生還是裝出一副很歉疚的樣子。

「沒關係啦。」兵蘭生無所謂的說,「你知道錯就好了,其實本來我是很生氣的,不過我冷靜的想了」想,這事也不能怪你嘛!」

畢竟見他是個呆子,頭腦不怎麼清楚,有沒有北瓜自然不曉得。

不過他人也算好的了,飯都沒吃就陪她走回來。

掌櫃的也不錯,給了她﹂兩銀子謝謝她一個上午的幫忙,她覺得有點多,可是她堅持要她收下,還要她早點回家休息。

更幸運的是她幫忙收拾桌子的時候,還撿到﹂枚銅錢呢,今天一定是她的幸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工作再找就有了。」她爽朗的拍拍他的肩,「沒關係的。」

「哇!痛。」她這麼﹂拍,毫無防備的秦夏生猛然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撞到牆上去,他痛得齜牙咧嘴的。

她真的不介意嗎?手勁這麼大,說不是打人他才不信。

「真的很痛?我老是忘了自己力氣大,沒有斟酌力道,還痛嗎?」

「對,當然很痛。你要不要我捶你幾拳看看痛不痛?」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我都已經很後悔了,你還要嘔我?你就不能說不痛,讓我不要這麼自責嗎?」

他挑了挑眉毛,「你問我痛不痛,我真的很痛,為什麼要說謊?我幹麼得為了讓你好過﹂點、不自責就假裝不痛?」

「因為你是個男人呀!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點點皮肉苦就喊痛,怎麼能算是男人。」

「我都已經說後悔了,你別再叫痛了。」

「後悔就不要打我呀!」他橫了她一眼,「是真的會痛不是假的會痛。」

「我知道你痛,可我又不是要打你,我就是會忘了自己力氣大嘛!」

「你記性真的很差。」這種事都能忘記,他真懷疑她還有什麼是能夠記住的。

她聳聳肩,「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有時候覺得自己明明是很聰明的,可是一激動或是﹂緊張就什麼都記不住,什麼都做不好了。」

「那你不要緊張、不要激動不就好了?」

「說的容易,你又不是我你不會懂得啦。」她有些煩惱的說。

像他這種笨蛋怎麼能瞭解聰明人的無奈和痛苦呢?

他們說得興起,一點都沒注意到有個鬼鬼祟祟的人﹂直跟在他們身後。

這時候太陽火辣辣的頂在頭上,曬得大夥難受,因此大家都是在屋子裏歇息,路上行人比較少,當他們轉進一條僻靜的小巷時,那人亮出了刀子,沖上前來。

「站住!要命的把銀子交出來!」

「什麼?你現在是要搶劫是不是?」兵蘭生氣憤的看著那個用布包著頭的傢伙。「我窮得鬼都要來抓我了,哪有銀子給你搶。」

「那、那他呢!」那人揮了揮刀子,惡狠狠的說:「他穿得光鮮亮麗絕對不可能沒錢的!」

秦夏生聳聳肩,「我這個月被搶三次,早都被搶怕了,哪敢帶錢上街,算你運氣不好,來晚了幾天。」

「我不信!」﹂咬咬牙,搶匪用刀抵著秦夏生的脖子,「我要搜身。」

秦夏生兩手一攤,「你要是搜得出來都給你也沒有問題。」

那人快速的將他搜了一遍,從他懷裏掏出一本手抄經,「哼!這是什麼書?觸老子黴頭!」

他把書往秦夏生腳邊一拋,又罵了幾句。

「就已經跟你說沒錢了,難道我們還會騙你嗎?」兵蘭生沒好氣的說。

「別吵!」

他就是賭到已經輸得精光才冒險行搶,居然還給他搶到﹂本書,那不是超級不吉利嗎?

那人火大的將刀子更抵近秦夏生,「你不帶銀子帶這廢物做什麼?」

「說的也是。」兵蘭生插嘴道,「你那麼有錢幹麼不帶銀子在身上,帶書做什麼?」笨蛋的世界還真是難懂。

「你閉嘴!我現在是問他不是問你!」

「老兄,這句話就不對了。」秦夏生大大的搖起頭來,「正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聖賢說的話是有幾分道理的。」

兵蘭生狐疑的說:「胡說,書裏面怎麼會有辦法藏一間黃金做的屋子?我不信。」

「那是一種比喻呀,意思是說……」秦夏生想解釋,但搶匪卻不給他機會。

「你少羅唆,現在是搶劫,你們給我害怕一點,不許羅哩羅唆的!」是他手上的刀子太小把,還是身材不夠魁梧、長相不夠兇惡,怎麼這兩個人一點都不把他當回事的樣子?

「知道了啦,那你現在拍完了,我們可以走了沒?我還要回去做飯給我弟弟吃。」

兵蘭生轉身想走,那個搶匪卻﹂把揪住她的後領,把她拎了回來,「等﹂下,你還沒搜身!」

她心裏一驚,這一搜還得了呀,她是真的有一兩銀子,要是給他搶走了,那怎麼成?

「我沒有銀子呀,剛剛不是說過了?」

「說不定你們是要掩人耳口口,你雖然穿得破爛,可是銀子都放在你身上。」他冷笑著,「我可不是笨蛋。」

兵蘭生著急了,「就真的是沒有嘛!秦夏生,快點跟他說我家很窮,沒有錢給他搶。」

秦夏生搖著扇子,好整以暇的說:「我說了他不信也沒用呀!」

「你是男人耶,快點想想辦法!跟他打一架,把他打跑呀!」

她越是這樣,搶匪就更加認定她身上﹂定有钜額銀兩,畢竟刀子都改抵在她脖子上,如果不是捨不得,早就該大叫饒命的拿出錢來。「你自己把錢拿出來,不要讓我動手。」

「我打不過他呀。」秦夏生雖然說得無奈,表情卻是﹂副看熱鬧的樣子。

「你都還沒打怎麼知道!」她﹂跺腳,「難不成還要我求你?」

「有些事情不用去做就能知道結果了。聰明的人會從別人的經驗中記取教訓,不需要去親身體驗。」

「你又不是聰明人!你這個大笨蛋,他當街搶我你不幫忙,那至少去報個官呀!」現在刀子又不是抵在他脖子上,他要跑很難嗎?

「他剛剛搶我的時候你也沒幫忙呀。」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吧?

「他又沒搶了你什麼,你根本沒有損失呀!」這男人不但是個笨蛋,還是個小心眼到了極點的人。

她剛剛哪有沒幫忙,她不是一直強調他們沒錢嗎?她都是說我們,很有義氣的把他也算上了耶!

「你們說完了沒!」搶匪不耐煩的出聲,「快點把錢交出來!」他一隻大手往兵蘭生懷裏摸去。

說時遲那時怏,兵蘭生腳一抬往他的下腹頂去,他悶哼一聲痛得彎下腰來,手上的刀子在她脖子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秦夏生看她居然不顧刀子抵著脖子的危險,貿貿然跟搶匪纏鬥起來,在佩服她的勇氣之餘也嚇了一大跳。

他並不是對付不了這個搶匪,只是覺得她的反應有趣,加上認定兩個人不會有危險,才遊戲似的跟這個搶匪胡扯。

情勢這麼一變,似乎已經不能這麼兒戲似的應付壞人了!

他手刀一揚,在那人頸後重重的砍了一記,他登時軟倒在地上,連刀子都掉了!秦夏生拉過兵蘭生,「走吧!還看!」

沒想到那搶匪沒昏倒,一伸手抓住兵蘭生的小腿,不死心的低吼,「把錢留下來!」

兵蘭生因腳下一滯差點跌倒,於是大叫一聲,「你給我放手!」

在秦夏生還來不及幫忙時,她已經自力救濟的抬腳用力﹂踢,正中搶匪的臉頰,踢得他連翻了好幾個筋斗,人事不知的攤成一個大字。

「天!」秦夏生看得目瞪口呆,「好功夫。」好嚇人的蠻力!

「得了!別贊我了,快走吧!」他們手拉手的一起跑開。

他猛然想道.8那本手抄經!」還在巷子裏。

「一本破書而已算了啦!要是那壞蛋醒了怎麼辦?」

「醒了你就再把他踢暈哪!」她有這麼好的身手,他也不用太擔心。

於是他們又匆匆忙忙的跑回去拿書,他撿起那本書翻了一下,裏面有些黃橙橙的東西炫惑了兵蘭生的眼。

「那、那是什麼?」她湊過頭去看,還以為白己看錯了,那好像是種叫做金子的東西?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書中自有黃金屋呀!」他夾了十片金葉子在書裏,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

「原來你騙人!」兵蘭生覺得不是滋味,「有錢的人沒事,我這個沒錢的人卻倒楣。」

他看著她脖子上的刀痕,有些同情她,「你讓他搜就好了,反正他搜不到就會放你走,何必跟他拚命呢?」

還好沒有大礙,不然他就罪過了。

兵蘭生非常憤慨的說:「我哪知道他那麼笨!連書裏有金子都找不到,早知道我就不用擔心他會找到我鞋子裏的那一兩銀子了。」

「你為了一兩銀子跟他拚命?」他還以為她是為了姑娘家的清白啦什麼的,居然是為了﹂兩銀子?

「當然不只啦!」她用異常認真的口吻宣佈,「是一兩銀子又一個銅錢。」

秦夏生看著她,然後哈哈大笑。

他真的滿高興認識她的。

看著他似乎很愉快的笑容,兵蘭生也莫名其妙的跟著笑了起來。

「秦夏生、秦夏生?你睡了沒呀?」兵蘭生趴在自家牆頭上,手裏拿著小石子丟向他的窗戶。

「做什麼?」他推開窗戶,把手肘搭在窗臺上問:「又想到什麼了?」

說了一個晚上,她還不累嗎?

他是更加瞭解她了,也知道她從小到大沒做過一件值得自豪的事,而她之所以肯搬到杭州來,為的是把自己嫁掉。

他幾乎什麼都知道了,她還有漏了提的嗎?

「你肚子餓不餓?」她興致勃勃的問他。

很奇怪的,她喜歡跟他說話,他跟弟弟和老爹不同,他會很認真的聽她說話,讓她覺得自己說的雖然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對他而言仍是很重要的。

他不會嘲笑她,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他也不怕她的力大無窮,雖然她打痛了他,還把一個很強壯的男人踢昏,可是他很老實的表達他又是驚訝又是讚賞的情緒,沒有把她當作怪物看。

他還叫人幫她送來治刀傷的藥。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有這種朋友一定是她前世燒了一輩子的香得來的福 報。

「不餓。」

「真的呀!我也不餓,怎麼這麼巧。」她有些雀躍,「我們再說一會話好不好?」

「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家裏能這麼有錢?」她絞盡腦汁才想到這麼一個問題,這會興匆匆的問出口。

「我是賣古董的,一生下來家裏就有錢了。你滿不滿意這個答案?我要去睡了。」

「喔,那晚安。」她看著他把窗子關上,繼續趴在牆頭上托著腮看著圓圓的月亮。

月色是這麼的美!夜風是這麼的清涼!連院子裏那幾株茉莉的香氣都馥鬱得叫人要醉了!

「秦夏生、秦夏生,你睡了沒?」她又用石頭扔他的窗戶。

秦夏生懊惱的推開窗子,一臉睡眼惺忪,「兵蘭生小姐,我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你到底想幹麼?」

天都快亮了,她就是不肯讓他一夜好眠就是了!

「我睡不著。」她無辜的說。

他咬牙切齒的瞪視她,「那你要怎麼樣?讓我也睡不著?」

「你聽!」她認真的歪頭細聽,「聽到什麼了嗎?」

「雞啼了,天要亮了。」他聽了聽,很老實的說。
兵蘭生皺起了眉頭,「你很殺風景耶!念了這麼多書有什麼用?又感受不到周遭的美好。你沒聽見夜在低語嗎?這麼美妙的聲音難道你聽不懂?」

「什麼?」秦夏生又好氣又好笑,「夜在低語?」

聽聽看,這是什麼話?夜在低語,就算夜真的在低語,也一定是在說它需要安靜!

春鴻要是知道她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會笑她是個草包美人了。

「蘭生,你好累好累了,好想去睡覺。你看,你的床那麼舒適又柔軟,躺上去一定很舒服,你一定很想、很想躺上去,對不對?」他開始試著催眠她,也許她會因此而放他﹂馬。

兵蘭生有點被誘惑了,有點心動了,她的身體真的好累好累,只是精神仍一幾奮得不得了。

她被動的點點頭,「我好像真的好累了,可是就這樣去睡多可惜呀!我覺得好開心。」

雖然被辭了工還遇到搶匪,可是她卻莫名其妙的感到快樂,「如果去睡了,醒來之後忘了這種感覺該怎麼辦?」

「你真是個傻裏傻氣的姑娘。」秦夏生從窗子裏跳了出來,攀在牆上伸出食指來朝她額頭一點,「送你一個小法術,即使睡著了也不會忘記快樂的法術。」

她愣了愣,只是睜著﹂雙無邪的大眼睛看著他。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心底柔柔的又有些酸酸的,那是怎麼一回事?

他滿意的微笑,「去睡吧,早上見。」

「喔,好。」她有些恍惚,「那我要去睡了。」

謝天謝地他的鬼扯奏效了,她應該不會再來打擾他的睡眠。

秦夏生滿意的回到舒適的被窩,很高興兵蘭生受他擺佈,她還滿容易被影響的嘛!

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下次讓他再醒過來的原因,是隔壁傳來的吵鬧聲。

他聽到有人在大喊,「糟了!大姊怎麼睡得這麼沉,叫不醒啦!」

「啊?」他的睡意完全被嚇跑了。

隔壁的大姊,那就是蘭生了。

叫不醒?

難道,他真的有法術嗎?

「大哥,你最近心情很好,是碰上了什麼好事嗎?」秦雨喬好奇的問。

秦家雖然大人口其實不多,自從她那愛熱鬧的爹過世之後,家裏更顯得冷清了。

因此娘規定每個月初一、十五,她從廟裏上香回來之後,她和哥哥就得跟她聚一聚說上一會話。

這也是他們現在會在大哥院落裏的流雲亭聚頭的原因。

「有嗎?」

「有呀。」她用手指在兩邊眼角一撐,「你平常都是這樣吊著眼睛,額上冒青筋,好像很不痛快的樣子」

到底是遇上了什麼好事,讓他有這麼好的心情,笑容多了、話也多了。

「是嗎?」他摸了模自己的臉,「跟平常一樣呀。」

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認識了隔壁的呆瓜姊弟,他從來不知道手足之間有那樣的相處模式。

動輒拳打腳踢,而且說話一個比一個還刻薄,儘是扯o日己人的後腿,還有他吃東西的速度也是他目前僅見的。

雖然如此,他還是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非常的好,雖然總是吵吵鬧鬧的,卻始終洋溢著愉悅的氣氛。

他和雨喬雖然是兄妹,但是年紀差了十歲,多少有些隔閡,再加上他話少、情感表現內斂,因此兄妹間總是客客氣氣的,別說像隔壁的飛拳滿天飛,他連重話也沒對她說過一句。

「是呀,我也覺得你最近笑容多了。」林法蓉也點頭對兒子說,「是不是高興著依媚要過來了?」

依媚?當然不是啦8依媚又要來了?」

他是不介出息有人愛慕他,可是依媚的死纏爛打和哭哭啼啼,總讓他覺得自己遲遲沒娶她好像是對不起她逝去的青春似的。

他的確想過成家,娶個貌美如花的娘子來傳宗接代,他也不一定要喜歡她。

可是在他發現,這世上居然還有另外一種女子能讓他覺得有趣時,他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對呀!她、又。要來了。」秦雨喬搶著說,「哥哥,她﹂定會來到你肯娶她為止。」

那個余依媚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太熱愛哥哥了一些,從娘的馬屁拍到她身上來,每次來都要親親熱熱的跟她睡同﹂間房,好像她們感情很好似的。

她們倆明明話不投機半句多嘛!她最受不了把男人當作心肝,成天變著花樣想討他們開心的女人了。

偏偏依媚就是那種把當上秦家少奶奶當成畢生志向的人,那她當然就會輕視她,沒辦法真心喜歡她。

「娶依媚有什麼不好?」林法蓉問一雙兒女,「你余伯伯是汴梁六大商之一家業跟我們不相上下,是門當戶對。」

「而依媚這孩子人長得好,嘴巴又甜,我是巴不得她能當我的媳婦。」

「可是哥哥不喜歡她呀,要是喜歡的話早就娶回她了,也不會等到現在。」秦雨喬轉頭爭取秦夏生的肯定問:「哥哥,你說對不對?」

她這一問,林法蓉把注意力放在明顯心不在焉的秦夏生身上,只見他盯著和隔壁相鄰的牆,掀了掀嘴皮子無聲的不知說了些什麼,綻開﹂抹她不會形容的笑容。

「哥哥?」秦雨喬又喚了他一聲,「你在看什麼?」看到出了神?

「沒有。」只是蘭生又趴在牆上伸手偷摘他的楊桃。

她似乎是很喜歡吃楊桃!想到她將她房間前面的小花圃重新翻了土,很認真的種了楊桃他就想笑。


等到那楊桃樹抽芽、長粗、開一化結果,她恐怕已經是個老婆婆了,那個時候她還會愛吃楊桃嗎?

林法蓉回過頭去,也沒瞧見什麼,但看到那堵牆她反倒想起了別件事。「對了,你隔壁的房子買下了沒有?」

「還沒有。」事實上他也不挺積極,因為蘭生若搬走了,他恐怕會覺得無聊。

不只是她,她的弟弟也是一群呆瓜,好像是專門來讓他枯燥、無聊的生活調劑似的。

林法蓉皺了皺眉頭,「是對方不肯賣嗎?我聽人家說,那姓兵的一家亂七八糟的,明明就是鄉下的窮鬼,只是突然間發了一筆橫財才買下路家的房子,這種人的家風能有多好呀!」

「再說他們爹娘從不見蹤影,四個懶鬼兒子也不出門,而唯一的女兒被城裏悅來客棧的女掌櫃取了一個……叫什麼蠻牛西施的綽號,好好人家的女兒怎麼會讓人起了這麼一個綽號?」


「我說她八成不怎麼正經,跟這種人做鄰居真是叫人不放心。」

「娘,你根本不認識他們,怎麼能聽了幾句無聊的流言就如此斷定,這樣很不好。」秦夏生面露不悅。

「這怎麼是無聊的流言?無風不起浪嘛,沒有這些事人家怎麼會說?再說這城裏這麼多姑娘,怎麼人家不說別人就針對她」.

「像咱們雨喬端端的,從來也不出門,有誰說過她閒話來著?」城裏還有幾個「西施」,依她看來,皆是自己不檢點才會被取綽號。

「可是我無聊得要死呀。」秦雨喬低低的咕噥著。

當大小姐一點都不好,規矩特別多,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她覺得自己倒楣死了,才會當大戶人家的千金。

「蘭生不是不正經的女孩子!」聽到母親批評呆呆的蘭生,他就覺得心裏不痛快。

「你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林法蓉訝異的直盯著兒子,「夏生,你可別跟那種人來往,那會辱沒你的身分地位的。」

應該是為了買房子的事情有說過幾次話吧?她絕對不相信兒子會對隔壁的窮酸女兒有興趣,特地記住了她的名字。

林法蓉一臉憂心的說:「要是讓陳夫人、江夫人、余夫人她們知道,我兒子跟低三下四的人來往,那你叫我怎麼見人呀!」


「我知道,我不會讓你沒面子的。」秦夏生莫名其妙的一陣氣悶,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你忙你的吧!最好把宜古齋交給春鴻打理一陣子,你好好的陪陪依媚。」等到客人來了,他可不能夭天藉口要忙而把人家晾在旁邊。「還有呀,當鋪那裏你也該關心﹂下,不要以為有了雪軍幫忙,你就不聞不問了。」

雖然彭雪軍是自己的親外甥,但打理的畢竟是秦家的產業,怎麼樣都得多少防著點。

就不知道夏生心裏怎麼想的,說是對偌大的家業沒興趣,成天窩在他的宜古齋整理那些舊東西,奇怪的是那些東西居然能賣不少錢?

雨喬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家裏的生出息她又不懂,所以只好讓雪軍來幫忙。如果當年她寬容一點,接受了秀娘,或許秦家的人了會更興旺一些。

可是那都已經是十九年前的事了,現在提這些也沒出息思。

豈止沒意思,簡直還無趣得很!那個死老頭死之前還在怪她當年的器量太小,容不得人!

「嗯。」秦夏生點點頭大步走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怎麼高興。

雨喬看著他,心裏暗暗想著,哥哥是怎麼了?他似乎不怎麼高興呢。

不過他不是一向看不起窮人嗎?幹麼要因為娘的幾句話而不痛快?

難道他認識隔壁那一家窮鬼?看樣子她應該注意一下他的行蹤,反正她很閑每天都無聊的發慌,就當當密探過過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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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真跡?」裴其霜充滿期待的問。

曾經當過直學士的他歸鄉之後,愛上了前人書法字畫的收集,但因為懂得少,常常買到膺品因而損失不少,是自從結交秦夏生這個忘年之交之後,他覺得自己學到不少鑒定的竅門。

他認為這幅展子虔的遊春圖是真跡,花了大把銀子買了進來。像是要炫耀自己的眼光,他特意拿來給秦夏生看。

「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展子虔是隋初人善畫人馬。」他指著畫上說:「如果是那應該擅長用線,而且下筆硬直不會過於柔媚。但這幅畫中人馬均不佳,線條也顯得無力。」

「其中女人的衣服式樣既不像是六朝之時,也不像隋末唐初。淡紅衫子薄羅裳反倒有點像晚唐或是孟蜀時代,裏面男人的圓領服和袱頭也要再晚一點。」

「從畫的技巧上看來,山頭著樹法,枝柔而敲也是唐代的畫法,不大可能是展子虔的作品。」

基本上他已經說得很委婉了。這幅畫不能說是膺品,只能說它並不是展子虔的的作品。

裴其霜有些失望,「還是看走眼了。」
一旁的鄧春鴻安慰他道:「上﹂次當學﹂次乖,這次就當花錢買個經驗。這樣想也就不覺得難過了。」

「也只能這樣了。」他歎了一口氣,將畫卷了起來。

秦夏生突然問:「裴先生,你這幅畫多少錢買的?」

「﹂百兩。三百兩買了一幅無名小卒的畫,我也真是夠胡塗了。」他喃喃的說,「還好也沒什麼損失。」

他這麼輕聲一說,秦夏生心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些事情。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畫留在宜古齋寄賣,我可以找到買家。」裴老師念了一輩子書,雖然曾經入過學士院卻未曾被授與學士,充其量也只是個直學士,身邊本來就沒多少錢,偏偏有這麼花錢的嗜好。

這三百兩對他來說是小錢,對裴老師來說可能得省上三年才有。

問題是,他既然兩袖清風,哪來的銀子買這些字畫?看他的樣子又不怎麼可惜、遺憾,甚至他該是憤怒的,而他的表現彷佛三百兩對他是筆小錢似的!

而他記得他花五十兩買到假印時,簡直氣得快昏倒了。

「這幅膺品還能值三百兩?」裴其霜驚訝的說。

「它只不過不是展子虔的畫。」秦夏生﹂笑,「但是其他人並不介立忌它到底是誰的畫。」

「有些人買古董字畫不是為了欣賞、不是為了收藏,只是為了掛在廳裏、房裏,提醒自己錢多得沒地方花而已。」

「說的沒錯。」鄧春鴻大力的點頭,「有錢人家裏要是不擺上一些夠分量的古董字畫,就不像有錢人了,其實那有九成都是膺品,他們卻覺得買得越貴越好。」

裴其霜想了一想,搖搖頭,「我自己吃了這個虧,不希望別人也上當。」

秦夏生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笑了一笑卻沒說話。

「你真是個大好人。要是我,只想把三百兩拿回來就好,別人當冤大頭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鄧春鴻是有錢就好,別人的死活跟他才沒有關係。

他苦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打擾了。」

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踱了出去,蒼老的背影看起來還怪可憐的。

「春鴻,你小心的跟著他,看他到哪里去了。」秦夏生低聲交代,「別讓他發現了。」

「為什麼?」他好奇的問。

「因為我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他催促著他,「快去吧。」

鄧春鴻一頭霧水的出去了,秦夏生則是到一刖面鋪子去跟夥計說話。

「少爺,王二來了。我讓他從後門進來,就在偏房等著。」

「嗯。」他把手背在身後,悠閒的踱到後面廂房,心想著不知王二又給他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王二這個人非常有趣,年紀非常的輕,長相俊俏、身材挺拔,打扮和尋常 貴公子無異,甚至更加華麗。

事實上他是個盜墓者,專門掠奪墳裏的古物然後一局價出售。

可是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個盜墓者,他只是把眾多稀世珍寶公諸於世、揭開古代生活的秘密、發掘深埋在地底下的歷史。

他是在十三歲那年認識王二的,那時候他在當鋪裏當三朝奉,王二拿著一塊漢朝的穿孔蟬玉來典當。

那是他所見過漢蟬中的精品--羊脂白玉、晶質透明,扁薄體、雙眼外突,蟬身漢八刀出雙翼,蟬腹橫交陰陽繪就,葉翼尖銳根本是精品中的極品!

當時他問他東西哪里來的,王二漫不在乎的跟他說,是從墓室裏拿出來的。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進入的居然是西漢南越王的陵墓!


王二擁有豐富的歷史知識和陵墓建構知識,因此他能找得到別人找不到的陵墓,盜出別人拿不到的寶物。

他的行蹤像謎﹂樣,身世也像謎一樣。他們之間的交往總是他帶著東西上門,然後自己給錢,合作是愉快又省時。

「帶了什麼好東西來?」雖然很久沒見了,但是熟識的兩人寒暄和客套就全免了,他單刀直入的開口就問。

有些人你就是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雖然並不常常相聚,對他的身家背景也不瞭解,但兩個人就是異常的契合。

面對王二的時候他總是覺得輕鬆,就像和蘭生在﹂起他總是覺得愉快的道理相同。

「沒帶東西。」王二是個異常俊美的美男子,微微一笑就有句人的魅力,「來跟你要一樣東西。」

他來不是一買東西而是要東西?!這倒是頭一遭!秦夏生不林木有點好奇,「要什麼東西?」

「我要王羲之的墨寶。」他一字一字,清晰又堅定的說:「雨後帖。」

秦夏生哈哈笑道:「你在開玩笑嗎?我怎麼會有王羲之的墨寶,你應該知道他的真跡在唐代就已經剩下寥寥無幾,到現在更是絕跡不見,頂多只有專摹本。」

他半開著玩笑,「你要王羲之的真跡不如去挖他的墳,或許會有。」
王二緩緩的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說:「我挖了,沒有。」

「那我也沒辦法」這傢伙還真是神通廣大,不過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王羲之的墳。

「你有辦法。」王二目光炯炯的直視他,「你有王羲之的雨後帖,只有你有。」

秦夏生對他的固執感到好氣又好笑,無奈的攤了攤手,「隨你說,不過我是真的沒有。」

「話又說回來,你要王羲之的雨後帖做什麼?再說這個雨後帖不見於古刻叢帖中,也沒有隋唐前人的提識或記載,甚至缺乏可以佐證的刻拓本或是文獻。或許是我孤陋寡聞,還真不知道王羲之的墨寶有雨後帖。」

「你﹂定要有王羲之的雨後帖。」王二異常的固執,「我不想求你。」

「你這個人….」他還亂驕傲的嘛!

「好吧,我就給你王羲之的雨後帖,一個月後來拿。」他真是有求必應的好人。

王二還是搖頭,「半個月,多了就不行。」

秦夏生好奇的問:「這麼急,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一個人。」他神秘的說:「個我非得到不可的人。」

「誰有那個榮幸讓你有這種決心?」

王二露齒﹂笑,「米小行。」

「米小行?」秦夏生相當訝異,「雅韻閣的米小行?」

米小行年方十八,豔若桃李、冷若冰霜,自從兩年前來杭州開了雅韻閣之後,就站穩第一美人的鱉頭。

她從哪里來的是個謎,而她的美豔之中夾雜著﹂股神秘的味道,多少人就拜倒在她那無法探知的神秘下。

他曾經遠遠的見過她﹂面,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冷、很危險。

她開設的雅韻閣專賣書畫,她本身也擅畫,閣裏收了不少馬光遠的作品。

她的雅韻閣很有和宜古齋較勁的味道,因此兩人雖然知道對方,卻是從來不曾往來。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米小行。」那樣動人心魄、撼人心神的女子。

」這世上也沒有王羲之的雨後帖。」看他的樣子他也猜出了些端倪。

米小行獨愛王羲之,私藏了許多刻本和摹本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王二大概是為了討佳人歡心,因此才要他造假。

問題是為什麼點明不見於文獻、刻本的雨後帖?

整件事情感覺起來有陷害的味道。「你該不會想扯我後腿吧?」

「我不是那種人。」王二的微笑中帶著堅定,「如果我有雨後帖做聘禮,那米小行就會嫁給我。」

他對她一見傾心,是發了誓非娶到不可的。

「這麼說來米小行不打算嫁給你。」他明白了,「她對王羲之了若指掌,她知道他沒有寫過雨後帖。」

這種拒絕方法還挺不賴的,或許他該學上一學,讓依媚知難而退。

「有的。」王二相當肯定的說,「絕對有,我相信你絕對有。」

秦夏生笑著接受了他的信賴。

如果他造的雨後帖達米小行都分不出是偽作,那結果﹂定很有趣,後世的人會不會也以為王羲之真的寫了雨後帖呢?

平常偽作書畫的工作都是春鴻包辦的,但他也想測測d口己的能耐,這或許是件有趣的事也說不﹂定。

他的偽作在王羲之的墓中出現,那不是﹂件有趣的事嗎?

「好,我幫你這個忙,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儘管說。」

秦夏生微笑,「我要借重你的歷史長才……」

王二同意了他提出來的條件,滿懷著信心和希望離開,這時鄧春鴻也回來了。

他一臉神秘的說:「你絕對猜不到裴老師出了咱們宜古齋之後,到哪里去了。」

「雅韻閣吧。」

裴老師最近的奇特舉動背後果然是有高人指點,而他猜這個一局人就是擺明瞭要跟他鬥、要踩在他宜古齋頭上的米小行。

鄧春鴻瞪大眼睛,驚訝到了極點,「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他拍拍他的肩膀,「春鴻,覺不覺得家裏有點冷清,應該熱鬧熱鬧?」

「什麼?」他張大了嘴,思緒完全跟不上秦夏生的話題。

「我說你成親三年多,至今膝下猶虛,家裏若有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不是比較熱鬧嗎?」

「為什麼我家裏會多出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他是不介意多幾個娘子,孩子就要考慮了。

「因為我要拜託你收兩個學生,指導他們讀書識字。」他笑咪咪的說二.「不過沒有薪俸。」

「啊?」鄧春鴻呆住了。

桌上放著一隻玉硯,長約六寸餘、寬有四寸,滿是魚子斑質樸古淳,硯池邊雕著一隻鶴頗有古出息。

米小行拿在手上把玩、審視著,絕豔的臉上是一如往常的淡漠,沒露出什麼情緒。

「米姑娘。」彭雪軍有些討好的叫喚,「我聽說你最近對古玉有興趣,剛好我鋪子裏收了﹂件六朝的碧玉硯,你瞧瞧看喜不喜歡。」

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居然喜歡和古物為伍?還好自己是主持當鋪的,常常能接觸到一些頗有年代的東西,因此才能拿來討美人開心。

「嗯。」米小行仔細的看了看,冷淡的說:「刀痕不太圓渾,似乎是新刻的。」

她猜這可能原是塊玉版或是玉押之類相當厚重的古玉,大概上下有了些損傷折了價值,所以磨掉損傷改做玉硯,可惜刀法太不俐落,還是給看出了破綻來。

雖然如此,但還是有些價值,畢竟是六朝的古物,「多少錢?」

「你喜歡最重要,錢我是不會跟你收的,就送你吧。」

米小行看了他﹂眼,「喔?我以為富利當鋪是秦夏生的。」

只是幫人開門做生意的他有這個資格嗎?

彭雪軍有些尷尬的說:「實話告訴你吧,這玉硯夏生是看過了,我拜託他賣給我。」

當鋪若有流當品,夏生一定會過來檢視,收到宜古齋做買賣,這次他也看上了碧玉硯,但是因為自己很喜歡,所以夏生就以典當價給了他。

米小行哼了一聲,「原來是他不要的。」

秦夏生不是個不識貨的人,這玉硯他肯放手一定也是看出這個缺點,否則像他這種人絕對不可能放過真正的寶物。

不管別人把他的地位看得多麼崇高,說破了不過就是個奸商。

很會哄抬古董價值的奸商,為人庸俗就算了,再多有意義、多精美的古物到了他手裏,絕對沒剩多少藝術和歷史價值,從他眼裏看出來的恐怕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秦夏生這三個字糟蹋了古玩的精髓。

「不是這樣的。」他連忙解釋,「這古硯很有價值,夏生原本也是要的。」

「他當然要了。」她冷冷的說。


他可以掩飾刀痕,再用熏舊法更添其年代,眼拙一點的人不會看出來它是經過加工的。

他要這塊玉硯,是為了矇騙不懂的人,他不要它,是因為知道其有缺點賣不了好價錢。

不管秦夏生做什麼,米小行都有理由把他的用心往最不堪的方面想去。

她對秦家的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當年她到杭州來,不過是想看看秦家,這才發現,原來只不過是財大氣粗的庸俗人家,她不明白娘為什麼時刻不忘,總是對著南方垂淚。

她開雅韻閣為的是爭﹂口氣,她要讓娘親知道,她並不比秦夏生差!當年秦家不要她們母女是他們的損失。

「東西你留著,銀子我會請人送過去。」她將玉硯放在桌上,「這玉硯還沒有貴重到可以當作送我的禮物。」

彭雪軍有些洩氣,「那、那鋪子裏如果還有好貨,我再幫你送過來。」

「有好貨也輪不到我。」她優雅的揮揮手,「小漩,送客。」

有好貨色秦夏生就先挑走了。她不明白除了富利當鋪的門路之外,他到底從哪生來那些貴重的珍品?

她曾經懷疑他造假,於是私底下支使家裏的僕人裝成富商去買,但看不出破綻,完全是真品!

米小行要是知道秦夏生最寶貴的貨源來自她最討厭的王二,恐怕會氣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彭雪軍有些失望的走了。

如果他再更有錢一點就好了,那麼米小行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個過路財神,摸得到銀子卻花不到。

那些黃橙橙的金子全都是秦家的,如果是他的那該有多好呢?

「小姐。」送走了彭雪軍,小遊又領了一個人進來,「裴學士來了。」

「快請進。」米小行露出了笑容,「小漩,泡壺好茶來。」

「不用麻煩郡主了。」

「應該的,先生就是先生,當學生的不能失禮。」她連忙請他上座,面容﹂掃冷漠變得異常客氣。

他曾經當過這個天資聰穎的郡主的老師,只是她聰穎到他授業三個月之後就再也沒什麼能教她的了。

西寧郡主是東洲王的獨生女兒,在汴梁是以換先生的速度出名的,她甚至被聖上笑封為女狀元。

只是為什麼郡主會跑到這裏來,一待就是兩年,而且還明顯的跟宜古齋卯上,他就不清楚了。

「郡主真是有心,那老夫就僭越了。」他坐上上座,將畫軸放在桌上,「果然不出郡主所料,夏生看出這並不是展子虔的畫作。」

他將秦夏生分析的話說給她聽,米小行不悅的哼了﹂聲,「他懂些什麼,說我的人馬不佳、線條無力,真是胡說八道」

沒錯,這幅畫其實是她畫的,應該說是她仿的!前陣子她得到一幅佚名的畫作,經過她考據之後,判斷應該是晚唐的作品,所以她摹了一幅,要裴學士假託是展子虔的作品,看看秦夏生會怎麼反應。

「夏生要我將畫留下,還保證能夠幫我以高於三百兩的價格賣出去,這﹂點也在郡主的預料之中。」

「他還能怎麼做?當然是變變一化樣,把這幅畫變成展子虔的,然後賣給不知情的傻子。」問題就是他要怎麼變了,如果她知道他怎麼造假的話,那就容易多了。

「你把這畫托給秦夏生一買,我倒想看看他能怎麼做。」

「這,會不會不大妥當?」夏生跟他交情不錯,他如果幫郡主做了這事,好像有點對不起他。

「他如果老老實實的做生意,怎麼會不妥當,但如果他要造假畫謀財,那我就容不得他。」

這畫明明是她畫的,他要是能當成展子虔的畫賣出去,他就落入她手裏了。

她就是要秦家的人來求她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她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求人的滋味。

「夏生不是那種人。」裴其霜搖頭說,「他或許會哄抬價錢,但不是那種作假騙人錢財的人。」

這一點就是裴其霜不瞭解的地方了。

他不知道秦夏生就是那種人,騙一些錢多得沒地方花的富人,這本來就是他的拿手絕活。

「不是這種人最好,那他就不會有什麼損失。」但是相反的,如果他真是這種人,那他的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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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真的不用我?」兵蘭生氣呼呼的擦著腰,站在宜古齋後面的寶庫前低喊,「為什麼?」

這算是什麼朋友嘛!朋友不就該兩肋插刀、互相幫忙的嗎?她只是想來他鋪子的倉庫應徵搬運工,一來可以幫他忙,二來可以賺點錢上舉兩得。

沒想到他居然硬生生的拒絕了她。

「原因我不想講。」他瞄了一眼來來去去的搬運工,個個都是男人,而他們正以一種充滿期待的眼光看著他。

大概都希望他能作出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決定。

蘭生是個充滿活力又甜美的小姑娘,他大概猜得到這群男人在想什麼。

而那個想法他並不怎麼喜歡。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找工作找得很辛苦呀?」

也不知道碰了多少個釘子,好不容易聽到人家說宜古齋的倉庫要翻修,需要臨時的搬運工將滿倉庫的古物裝箱,暫時先搬到富利當鋪的寶庫安置,一天的工錢有五百文錢,這實在稱得上優渥了。

她跟人家排隊排了半天,以一手單挑十斤重的石磨獲得了工頭的青睞,加入這個隊伍,搬得興高采烈,第一次覺得自已擁有怪力不是件壞事,結果夏生居然說要辭退她?

「問題是你找工作做什麼?難道我讓你吃得還不夠飽?」

像他這種鄰居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連她弟弟的未來他都小小的計畫了﹂下,她不能只是待在家裏給樹苗澆水,等楊桃長大就好,非得要出來抛頭露面、惹人非議?

她就這麼大剌剌的混在﹂群男人堆裏,還怕沒有機會讓人家說三道四的嗎?

要不是他突然來倉庫關心﹂下進度的話,恐怕不會發現她居然成了他的臨時雇員,以她剛剛笑得那麼高興、跟這群人那麼親熱的模樣來看,她倒是挺怡然自得的,﹂點都不擔心別人怎麼想嘛!

「我總不能每餐都翻牆去你那吃呀。」雖然說已經翻得很習慣了,可是她總是覺得怪怪的。

尤其是來姝問她,要讓他養多久時,她居然回答不出來!

來姝說,他們這麼大一家子靠別人養,而且還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實在是非常可恥的一件事,再說,爹娘回來以後,難道也要跟著他們,去找夏大哥吃飯嗎?

靠他接濟的確不是長久之計,想在杭州城裏立足就要有謀生的本事。

她不想搬家,所以工作是非找到不可。

「我都還沒有嫌麻煩,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兵蘭生看了他﹂眼,咕噥著,「夭有不測風雲嘛!」他話這麼說,要是哪天他嫌麻煩了,而她又沒有工作的話,那他們大概又要挨餓了。

「總之我不用你,你給我回家去。」

他這句話﹂說,那些工人明顯的露出失望的表情!個個顯得垂頭喪氣的。

雖然兵蘭生才來﹂個上午,可是已經用她的單純和熱誠給了他們異常的好印象。最捨不得的還是她那身蠻力,有她在大夥輕鬆多了。

「不要!」她難得表現固執,「我要這份工作!」這是到目前為止她做了不會砸鍋的事,她要把它做完。

「我是老闆,我說不用你。」秦夏生火大的說。

「我已經做了﹂半,而且沒有做錯什麼事,你沒有理由把我辭退!」她毫不讓步。

「那個……少爺,」工頭有些遲疑又有些討好的道,「兵姑娘實在表現不錯,有她在進度會比較快,反正是臨時工不如讓她做完……」

「他奶奶的,俺從沒看過這麼能幹的女人!」力氣這麼大,不幹這粗活實在可惜。

「留著好,能扛能做他奶奶的辭了多可惜呀!」大夥你﹂句我一句的幫忙說情,雖然其中夾雜了不少粗話,但基本上都是在稱讚她的力大無窮。

聽他們剛剛的對話工頭有些明白了,原來兵姑娘是給秦少爺「養」的,難怪他不要她來做這種粗活,八成是心疼。

不只是他這麼想,就連其他人心裏也轉著相同的念頭,回家得趕快將這新消息說給家裏那口子聽。

「沒錯,工頭說的不但合情而且合理,真是他奶奶的對極了。」有了他人的支持,兵蘭生講話也大聲了起來。

「他、他奶奶的?」秦夏生驚訝她那張小嘴講出這樣的粗話來,有些責備的看了工人們一眼。

想也知道她從哪里學來的,她本來就是個很容易受影響的人,才﹂個上午而已就已經學會講粗話,再讓她待久一點,可能達鬍鬚都長出來了。

他扯住她的臂膀一拉,「你給我回家去。」

「不要!」她用力一掙,回身就往倉庫跑,「我要工作!」

像為了證明自己很厲害似的,她特地挑了那個工頭說要最後大夥一起搬的大石碑扛。

為了搬運方便,那塊石碑已經捆上粗繩,她抓住繩子將石碑負在背上,使出吃奶的力量,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馱著背一步一步的往一刖走。

「天哪!怎麼這麼重?」這石碑比想像中的還要重。

可是她只有這個優點,如果她連這塊爛石碑都扛不動的話,那夏生說不定會覺得她一無是處,就不想跟她當朋友了,說不定他今天就不會請她吃飯。

石碑的重量事實上已經超出兵蘭生的能力,就算是天生怪力也有個極限。

她走了三步,只能看見腳下凹凸不平的黃土地,她拚命的吸著氣,眼冒金星、耳朵裏嗡嗡亂叫。

她好像聽到大家跑過來說要幫忙的聲音,可是有個東西跑得比他們還快。

一隻又肥又大的黑老鼠。

那只黑老鼠眼裏閃著賊兮兮的光芒,在她腳邊猛打轉,生平最怕老鼠的她下意識的直起腰來跳腳,只想避開那只老鼠!

但她背上背負的可是塊沉重的石碑,她根本沒辦法直起腰來,因此她的重心往旁邊一歪,石碑也重重的撞上倉庫的主柱,轟隆一聲巨響,受了撞擊的樑柱垮了一邊,正所謂牽﹂發而動全身,瓦片和沙土紛紛的掉落,就這麼驚天動地的一條柱接一條柱往兩邊倒去。

兵蘭生呆若木雞的站著,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況給嚇到。

秦夏生沖進來將她往肩上﹂扛,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才一轉眼,已經看不見倉庫了,只有﹂片斷垣殘壁,而來不及搬運出來的東西都埋在屋瓦下。

「你……」秦夏生重重的把她往地上一放,惱火的罵道:「笨蛋!」

居然呆呆的站著不逃,要是他來不及帶她出來怎麼辦?只怕她早就被壓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因為倉庫倒塌而飛揚的塵土像一陣黃煙,籠罩住每個人,「對、對不起!」

天哪!她又闖禍了,她再也沒臉見人。

她難堪的哭了出來,每個人看向她的眼光都是那麼樣的訝異和難以置信,彷佛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似的。

「你這個超級大傻蛋,我不是早叫你回家去。」居然還那麼逞強的去搬那塊石碑!

「別那麼凶好不好?我知道我笨,就只會闖禍,可我不是故意的嘛!都是那只老鼠害的:.…嗚嗚。」兵蘭生用手背抹著淚,委屈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嘛!」

「你跟我對不起幹麼!差點沒命的是你,不是我。」他拉住她的耳殼往上一提,沖著她大吼,「呆子。」

「我弄垮了你的倉庫,當然對不起呀!」

「這倉庫本來就是要翻新重建,垮了正好。但你要是沒了命,世上就少﹂個呆子了!」他生氣的說。

「啊?」她這才意會剛剛經歷的兇險,如果不是他扛她出來,現在她﹂定被壓在下面了。

他不怪她弄垮了他的屋子,反而生氣她沒有趕緊逃人叩?雖然他很沒有禮貌的吼她是呆子,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夏生,你真是個好人。﹂她凝視著他,用一種夢囈似的口吻說,﹁你對我真好。」

他難得的紅了臉,第﹂次聽到她這樣溫柔的軟語,居然覺得有些尷尬,她看著他的眼光害他感到異常狼狽。

為了掩飾那份尷尬,他又沖著她吼道:「呆子!」

余依媚七歲時就嚴肅的定下了她偉大的人生目標。

她要嫁給有錢人當妻子。

因為她是有錢人的女兒,所以她只過得來有錢人的生活。

八歲那年她開始物色適合的對象,甚至能將餘家所有的有錢親戚倒背如流。

十歲的她到爹爹的﹂個朋友家作客,見識過秦家的豪華和氣派之後,決定嫁給秦家人。

而秦家只有一個獨生子秦夏生,所以她很容易的就確認了目標。

餘依媚今年十八歲,決心是要成為秦夏生的妻子,但這個目標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達成。

「小姐,咱們到了。」

﹂名老嬤嬤掀開轎簾,輕輕的推了推餘依媚的肩膀。

「到了嗎?」她揉了揉還惺忪的睡眼,頗有倦出息。

路途遙遠呀,又是坐船又是換轎子的,累得她忍不住打起盹來了。

要不是為了更生哥哥,她才懶得受這種折騰呢?

餘依媚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因此每次到秦家來作客,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服侍這位嬌客。

當然千金「大」小姐該有的驕氣、任性、頤指氣使她一項也沒少。

大家對她客氣萬分﹂半是林法蓉特意交代的,一半也是因為她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當家主母,因此眾人不敢得罪這個個子雖小但架子很大的余小姐。

照理說餘依媚應該先去拜見林法蓉的,可是林法蓉體恤她遠道而來,所以讓她先去換個衣服休息一下,等精神好些再好好的說說話。

當然,她帶來的禮物早叫下人分送給林法蓉和秦雨喬了,至於秦夏生的當然要她親手*父給他,這才顯得有誠意。

於是她特地的打扮一下,香粉也撲得很均勻,來到秦夏生的院子裏。

一條熱鬧的長街兩旁擺滿了各式攤販,有賣蔬果的、吆喝魚肉的、胭脂水粉珠釵環飾,各種食衣住行的東西皆看得見,因此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潮。

兵蘭生站在街上,有些猶豫的四處張望著。

「你到底想好了沒有?」秦夏生有一點點沒耐心的說,「天都要黑了。」

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這個小妮子說要請他吃﹂頓好吃的,剛好她領了今天的工錢,所以有錢請客。

她搞垮了他的倉庫,他還不計一刖嫌的要工頭將她今天的工錢發給她,他果然是個好人。

基本上他一點都不期待會吃到什麼好吃的。

「吃什麼好呢?」口袋裏有錢就是這點麻煩,光是想要吃什麼她就猶豫個半天。

豆腐腦好像不錯,豬肉餡餅也不賴,什錦面聞起來挺香的,而那幾串糖葫蘆看起來好甜好可口。

「隨便什麼都好。」只要她能快點決定,難道她一點都沒注意到,有人指著她議論紛紛嗎?

正煩惱著不知道吃什麼好時,她的眼光射向旁邊的胭脂水粉攤子,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圍著兜貨郎,挑選最適合自己的釵環。

兵蘭生有些羡慕的盯著她們,家裏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她當然不可能有打扮漂亮的機會,她總是挽個髻,隨便用一根紫荊木插著固定。

瞧瞧她們手上的金釵,每支都亮晃晃的,真是漂亮呀!

「想什麼,想到了沒有?」秦夏生用摺扇輕輕的敲了敲她的頭,注意到她羡慕的眼光。

就連稍遠處的兜貨郎也注出息到了,「姑娘,瞧些胭脂香粉吧!很便宜的,現在買好划算呢。」

「好哇。」她興匆匆的湊了過去,笑嘻嘻的排開那些姑娘,「借過、借過。」

「咦?這不是咱們城裏有名的西施之一嗎?」一名姑娘嫌惡的說,「你也來買這些東西?適合嗎?」

「她知道怎麼用嗎?說不定貨郎哥還比她懂呢,呵呵。」另一名姑娘也刻薄的道,說完還掩嘴笑。

瞧這口頭就有氣,也不知道哪來的窮鬼,居然運氣那麼好的搭上秦夏生這個大金窟,看見他們站在一起就嘔。

城裏這麼多的姑娘,不管眼高於頂的秦夏生挑誰,都不會有人有意見,偏偏他選了個最粗魯莽撞的蠻牛西施,這怎麼能叫人不生氣一.

「大家別這麼說嘛!丘姑娘不適合胭脂水粉,也能看些布料呀!瞧她身上的衣服跟破布沒兩樣,也該買塊布回家做件新衣服了。」

兵蘭生聽她們這麼說,忍不住覺得生氣,「你們會不會太過分?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幹麼對我說這種難聽的話?」

「你不認識我們,我們對你可清楚得很。城裏誰不知道搬來一戶來路不明、像乞丐似的﹂家子。」

「瞧你的衣服、你的打扮,也配跟人家住在大長街嗎?!」

「你們現在是在笑我是不是?我家是很窮,也沒錢買新衣服、買胭脂水粉,但那又怎麼樣,你們憑什麼看不起我?我是住在大長街,這也需要經過你們允許才行嗎?」

她也想穿漂亮的、輕飄飄的衣服,她也想抹上香粉、戴起耳環,換上繡花鞋,就像﹂般十六歲女孩﹂樣。可是她們家很窮,有錢吃飯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為什麼她努力的過生活卻得被別人嘲笑呢?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知道你買不起,哈哈。」

兵蘭生生氣了,「老闆,我要買你的香粉。」她把五百文錢往攤子上一放,「以後我會常來的。」


「那個……」兜貨郎有些尷尬的說,「我這香粉一盒要一兩銀子,你還差了……」

聽到﹂群女人得意的笑聲,兵*生這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麼氣憤不己是窮苦人家的女兒過。

「就說了你買不起吧,打腫臉充胖子,明明就沒那份能耐還要擺闊。」

「真是丟臉哪!」

兵蘭生氣憤的說:「你們看著!我會嫁個有錢人的,一定會的!」她再也不要別人笑她窮,尤其是在夏生面前。

她拿回錢扭頭就走,才回身氣憤的落下淚。


「你幹麼跟那群女人計較?」看她掉了淚,秦夏生搖頭道:「別理她們就好了。」

「她們羞辱的是我,你當然不要緊,早知道會那麼倒楣我就不靠過去了。」她語帶埋怨,「你是有錢人,從來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她被那群女人羞辱,他倒是站在旁邊看熱鬧,也不替她仗義執言個幾句,要這種朋友幹什麼呀?

「話是沒錯,不過有錢人也不是萬事順遂的。」他揉揉她的頭,「你們家雖然窮,可是過得很快活,大家都很知足,這很難得也很令人羡慕。」

一無所有也就不怕失去什麼,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全家人的聯繫更強,他們珍惜著自己最珍貴也是僅有的親情。

「哼,我不要人家再笑我窮,我﹂定要嫁個有錢人,然後把整條街的胭脂水粉全買下來,讓那群女人什麼都買不到。」

他假裝咋舌,「買那麼多你三輩子也用不完。」

「就算用不完,倒到河裏去我也開心。」

「好,你很有志氣,那就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嫁給有錢人,呵呵,真是個偉大的志願。「我想到我要吃些什麼了,你還有心情請客嗎?」

「當然。」她把他的手一挽,努力不讓那些壞女人的話影響她,「走,本姑娘身上有錢,請你請定了。」

「那好,我要吃最大碗的什錦面」還好她不是個會鑽牛角尖的姑娘,否則他可不會安慰人了。

「選得好。」他們在攤子前坐了下來,叫了一碗什錦面還奢侈的加上豬肉絲。

熱騰騰的面送了上來,青嫩嫩的蔥一化就灑在肥美的豬肉絲上面,看起來好可口。

可惜她的錢只夠吃上一碗,唉。

「你想吃對不對?」他將筷子遞給她,「請吧。」

「說了要請你就是要請你,你吃就好。」用看的雖然很痛苦,不過說話得算話。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端起面來,只見兵蘭生臉上的表情比寡婦死了兒子還淒慘。

「對了,」他把面碗放下,「我的扇子放在剛剛的貨攤了,你幫我看著這碗面,別讓人偷吃了,我待會就回來。」

「好,我絕對會好好保護它的,你放心的去吧。」她的眼神有些貪婪的盯著那碗面。

秦夏生走了,兵蘭生乖巧的盯著那肥美的豬肉絲。

「吃一條應該沒關係吧,畢竟是我出的錢。」

﹂這麼想,她就理直氣壯的捏起﹂條豬肉絲送進嘴裏,「真是太棒了……嗯,湯這麼滿,喝掉一點比較不會溢出來。」

嗯,她點點頭,嘶的喝了﹂口。

這湯頭實在鮮美-絕對是大骨熬上數個時辰才有的成績。

「不知道面的彈性夠不夠?」她抓起筷子來,淅瀝呼嚕的吃了﹂大口,「棒!這真是﹂碗完美無缺的什錦面哪!」

這輩子能有多少機會吃到這麼完美的面呢?她滿足的想著,不知不覺吃掉了半碗。

等到她驚覺到自己幹了什麼事之後,已經來不及了。

「糟了糟了!夏生一定會覺得我是個不守信用的貪吃鬼!可是:!」她哀怨的盯著手裏那碗讓她失去人格的面,「真的很好吃嘛!」

「我回來了。」秦夏生一屁股往她對面﹂坐,假裝驚訝的說:「你捧著我的面幹麼?」

他還特地強調了「我的」這兩個字。

「呃……因為、因為你去太久了,我怕面冷掉,所以捧著保溫哪。」

「真是貼心。沒有偷吃嗎?怎麼我覺得好像少了一點。」豈止一點而已,根本已經去了大半碗。

大概都進了蘭生的肚子。

「當然沒有呀,這面本來就不多,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再說我怎麼會偷吃呢?」

「是嗎?那你嘴邊那條面是怎麼回事?」

她趕緊用袖子﹂擦,「現在沒有了。」

他微笑的伸手把碗接了過來,「你老實﹂點說你想吃,我不會不分給你。」

兵蘭生雙眼一一見,有些算計的嘿嘿笑著,「真的嗎?好,那我告訴你,我真的很想吃。」

他擺出一副﹁我早就看出來的樣子﹂,笑道:「那一起用吧。」

「不用啦,因為我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已經先吃了。」

「還說沒有偷吃?」他笑著搖搖頭。

「你答應分我吃的,那怎麼能算偷吃。」她振振有詞的,「你剛剛說的話現在想賴嗎?」

「我不會耍賴,也的確說過要分你吃,不過……」他露齒一笑,「算了,沒事,我吃面。」

看著他埋頭吃面,兵蘭生心裏又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她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最後她作了一個一如往常的結論:夏生真是個好人哪。

夕陽將天邊的流雲映成美麗的橘黃色,兩個踏著暮色的歸人笑語盈盈。

秦夏生送兵蘭生回到她家的後門,「晚上見。」

她點點頭,開心的說:「好。」

剛剛她說夕陽看起來像個大燈籠,秦夏生告訴她今天是十五,牛家莊的夜集有燈會,問她有沒有興趣去看。

她當然有興趣嘍。

看她轉身要進去,秦夏生喊道:「蘭生!」

「什麼事?」

我、我有件東西想給你.…:這句話他在心裏面念了好幾次,卻一直說不出口。

「我、我是想提醒你不要遲到了。」

「不會啦,我記得的,戌時在這裏見嘛!」她笑了笑,「我進去嘍。」

「蘭生!我……」


她回頭看他,「怎麼樣?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沒有,我只是想問你,怎麼你們家沒後門?」不行,還是說不出口。

他不希望蘭生誤會他送東西給她的用意,只是因為他們是朋友,而她又好像很喜歡他才買的。

「因為裝到前面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喔。」其實他不明白,但也沒細問,「其實我想說的是……」

「大姊!!」聽到說話的聲音,一身新衣的兵來妹沖了出來,「爹和娘回來了,你猜還有誰也來了?」

「誰呀?」兵蘭生一局興的說。

爹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她總算不用管長姊如母那句話了。

「豐表哥呀!!」兵來姝走過去才發現秦夏生站在門外,「秦大哥也在呀,趕快進來。」

豐表哥?秦夏生皺著眉頭,直覺的不喜歡這三個字,本來伸到懷裏拿東西的手又放下了。


「豐表哥來了!」她欣喜的確認,「真的?」

「當然是真的。」王豐笑咪咪的走到後院,「Y頭,有沒有想我?」

「想死了!」她歡呼一聲,蹦蹦跳跳的撲進他大敞的懷裏,「你怎麼來了?」

「我送姨娘和姨丈回來,也想看看你,所以就來了。」

「那你要多住幾天我才要放你走!」她拉著他的手,「我跟你說,我交了﹂個好朋友,他叫作夏生,因為他是夏夭生的……」她回過頭去,門邊卻人影全無。

「夏生呢?」怪了,剛剛不是說有話要說?

「走了。」兵來姝出聲,「剛剛就走了。」

「喔。」兵蘭生也沒放在心上,反正晚上還會再見。「你有沒有把茵茵帶來?」

「當然有呀。」一行人開開心心的進屋去了,全然沒注意秦夏生是氣呼呼的離去了。

他兜著懷裏的胭脂、金釵,一肚子的悶氣。

人家有什麼豐表哥,親熱得很,哪里還會把這些東西看在眼裏,還說是朋友,根本就是見色忘友!

一看到親親表哥就忘了他這個好朋友,什麼玩意嘛!

「少爺…」看見他回來了,丫頭上前想跟他說餘依媚來了的事。

「別跟我說話。」他扔下一句,誰都不想理,只想回去砍了院子裏那幾棵楊桃出氣。

誰叫它們沒事把隔壁的臭丫頭引過來,讓他那麼倒楣的認識了她,平白惹了一肚子閒氣。

他快步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等了許久的餘依媚一看見他回來,立刻親熱的迎了上去,「夏生哥哥,你終於回來了!瞧我帶了什麼給你。」

「沒興趣!」秦夏生也沒心思驚訝她的出現,直直的就往屋裏走去。

「你手裏拿著什麼東西?是給我的嗎?」余依媚從來不會覺得碰釘子難堪,所以不管秦夏生怎麼無禮,她都不會感到難過。

「喜歡就拿去!」反正都是廢物,也不知道他是發什麼瘋才去買的。

他忿忿的將東西塞給她,用力的推開門,走進房後又用力的甩上。

餘依媚又驚又喜的看著手裏的女人玩意,跟上前了幾步,「謝謝夏生哥哥……」話都還沒說完,門就砰的一聲在她鼻子前面關上了。

這叫作閉門羹,可是她把他的無禮解作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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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秦夏生、秦夏生!」兵蘭生趴在牆頭低喊,「你在不在?」

他的房間裏面暗暗的,大概不在裏面,可是他也沒在她家後門出現,會是到哪里去了呢?

難道是她記錯了時間和地點嗎?

她的記性真是糟糕極了,說不定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很久,那他一定等得很煩了。

如果不是戌時也不在她家後門,那會是約在哪呢?

她正想跳下牆頭時,突然看見一團火光往這邊過來,而且還有人小聲的喊著,「兵姑娘……兵姑娘……」

「在這兒!」她揮揮手,等看清楚來的人是誰,有些失望的說:「是你呀。」

「是呀,少爺要我來跟你說一聲他不去了。」

柳叔可能是秦家唯一一個知道秦夏生和兵家有來往的人,平常就是他負主貝送吃的、送用的給他們的。

「不去了?為什麼?」她從來沒有看過燈會,興奮了半天,他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他是怎麼了嗎?」

「因為家裏有客人,所以少爺走不開。其實也不是什麼外人,就是少爺的未婚妻而已。」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少爺和兵姑娘之間似乎有些曖昧,兩人近來出雙入對的,外面已傳得沸沸揚揚的,只差還沒傳進夫人的耳裏。

要是兵姑娘是個好姑娘的話,他這麼一說她就該懂了。

「未婚妻?夏生有未婚妻?」她難掩驚訝,小嘴委屈的扁了起來,「就是以後要成婚的那一種?」

「就是那一種。」雖然還沒,不過他看也快了。

「那他以後就不能常常跟我在一起。」兵蘭生小小聲的說,心裏覺得失望,而且很難過。

「算了,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不能去,我要陪我的豐表哥,我只是來跟他說一聲而已。」

明明約好了,居然因為未婚妻來就爽約,真是個不守信用的人,兵蘭生覺得自己好沒面子,於是趕緊扯了個謊說自己也不能去。

其實她真的好期待、好期待呢。

柳叔同情的看著她,她和少爺的差距太大,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算了,反正娘子本來就比朋友重要,陪娘子也是應該的,這也不能怪人家不守信用。

想是這麼想,可是為什麼要哭呢?

她跳下牆頭,邊走邊抹去眼淚,悶悶的窩在房裏,前廳隱約傳來的笑語聲讓她更加覺得沮喪。

他們一定以為她開開心心的去看燈籠了,其實她是在房裏發呆呀!

為什麼她這麼倒楣呀一.

弟弟他們待在家裏就有莫名其妙的好運氣掉下來,她成天在外面辛苦卻老是挨人罵?

本來她是很為他們的機運開心,現在卻覺得門得很,一點都不想替他們高興了。

原本不覺得他們是在對她炫耀-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有被挖苦的味道。

下午竟有個人上門來找老二和老三,說他們天資聰穎,不收他們當徒弟對不起自己?怪事,她問他們那師傅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只說自己要發大財了。

老四和老五就更奇怪了,被頂大轎子接到一個一家宅,說什麼裏面有很多仙女,又給他們新衣服穿又請他們吃東西,還有一個神仙說要教他們讀書識字。

大家都很一局興,就只有她一肚子委屈。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個人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裏,怎麼樣都覺得不痛快。

「討厭的秦夏生,有未婚妻了不起嗎?哼,我也會嫁個有錢人的,」

兵蘭生抓起被子來,將自己的頭給蒙祝

黑暗裏只聽得見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哭得傷心的她以至於沒有聽見有東西敲在窗上發出來的聲音。

她哭了一陣子,覺得氣悶,於是把頭伸出來透透氣,突然聽到砰的﹂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打中她的窗戶,於是爬起來察看。

生人匆近。

沒錯,就是這四個字!哥哥臉上明顯的寫了這四個字,秦雨喬不作聲的觀察著。

吊得老一局的眼睛、緊抿的嘴角和淩厲的眼神,再加上額際爆青筋的模樣,她想他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吃飯的時候他還沒有什麼異樣,只是一聲不吭,隨後跟柳叔交代了幾句話之後又顯得有點坐立難安,等到柳叔下次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變成現在這種鬼樣子。

到底柳叔跟哥哥說了什麼,竟讓他一副快氣炸了的樣子呢?

「蓉姨,你看我這支金釵好不好看,是夏生哥哥送我的呢!」吃飯的時候她沒機會炫耀,現在喝茶閒談她就趕緊告訴大家了。

「真的?難怪我怎麼看就覺得好看,正想問你哪買的呢。」林法蓉笑盈盈的看了兒子一眼。

他還是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嘛!!終於知道要對依媚好一點了,害她下午還為了雪軍的那番忠言,在背後發了他一頓脾氣,正想今晚要好好說說他呢。

居然跟隔壁那個不三不四的丫頭廝混,背著她亂來!,真是不像話,聽說那丫頭還搞垮了宜古齋的倉庫,真是個恐怖的災星!

「還有胭脂跟水粉呢,也都是夏生哥哥送的。」她獻寶似的將上身傾過去,「摸摸我的臉,滑溜溜的。」

「真的呢,夏生真是有心。」林法蓉摸了摸她的臉,眉開眼笑的。

既然兒子這麼貼心,那她就少說他幾句,只要他從今以後不跟隔壁的V口頭來往就好了。

「哥哥,為什麼只有依媚有,我呢?」秦雨喬才不相信哥哥會送東西給她,這其中﹂定有原因。

「你要就給你,反正也不是什麼好貨,哼。」秦夏生忿忿的說。

想到柳叔的回話他就火大。

蘭生那個臭丫頭居然說她要陪豐表哥,本來就不打算去了?好哇,那就都不要去了,反正他也懶得走那麼遠的路。

雖然說是他自己先提不要去的,但是她也不應該爽約呀!如果他沒有說不要去的話,她卻為了要陪她豐表哥而放他鴿子,那不是很對不起他?

「嘻嘻。」聽了他這句話,秦雨喬忍不住偷笑出聲。

她就知道其中必有緣由,絕對不是像依媚說的那樣,雖然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那些東西絕對不是要送給依媚的。

她想到哥哥去買這些東西時一定滿臉尷尬,不禁覺得好笑。

到底東西是為誰買的?為了什麼又沒送出去呢?

「怎麼可以呢?夏生哥哥,你已經送了我就是我的了。」餘依媚撒嬌的說,「雨喬若要,我再給她別的就成了。」

夏生哥哥真是太客氣也太謙虛了,他買的東西﹂定是最貴、最好的,怎麼會不是好貨呢?

「喜歡就留著,反正我本來是打算扔到河裏去。」

餘依媚愣了愣,有些笑不出口,「你真是愛開玩笑,好有趣呢,呵呵呵。」

「是呀,是開玩笑。」林法蓉瞪了秦夏生一眼,心裏罵道: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還好依媚度量大,一點都不介意。

「我覺得不像。哥哥,你明明不是那麼浪費的人,怎麼會想把好好的東西扔到河裏?」

「所以才說他在開玩笑呀。」林法蓉瞥了﹂眼女兒。「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只是好奇哥哥買這些東西本來是要送誰的嘛!」

「當然是送給依媚的。」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我說我也要,哥哥說也行?」

「你是他妹妹,我是他…:.」餘依媚話沒說完,突然臉上﹂紅,害羞的把頭垂了下去,玩弄著衣帶子默默不語。

「依媚是他未來的妻子,都是自己人,送給誰又有什麼分別?」林法蓉搶過話說。

秦雨喬嘟著嘴,「我不信。」

哥哥根本沒打算娶依媚,怎麼跟她會是自己人?他擺明瞭給依媚釘子碰,難道大家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有她注意到了?

「有什麼好不信的,我說夏生心裏有打算你就少插嘴,是吧?兒子。」

「隨便你們怎麼說,茶我不喝了。」他一甩袖站起身來,「不陪了。」

「看吧,我說他心裏有意思,只是害羞不說。」林法蓉趁機對餘依媚道:「這孩子就是這樣。」

她害羞的點點頭,「我知道的,蓉姨我很瞭解夏生哥哥的。」

才不是這樣呢!秦雨喬在心裏不滿的反駁。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o口欺欺人,還﹂搭一唱的?哥哥明明就不喜歡依媚,有眼睛的人都該看得出來呀!

「我頭痛,我也不喝了。」她實在沒辦法再繼續跟她們閑坐下去,接下來她們的話題一定會轉到聘禮、嫁妝那裏,她可受不了!

林法蓉才不管她頭疼不疼,最好她別在這邊搗蛋。

「依媚呀,我是多麼希望你趕緊嫁到秦家來,趕緊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

「我也這麼想,爹爹連嫁妝都幫我準備好了呢……」

秦雨喬受不了的搖搖頭,翻了翻(口眼趕緊開溜。

一想到哥哥今晚的異樣,她真覺得很好奇,於是打發婢女下去休息,自己偷偷的溜到他的懷古軒。

她輕手輕腳的靠近,攀在月洞門旁小心的往裏面張望,屋子裏燈火通明,看樣子他還沒有睡。

她正想移動步伐進去時,突然聽見咱的一聲,好像是什麼人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然後她看見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的哥哥!她那個總是一身白衣、手搖摺扇斯文優雅的哥哥,居然像個賊似的攀過了牆頭,從隔壁跳進自己的院子?

從隔壁?

接下來的事更加叫她無法理解。秦雨喬看著秦夏生摘了滿懷抱的楊桃。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扔到隔壁去。

那是為了什麼?

正當她考慮著該不該請大夫來幫他看病時,只見他又攀到牆頭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似的,然後他一臉失望的跳了下來,有些出息態闌珊的轉進房子去,沒一會燈就熄了。

秦雨喬實在好奇死了,她輕手輕腳的摸到牆下,踩著假山攀在牆頭上。

隔壁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呢?

就著月光看去,那是兩進的屋子,本來該是花圃的地方卻寸草不生,光禿禿的顯得很難看。

北窗下躺了剛剛被扔過去的楊桃,而且還不少。

看起來大哥剛剛是對準那個窗子扔楊桃的,只是她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這麼做。

「扔了會有什麼事發生嗎?」於是她也摘了一顆楊桃,對準那個窗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正中紅心,但什麼也沒發生呀!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那扇窗戶突然被人推了開來,一名貌美的少女探出頭來四處張望,她連忙把頭﹂縮,躲在牆邊。

原來、原來扔扔楊桃就會有個美人跑出來呀!

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那些小玩意就是哥哥為她買的呢?

兵蘭生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注意到窗前的楊桃山,「這哪來的呀?」難道她種的是神仙楊桃,才短短日子就結果了?

兵蘭生有氣無力的問早,「大家早呀。」

正在淅瀝呼嚕喝著粥的大夥抬起頭來跟她打了個照面,紛紛驚叫出聲。

「有鬼呀!」

「媽呀!老大,你怎麼這麼憔悴?」

「整張臉都凹下去了,眼睛還腫得剩下﹂條縫。」兵迎朱驚叫道,「你昨晚當鬼去啦?」

「沒有呀,」她摸摸出口己的臉,「對不起喔,起來晚了沒給你們做早飯。」

她這句話﹂出口,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老大,你要不要緊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禮貌,還說出這麼客氣的話?

「沒事呀,怎麼了嗎?」幹麼那麼吃驚呀?

「是我們對不起你啦,」兵招妹指著已經見底的鍋子,「吃完了,沒你的份了。」

「沒關係。」她搖搖頭,「我不餓,不想吃東西。」

乒乒乓乓、匡當數聲緊跟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出現,本來坐得很穩的兵家人全跌到地上去,兵望殊還摔破了一個碗。

「不好啦!大姊一定要死了,她居然說她不想吃東西?」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兵大吉緊張兮兮的,「是不是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蘭生從小就能吃,從來沒有不想吃東西過呀!這一定是很嚴重的病了!」

兵望妹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不要大姊死掉。」

「死老頭,你急什麼呀?胡說八道的咒女兒死!」王大利一掌就拍到丈夫頭上,然後對王豐說:「王豐,你瞧瞧我們家蘭生怎麼了,是不是真的病了?」

的確是反常到了極點,她也忍不住擔心。還好家裏來了個大夫,看看也不用錢,真是謝天謝地呀。

「我沒事啦,我只是不想吃東西而已,幹麼弄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樣!」

「問題是你從來沒有不想吃東西過呀。」兵家人異口同聲的點出。

十四歲的茵茵笑著拉拉她,「蘭生姊姊,你讓我爹看一下嘛!我也討厭看大夫,更不喜歡吃藥,可是我爹很厲害的,他的藥不苦喔,真的。」

「可是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沒睡好。」外加莫名其妙的哭了一個晚上而已。

「沒睡好?」兵家人這會更驚訝了,「你睡著了就跟死了沒兩樣,從沒有睡不好過呐!」

「老大,你到底怎麼了,我們很擔心。」

「就說沒事嘛!」兵蘭生﹂跺腳,「真是煩,幹麼一直這麼大驚小怪的,我不是說沒事。」

王豐笑笑,「我看蘭生是真的沒事,不過是心情不好。」

女孩子家,昨天跟人家去看燈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進門,看樣子是哭了一個晚上才沒睡好。

秦夏生的事他從兵家兄弟嘴巴裏聽到很多,知道他們是一對小情人,或許是吵嘴鬧彆扭了吧!他和茵茵的娘成婚十多年,還不是常鬧彆扭?

「一定是秦大哥欺負了大姊。」兵望姝語出驚人,「對不對?」

「那個王八蛋敢欺負我女兒,我割了他的卵蛋來下酒!」兵大吉氣憤的﹂掌打在桌上,「菜刀呢?給我拿過來!」

「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粗俗!」王大利斥駡出聲,「小孩子都在呢,不會說閹了比較好聽嗎?」

「不是啦!」兵蘭生急急搖手,「他才沒有欺負我,你們不要瞎猜,他對我很好、很好……嗚,哇哇……」

她忍不住眼淚連串掉下,「不好,他欺負我!他不跟我去看燈會,在家裏陪他未婚妻,嗚嗚!」

「什麼!」兵大吉虎目圓睜,氣得臉上的鬍子﹂根根都翹了起來,聲音吼得有點分岔了,「這小子有未婚妻了還來勾搭我女兒?」

他﹂回來就聽兒子們說蘭生交了好運,跟隔壁的有錢人打得火熱,他不在的期間他們之所以沒餓死,都是因為他的幫忙。

他正打算帶著女兒上門去提親,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有未婚妻了?

「他要是沒娶咱們家蘭生做小,我就放火燒了他的破房子!」

「死老頭,你給我閉嘴!」王大利按著腰下達命令,「咱們蘭生怎麼說都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給人家做小?當然是要他退婚,用八人大轎把咱們蘭生抬去當少奶奶」

「還是娘子你想得周到,我沒想那麼多。」他把女兒一拉,「走,咱們上門評理去。」

「老爹,你們在說些什麼呀?好端端的幹麼逼夏生娶我?我只是不痛快他見色忘友而已。」

「可是老大你喜歡他不是嗎?」兵迎姝疑惑的問。

他這麼一說,兵蘭生立刻漲紅了臉,「胡、胡說八道!我怎麼會喜歡他?我們只是朋友……」

「可是我覺得你喜歡秦大哥耶。」兵來姝也出聲了,「很明顯呀。」

「哪有的事!」她拚命否認,心裏越發覺得委屈。他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她幹麼得喜歡他呀?

「明明就有,幹麼老是不認哪?」

「我們四個人六隻眼睛是不會看錯的。」

「是八隻眼睛。」兵蘭生糾正著兵望妹的錯誤,「我不跟你們說了,你們不要瞎猜。」說完,她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房間去。

「我去看看她。」王豐安撫眾人,「大家也不用大擔心,蘭生不會有事的。」

「那丫頭是你接生的,從小就跟你親,或許會聽你的話。」王大利將希望放在他身上。

「爹,我也跟你去。」茵茵拉著他的袖子,「蘭生姊姊心裏不痛快,我也是女孩子,說不定她肯跟我講。」

「那就拜託你們啦。」兵大吉感激的說,然後他對兒子們道:「好啦,現在你們全部都坐好,身為﹂家之主的我有要事宣佈。」

他說完之後,原以為會有歡呼聲,結果卻是一片寂靜。

「你們怎麼回事?不鼓掌叫好嗎?」

尤其是來妹,這不是他期望了很久的事情?

「老爹,我們要去仙女阿姨那裏念書,來不及了,先走了。」兵來妹將兵望姝一拉,牛頭不對馬嘴的說。

「師傅說早上城門口見。」兵迎殊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說。

「不是說晚……」兵招妹疑惑的低語,隨即殺豬似的大叫﹂聲,「是是是,是早上。」真要命,幹麼捏那麼大力,他的大腿都給擰紫啦-.

看著兒子們一個個跑走,王大利看向丈夫,「奇怪了,為什麼他們這麼反對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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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秦夏生覺得自己活像個傻瓜,站在她的窗外看她和她的豐表哥抱在﹂起,活像條麻花卷。

他聽到她哭著說:「我才不喜歡夏生,﹂點都不喜歡,為什麼大家都要亂說嘛!」

不喜歡就不喜歡,很希罕嗎?

哼,他要扭斷兵家四兄弟的脖子,儘是會胡說八道,一早就跑來跟他說,蘭生為他哭了一個晚上,連飯都不吃了。

他是覺得奇怪才過來看看的,絕對不是為了別的原因。結果倒好,看見別人卿卿我我的摟在﹂起,平白惹了一肚子氣。

他忿忿的翻牆回去,完全漏看了站在窗邊的茵茵,也沒聽見兵蘭生接下來的話「如果我真的喜歡,那該怎麼辦?豐表哥,你就像我第二個爹,可你比我爹還寵我,你一定知道該怎麼辦的,對不對?」

他一落地,秦雨喬就一臉曖昧的沖著他笑,「哥哥,你到哪里去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這可奇了,大夥都不請自來的把他這裏當客棧嗎?

他真是受夠了!

「我好奇呀!隔壁的姑娘很美,想必你是學韓壽偷香竊玉去了吧?」

「你少管閒事,隔壁的人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瞪了她一眼,她此時的話如同火上加油。

「沒關係幹麼往那跑呀?」她指出他矛盾的地方。

他火大的說:「管好你自己就好,我的事一點都不需要你多嘴。」

他要真有偷香竊玉還算了,偏偏他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惹了一肚子鬼氣。

秦夏生難得這麼大聲說話,秦雨喬也嚇了一大跳,「對、對不起。」她連忙道歉,掩面就走,最後還委屈的哭了出來。

她只是以為他喜歡的是隔壁的姑娘,想幫他忙而已,幹麼對她那麼凶!

臭哥哥!她再也不管他了,她幹麼要在乎他要娶的女子是不是他真心喜歡的。

秦雨喬一走,秦夏生也覺得自已不該把氣出在她身上,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也改變不了。

算了,從今以後再也不管隔壁的事,做好他的生意就是。

他正準備磨墨寫字時,柳叔來了,有些吞吞吐吐的說:「少爺……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下……夫人要是怪罪下來,我也認了。」

秦夏生有點不耐煩,「你說吧,我聽著呢。」

「剛剛兵家夫婦在門口吵吵鬧鬧的說要見夫人,夫人便要人把他們趕出去:.…我聽守門的阿幅說,他們言詞間似乎有侮辱到少爺你。」

「那又怎麼樣?」兵蘭生的父母?他們上門來做什麼?

「可不知道為什麼,夫人後來還是見了他們,還說了一會話,我看兵家夫婦離開的時候笑咪咪的,一點都不生氣了。」

「那很好呀。」秦夏生沒什麼表情的說。

他這種反應柳叔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於是結結巴巴的道:「那、那我也說完了。」

反正買下隔壁也不是什麼大事,少爺原本就要買的,由夫人出面買下也不奇怪。

「說完了就走吧。」他已經夠煩了,不要再有人來煩他了。

「真的嗎?」兵蘭生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當然是真的!」兵大吉笑得闔不攏嘴,「我伸出一個手掌,想說五百兩,結果那個老太婆居然說給我五萬兩!」

「還好我聰明。」王大利也一臉沾沾自喜,「趕快拿了房地契過去換銀票,她就算想反悔這會也來不及啦。」

五萬兩,足夠讓他們活到下十輩子啦!想當初死老頭買這屋子也沒花那麼多錢,屋主只用一百兩就賣給他們了。

「老爹!你把屋子賣了,我們要住在哪里?」

「我早上跟那群兔患子說過了,王豐幫咱們在安化租了一間小屋子,後面還有﹂小塊地,就像咱們老家一樣,我跟你娘商量過了,也覺得從前的日子好過。」

王大利喜孜孜的,「有了這些錢,咱們也不用租房子了,直接買下來就好。你這死老頭別想再把錢拿去送人了。」

「可是、可是……」兵蘭生可是了半天,找不出不搬的理由,最後終於想到一個了。「可是弟弟他們的師傅、夫子怎麼辦?他們都是大好人,一毛錢不取的教他們謀生、讀書,現在走不是辜負人家的一片好意嗎?」

「咱們有錢了,要學讀書識字還怕找不到夫子嗎?」兵大吉開心笑道:「咱們家有這麼好的運氣可都要謝謝你。「

「謝我?為什麼呀?」兵蘭生莫名其妙的問。

「那老太婆說了,咱們的屋子本來沒值這個錢,為了你才肯多付的。」

「老太婆?老爹,你們把這個房子買給誰了?」

「就是隔壁的秦夫人呀!本來我跟你娘是上門去提親的啦,誰知道那老太婆蹋得很,居然不讓我們進去,我火了,就站在門口罵她那個不成材的兒子。」

「你在秦家門口罵夏生?」兵蘭生惱怒的瞪大眼,「老爹,你幹麼這麼做!」

「不罵他進不去呀。」他很無辜的說。

「那你們到秦家去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我是想說你喜歡就好,我們才不嫌棄他們錢多又討人厭,這才去提親的。」

「誰說我喜歡,你們這麼做叫我以後怎麼見他啦!」她知道爹娘的脾氣,過去一定是大鬧一頓的。


要是夏生以為是她指使的,那該怎麼辦?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厚臉皮,然後就不跟她做朋友了?

「那就好,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人,躲著不出面就算了,還叫他未婚妻出來說,討厭你死纏著他。」

兵蘭生呆一下,「他這麼說?」

「哪還能有假呀?我看他那個母親勢利得很,未婚妻也不討人喜歡,還是別嫁過去得好。剛好她提到要買房子的事,我和你娘就歡歡喜喜的賣出了。」

「他不喜歡我死纏著他?他這麼說?」兵蘭生不敢相信的重複,「我不信。」

她要去問他。

「蘭生!」王大利喊問:「你去哪呀?」

「姑姑,讓她去吧。」王豐心想,這丫頭大概真的喜歡了人家,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還好正巧換個新環境,相信開始新生活就沒事了。

回到後院的兵蘭生攀到牆上,沖著秦夏生的房間喊,「秦夏生!秦夏生!」

他屋子裏的燈是亮的,他的影子映在窗子上,似乎是在寫什麼東西。

「我有話跟你說。」

奇怪,是她喊得不夠大聲他聽不見嗎?

於是她翻過牆去,跑到他的窗邊敲著窗戶,「夏生,你開開門好不好?」

秦夏生明明聽見了,可是並不理會她。

他不想再管她的事了,她跟他原本就八竿子打不在一塊。

「我知道你在裏面,幹麼不理我?」難道他未婚妻說的是真的嗎?他不喜歡她死纏著他?

可是、可是她還以為他們是朋友!

「夏生、夏生,我真的想跟你說話,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理我?難道是因為你要娶新娘子了嗎?」

她又敲了敲窗子,「夏生,你回答我一下好不好?」
「我不想跟你說話!」他不耐煩的說,「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明天他就叫人把牆加高,讓她翻不過來。她儘管去跟別人當好朋友,他﹂點都不在意。

早就該讓她滾出他的生活了。

「為什麼呢?」兵蘭生嘴﹂扁,站在窗下就哭了起來,「你不想見到我啦?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朋友,他真是受夠了這兩個字8誰跟你是朋友,你有什麼資格當我的朋友?」

他聽到她哭了,覺得心裏很不舒服,他不喜歡她掉眼淚,更不喜歡她窩在別的男人懷裏。

「可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她把手放在窗上,輕輕的摸著他的影子,「你一直對我很好、很好。」

昨天還跟她吃同一碗面的夏生到哪去啦?那個好關心她的夏生到哪去了?

她沒辦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但也不能一直站在他房間外面哭。

她吸了吸鼻子,「那我走嘍。」

他還是沒有開窗,也不回答她的話。 兵蘭生覺得,自己是真的被徹底的嫌棄了。

為什麼她不能是個有錢人呢?如果是的話,他們就能是朋友了吧?

兵蘭生走了一會,秦夏生才推開窗。

看著越來越少的楊桃,有一種叫作後悔的情緒悄悄的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不知道自已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用這種態度對待蘭生?

可想到她和她豐表哥如此親熱,他就忍不住感到煩躁,忍不住對蘭生髮起脾氣、不耐煩了起來。

或許得等到豐表哥走了之後,他才能恢復正常吧?

可是他對蘭生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他搖搖頭,後悔也改變不了什麼。

況且,他幹麼要覺得對她太過分?不對的人明明是她呀!

算了,她肚子餓了就會再來的。

「你再說﹂次!」秦夏生揪住鄧春鴻的衣領,大聲的問。

「我說不是我不幫你忙,是那兩個學生沒辦法來,因為他們搬走了。」

「搬、搬走了?」他詫異的差點停止呼吸,「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們搬走我不知道。」

「可他們真的搬走了嘛!三天了。」好恐怖的臉呀,他的樣子活像要掐死他似的。

他不想六個妻妾成了寡婦呀。

「搬到哪去了?」那天,蘭生說有話跟他說的那天,她要告訴他的是這件事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問。」鄧春鴻滿臉無奈,「況且那兩個小鬼也不知道怎麼了,原本一提到你就笑咪咪的,似乎崇拜得不得了。」

「那天我不過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而已,差點被那兩個小鬼宰了。」他教他們的時間太短,還沒救到他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

「聽起來跟我的情形很像。」王二倚在門邊說,「早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來這一趟。」

「兵家老二跟老三也沒跟你說他們要搬到哪里去?」秦夏生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有可能他再也見不到蘭生了。

「當然沒有。順便提醒你一下,還有五天。」他指的是雨後帖。

他答應了他教兵家兄弟歷史知識和古物鑒定,他則給他雨後帖。這會不是他不教,而是兵家兄弟沒辦法學,不算是他違約。

兵蘭生走了?她再也不會翻牆來偷摘他的楊桃,再也不會攀在牆頭上跟他說話,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逛街。

「夏生,看起來你最近的運氣不怎麼好。米小行為什麼會恨你?」

「米小行?」秦夏生有些失魂落魄,「誰是米小行?我得回家看﹂看……」

鄧春鴻訝異的看著他,怎麼他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是因為兵家搬走的關係嗎?難道真的像大家傳的那樣,他跟兵蘭生之間真的有些曖昧?

雖然覺得奇怪,但王二說米小行恨他的事更加奇怪了。「那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米小行恨夏生?」

「因為我是個很容易讓女人吐實的人。」王二充滿自信的笑著,「小心點,米小行沒有你們想像中的簡單」

他知道米小行有鬥垮夏生的決心,卻不知道為什麼。 關於這一點,那個女人非常堅持的不肯透露。

一開始她的確是討厭他的,可是烈女怕纏郎,再怎麼厚的冰山也有被融化的﹂天,只是要花上不少時間和力氣,而他有那個耐性。

「更生也說過,只是他一向認為宜古齋和雅韻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應該能相安無事。」

「若是有﹂方刻意呢?」

鄧春鴻愕然的看著他,喃喃的說:「那真的要很小心了。」

秦夏生什麼也沒想的直接回到家裏,他翻過那座牆,這頭的屋子裏早已經沒有任何人。

他蹲在兵蘭生的小果園裏,剛冒出一牙的樹苗可憐兮兮的垂頭喪氣。

這幾天沒下雨,蘭生又走了,沒人給它們澆水,怕他再晚一點來它們就要枯死。

「你們的主人沒帶走你們嗎?真是個胡塗的丫頭。」

他到井邊打了水來,溫柔而仔細的幫樹苗澆水。

「我也是被留下來的,大家都一樣,以後我會天天來給你們澆水。」

「我說隔壁的宅子還是拆掉的好,都已經那麼舊、那麼破了!路家這幾年過得不好,房子也沒整理過,再給那群窮鬼一住更不像話。」

「娘打算將來重建完畢,就當作你和依媚的新家,你覺得怎麼樣?」

「不拆。」秦夏生簡單的說。

「不拆,不拆怎麼住人?」餘依媚撒嬌的挽住他,「我喜歡新房子的味道,還要造個人工的小湖,旁邊要種很多梅花,我們可以在月光下賞梅,多美好呀。」

「我現在就已經住在那裏了」他扳開她掛在他臂膀上的手,「再說我還不打算跟任何人成親。」

「不成親?」林法蓉怒問。「你都二十六,依媚也十八了,沒多少時間讓你在那邊猶豫,女人的青春很寶貴的,你不能再耽誤依媚了。」

「我沒有要她等我,她肯就等,她不肯我也不會覺得有損失。」

「我當然肯等,我心裏早已經把自己當你的妻子了,夏生哥哥,我會等的。」

「那怎麼行!要等到什麼時候?我一年一年的老了,等不了那麼久。」「法蓉下了最後通牒,「我今年要是抱不到孫子,我也不想活啦。」

「娘,你不要這樣逼哥哥。」秦雨喬看不過去,「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你這丫頭也一樣,我說雪軍人品好、脾氣也不錯,你有什麼好挑剔的?難得的是他還肯入贅,你給我拿喬說不嫁,我還沒說你呢!」

「雪軍是另外一個哥哥,我怎麼能嫁給自己哥哥?」秦雨喬不服氣,「再說他壓根不喜歡我,誰知道他是不是愛秦家的家產才肯入贅!」

「我會被你們兄妹倆氣死,沒有人要聽我的話,我活在世上做什麼?」林法蓉委屈又氣憤的哭了出來,「孩子大了,眼裏就沒有老娘了。」

餘依媚連忙安慰她,「蓉姨,雨喬還小不懂事,你別跟她認真嘛!」

「我也知道她年紀小,所以捨不得她嫁出去,而雪軍肯入贅,我們娘倆還能住在﹂起不好嗎,她不肯還說我逼她。」

「再說夏生對和你這門婚事可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都是雨喬這丫頭在挑毛病!」

「娘,我是沒說過不,但也沒允過。」秦夏生覺得有澄清的必要,「等我想成親的時候,我自然會成親,只是對象是誰還不知道。」

「你說這話是存心嘔我是嗎?依媚,我看我是沒這一幅氣當你娘了,夏生不是討厭你,他就是不肯聽我的話、要跟我唱反調!」

餘依媚哀怨的看了秦夏生一眼,覺得自己是個小小的犧牲品,就像蓉姨說的,他抗拒的不是她餘依媚,而是他娘安排的婚事。唉,要是蓉姨假裝小小的反對一下,說不定事情會比較順利。

秦夏生不耐煩聽她們羅唆,甚至連招呼都不打,站起來就走。

他這麼無禮,林法蓉更加生氣、難過。

而秦雨喬居然也跟兄長一個模樣,連告退也不說一聲就溜了,似乎無視她們存在。

她怎麼會生出這麼不為娘親著想的兒女呀?

「哥哥。」秦雨喬跟上秦夏生的步伐,「你要到隔壁去嗎?」

「嗯。」

「為什麼不乾脆打一扇門相通,你這樣翻來翻去不累嗎?」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或許有一天蘭生會回來。

她會希望她的屋子沒有任何改變。

「哥哥,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兵姑娘,我知道我不該多管閒事,可是……」她咬咬唇,「你這樣失魂落魄的,我看了很難受。」

自從兵家搬走了之後,他天天把自已關在房間裏也不跟人來往,簡直就像縮在殼裏的烏龜。

再說,他沒事就住到兵家的屋子去,怎麼看都有懷念的味道。

自從有一晚她看見他跟樹苗說話之後,她就覺得哥哥真的是很喜歡、很喜歡兵姑娘。

「我?我喜歡兵蘭生?」他訝然而笑,「你怎麼會以為我喜歡兵蘭生?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秦雨喬盯著他,「真的嗎?那如果兵姑娘現在回來呢?」

「她怎麼會回來?」

「我是說如果呀,很多事情不是絕對的。那到時你還是把她當朋友,然後再錯過﹂次嗎?」

「如果她回來的話……」他看著枝葉茂密的楊桃樹,「我也不曉得我會怎麼樣,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天下如此之大,一日一失去消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除非她回來找他,否則他是找不著她了。

而她是不可能回來找他的,因為他親口說了那些話,那些讓她傷心的站在他窗下哭了的話。

秦雨喬同情的看著他。

哥哥是很喜歡兵姑娘的,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少爺,」柳叔又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說。」

他做了這件事,要是讓夫人知道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可是自從兵家搬走之後,少爺就悶悶不樂,﹂副很沒精神的樣子,他覺得他有些責任。

「夫人要我撥幾個婢女到隔壁伺候你,所以我……」

「不用了。」秦夏生揮揮手,「東西送來就好,那屋子裏不需要留人。」﹂切照舊就好了,也不用什麼特別安排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少爺屋子裏該有個人。昨天我……」

「我說不用了!」

柳叔突然生氣了,聲音也變大,「少爺,你讓我講完好不好?我在秦家三十多年,老爺在世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不讓我講話過。」

「柳叔,你別生氣。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煩而已。」秦雨喬連忙出聲緩頰,「有事你就說吧,我們都聽著呢。」

秦夏生也一臉抱歉,「對不起,柳叔,是我不好,我應該讓你把話說完的。」

「沒關係,沖著你這句話,我更覺得自己做對了。昨天我貼了紅紙要聘雇丫頭,﹂早就有人來撕了去,說她能煮能掃、能扛能抬,勤快得不得了。」

秦家兄妹倆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不大明白這種聘用丫頭的小事,為什麼要說的這麼詳細,而且還堅持要告訴秦夏生?

「我知道留了這丫頭夫人不會放過我,可是少爺,我實在不忍心看你難過……所以我讓兵家姑娘進來,又把她撥到隔壁的屋子去。」

秦夏生沒有反應,就連秦雨喬都呆了。

「你剛剛說什麼?」他一定是聽錯了,這世上哪有這種事?

「我說兵姑娘現在在隔壁的屋子裏。」他有特地一父代她要勤怏一些,不可以因為跟少爺是朋友而找藉口偷懶。

誰知道她正經八百的說他們不是朋友,她也不會偷懶。

呼的一聲,秦夏生像﹂陣風似的翻過牆,柳叔從來不知道他家少爺身手那麼俐落。

秦雨喬露出了一個笑容,「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來。」

姻緣這種東西果然冥冥之中都註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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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賣掉了?」米小行驚訝的看著桌上的銀兩,臉上的表情像是高興卻又有些生氣,「賣給了誰?」

她原本打算派人去宜古齋買那幅假畫,看秦夏生會怎麼賣,沒想到他已經賣掉了!

「他自己。」裴其霜相信自己從沒看錯人,「郡主呀,我早說夏生不是那種人,他給了我三百五十兩買了那幅畫,在我面前毀了它。」

「這怎麼可能?」米小行咬咬唇,「我不信他會那麼做,他一向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絕對不可能把這麼多銀兩當作打水漂似的用掉。」

裴其霜疑惑的問:「郡主,你很瞭解夏生嗎?」她根本不認識他,怎麼能一口咬定他是這樣的人。

「秦家的人我都調查過了,可摸得一清二楚。」她到杭州來不是吃飽了撐著,她是來復仇的。

「秦夏生會這麼做,絕對有問題。」是有人警告了他,或是他察覺到了什麼嗎?

「為什麼不可能?或許他體認到世上有些東西比金錢更有價值。」王二笑咪咪的出現在窗邊,「他沒有掉進你的陷阱,你覺得失望嗎?」

米小行回過頭來,猛然省悟了,「是你。原來你跟秦夏生是同夥的,你警告了他。」

她真是個笨蛋,怎麼沒有想到這個登徒子會出一買她?他跟秦夏生是同一種人,所謂物以類聚,他們一定是朋友了,她居然沒有想到。

還把她的計畫告訴他。

「我的確跟夏生是同夥,我也警告過他,不過關於你的小秘密我可是一個字都沒說。」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憤然道,「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沒有想過,秦夏生沒中計的原因可能是他沒你想像中的壞嗎?」王二沒移動半步,「我承認你說得對,秦夏生愛錢、會玩花樣。」

「但你以為他每個人都剝削嗎?裴學士是個好例子,他在他手裏吃過虧嗎?」

裴其霜連忙搖頭,「沒的事,夏生幫了我不少忙呢。」

「對,他是造了些假貨,騙那些有錢又不識貨的人。我沒說他那種行為是對的,可是至少那些人不知情,他們認為自己的錢花得值得。而你比夏生更糟糕,你故意設圈套害他,根本沒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要是不貪心,我也害不了他。」米小行冷哼道8多虧有你的提醒,他一根寒毛也少不了。」

「你到底是為什麼這麼痛恨秦夏生?」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這個。」他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咱的﹂聲扔到桌上去,「記得嗎?有王羲之的雨後帖當聘禮,你嫁我為妻,我要知道你是誰。」

他聽過裴其霜喊她郡主,一個王爺的女兒,為什麼會隱瞞身分在杭州一待就是兩年,又為何會與秦家結怨?

米小行臉色一變,「那是不可能的。」這世上不可能有王羲之的雨後帖。

她驚訝萬分的打開那個木匣,裏面靜靜的躺著﹂張五行草書尺牘,其上有「世南」、「貞觀」墨櫻

王羲之的草長*纖折衷,飄若浮雲、矯若驚龍。在紙上顯示出的濃淡墨色變化和運筆的起收、頓挫,轉折的徐疾和力量都在在是王羲之的手筆。

真是王羲之的真跡?真有雨後帖?

秋天的柿子很好吃,烤魚的味道也很棒,實在是個不錯的季節。

只是滿地的落葉讓人掃得有點火大,好像、永遠都掃不完似的。

但現在不是氣惱這種事的時候,她應該趕緊把這只被握斷的竹掃帚藏起來。

她一緊張就忘了控制力氣,連一支好好的掃帚也弄斷了。

可是她沒辦法叫自己不要緊張。

她就要見到夏生了,這麼多個月過去,他還在生她的氣嗎?

想到他說她沒資格當他的朋友,她就覺得沮喪。

要不是她無處可去,秦家又剛好在征丫頭,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你在這裏幹麼?」

兵蘭生猛然回過頭,和秦夏生打了一個照面,有些結巴的說:「我、我在掃地……」她連忙把弄斷的掃帚藏到身後,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我知道我們不是朋友了。」她說得有些尷尬,「我也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可是我現在是你家的丫頭,不是朋友……」

她邊說,邊偷偷的抬眼看向他,「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你到秦家當丫頭做什麼?」他得很克制h己才能不露出欣喜的表情。

當他看見那熟悉的背影時,差點沒讓狂喜的情緒淹沒自己,差點大叫出聲,沖過去將她緊緊抱祝

一片隨著流水飄走的落葉,本來應該去了很遠、不知名的地方,卻突然的回到原來的大樹邊,那還能不是奇跡嗎?

從她進入他的生活以來,他漸漸的習慣了。

習慣她有些傻氣的舉動和單純的思考。

習慣看見她房裏的燈熄了,自己的一天才宣告結束。

也習慣她一說睡不著,就趴在牆頭跟他說話,讓他也睡不著。

還有習慣她邊扔石子邊喚他出來的聲音。

習慣他們之間隔著一道牆的距離。

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他發現,他竟然把和她在一起當作了習慣,當作生活的一部分。

似乎是不能失去的。

「我、我想說……」她吞吞吐吐的,考慮了好一下,「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其實我是從花轎上偷溜下來的,我不要嫁給張員外當妻子。」

「什麼?」花轎?嫁人?

「嗯。」她委屈的點了點頭,「我娘收了人家的聘金,逼我嫁人,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要嫁。」

「我還以為你想嫁個有錢人。」員外級的人物想必也是富甲﹂方,看不出來她倒是挺搶手的,「那你的親親豐表哥怎麼辦?」

「他當然也不同意呀。我跑得了還是他幫我的。」

秦夏生酸溜溜的道:「那很好呀,你怎麼不找他去,跑到這裏做什麼?」

「我怎麼能去找他?這樣老爹就知道我在那裏了。況且我也不能連累豐表哥-為了我的事,娘已經很生他的氣了。」

「也不只你娘生他的氣而已。」多得是看他不順眼的人。

「可是豐表哥是真的為我好。他說我不喜歡那個員外,就不應該勉強自己。我想他說的有道理,他就像我的親爹﹂樣,總是為我著想。」她展眉一笑,「你不知道我是豐表哥第一個接生的孩子,從小他就很疼我,老是說我是他的女兒呢。」

「還有呀,表嫂也說我不喜歡就不應該嫁,當初她的爹娘也嫌我豐表哥窮,不肯把表嫂嫁給他,硬是要她嫁給別人,可是表嫂不肯,就跟豐表哥私奔了。」

「雖然他們沒有很有錢,可是過得很幸福、很快樂,小茵茵就常說她的爹娘是世上最恩愛的夫妻,以後她若是要嫁人,她要為愛嫁人而不是為錢嫁人。」

秦夏生聽得目瞪口呆,「所以你不打算嫁給你豐表哥?」

她莫名其妙的看他﹂眼,「我怎麼能嫁給豐表哥,那表嫂怎麼辦?」

他哈哈大笑出聲,笑得她一頭霧水,「幹什麼笑?我是說真的,我不能嫁給豐表哥的。」

「沒有,我弄錯了一些事情,很好笑。」

是他想錯了、弄錯了。真是個大笨蛋哪,也沒搞清楚就亂吃飛醋,他是幸運到了極點,才能再見到蘭生。

要是他再也見不到她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什麼事?」

「我自己知道就好了。」他揉揉她的頭,溫柔的說:「歡迎回來。」

「呃、夏……不,少爺。」她小心的說,「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生氣?沒有,是我自已胡塗了。」他釋懷的說,「蘭生,前陣子我對你的態度不好,那是因為、是因為……」

承認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承認吧,你愛上了她,為了一個男人吃她的醋、吃得滿心酸溜溜的,差點沒有酸死。

可是他說不出口。

兵蘭生睜大了一雙美目,不明白的看著他,「是因為什麼?」

「都是我弄錯了。」他一臉誠懇,「蘭生,如果我以後還是那麼差勁的對你、冤枉你,你就敲我的頭,罵我是胡塗鬼,叫我不要胡思亂想。」

她松了一口氣,表情明顯的放鬆。「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說討厭我死纏著你。」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是少、少奶奶說的。」過了這麼久,他應該已經成親了吧。雖然心裏難過,酸酸的想哭,可是身為朋友……不對,是丫環,她應該好好的恭喜他才對。

「少奶奶?哪個少奶奶?」想也知道這種話誰說得出口了。

「當然就是少爺的妻子,我們得喊少奶奶的少奶奶呀。」她還是不習慣喊他少爺。

對她而言,他明明就是夏生,不是少爺也不是別人。

「恭喜少爺成親了……」她言不由衷,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可喜可賀的。

「我哪會成親。」怪事一樁!

真好笑,怎麼他有了一個妻子自己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跟人家拜堂成親?

「成過親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怎麼成親呢?」

他知道蘭生誤會他的意思了,但也不解釋,「我的確是不懂。」

「那怎麼可能,我都知道。」夏生那麼聰明,也會有他不知道的事嗎?

「怎麼會有我不懂而你知道的事?」他假裝不信的逗弄著她,「你吹牛。」

她很認真的瞪大眼,「我沒有吹牛!我看過隔壁的三姑娶媳婦,我知道怎麼拜堂成親的。」

「真的?那你教教我吧。」他抽出她塞在腰間的手絹,往她頭上﹂蓋,「你扮新娘,我扮新郎,你教我拜天地。」

「那很容易的,人家不是說了嗎?先一拜天地。」他們手拉著手,兵蘭生往地上一跪,「要跪下來磕個頭。」

秦爽快的照做,跪下磕了個頭,「再來呢?」

「二拜一局堂。就是跟你的父母磕個頭。」

他煞有介事的問:「父母不在怎麼辦?」

「那就跟祖先牌位磕頭。」

「祖先牌位呀。」他想了想,對著西南方喃喃的說:「這個方向沒錯了。」

然後他把兵蘭生一拉,「怎麼樣磕頭?」

「你還說我記性差,剛剛不是做給你看過了嗎?再看一次喔。」就見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響頭。

「接下來呢?」「

「咱們面對面的站著,夫妻交拜。」

「那就做做看吧。」他毫不遲疑的往地上一跪,然後催促她,「跟著來呀。」

「喔」她隔著薄紗手絹看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好出息思,他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拜天地的遊戲不嫌有點老嗎?

「跟著磕個頭就行了啦。」她不好意思跟著他對拜了,都已經說了是夫妻交拜,是夫妻才能呀。

他們只是少爺和丫環,以前還曾經是朋友,從來也不是夫妻。

秦夏生怎麼能讓她不磕這個頭呢?

「那是什麼?金子嗎?」他朝地上﹂指,假裝驚訝的說。

「金子?在哪里?」兵蘭生馬上低下頭用眼光梭巡。

「埋在土裏吧,那不是露出一點點金子角嗎?你看清楚呀,要不要把頭放低﹂點?」

「好哇」她傻裏傻氣的,只差沒把眼睛貼在地上找了。

秦夏生假裝幫忙找,兩個人的頭碰撞在﹂起,兵蘭生低喊,「痛,根本沒有金子嘛!」

「我看錯了。」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攙起她,「我什麼時候可以看看新娘子?」

「看新娘子?喔,送入洞房的時候就能看見了呀。」說著,她伸手想抓掉頭上的手絹。

「慢著。」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阻止了她,溫柔的說:「我來。」

他掀開了她的蓋頭,滿意的笑了。

他們互相凝視了片刻,兵蘭生突然說:「你、你記住了嗎?」

「忘不了了。」他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去,然後下定決心似的撫上她的臉,「蘭生,你曾說過想嫁個有錢人,現在還這麼想嗎?」

「嗯。」他碰觸她的臉,那感覺有些親昵且帶著﹂股異常的溫柔,他指尖的溫度在她臉上蔓延。

「那麼我算是有錢人嗎?」

她眨了眨眼睛,正想回答她不明白時,他伸出食指輕輕的放在她唇上,「噓,還是別回答好了,我怕你說我們只是朋友。」

「你本來就是我的朋友,而現在是我的少爺。」

「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朋友。」他的語氣有些失望,「有﹂天你會懂,我對你從來就不只是朋友。」

兵蘭生訝異的看著他,他從來就不把她當朋友?那是什麼意思?

「還有,秦家還沒有少奶奶。」他鄭重的說,「除了你之外,我沒有跟別人拜過天地。」

「什麼?」林法蓉氣得身體都在抖了,「夏生把隔壁的丫頭弄了回來?氣死了、氣死我了!他眼裏竟完全沒有我這個娘!」

那她是為了什麼用極高的價錢買下隔壁的房子,她的原意就是要那個野丫頭離夏生遠一點呀!

沒想到對方銀子收了,卻還對夏生糾纏不休?

「蓉姨,沒有關係的。」餘依媚自以為賢慧的開口道:「我不是個不能容人的人,只要夏生哥哥喜歡,我可以接受和別人同事一夫。」

「問題是兵姑娘能不能吧?」秦雨喬幸災樂禍的說。

「雨喬!你再多說一句,我就不認你是我女兒。」

如果夏生要在這件事上件逆她,那她也不是沒有辦法治他。

要嘛,他就乖乖的娶依媚,不要嘛,她秦家的財產他就一分都沒有!

「娘,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你女兒。」秦雨喬豁出去了,「你眼裏永遠只有銀子和你的面子。」

「不要說你要這麼多的錢是為了我和哥哥,我寧願你多愛我一點、多關心我一點,也不要你給我的綾羅綢緞或珠釵首飾。」

「你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我過。我是你的女兒,可是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想些什麼嗎?你知道我為了討你歡心,總是這個不敢做、那個不敢做,就怕丟了你的臉嗎?」

「我都是為了你,可你從來沒有替我著想。」

「你是存心和夏生聯合起來反我的。」林法蓉氣得臉色發青,「我讓你吃好、穿好,讓你當千金大小姐,你反倒怪我對你不好?」

「我是對你太好了!你和夏生都是不知道感恩的小鬼,早知道如此,我還不如一生下來就掐死你們,省得累死自已還要被你們埋怨。」

「依媚呀,讓你看笑話了,這些孩子就只會件逆我,人家說女兒貼心,我的女兒卻只會傷我的心呀。」

「反正你有依媚貼你的心。」秦雨喬傷心的說,「有沒有我根本沒關係。娘,你根本就不應該生孩子的。」

「你這麼自私,哪有母愛給小孩呢?哥哥是你用來綁住爹爹的工具,而我對你而言更不算什麼了,我一點價值都沒有,不,或許還能替你招進一個女婿,為秦家賣命、守住你的財產,像只忠心的看門狗。」

「你為什麼一定要哥哥娶依媚?你明明知道哥哥不喜歡她,只是依媚那優渥的嫁妝讓你捨不得拒絕,你為什麼那麼貪心?」

「我只希望你給我和哥哥﹂次機會,一次能夠自己選擇的機會,這樣對你來說會很過分嗎?」

「雨喬,你越說越過分了!」林法蓉撫著心口,受驚的說:「我生不出你這麼刻薄的孩子,你真是我女兒嗎?」

「你真是我娘嗎?」秦雨喬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娘,別逼我離開這裏,當秦家的大小姐對我面言,一點意義都沒有。」她捂著瞼快步跑走。

林法蓉知道女兒腦袋裏一向有著奇怪的想法,可沒想到她對自己是這麼的不滿!一時之間她有些傷心。

雪軍真的那麼不好嗎?他又年輕又俊俏,勤勞又老實,嫁給他有什麼不好?

老是說她逼她,一點道理都沒有!這樣的人才不嫁,她想嫁給誰?

再說夏生好了,依媚哪里比不上那個兵蘭生?家世背景、人品相貌,無一不比她強上百倍、千倍。

是他們根本搞不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她這個當娘的才要幫忙操心哪!

結果呢?結果他們不感激,反倒是怨慰她。

「蓉姨,我是真的很喜歡夏生哥哥。」餘依媚出聲哀求,喚回冥思中的林法蓉,「我真的不介出息那個女人,真的。」

秦夏生相貌一流,家產又豐厚,嫁給他利多於弊。雖然說秦家的家產都在蓉姨手裏,但她也沒幾年好活了。

她一死,掌權的就換人了。

她餘依媚並不是傻瓜,她可以要一個對她沒有感情的丈夫,卻不能要一個沒錢的丈夫。

畢竟餘家已經開始走下坡,她得在它露出敗象之前找到金主,否則她以後怎麼享福呢?

「依媚,你儘管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委屈你,我會把那個女人弄走。至於夏生……他不娶你也不行,一旦生米煮成熟飯,他也不能不認。」

「這裏是什麼地方?」

米小行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黑暗,她感覺到有﹂陣冰涼涼的寒意圍繞著她,那不是風只是﹂種冷的感覺。

她﹂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蕩著,似乎是身處在一個空曠的地方。

她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縛住,因此無法動彈。

「王二!你這個王八蛋,應該改名叫王八,字蛋的!」

她只記得他跳進她房間,說要她履行承諾,然後就把她打暈了。

「我八弟不會喜歡你這麼說的。」王二充滿磁性的聲音溫和的響了起來,就在她的耳邊。

「你快放開我!你知道我的身分還敢對我無禮,難道不怕被砍頭嗎?」

「你答應過我,只要拿到了雨後帖就嫁給我,我不能讓你反悔。」

「那是假的,不能算數。」

「你確定嗎?你並不能確定那是假的。」他的手落在她的肩頭,隔著衣服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肌膚,「娘子,面對現實吧,你是我的。」

「不是!我承認我看不出來,不過、不過……」她咬咬牙,「你拿去給秦夏生看,我要聽他怎麼說!」

他呵呵一笑,「夏生是我的兄弟,他當然幫我。」

「不會,如果不是真跡,他不會硬說是真跡」米小行感到好無助。

在一個黑暗的、未知的環境裏,面對一個對自己覬覦已久的男人使她感到害怕。

而他的來去無蹤和無所畏懼更讓她心慌,十分明白自己無法對抗他。

她感覺到自已在發抖,她從小就是相當尊貴的,重重的保護讓她遠離危險和傷害。

而這個王二讓她害怕了,因為他像一個謎,一個充滿吸引力的謎。

「為什麼你在害怕、無助的時候,會想到﹂個你痛恨的人,你相信他可以幫你?」

她感覺到他的手離開了她,但她沒有聽見走開的腳步聲,卻也感覺不出來他在她身邊。

一線光明在她眼前陡然的一見了起來。

她看清楚左手邊有個石臼,裏面似乎擺著油,光線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自己果然是在個空蕩蕩的地方,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塊陰森森的,前方一條甬道曲折無比,也不知道通到哪里,壁上還隱隱的閃著綠光,看來有幾分妖詭。

「這、這到底是哪里?」

「﹂個你的護衛們找不到的地方。」他笑了一笑,回到她身前,「你不會想知道的。」

「你擄走我是死罪,難道你不怕嗎?」她明知威脅沒用,卻忍不住想試試看。

「我怕,只是我很確定他們找不到我,當然也找不到你。」他湊在她耳邊,輕聲說:「等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時,我自然會放你出去。」

「強摘的瓜不甜你不懂嗎?」

「我懂。可是我更加重視你的承諾,你答應過的。」他吻了吻她的耳垂,把她嚇得尖叫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個不顧一切,毫無弱點的男人。

「我也說過我不能確定是真是假,我要秦夏生來鑒定。」

「你沒回答我為什麼你相信他的眼光,你明明恨他。」

「我沒有恨他,我只是不甘心輸他。」這會她只能求d口保了,「秦夏生是、是我哥哥!」

「現在你知道了,我不是東洲王的親生女兒,雖然他愛我有如己出,可我不是他的女兒,這樣你滿生息了吧?」

「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他玩弄著她的秀髮,「我奇怪你居然會是夏生的妹妹。」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當年我娘在秦家當V口頭,她和我爹,也就是秦夏生的爹有了我,可是秦夫人容不了她,硬是將我娘趕走。」

「我娘懷著我又無處可去,一時胡塗便跳河尋了短,結果給我王爺爹爹救起,後來成了王妃。」

「我娘兩年前過世,可是她念念不忘秦夏生的爹,說她這輩子只愛他一個,說她在秦家多麼委屈,我心裏不服氣所以就來了。」

「我要看看我那個狠心又沒用的爹,讓他知道當年不要我們母女,選擇了秦夏生和他娘是錯誤的。」

「我要他知道他錯得多離譜。」她忿忿的說,「算他運氣好死得早,否則我﹂樣也不會放過他的。」

王二輕歎了一口氣,「難怪你要針對夏生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打垮了夏生,證明你比他強,你爹當年要他不要你是錯的,那又怎麼樣?他都已經死了,也看不到了。」

米小行﹂愣,眼眶一紅、眼淚眼著奪眶而出,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個娘到死為止還念念不忘的男人,那個給了她﹂部分生命的男人。

可是秦夏生卻是在他的呵護下長大的。

這並不公平,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那個男人,那個在她還沒出生就拋棄了她的男人。

王二輕輕撫著她的發,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輕柔的說:「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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