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沉洛 -【絕不先說我愛你(不及格戀人之一)】《全文完》

沉洛 - 絕不先說我愛你(不及格戀人之一)

“你交過幾個女朋友不關我的事,幹麼跟我報告?”
“總是要解釋一下嘛,畢竟我想追求你呀,
有些事還是說清楚會比較好,免得被你給誤會了。”
江冬暖承認自己真的很壞。他放話要追求程詠晴,
說好聽是因為她是他喜歡的型,說實話,
只是想氣氣她那個老跟他過不去的弟弟,
聽他的死對頭不甘不願喊他一聲“姊夫”!
他知道自己動機不純,不過這程詠晴也不是省油的燈,
把他的追求視若敝屣,一副迫不得已才勉強答應的樣子,
甚至叫他放馬過來,但是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免得最後被她拒絕了,想不開去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女人真懂得打擊男人的自尊,很會澆他冷水;
但他江冬暖最喜歡面對挑戰,最討厭失敗的滋味。
他有絕對的把握,一定要她俯首稱臣,叫他Honey……
1

評分人數

    • 小璇: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一章

  “Display”,又名“愛現工作室”,在業界頗負盛名,舉凡與“設計”二字沾上邊的,都在其承攬範圍內。

  老闆蘇玲玲是一位年約三十歲的女強人,向來自己擔任面試的主考官,從不假他人之手,站在第一線親自挑選人才。

  而她用人的首要條件,一定得是“男性”,接下來,不是該具備才華  反正目前“愛現”已經有兩位才華洋溢的天才型設計師,不怕被誰砸了招牌  而是“臉蛋”。

  對,沒錯,就是臉蛋、Face。

  因為對美麗的事物有病態的迷戀,所以蘇玲玲無法容忍長相不優的員工成天在眼前晃,因此,她用人的條件有三:

  第一、男性,第二、長相優,第三、身材好。

  儘管這三個條件有多麼羞辱人,曾經傷了多少一心想進入“愛現”工作,無奈外貌不夠出色而被迫淘汰的那些青年才俊們的心;又儘管蘇玲玲被外界視為和“101忠狗”裏頭,對大麥町皮草有著偏執狂的“庫伊拉夫人”無異的變態女人,都無法動搖她篩選員工的嚴苛條件。

  在老闆的嚴格控管下,“愛現工作室”根本是個俊男大本營,約三十人的工作團隊,除了老闆外,清一色是男性。

  要英俊的?有!要帥氣的?有!要俊美的?有!

  書生型、猛男型、美型統統不缺,而且個個身高一七八以上,水準很平均,看起來非常賞心悅目,被外界說成是牛郎公司也不意外。

  而她旗下最、最、最被重用的兩位天才設計師都是她大學時代便熟識的學弟,創業之初被她網羅,與她一起打拚,造就了有業界第一把交椅美稱的“愛現工作室”,因此她對這兩位學弟更是不時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

  譬如此刻

  “詠齊啊,早餐吃過沒有?要不要學姊叫人去買啊?”

  原本一手掌握滑鼠、認真望著液晶螢幕的斯文男人,在聽見這故作娃娃音的甜膩嗓音時,瞬間渾身緊繃,仿佛前線戰場上的大兵進入備戰狀態。

  程詠齊冷淡卻不失禮貌地拒絕了。

  “謝謝學姊,我吃飽了。”他淡瞥一眼螢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心中暗忖:都幾點了,該吃午餐了吧。

  “這樣啊……”蘇玲玲推高鼻樑上那副GUCCI眼鏡,笑得僵硬。唉……詠齊還是這麼不給面子。但即使被拒絕,她還是笑意盈盈。“你……在忙嗎?”

  明知故問。程詠齊平著嗓音回答:“是。”

  好冷喔……

  蘇玲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種自討沒趣的挫敗感。“呃……這樣啊,那學姊不打擾你了啊。”

  老天保佑。要不是為了維持形象,程詠齊真想雙腳跪地膜拜感謝天。

  眼看學姊走向死對頭,他露出有點幸災樂禍的冷笑,等著看好戲。

  “冬暖~~”

  蘇玲玲這一次的聲音更是直逼三歲小女生的稚嫩,聽得整個辦公室的俊男們都直起雞皮疙瘩,只有被喚名字的那個人例外。

  “學姊~~”

  江冬暖聞聲轉頭,露出他招牌電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狹長黑眸因笑意而微彎,把蘇玲玲電得七葷八素,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還是冬暖最好了,對誰都很和善,笑起來真可愛  蘇玲玲兩眼頓時變成紅色愛心,十指交握在胸前膜拜。

  看看冬暖  細長的眉下、微微上揚的眼,嘴角習慣掛著一抹微笑,披散在寬肩上飄逸的黑髮,交錯形成一股陰柔的迷人氣息。擁有如此出色的臉蛋已經夠人神共憤了,偏偏還具備了健康型男模般的勁瘦身材,集老天爺的三千寵愛於一身,簡直令男人愛慕,女人瘋狂。

  正因為他中性美的外型,讓外界對他的性向多所猜疑,卻絲毫不損他的迷人指數;加上冬暖在設計領域的專業程度,表現出色有目共睹,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簡直是無懈可擊、無可挑剔,像極了漫畫裏頭的美男子,哪像冷冰冰的詠齊那般難以靠近,唉……

  “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冬暖你呢?”冬暖真好,好關心她。

  “吃過了。下午要比稿,不吃哪來的力氣。”江冬暖笑著斜瞥向遙遠另一端,那個因自己的注視而臉變得極臭的程詠齊。“你說是嗎?程同學。”

  程詠齊冷哼一聲,逕自做手邊的工作,連半句話都懶得回。下午的比稿,他信心滿滿、勢在必得,無論如何都要把江冬暖那一組給比下去。

  公司內的人早就習慣他們之間彌漫的煙硝味了,所以見怪不怪,還是各忙各的,壓根兒不受影響。

  聽說,江冬暖和程詠齊是大學同學,且從大學時代就不和至今。

  聽說,其實是程詠齊單方面討厭死了江冬暖,討厭他的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一副自命瀟灑、風流倜儻的模樣;而從小到大各方面無往不利的自己,竟然輸給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做事漫不經心的江冬暖好幾次。

  而最令程詠齊無法接受的是,自己曾經心儀的女孩,居然都拜倒在江冬暖的西裝褲下,這更教他對江冬暖恨之入骨,發誓總有一天要江冬暖跪下來向自己求饒!

  在校內不和也就夠了,偏偏出社會後還一起被網羅到學姊公司。原本程詠齊是千百個不願意,但學姊承諾會把座位遠遠隔開,加上學姊開的條件優渥,保證給予創作自由,他才勉為其難答應。

  聽說,進了公司後,公司內部每每舉辦比稿,程詠齊總是全力以赴,就是不想輸給江冬暖,因此兩人之間火藥味極重,競爭意味濃厚。

  總之,以上統統是聽說。

  “冬暖,那你準備得怎麼樣了?都OK了嗎?”蘇玲玲一手倚在江冬暖的寬肩上,離他好近好近,不忘偷吃幾口豆腐。唉呀,有什麼關係嘛,這是身為老闆該享受的福利啊!

  對程詠齊的冷臉不以為意,江冬暖挑高一道眉,還是笑咪咪地。“準備得差不多了。”

  蘇玲玲一手攀著江冬暖的肩膀,另一手握拳替他打氣。“那……加油喔,學姊等著看喔!”

  “謝謝學姊。”大方再附贈一抹燦笑,送走暈陶陶的老闆。江冬暖十指交叉,雙手高舉過頭,伸了伸懶腰,懶洋洋地瞥了眼現在時間……

  抽煙時間到。

  他拿起抽屜裏的香煙和打火機,離開了座位。

  * * * * * * *

  “丫頭,你要出門了嗎?”

  屋內傳來鄉音極重、聲如洪鐘的呼喚,喊住了門外頭戴安全帽,跨坐在復古打檔摩托車上,正準備發動車子的人。

  程詠晴拿下和摩托車同色系的全罩式安全帽,有點無奈地翻白眼。“老爸,我都坐在摩托車上,安全帽也戴上了,不是要出門,難不成是做好看的?”

  程爸爸揚高手裏的牛皮紙袋。“你幫小齊送這個東西去公司唄,他昨天看到很晚,應該很重要,如果要用到就糟糕啦!”

  “爸,這不像是程詠齊會做的事好不好?如果他沒帶去,一定是用不到,而不是忘記了。”她那個雙胞胎弟弟是個像機器人一樣的科技怪物,丟三落四、忘東忘西絕對不是他的風格,這點程詠晴很有把握。

  “你還是給他送去,反正你也閑閑沒事做。”程爸爸跟女兒大眼瞪小眼。

  “什麼叫﹃反正你也閑閑沒事做﹄?我也有大事業要忙的好不好?而且我最近忙翻了!”程詠晴嚴正抗議。

  “我看你每天摩托車騎了趴趴走,跟不良少年、飆車集團一樣,你該不會在忙什麼壞勾當唄?”程爸爸一臉狐疑。

  “想像力真豐富啊!我都幾歲了,還把我歸類為不良少年、飆車集團……”程詠晴越聽越不爽,索性不說了,一把從父親手裏搶過牛皮紙袋,往胸前夾克裏一塞,拉起高領拉鏈,戴上安全帽,扔下一句:“不說了,我這不良少年要去飆車了。”

  然後她發動引擎,噗噗騎走,只留下一陣陣的黑煙,沒聽見程爸爸看著她的背影碎碎念:“唉,這個孩子,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眼看女兒消失在巷口,程爸爸望著天空,感歎地道:“唉……老伴,都怪你走得這麼早,孩子統統由我帶,結果呢,女兒不安分,像個男孩子,偏偏兒子又怪裏怪氣的。唉……孩子們變成這樣,你多少也要負點責任啊!”

  騎遠了的程詠晴也在心裏不斷咕噥。

  跟品學兼優的弟弟比起來,她是活得比較不積極、比較漫不經心、凡事得過且過沒錯,但老爸說話也不必這麼傷人吧?最好是把他如花似玉的女兒說成不良少年、最好她是飆車集團啦!

  抱怨了一番,她忍不住加快油門。

  她熟練的技術已到達人車一體的程度,在臺北街頭呼嘯而過。風陣陣迎面吹來,秋季暖陽透過行道樹的葉片縫隙灑落,溫暖宜人,好舒服啊……

  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何苦要活得錙銖必較,凡事全力以赴呢?像她程詠晴的人生哲學就是悠閒過一輩子,最好到老都還很悠閒,不用打卡上下班,過那朝九晚五的悲慘生活;錢嘛,夠花即可,不必太多。

  可是每個聽過的人都會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她是火星來的一樣。拜託,真正的外星人是她弟弟好嗎?

  為了達到自己的人生目標,最近她拿出畢生的少少積蓄,和出身富豪之家的好姊妹合開了一間咖啡簡餐館,這麼一來,她果然如願過著閒適的生活,不必老是和時間賽跑,哈哈哈……

  就在程詠晴洋洋得意的時候,已經到了老弟任職的“愛現”所在大樓。

  她拿下安全帽,甩了甩一頭烏黑長髮,一手遮在眉間,抬頭仰望著這棟外觀閃亮亮的辦公大廈。

  “在這裏頭上班,和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有什麼不一樣?程詠齊在想什麼……”性喜不受拘束的程詠晴很難理解,於是撇撇嘴,不以為然。

  看了下腕上的表,快到了店裏忙碌的用餐時段,還是快把囉唆老爸交代的事辦妥吧,也許店裏需要她。

  把車停妥後,程詠晴往大樓門口走去,及時進入不斷轉動的旋轉門內。

  她拿出塞在夾克裏面的牛皮紙袋,忍不住好奇心,把裏頭的紙張抽出來打量一番,腳步還是配合著旋轉門移動。

  轉轉轉、轉轉轉……

  程詠晴步出旋轉門後,低頭往電梯方向走,同時把紙張塞回牛皮紙袋裏。她太專注於手上的動作,沒注意有人迎面而來,不小心擦撞到她的手肘

  “呀!”她低叫一聲,一個沒拿穩,紙張散了滿地。

  她反應很快,連忙蹲下身撿拾,嘴裏不住嘀咕:“有沒有長眼啊?真是的……是盲人同胞我就原諒你。”

  “很可惜,我不是。”

  對方含笑的輕暖嗓音從天而降,引起程詠晴的注意。

  她直覺抬頭望去,對方卻在同時蹲下,修長的指頭拾起散落在地面上的其中一張紙。

  男人捏著紙張一角,拿到眼前端詳,嗓音陡降了好幾度。“你怎麼會有這些圖?”

  他徐緩起身,程詠晴趕緊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上下掃視眼前的人。

  好高大的男人。在周遭親朋好友當中,她一七○的身高算是高人一等了,老弟也不過一七八,而這個男人……他的身高讓她無端端產生了無形的壓迫感,有沒有搞錯啊?他到底多高?

  程詠晴的視線一落在他臉上,馬上雙眼為之一亮

  嗯,他的外型……很特別,該怎麼說呢……

  一般男人蓄著披肩長髮,好看的沒幾個,但這人卻意外適合這種髮型,細眉、狹長上揚的眼,薄唇邊隱約噙著一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整個人光芒四射,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穿著一件白底、藍色細條紋襯衫,胸前漏了兩、三顆扣子沒有扣上,精壯胸膛隱約可見。袖子隨意卷至手肘,襯衫雖然沒紮進褲腰,不夠正式,但配上包裹著長腿的水洗牛仔褲卻顯得異常協調;褲腰上還懸掛著一條銀色裝飾墜煉,腳上則是一雙白色Y3的運動休閒鞋,是種很隨興又不失禮的裝扮。

  雖然他的外型很優秀、很搶眼,但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唉,都怪她是“外貌協會會員”,注重外貌過於一切,難免為帥哥失了魂。

  程詠晴雖然難掩驚豔,還是察覺到他的語氣不若剛才輕鬆含笑,反而瞬間轉冷,帶點質問意味。她不由自主地乖乖回答:“不是我的,是我弟弟的。”

  “弟弟?”他興致高昂地揚起眉。

  這些圖分明是公司下午比稿要用的,而參與比稿的有兩組,一組是他,一組是程詠齊。這些圖他確認不是出自他的手,而這位小姐說圖是她弟弟的,這麼說來……她是程詠齊的姊姊?原來陰陽怪氣的程詠齊不是孤兒,他也有家人啊……

  沒想到出來抽根煙,還可以撞到程同學的姊姊?真是巧啊。他露出興味盎然的笑。

  程詠晴不斷暗咒自己的輕忽大意。

  莫名其妙,他問她就要答嗎?傻不隆咚的啊你!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不是壞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喔,還是快走吧,程詠晴。

  她輕撇嘴角,很快地蹲下身,把地上剩餘的紙張撿完後,不想浪費時間,轉身就要走,可是走了幾步卻被人喊住。

  “程小姐。”

  他怎麼知道她姓程?程詠晴迅速回頭,眼神肢體都帶著防備,沒有出聲回答。

  江冬暖踱著閒適步伐來到她面前,笑意重新上了嘴角。“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詠齊的姊姊吧?”

  程詠晴瞠大了眼,很是驚訝。“你認識詠齊?”

  “我們同公司。”

  江冬暖回答的同時,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嚴格來說,她的五官不夠細緻,濃眉大眼,頗具英氣;鼻尖挺翹,看來有些刁鑽,不過點上淡淡唇蜜的紅唇豐潤甜美,奇異地中和了英氣和刁鑽,一頭烏黑的長長髮絲傾瀉而下,又增添了些柔和的氣質。

  雖然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金屬龐克風T恤,外罩桃紅色運動夾克,搭配一件迷彩長褲和帆布鞋,卻仍不掩那一身勻稱的體態、修長的身段,說起來算是個性美女。

  她的容貌跟她弟弟程詠齊一點都不像,看起來活力四射的她,比起陰森森的程詠齊還要可愛、順眼多了。

  “是嗎?這麼巧,為什麼你知道我是詠齊的姊姊?”知道他是弟弟同事的當下,她的防備也統統撤掉了。詠齊的同事嘛!

  “這些圖……我也參與設計。”是下午比稿要用的原稿,當然,他和程詠齊是不同組的,但這沒必要開誠佈公地說。

  “難怪你知道。那真是太好了!”程詠晴沒想太多,便把牛皮紙袋塞進他手裏。“這樣我就不用上樓啦,你替我轉交好嗎?”附贈一抹有求於人時慣於展露的陽光美少女笑容。

  “嗯……這個嘛……”江冬暖擺出沉吟貌。不是他小氣,而是程詠齊會不怎麼高興喔!程詠齊這個姊姊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視他如仇敵吧,所以才會大方把原稿交給他。

  “你說什麼?”

  江冬暖心思一轉,揚揚手中的牛皮紙袋,爽快答應。“沒問題。”

  “那就謝謝嘍!拜拜!”程詠晴把夾克拉鏈拉上,一手插進口袋,一手朝他揮了揮,轉頭要走。

  “等等。”

  程詠晴回頭,一頭烏絲像拍洗髮精廣告一樣呈現圓弧狀甩開。“還有事嗎?”

  江冬暖露出招牌笑容,電力全開。“幫你轉交,可以交換你的名字嗎?”

  她轉了轉眼珠,不知道動了什麼念頭,接著才幾個大步回到他面前。

  “當然可以,我叫程詠晴,這是我的名片。”從皮夾裏抽出紙片,先翻到有店名、位址和電話的正面。“喏,這是我和朋友開的店,有空來捧場,名片不要亂丟,後面可是VIP卡喔!”

  將紙片翻面,後面赫然畫著她個人的漫畫頭像,咧著大大的嘴比“YA”,頭像旁邊寫著「憑卡八五折”,最下麵則是她卡通式的簽名。

  江冬暖從名片上抬眸笑望著一臉正經的她。“真的憑卡八五折?”

  “本人親筆畫押,假不了,限量十張呢。”她好得意。

  “哦~~原來如此。”他裝出受寵若驚貌。“那麼……去店裏就找得到你?”

  這話中意味夠明顯了吧?江冬暖好整以暇地笑看她,期待著她也許羞澀、也許不知該如何回應的反應。

  程詠晴反而聳聳肩,不置可否地道:“那就看你來得勤不勤嘍!”她點點手腕上的表。“趕時間,想繼續聊記得來捧場,拜!”

  她沒一會兒就消失在旋轉門後,像一陣風,也同時說明了她大方爽朗、不拖泥帶水的個性。

  果然  江冬暖跟著她後面走出大門,卻已不見她身影。

  選了個微風輕吹的角落,他拿出香煙和打火機,逕自吞雲吐霧起來,毫不在意多少路人頻頻回首偷看他。

  沒想到程同學居然有這麼個姊姊……

  叼著煙的薄唇露出有點壞的笑容。

  要是被程詠齊知道他無意間和程姊姊認識,不知道會怎麼樣喔?

  * * * * * * *

  抽完一根煙,風也吹了,把程詠齊的設計圖統統看過了,江冬暖這才拎著牛皮紙袋上樓,直接來到程詠齊辦公桌旁。

  “這什麼?”宿敵一靠近,程詠齊渾身緊繃,斯文臉龐頓時化為冷硬,仿佛隨時要開火。

  “你的設計圖。”江冬暖把牛皮紙袋扔在桌上。

  程詠齊抽出裏頭的紙張一看,臉色大變,要不是用盡了全身的自製力,他恐怕已經驚慌地從椅子裏跳起來了。

  “怎麼會在你那裏”

  “我撿到的。”看他驚慌失措,江冬暖倒是很樂,被牛仔褲包裹著的性感窄臀斜倚在死敵的辦公桌沿,還雙手抱胸,一派不溫不火。

  “不可能!”程詠齊惡狠狠地反駁。

  江冬暖大掌一攤,挑挑眉。“資優生好聰明哦!”看他臉色更臭,才微笑道:“你姊姊拿給我,托我轉交的。”看他一臉懷疑,隨即拿出名片在他面前晃啊晃。“這下相信了嗎?你姊給我的VIP卡。”

  可惡,那可笑的漫畫人物的確是程詠晴的真跡。程詠齊隱隱握緊拳頭,壓抑低吼:“這麼說……這些圖你都看過了?”

  “看過了。”美男子聳聳肩。

  “還真大方地承認啊……”他咬牙。這只是初稿的版本,所以他才沒帶進公司,但再怎麼說,都還是完稿的雛型圖啊,這卑鄙小人江冬暖要是剽竊他這組的創意怎麼辦?該死的……

  江冬暖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還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不過程同學你放心,我絕對沒有要拷貝你這組的創意,只不過嘛……再怎麼看,我還是覺得我這組勝算比較大欸。”

  “少說大話,江冬暖,不到最後關頭,誰生誰死還不知道!”程詠齊氣不過地撂下狠話,還不忘拂了拂被江冬暖拍過的地方,顯示他的不屑。

  他以為他在武林決鬥嗎?還誰生誰死呢,呿!他江冬暖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才不來決鬥那一套。

  程詠齊斯文的臉一下子脹紅一下子轉白,江冬暖是越看越有趣。

  他歎了口氣,儘管心中覺得自己殘忍,但是,為了看看程同學能壓下怒氣到什麼時候,一切殘忍都是值得的。

  “程同學,告訴你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程詠齊連頭都不轉。他現在心情蕩到谷底,根本不想知道好嗎?

  “我覺得你姊是個大美人,正好是我喜歡的型,如果沒意外的話,不久之後,你就要叫我一聲姊夫嘍!”江冬暖扔下炸彈後,笑呵呵地離開。

  還坐在原位的程詠齊則捏緊了拳頭,一張臉脹得火紅,與爐子上的水壺無異,整個人沸騰啦……

TOP

第二章

  隱藏在東區某條小巷弄裏頭的小餐館——“Lilysea”,隱藏在一片小花園後的店面小小一間,以原木裝璜,很像童話故事裏頭隱藏在森林中的小木屋,內部又像是木造的洞穴,裏裏外外的佈置都走童話風格。

  不僅如此,年輕工讀生的穿著打扮更是夢幻,有天使、女巫、公主,男工讀生則是打扮成騎士和王子,因此吸引許多女性顧客上門。

  週六的午餐時段,小小的店面高朋滿座,幾乎座無虛席,預約名單排到晚上,足見生意之好。

  忙碌雖忙碌,但今天餐館裏頭的女工讀生們全都臉紅紅、心怦怦跳個不停,仿佛是戀愛中患得患失的少女。

  “天哪!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了!”打扮成天使的美美捧著紅燙的雙頰,很戲劇化地嚷嚷,使得她背上的那對天使翅膀也跟著上下晃個不停。

  “你想獨佔他嗎?太自私了,你從哪一點以為你勝券在握?”一旁也被某位男客電到的女巫小A可不太開心了。

  “就是說啊!是大家一起發現他的耶!公平競爭、公平競爭啦!”小公主裝扮的雪麗介入怒火交織的兩個女生之間,替自己爭取權益。

  三個女工讀生聚在廚房一起嘰嘰喳喳,音量之大,連廚房裏頭的大師傅都快受不了。

  “詠晴,你可不可以叫她們安靜一點?有沒有公德心啊?我還要不要煮菜啊?!”廚師虎哥皺著眉頭,怒氣衝衝地,再加上從他挽起的兩隻袖子延伸出來的刺青,整個畫面看起來更加恐怖,跟黑社會大哥發飆一樣。

  程詠晴原本在廚房切切洗洗,忙得不可開交,突然之間被虎哥點名,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才剛抬起頭,三個嬌滴滴的女工讀生卻統統朝她圍繞過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讓誰!

  “晴姊,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公平競爭?”

  “要公平競爭可以啊!是我先幫他開門帶位的,我可以有優先權吧?”

  “你!陳美美,你該不會要去跟他要電話吧?無恥!”

  “誰無恥啊,方小A……”

  “就你啊還有誰……”

  程詠晴被這群麻雀吵得頭昏腦脹,根本無法思考。

  “停!”她瞪圓了眼,高舉手中的菜刀,介入三人之間出面調停,成功讓三隻麻雀乖乖閉上嘴,畢竟刀子不長眼。

  看了爭得面紅耳赤的三人一眼,她無奈地問:“你們三個是怎麼啦?外面客滿耶,你們居然窩在這裏吵架?不是我威脅你們,要是被葦如發現,你們皮就繃緊一點!”罵完人繼續切切切、洗洗洗。

  三個小女生這才知道要擔心,東張西望了下,沒瞧見那個看似慵懶、實則精明厲害的美麗女老闆,於是又不以為意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晴姊,五桌有一個超優質型男,獨坐喔,一個人喔!”小A的眼睛射出兩枚紅色愛心。

  “我們為了誰要去幫他點餐搶破頭,大家都想跟他接觸嘛,先搶先贏。”最靠近門邊的美美手裏握著筆和點餐單,背後的翅膀掮啊掮的,一副蓄勢待發、蠢蠢欲動的樣子。

  雪麗扯住美美的手臂,不讓她偷跑。“美美,你最好不要作弊喔,猜拳,公平競爭,誰贏誰去幫他點餐。”

  “什麼?猜拳?”小A非常不想用這種方式來決定勝負。

  程詠晴冷眼看著這三個七年級中段班的學生爭得你死我活,根本不把她這個二老闆看在眼裏。

  菜刀一扔,她不動聲色地任她們爭吵,只涼涼丟下一句:“你們都別搶,我去。”

  把手洗淨,程詠晴穿著圍裙走出廚房,不理會後面那三個妹妹的慘叫聲,鎖定目標來到五桌。

  靠窗的位置,身材高大的男人獨坐.他的臉被Menu遮住了,她只注意到他拿著Menu的修長手指……

  噢,她對手指修長的男人有一種迷戀,只是……不知道這位先生的長相是否和他的手一樣好看?

  帶著期待在五桌旁站定,程詠晴收斂心神,笑容可掬地問:“先生,請問可以幫您點餐了嗎?”

  對方放下Menu抬眸,沖著她露出一張帶笑的迷人俊臉。“嗨!”

  程詠晴一時目眩神迷,連忙定睛一看——是他?!

  這個男人搶眼的外型,即使只見過一次,也令人過目難忘。可同時間,前幾天弟弟程詠齊說的話突然浮現——

  “你最好小心一點,江冬暖是個小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今天他放話要追你,目的只是要打擊我,給我難看而已,你別以為他當真看上你。”

  她還記得詠齊提到江冬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深惡痛絕。原來詠齊和他從大學時代起就是死敵,長年不和至今。

  程詠晴聽了只覺得莫名其妙。神經病!他們之間的戰爭關她程詠晴屁事,為什麼要無端牽扯到她?!

  認識他的那一天給他名片,只是單純想幫餐廳拉點生意,沒想到他真的找上門來,難道詠齊的警告是真的?

  就算江冬暖真的很有魅力,被他追求確實是一項殊榮,可是她絕不能忍受自己成為別人的籌碼。真是夠了,別想把她捲入這個無聊的遊戲裏面!

  此刻,初見他當天的驚豔分數,全被程詠晴扣光光了。

  “喔……是你啊。”她的意興闌珊全表現在臉上。原來就是他,把工讀生弄得心神不寧、魂不守捨,工作都不想做了,現在她只覺得江冬暖十分可惡,可惡到面目可憎!

  真冷淡啊……江冬暖撇唇一笑,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是啊!能得到限量的VIP卡,不來太可惜了。”

  今天她身穿有著蕾絲和可愛貓咪圖案的圍裙,頭髮全往後紮成馬尾,露出整張清爽的臉蛋,配上濃眉大眼,令人見了神清氣爽、心曠神恰。

  可惜……這位小姐臉色不大好,和認識當天笑意盈盈的模樣差真多,該不會是程詠齊和她說了什麼吧?江冬暖挑了挑眉,眼角上揚的黑眸饒富興味地瞅著她。

  “先生,我先幫你點餐吧。”程詠晴懶得和他多說,連看他一眼都沒有,打開點餐單,一手執筆,想要速戰速決。

  今天是假日,餐廳很忙,她沒空跟他瞎扯。

  “我不叫先生,我叫江冬暖。”他痞痞一笑,自我介紹。

  “我知道。”剛不耐煩地沖口而出,程詠晴就後悔了。她暗暗握拳,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麼說來……程同學向你提過我嘍?”他一副“逮到你了”的勝利表情,看得她牙癢癢。

  好吧,既然這樣,就趁這個機會講清楚說明白,她不想當他們之間的炮灰。

  程詠晴略眯起眼,一字一句緩緩地說:“是啊,他是提過你,連你是怎麼樣的人全都說了呢。”言下之意就是:本小姐早知道你是怎樣的人,識相的話就別來煩我了。

  “哦?程同學是怎麼說的?”這點江冬暖倒是很感興趣。

  程詠晴沒察覺到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入他的圈套,無意問和他“相談甚歡”起來。

  她邊講邊拿筆戳著手上的點餐單。“他說你花心成性、用情不專、四處放電、交往複雜、報復心重,最重要的是,他要我小心你這個人,跟你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完畢。

  “花心成性?用情不專?”江冬暖面露困惑之色。”還好吧,我只交過三個女朋友耶!把我說成這樣會不會太嚴重了,根本是誹謗我。”

  喔,該死的,他一臉無辜的模樣還真的會殺死一群女人。

  程詠晴在心底低咒了幾句,才沒好氣地哼道:“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又不關我的事,幹麼跟我報告?”

  “總是要解釋一下嘛,畢竟……”他耐人尋味地打住。

  “怎樣?”她斜睨他。

  “畢竟我想追求你呀,有些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免得被你給誤會了。“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想追求我啊?”程詠晴朝他假笑一下。

  “你不需要現在回答,可以慢慢考慮沒關係。”江冬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動作慢條斯理的,熱烈眼神卻未曾離開過她。

  “可是我現在就想拒絕你呢!”她笑咪咪地。

  “拒絕總有理由吧?為什麼我會無故被三振?我甚至還沒開始展開追求呢!”他含笑抗議。

  “要我說得更清楚些嗎?”發現周圍的客人不時對這裏投以側目,程詠晴選擇在他對面坐下,低調地道:“江冬暖先生,你跟程詠齊之間的恩怨不關我的事,不要拿我開刀。再說得明白一點,我對你一點好感都沒有,不可能會喜歡你,更不可能接受你的追求,所以,你還是省省吧!我話都說得明明白白了,我看你也不用點餐了,還有人在等位子呢,請你讓位吧!”

  連珠炮似的說完,程詠晴收拾桌上的菜單和點餐單,起身走人,率性得如同她爽朗的性格。

  江冬暖眼明手快地拉住她,俊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帶點不服氣地問:“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會愛上我?”

  程詠晴不懷好意一笑,掙脫他的手,回過身,在他臉頰上拍了拍,語帶調況。“你就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有信心啊?萬人迷先生。”說完,她便走了。

  儘管左邊臉頰都被她拍紅了,江冬暖還是不放棄,毫不羞赧地對著她的背影揚聲說道:“程詠晴,我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你可以考慮看看,我還會再來的。”

  周圍聞聲投射過來的注視,讓程詠晴一陣光火。

  他是說夠了沒有?巴不得讓所有人都聽到嗎?!

  程詠晴選擇充耳不聞,逕自逃回廚房,沒發現好友兼“LilySea”的大股東也在看著這一幕。

  江冬暖看著那個氣衝衝的背影:心底難免有著小小懊惱。

  畢竟他都在程詠齊面前撂下狠話了,萬一他真的失敗,鍛羽而歸,程詠齊八成會笑掉大牙吧?他怎麼可能讓那種事發生呢?

  只是,他跟程詠齊之間的恩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在意的是程詠晴。

  一開始會注意到她,的確因為她是程詠齊的姊姊,可是現在,原先的動機已經有所動搖,真正引起他興趣的,純粹是“她”這個人。

  在女性面前,他從未失敗過。他知道自己的優勢,也十分擅於利用,他懂得什麼時候該微笑,什麼時候要露出無辜的神情,什麼時候又該強勢一點、有侵略性一點,撩撥一下,逗得女生心癢癢的。從沒有一個女性會對他不假辭色,甚至巴不得他快點在眼前消失。她絲毫不留情面與直接,多少傷了他的男性自尊,也成功地打擊他。

  不過,這樣只是激起了他的鬥志跟決心。她若以為他會就此打退堂鼓,那就大錯特錯了。他絕不是個輕言放棄的男人,何況——

  他江冬暖最喜歡面對挑戰,而程詠晴就是他遇過最大的挑戰。

  * * * * * * *

  “晴姐,你跟他認識?”

  “怎麼認識的?他叫什麼名字?幾年次?”

  “好好喔~~晴姊竟然認識他~~幫我要電話!”

  才剛回廚房,三隻麻雀又一擁而上,在程詠晴耳邊嘰嘰喳喳,讓她原本就烏雲密佈的心情變成雷雨交加。

  “限你們一分鐘離開我的視線,否則別怪我取消這個月的獎金。”她才剛冷冷宣佈完,三隻麻雀頓時飛得不見蹤影,總算還廚房一個安靜的空間。

  不過,這份安靜並沒有維持太久,程詠晴就聽見好友顏葦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詠晴,我都看到了哦!”送上一杯親手煮的咖啡。

  “看到什麼?”她接過咖啡,瞄了顏葦如一眼,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剛剛和江冬暖一番激鬥,消耗掉她不少能量。

  “你跟長髮男啊!”顏葦如撥了撥一頭蓬鬆柔軟的大鬈發,纖細的身軀斜倚在不銹鋼調理桌邊,擁有細緻五官的臉龐上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

  “顏葦如,我在店裏被人騷擾,你還笑得出來?有沒有良心啊你。”程詠晴忍下莊抱怨。

  “你認識他?”

  程詠晴喝了一口咖啡,點點頭。“前幾天我拿資料到公司給我弟,他撞到我,我手上的資料掉滿地,他幫我撿起來,然後不小心就認識了。”

  顏葦如杏眼圓瞠,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很偶像劇嘛,在拍戲啊~~”

  “咦,你話裏有酸味喔!”程詠晴總算笑了。

  “是啊,我快酸死了。”其實是疑惑得要死!顏葦如打鐵趁熱,繼續說道:“程詠晴,不過認識幾天,人家就上門來,我看他八成對你有企圖吧。”

  說到這個程詠晴就有氣。她義憤填膺地把江冬暖打算做的事統統說出來。“……你說,為了報復我弟而追我,過不過分、傷不傷人、無不無聊!我才懶得理他咧!”

  顏葦如天外飛來一句。“那個傢伙……是個風流成性的花花大少喔。”

  “咦?你認識他?”這句話程詠晴原封不動地回送好友。

  “聽過‘大江南北貨運公司’嗎?”

  “聽過,還滿有名約啊。”

  “江冬暖是‘大江南北’的小開。”她在一些場合與江冬暖碰過面,他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顏葦如有自信不可能認錯。

  “那傢伙是小開?有,有像,一副沒吃過苦的樣子,還自命下凡、驕傲自大……”程詠晴喃喃說著點頭。葦如出身上流社會,會知道這些並不意外。

  顏葦如才不管好友在嘟囔什麼,像說上癮了似的續道:“他媽媽是江家三姨太,他還有個弟弟,因為江家大媽、二媽生的全是女兒,沒一個能做事,江老頭只好把希望全寄託在兩個兒子身上。偏偏天不從人願,江冬暖跑去學設計,想來是不打算繼承家裏了,而他弟弟更絕,居然到“大江南北”的死對頭‘縱橫天下貨運’去上班,存心氣死他老爸嘛!”

  程詠晴也聽出一點興趣了,還加入討論。“這麼說來……他花心成性,是遺傳到他老爸嘍?”

  “有其父必有其子吧。咽……可是這麼說也不對,應該是說,江冬暖把他爸的花心全繼承了。因為聽說他弟弟不近女色,潔身自愛到被懷疑是同志呢。”

  “好八卦喔。”程詠晴不住竊笑。

  突然,顏葦如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其實,答應江冬暖也沒什麼不好啊。”

  “什麼?答應他?!”程詠晴張大嘴。

  “幹麼這麼驚訝?”顏葦如雙手環胸,杏眼轉了轉,不知在盤算什麼。“雖然江冬暖是花花公子沒錯,但是話說回來,他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優質男人。詠晴,長這麼大,你還沒被這種活色生香的大帥哥追求過吧?”

  嗚,葦如的話真傷人。程詠晴扁著嘴道:“是、是沒錯啦……”沒辦法,從小到大,她喜歡上的都是俊男帥哥,偏偏那種類型的都不會喜歡她:而喜歡上她的,卻大多是豬頭,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顏葦如兩手一攤。“那就對了,反正你都單身這麼久了,又是外貌協會會員,何不就答應他呢?雖然他會對你有興趣的動機是很詭異啦,但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嘛,就放開心胸、感受被帥哥追求的滋味,看他會使出怎麼樣的十八般武藝來追求你,如果到最後你還是沒被打動,就跟他說拜拜嘛!”

  被好友這麼一慫恿,程詠晴有些遲疑了。

  “你自己好好考慮看看吧,我只下過給你一點意見而已。”顏葦如兩手高舉,伸了伸懶腰。“不說了,我要去櫃檯坐著收錢了,你慢慢忙啊。”

  好友離開後,廚房裏只剩下抽油煙機和虎哥翻炒食物時鍋鏟磨擦產生的聲音,程詠晴重新開始手上的切菜動作,腦中則認真地思考好友的話。

  也許……她可以嘗試看看?

  “哇!”程詠晴手上的菜刀一滑,差點沒切到自己的手指。她捧著倖存的左手,思緒越飄越遠。

  唉呀!都怪葦如戳中她的死穴——沒談過戀愛、沒被優質帥哥追求過——才會害她心神下寧。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會愛上我?

  江冬暖的話伴隨著他慣有的笑容同時浮現腦海,程詠晴驚恐地睜大眼。

  噢,老天!她居然認真地在考慮這件事?

  * * * * * * *

  隔兩天,“LilySea”的週一下午茶時間。由於是平日,又是離峰時段,店裏人潮稀稀落落,也不見顏葦如的人影。

  眼看沒什麼客人,程詠晴乾脆讓幾個工讀生窩在廚房吃吃點心、休息片刻,店面就由她來看顧。

  櫃檯裏,程詠晴坐著翻看報紙打發時間,就在這個冷門時段,木門被推開的聲響,伴隨著風鈴聲傳來,她知道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臨!”她很快地自櫃檯內站起身,微笑喊道。

  “哈囉,今天真有朝氣。”

  “又是你!”她瞪圓了眼,一時間無法反應。還以為那天過後,他就不會再來了呢~~呃,她在慶倖什麼?

  江冬暖筆直地朝櫃檯走來,一手靠在臺面上,嘴角習慣性地噙著一抹令人舒服的微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嘴上倒不忘先聲奪人。

  “我是來用餐的。”意思就是,他是客人、客人!沒有老闆會趕客人的。

  “抱歉,本店的用餐時間已過,現在是下午茶時間,只供應茶點喔。”被他這麼注視,程詠晴表面上冷冷淡淡,其實心裏悄悄掀起波濤。可惡,都是前兩天聽葦如說了那些話啦,現在見了他,感覺有點怪怪的……

  “用餐時間已過?”江冬暖難得瞪大眼,然後神情一變,不知為何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地。“可是我中午工作到現在還沒吃耶。”

  噢,要死了,他幹麼露出那種像是被遺棄後、捱餓了很久的可愛小狗表情?

  程詠晴一時沒有防備,感覺胸坎間被重重撞擊了下,當場心軟了,原本嘴裏的冷言冷語統統吞回肚子裏,眼裏隱約洩漏了異樣情緒。

  竟然擺出弱小姿態博取同情,讓她拒絕不了他的邀約請求,偏偏自己又下爭氣,立場不夠堅定,不由自主地屈服,中了他的計,還被牽著鼻子走,可惡啊~~

  “好餓喔!”江冬暖一手摸著肚子,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向來低沉的嗓音此刻變得軟綿綿的,一副快餓暈了的樣子。

  程詠晴心中的理智與情感拔河完畢。

  “你不太像是會認真工作的人,從你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裏就看得出來。”雖然嘲弄地哼道,她還是幫他帶位,等他坐定後,把菜單遞給他。

  成功達陣後,江冬暖大刺刺地坐在位子裏,一手撫著自己光潔的下顎。“會嗎?不要看我好像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不管面對工作還是感情,我都是全力以赴的喔!”說完還朝她眨眨眼,語帶暗示。

  還給她拋媚眼……噢,你絕對不能被影響!程詠晴深吸了口氣,一個正色。“先生要點些什麼?”

  “有沒有推薦的?”他的目光不看菜單,反而直笑地瞅著她。

  程詠晴被他直勾勾地盯著,難免不自在,尤其是他那雙仿佛無時無刻都在放電似的黑眸,莫名惹得她心神不定。

  “咳咳!”她要自己保持清醒,很公式化地問:“要我幫您推薦嗎?”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她收起菜單,大眼中閃過一絲頑皮光芒。“那就交給我幫您準備了。”末了,送出一抹令他猜不透的微笑。

  她的笑容是很甜美、很陽光,但不知道為什麼竟讓他感覺一陣涼颼颼的。是錯覺吧,只是冷氣開太強。江冬暖這麼安慰自己。

  沒有多久,餐點陸陸續續上來了。

  沒錯,就是“陸陸續續”。

  他明明只有一個人,可是餐點卻是三人份,擺滿了原本就不大的桌面,誇張得讓鄰桌客人都不由得側目。

  江冬暖望著滿桌子的食物呆了呆,總算意會到她臨去之前那抹讓他感到一股涼意的笑是為何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她是故意整他的。

  “不是說現在是下午茶時間,不供應餐點嗎?”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給你的特別待遇啊,只有你才有的哦!”程詠晴把託盤抱在胸前,滿意地看著他鮮有的怪異表情,心裏好不得意。

  江冬暖的視線從桌上的佳餚,緩緩移到她臉上,見她洋洋得意地笑著,眸色瞬間變得柔軟,唇邊的笑也好溫柔。

  “可以陪我坐一下嗎?”

  程詠晴沒料到他會提出邀請,先是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反應,接著才支支吾吾地道:“啊?可是……我……”

  “反正又沒什麼客人,就陪我一下嘛!”

  又來了又來了,他又擺出那種熱切懇求的表情……程詠晴快受不了。剛好這時候工讀生都摸完魚出來了,她的確很有空。

  理智與感情再一次拔河。

  最後,她還是如他所願,慢吞吞地在他對面坐下,背部緊貼椅背,不敢靠他太近,表情有些彆扭。

  客人永遠是對的……程詠晴用了一個世紀爛理由說服自己。

  沒想到她竟然答應留下來,江冬暖眯著眼,笑得燦爛生輝,差點讓人睜不開眼。“那我開動了。”說完拆開免洗筷,開始用餐。

  他大吃大喝、雙頰被食物塞得鼓起來的模樣,好像桌上那些食物是什麼山珍海味似的。

  是下是只要人長得好看,就連狼吞虎嚥,看起來也覺得“好可愛”?

  程詠晴的身體緩緩往前靠,單手托腮,隔著一張小小的桌子打量對面的長髮男子,再一次讚歎。

  他果然是個得天獨厚的天之驕於,不僅長得不賴、身材高姚、發質又好,連皮肩都平整到看不見毛細孔。

  他是不是都偷用SK-2啊?哼,這傢伙果然是女性的天敵!

  江冬暖剛解決完一盤炒飯,拾起頭,就看她望著自己發傻,看起來呆呆的,他不禁停下繼續進攻下一盤的動作。

  “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程詠晴猛然回神,愣愣地與他對看。“什麼?”

  “哦~~”江冬暖抿唇一笑。“是不是認真在思考我的提議啊?”

  她盯著他的臉,突然噴笑出聲。

  “這麼好笑?”他一臉納悶。

  “我是在思考……你要帶便當去哪裡……”他表情納悶的俊臉,配上殘留在嘴唇邊的飯粒,還真是可愛又可笑。程詠晴抱著肚子笑個下停。

  “帶便當?”他更不明了。

  “這個啦!”她伸手越過桌面,往他臉上一點,然後把飯粒亮在他眼前。“都幾歲了,吃飯還會帶便當。”

  “你看,我隨便吃個飯都能逗你開心,只要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讓你天天笑口常開。”

  他自信滿滿的樣子,還真是有說服力。程詠晴陷入沉思。

  坦白說,初見他時,的確對外在條件優異的他驚為天人,第一印象其實是不壞的,只是後來知道他追求自己是別有目的,就把好印象都扣光了。但是那天和葦如聊過之後,多少有點小小地心動了。

  根本沒談過戀愛的自己,難得有個這麼優秀的男人主動追求,放棄這個機會是不是太可惜了?尤其,身為外貌協會的一員,實在不想錯過這種天降恩賜的機會……

  再說,答應被追求,又不是答應交往,他動機不良,她就好好享受被追求的過程,最後賞他一句“謝謝你的招待,拜拜”,也教訓一下這個花心男不要輕易拿感情開玩笑。

  她過久的沉默,吊足了江冬暖的胃口,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最後忍不住催促道:“考慮得怎麼樣?”

  “你說的好像有道理……”程詠晴轉了轉眼珠,然後籲了口氣,用一種仿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定的口氣說:“那好吧!”

  他頓了一下,抬眸看著她,想藉此找出她改變心意的原因。

  這一次,她答應得這麼乾脆,的確不在江冬暖的預料之中。

  程詠晴挺了挺胸。“做什麼一直看我?是你一直問一直問,要我考慮看看,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樣子,看起來還算有誠意,我才答應試試看的,你以為我真的很樂意啊?”她是勉為其難答應的耶。

  “總之你還是答應了。”江冬暖臉上沒了笑。很好!太好了!她說了一堆,就是要告訴他!她是迫不得已才答應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的追求棄若敝屣,好你個程詠晴!

  “就給你兩個月時間,你儘管放馬過來,看你是要拿出十八般武藝還是十九項才藝都行,本小姐等著接招。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喔,我可不是這麼容易上鉤的,只怕最後你還是追不到。”她遺憾一笑。

  “你只要享受被我追求的過程就好了,結果就由我來擔心。”江冬暖感覺身上的細胞蠢蠢欲動,對這個挑戰躍躍欲試。

  天底下的女生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從來沒有他追不到的女生,即便是程詠晴也一樣,他江冬暖有絕對的自信。

  而且……比起其他人,她有趣得太多太多了,他有預感,接下來將會是一場又一場的角力賽,但他可是有把握,一定要她俯首稱臣,叫他“Honey”、“Honey”。

  她徹底激起他的鬥志了,此刻他的戰鬥力已經達到百分之兩百。

  程詠晴殊不知自己已經激起某人的高昂戰鬥力,紅唇邊浮起一抹尋釁意味濃厚的笑。“答應被追求,不代表就一定會接受哦!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免得最後被我拒絕了,一時想不開,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可承受不了。”

  江冬暖眼中燃起熊能i火焰。

  一哭?二鬧?三上吊?

  哼,別開玩笑了,這絕對不是他江冬暖會做的事。

  等著接招吧,程詠晴小姐,別再徒勞地想保護好你的心,它終究會是屬於我的!

TOP

第三章

  一早起床,程詠晴步出房門準備進浴室刷牙洗臉。

  她身上還穿著米老鼠圖樣的連身裙睡衣,一頭亂髮像是雜亂無章的稻草,睡眼惺忪的。正當她兩手高舉伸懶腰,準備來個無敵滿足的大呵欠時——

  “你真的答應他了?”

  從天而降的涼颼颼質問,嚇得程詠晴尖叫出聲。

  “哇——”

  “吵死了!”對方皺眉低斥。

  程詠晴按著還奔騰不休的左胸口,整個人靠在牆面上,瞪大了眼看著客廳裏的機器人弟弟。“程、程詠齊,一大早的,你幹麼嚇人啊?!”

  “這樣就嚇到你?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嗎?”程詠齊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冷冷地上下掃視她。

  “虧心事?哪有?”她瞥了下牆上的時鐘,臉上難掩納悶。“奇怪,這時間你怎麼還在家?”

  “我在等你起床。”她是豬嗎?都幾點了才起床,害得他犧牲寶貴的工作時間在家等她起來問話。程詠齊越想臉越臭。

  “找我有事嗎?親愛的弟弟。”程詠晴頂著一頭亂髮,正襟危坐在老弟對面的位子,像是等候審判的犯人。

  唉,他們雖然是雙胞胎姊弟,可是一點也不親。從小到大,程詠齊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是位資優生,但可能是念書念過頭了,青春期以後他開始變得陰陽怪氣的,像個陰沉的小老頭,她這個做姊姊的始終觸碰不到他的內心世界。

  就像現在,明明她才是姊姊耶,為什麼整個畫面看起來,都像是準備接受爸爸問話的女兒?

  “你是不是答應江冬暖了?”他冷眼一掃。

  “嘿嘿……”程詠晴訕訕一笑。“你,你收到消息啦?”

  豈止是收到消息,根本是第一手消息。聽見她的回答,程詠齊白眼一翻,當場暈厥過去的衝動。

  昨天他才剛進公司,就在座位前面發現一張繽紛亮麗的手繪海報,上面大大地寫寫著——

  賀!狂賀!

  程詠睛接受江冬暖追求!

  幾個大字剌目又顯眼,程詠齊發誓,光是從江冬暖不斷聳動的背影看來,就知道他笑得有多麼開心、多麼得意!

  想起江冬暖那欠揍的背影,程詠齊暗暗握了握發癢的拳頭。“我都警告過你了,你為什麼還要答應他?”

  程詠晴抓了抓頭髮。“有、有什麼關係?”

  他感到不可思議。“你說‘有什麼關係’?所有利害關係我都跟你說過了,你還問我‘有什麼關係’?!”

  “程詠齊!好歹你也尊重我一下,我可是你姊姊耶!”那麼凶幹麼?有沒有搞錯?程詠晴眯起眼,雙手抱胸。

  “那麻煩你的思想可不可以也像‘姊姊’?”

  吼~~氣死,這個程詠齊嘴巴真的很毒!

  她深吸了口氣,試著動之以情。“你看姊姊我有多可憐,都已經二十六歲了,二十六歲了耶!還沒談過半次戀愛,可悲又可憐。難得有這麼優秀的男人主動追求,要是我輕易放棄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後侮一輩子的。再說,讓他追求又不等於一定要接受他,你可別把你老姊看得太扁喔,我可不是這麼好追的。”

  “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才追你嗎?太天真了!”雖然說江冬暖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把腦筋動到他姊姊身上,可是現在他純粹是擔心他姊姊啊,沒談過戀愛的人,要怎麼抵抗身經百戰的江冬暖?

  “現在是不知道啦,可是你怎麼能確定以後他不會喜歡上我?”程詠晴挺了挺胸,還撥了撥頭髮,想替沖口而出的話增加一點說服力.

  程詠齊唰地猛然起身,斯文臉龐一片鐵青:“你想怎麼做,我是管不了你,畢竟你是‘姊姊’嘛!現在你不聽我的勸告,以後要是發生什麼事,都是你自找的,怪不了誰。”

  程詠晴跳起來朝弟弟拂袖而去的背影叫囂:“程詠齊,你拽什麼啊?!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負責,用下著你插手!聽、見、沒、有!”

  * * * * * * *

  跟弟弟吵完一架,在近中午時分,程詠晴來到“LilySea”。

  剛把摩托車停妥,摘下安全帽,拔出鑰匙,她對著摩托車後視鏡裏的自己籲口氣,吹動了額上的劉海。

  “奇怪,江冬暖跟詠齊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為什麼詠齊這麼痛恨江冬暖?他們又為了什麼而不和?”她喃喃自語地問著鏡子裏的自己,卻沒人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算了,頂多再問問江冬暖不就知道了。

  程詠晴百無聊賴地甩著鑰匙圈,顯得有些無精打彩。她越過店面前方的小花園,準備走進店裏,但眼角似乎閃過什麼……

  “咦?”

  正要推門進入的動作頓住了,她連連退了好幾步,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整片的繽紛花海。

  原本以綠色植物居多的小花園裏,居然在一夜之間多出了各式各樣的花朵,玫瑰、百合、海芋、小雛菊、向日葵,各色交錯,百花爭豔,將原本就走童話風格的餐館妝點得更加夢幻,引起來往路人的好奇注目。

  這……這是怎麼回事?

  “晴姊,你的電話。”工讀生美美從店裏走出來,把無線電話拿給她,臉上不知怎地掛著曖昧的笑。

  “呃……喂?”程詠晴接過電話,還沒自驚訝中反應過來。這些花哪來的啊?葦如沒有找人來種花啊……

  “還喜歡嗎?”

  話筒另一端傳來低柔帶笑的男性嗓音,如春風一般吹拂過她耳畔,仿彿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又一顆的石頭,不斷蕩出波紋。

  是江冬暖!她咽了咽口水:“喜歡什麼?”

  “我啊。”

  “你在說什麼啊!”程詠晴對著話筒低吼:“不好笑!”

  江冬暖發出一串笑聲,顯然很樂。

  他止住笑,清了清喉嚨。“喜不喜歡你現在看到的啊?”久久沒聽見她回應,在電話彼端的江冬暖開始唉聲歎氣起來。“什麼啊,看來你一點都不驚喜嘛,怎麼會這樣呢?”

  “這些花……是你的傑作?”

  “不光是我,當然還有一堆幫手啦!”他不禁有些得意。一大早他就把老爸家的園丁德叔挖起來幹活,還有“愛現”的組員,當然他自己也有下海幫忙啦,這樣才能顯示出他的誠意嘛!

  “你為什麼跑來我們的花園種花?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我想送你花呀,但是我想以你的個性,要是我請人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到你面前,你要不是把花丟進垃圾桶,就是砸在我臉上。所以我靈機一動,乾脆把花種在你的花園裏,一來可以讓客人欣賞,二來可以討你歡心,不是一舉兩得嗎?”停頓了下,江冬暖續道:“至於是誰讓我這麼做的,這都得謝謝你的合夥人顏葦如小姐嘍,早上是她開門讓我進去的。”

  “原來你見過葦如了?咦,等等!什麼叫做‘以我的個性’,我的個性是怎樣?”

  她蹲下身,手指撥弄著比她的臉還要大朵的向日葵花瓣,不得不承認此刻自己的心情的確很不錯,也不得不在心裏讀美他的用意。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收到花,她也不例外。只是,比起美麗又昂貴的花束,直接把花栽種在花園裏的方式,更能打動她的心。真是不能小看江冬暖,他果然是個大情聖,一下於就摸透了她的喜好,腦筋又動得快,花招百出。

  “和平常的女孩子不太一樣!從你的反應看來,我應該沒做錯。怎麼樣?澴喜歡嗎?”他的嗓音突然轉為正經,低低柔柔的,真是醇厚好聽。

  她總算笑了。“哈哈,還不錯,挺有創意的,幫你加十分。”

  “哦?那我現在幾分?”他迫不及待想知道。

  “十分啊。”

  “十分?!”江冬暖在另一頭皺眉,抗議低叫:“我怎麼可能只值十分?你沒說錯吧?本少爺生得一表人才又會逗你開心,居然只有十分?”

  “沒錯!”真是大言下慚啊江冬暖先生。程詠晴向天空翻了記白眼,哼道:“第一次見面,你是有一百分啦,可是呢,因為追求我的動機不良,居心叵測,所以分數被拙光光丫,現在要重新來過、從零開始,所以目前你只有十分,瞭解了嗎?”

  “你好嚴格哦……”江冬暖哀哀泣訴。

  “哈哈哈~~”他軟綿綿的語調,輕易讓她笑開懷。“沒辦法。你乖,想要拿到好分數,就努力一點啊,及格分數指日可待啦!”

  “詠晴……”

  聽見他突然喊自己的名字,語調低沉輕柔,讓她心頭竄過一絲電流,麻麻癢癢的,回應也變得有點不自在。

  “呃……嗯?”用這種聲音叫她用意何在?

  “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晚上……”程詠晴看了店內一眼,非常直接地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江冬暖快要跳腳了。這個女人還真是難伺候,先是扣光他的分數,又這麼難約。偏偏他知道她不是故意擺譜端架子,使出欲擒故縱的招數,不讓他好過,而是真的不行……唉!

  “今天有工讀生休假,晚餐時間我要在店裏幫忙才行。”越接近中午時分,進門的客人越多,程詠晴從那一片花海當中站起身。“不跟你多說,我要開始忙了。謝謝你的花,拜拜!”完畢,收線。

  來到店裏,她把電話放回櫃檯裏面,正好迎上顏葦如那雙閃爍著詭異笑意的眼睛,程詠晴渾身不自在.

  “你!幹麼這樣看我?”

  “原來你真的答應他啦?”

  “哎呀,我只是照著你的建議做嘛!”她抿了抿唇,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才好,很難得地感到難為情。

  “不錯啊,江冬暖果然是情場高手。種花?虧他想得出來。”顏葦如單手托腮,笑著欣賞個性大刺刺的好友難得害羞的樣子。

  “他說,以我的個性,要是送我幾百朵玫瑰花,我不是把花扔進垃圾桶,就是砸在他臉上,所以還是種花送我比較實際。”程詠晴說著說著,在葦如的含笑注視下,粉頰脹紅。

  “哦~~原來如此,他還滿瞭解你的。”追過詠晴的豬頭所送的花,下場都一樣,全成了垃圾桶亡魂。想起這些事,顏葦如便連笑不止。今天早上我過來開門,他已經等在門外了,帶了一堆人來,說是要送花給你。原本我還以為他是那種只會動嘴巴差遣人做事的大少爺,沒想到……”她故意頓在那兒,然後很滿意地看見程詠晴張大了眼,一臉期待下文的表情。

  “沒想到怎樣?”程詠晴聽得入迷,連忙催促。

  “沒想到他竟然紮起頭髮、卷起袖子,跟其他人一起掘土種花,連水都是他灑的呢。唉……我不得不承認,江冬暖一旦一認真起來,他周遭的女性同胞一定全軍覆沒、絕無倖免,連工讀生都被他迷得東倒西歪,知道他要追你,美美她們心都碎了。”她已經心有所屬了,所以對江冬暖免疫。

  斜睨發傻的好友一眼,顏葦如嗤道:“怎麼?聽傻啦?”

  “我、我哪有啊……”程詠晴的目光幽幽落在窗外的那片花海,感覺到一股甜蜜的暖流滑過心坎……天哪,她是不是太容易被打動了?下過是一座小花園而已。

  “看來他對你,是勢在必得喔,尤其你又沒談過戀愛,想要躲過大情聖費盡心思設下的情網……看來是很難。”顏葦如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算了,別想太多,好好享受他為你做的一切吧,看他還有什麼把戲沒使出來。只是詠晴,你也別太快投降、太早被他吃幹抹淨喔,知道嗎?”

  吃幹抹淨?葦如在說什麼啊引程詠晴一張臉脹得通紅。“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啦!我、我要去廚房幫忙了。”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進廚房。

  一聽到葦如說“吃幹抹淨”,她居然聯想到很A的那個方面去……喔買軋,她會下會想太多?

  * * * * * * *

  傍晚,“LilySea”的木門一再被推開,掛在門上的風鈴也跟著叮鈴叮鈴響,眼看店內的座位就快要客滿了。

  吧台裏,顏葦如正在煮咖啡,而打扮可愛的工讀生們在客人之間穿梭,帶位、點餐、加水、送菜,各司其職,彼此搭配得天衣無縫。

  就在店內座位恰好客滿的時候,風鈴聲又響起——

  工讀生美美連忙迎上前去。“先生,抱歉,店內已經——”話還沒說完,下一秒美美便興奮地滿臉通紅。“冬暖哥,是你啊!”

  “嗨,美美。”江冬暖跟她揮揮手,唇邊掛著招牌笑容。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美美開心得快要暈過去了。

  早上冬暖哥在小花園裏種花,她在送飲料給他的時候,自我介紹過一遍而已,天哪!冬暖哥就已經記住她的名字了?太、太感動了!

  冬暖哥不只長得好看,連人都好好哦!被冬暖哥喜歡的晴姊有夠幸福,好羨慕喔!

  “冬暖哥,你來晚一步,店裏客滿了。”

  “沒關係,我今天不是來用餐的。”江冬暖的視線在店裏環視一圈,沒見到那個綁著馬尾的俏麗身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哦~~”美美完全瞭解他的來意。她朝吧台後方一指。“晴姊在廚房。”

  江冬暖笑得更燦爛,還朝美美眨眨眼。“謝謝,那我去找她嘍!”

  廚房裏——

  “詠晴,韓式泡菜火鍋好了。”虎哥說完,又繼續料理點餐單上的餐點。

  “收到。”程詠晴正在分裝小菜,她停下手裏的工作,轉身端起泡菜火鍋,放到出菜口,交給負責站出菜口的人員。

  “三桌的泡菜火鍋。”

  “是,這就去送.”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嗓音傳來,程詠晴倏地轉身,看見一張帶笑的俊臉出現在小小的出菜口。他他他……他不是……江冬暖嗎?她沒眼花,他的確是!

  她一手按著上下起伏的胸口,一手指著他,滿臉驚訝。“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說晚上會很忙,沒空陪我去吃飯,所以我過來陪你忙完,我們再去約會嘍。”江冬暖端起裝有小火鍋的託盤。“三桌的泡菜鍋?收到!”說完,他當真端著託盤去上菜,擔任起臨時服務生。

  “喂……”程詠晴原本想叫住他,但人高腿長的他已經走遠了,她愣愣地目送他的背影。

  “有人自告奮勇來當工讀生喔?不錯哦,我們詠晴很有魅力嘛!多來幾個就好了。”虎哥語帶調侃。“又送花、又自願來幫忙,這年輕人對你還滿有心的嘛,不錯不錯!”

  程詠晴被說得有點害臊起來,連忙背過身裝忙。“虎哥,你還有空跟我抬槓喔?一堆菜等著你做耶,等下葦如進來罵人我可保護不了你喔。”

  虎哥聽了,也不敢多言,連忙繼續做下一道菜。

  她是怎麼啦?見到突然冒出來的江冬暖,除了驚訝之外,還有著更多的驚喜。而平時不拘小節、大刺剌的自己,在虎哥的揶揄之下居然會羞赧……她會不會太容易被江冬暖影響了?

  “手給我。”她背後傳來江冬暖的聲音,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牢牢握住。

  “你要幹麼?”

  她忽然彆扭起來,整個人緊緊貼靠著身後的不銹鋼調理桌,就怕和他靠得太近。江冬暖的手又大又溫熱,她的手不由得隱隱發抖。而且顫抖的感覺從手掌傳人心裏,她的心也微微地搖晃起來……希望他別發覺才好。

  江冬暖把剛剛從美美那裏要來的。OK繃包裝咬開,纏上她的食指。“幫你把傷口包起來啊。你喔,手上有傷口還一直碰水,如果避免不了,就該戴手套啊。”剛剛在出菜口就看到她手上的傷痕了。

  他怎麼知道她手受傷?“不過是小刀傷……”而且是常有的事。話雖如此,看著他細心地把。OK繃纏在自己手上,她心口還是會怦怦跳.

  “什麼叫‘不過是’小刀傷?下次小心一點,我不喜歡看到你受傷。”包紮完畢,他還捨不得放開她的手。他牽過不少女生的手,詠晴的手不是最柔嫩的,但他卻握著不想放開。

  這就是所謂的甜言蜜語嗎?她聽了居然全身發熱。

  “喂,你回去啦!”程詠晴感覺到掌心一片溫熱,連忙甩開他的掌握。

  “為什麼趕我走?”他扁嘴問。

  可惡,這傢伙又在裝可憐了!

  程詠晴背過身去不肯看他。“你又不是這裏的員工,幹麼跑來攪和?”她扭扭捏捏地瞥了一眼裝忙的虎哥,把他拉到一旁,低語:“你在這裏,害我被取笑

  江冬暖聽了,很難得、很難得地繃著臉、皺起眉,連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是誰?誰敢笑你?我去揍他!”

  “噗。,”被他難得要狠的樣子逗笑了,程詠晴反過來奚落他一番。“江冬暖你不要鬧了啦,憑你這副瘦弱的樣子還想揍人?別被揍得鼻青臉腫就不錯了。”江冬暖是很高沒錯,但一對上體型魁梧的虎哥,也只有被K的分吧!

  “我瘦弱?!”江冬暖可不太滿意她的形容。

  她肯定地點點頭。“你只是高……?”

  “那是你沒看到我雄偉的地方。”他不甘示弱地附在她耳邊性感低喃,只差沒扯開身上的襯衫以茲證明。

  程詠晴的臉“轟”地一聲被炸紅,思想不純的腦袋裏已經把江冬暖身上的衣服統統剝光了。

  “你……變態!無恥!思想邪惡!”她扯著他的耳朵大吼大叫,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成功把她逗得發窘,江冬暖倒是樂得哈哈大笑。“你才邪惡呢,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雄偉的胸肌。想看嗎?”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程詠晴緊緊閉上眼。

  “好吧,現在還不是時候,這麼寶貴的畫面,等到以後再看。”嘿嘿,詠晴臉紅了,真好玩。他清了清喉嚨,沒繼續鬧她,反而正經八百地說:“我要出去忙了,忙完才能去約會,你也加油吧!”

  “可惡的傢伙,胡鬧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分明是故意的。”

  程詠晴嘴上叨念著,可心裏卻不是這麼回事。

TOP

第四章

  “那麼……詠晴我帶走了,大家再見!”

  “什麼叫‘帶走’?我又不是東西!”程詠晴抗議低叫。

  江冬暖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揮手笑著和店裏的人道別後,和程詠晴肩並肩一起越過小花園,來到外面的人行道上。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他從口袋掏出車鑰匙。

  “沒有。”她也掏出摩托車鑰匙。

  江冬暖兩指一彈。“那好,跟我走。”他大手一撈,握住她手腕,轉身就走。

  “去哪啊?我的車在這耶!”程詠晴硬是定住腳步,才勉強沒被他拉著走。

  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部復古打檔摩托車。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瞅著她。“這是你的車?”

  她抬高下巴。“不可以喔?”

  “果然是你的風格。”他邊頷首邊發笑。他沒認識過騎打檔車的女生,真特別。不過詠晴本來就和一般女生不一樣,他無須這麼驚訝。“你的車停在這裏就好,搭我的車去吧。”

  “到底去哪啊?”

  “吃飯啊!我快餓死了。”他摸摸肚子。

  “叫你在店裏吃你就下要,免費的耶!”

  “我要跟你約會嘛,在店裏多奇怪。”他瞥她一眼,不由分說地拉著她朝停車的方向定去。

  程詠晴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被夜晚微風吹起的發梢,驚訝地發現他就連頭髮飛揚的樣子都這麼帥氣。

  今天晚上在店裏用餐的女客人,眼睛幾乎都黏在他身上離不開,而這個具備了所有公關特質的江冬暖,總是掛著人畜無害的笑臉,不厭其煩地在客人之中游走,扮演著稱職的服務生。

  那些女客人看他的眼光,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含蓄一點的,只會用眼睛不時偷看他,大膽一點的,乾脆直接向他要姓名電話,還有人乾脆遞上寫有電話號碼的小紙條。

  今晚再一次證明:他果然是女性的天敵。

  一直沒聽見她應聲,江冬暖側過頭問她:“在想什麼?”

  “你該不會要帶我去吃燭光晚餐吧?”很像是大情聖江冬暖會做的事。

  “跟我走就對了嘛!”按下遙控鎖,把車子的防盜鎖給打開,江冬暖拉開車門,半躬身道:“請小姐上車。”

  程詠晴呆在原地。

  他的車……是俗稱“金龜車”的福斯NewBeetle敞篷車款,更絕的是,整輛車是粉藍色系,簡直不是“夢幻”兩個字足以形容的,這部車和他的人一樣,到哪裡郭會引人莊目吧?

  “怎麼了?發什麼呆?”狹長黑眸笑瞅著她發呆時傻愣愣的表情。

  “……一定要坐你的車嗎?我們騎我的車去好不好?順便吹吹風也好啊……”程詠晴面有難色。“我……我坐不慣這種車,好騷包。”

  “騷……包?”俊臉略微扭曲。他的寶貝愛車,居然被詠晴嫌棄?

  看他一臉受傷,程詠晴連忙補充。“呃……如果把篷頂蓋起來……”

  “你知道多少人想搭我的車嗎?”他悶悶地說,乖乖把篷頂蓋起來。

  程詠晴斜睞臭屁的某人一眼,很敷衍地說道:“是是是,我真是榮幸之至呀!”

  江冬暖的表情永遠如此豐富多變,一會兒笑得飛揚,一會兒又可憐兮兮的,真是讓人百看不厭。而且,不管是哪種表情,都輕易牽引她的目光。

  兩人都上了車,駕駛座上的江冬暖,突然整個人朝她靠近。

  “你……你要幹麼?”程詠晴屏住呼吸,整個人緊貼椅背,語調僵硬中帶有一絲緊張。

  他一靠近,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伴隨著男性身軀傳來的體熱,輕而易舉醺紅她的臉。

  江冬暖揚起眉,一副不懂她為何反應過度的無辜表情。“幫你系安全帶啊。”語畢,“喀”地一聲,安全帶扣上卡榫。

  程詠晴如釋重負地籲出悶在胸腔裏的一口氣。什麼嘛……原來是幫她系安全帶,她還以為他……

  看著她脹紅的臉,他邪邪一笑,俊瞼靠她好近,嗓音放得比平時低沉。“你為什麼這麼緊張?莫非……以為我要吻你啊?”

  “臭美!”她狠狠地推開他魅惑人的臉,眼神東飄西蕩,就是不看他。“我……才沒這麼想呢!”

  “哈哈……”江冬暖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幫自己系上安全帶後,開車上路。“你跟程詠齊真的是姊弟嗎?怎麼個性差這麼多。”

  “我們還是雙胞貽呢。”

  “雙、咳咳……雙胞胎?”他被口水噎到,嗆了幾聲,朝她投去詭異的一眼。怎麼看都不像……

  “不像對不對?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樣想的。”程詠晴聳聳肩,不以為意。“詠齊大概都吸收了好的部分吧,從小到大,他的成績都是排前幾名的,我老是吊車尾,我爸最放心他,最擔心我,就連長相,都是他比較好看,唉……我習慣了,也認命了啦!”

  “哪會,我覺得你比程詠齊可愛太多太多了。”江冬暖說得信誓旦旦。

  程詠晴笑瞥他一眼,發現他神情一片認真,不像在說場面話,也不是在安慰她。“其實我也覺得我比較可愛,哈哈哈……”笑了笑,她頓住,偏過頭望著他認真開車的好看側臉。

  “你在看我嗎?”他勾起嘴角,瀟灑一笑。

  “你跟我弟為什麼會不和?”她真的非常好奇。

  “天知道!本來沒有不和啊,是他單方面看我不順眼,可是後來我發現,我越是不理會他,他越是討厭我,逼得我好像不得不跟他作對,以免辜負他對我的‘厚愛’。”他對著前方唉聲歎氣地。“唉,算了啦,反正有個競爭對手也不錯啊,有競爭才有進步嘛!跟他一起工作還挺有挑戰性的,可以激發出我的潛能,所以說,程詠齊真是功德無量啊!”

  “你能想得這麼正面,真不錯啊。”

  “當然嘍!是程詠齊的關係,我才認識你的,他當然功德無量嘍。”江冬暖輕笑著說。

  程詠晴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不禁疑惑地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快到了快到了。”

  * * * * * * *

  他沒說謊,五分鐘後,車子停在鬧區某個收費停車場的停車格裏。將車上鎖後,他領著她朝某個方向走。

  江冬暖自然而然地伸展大掌,牢牢地包住她顯得小一號的手,像一般熱戀中的情侶在街道上並肩而行。

  “喂,江冬暖,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她將兩人交握的手高舉至他眼前,問得有點無奈。

  “會嗎?我是伯你走失,所以要牽著你的手啊。”他說得理所當然,伯她掙開似的,大手稍加施力,握得更緊。

  他的手很大,與她掌心貼著掌心,帶著一股炙人的溫度,不僅燙熱了她的手心,還竄進了心裏。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會走失?”他的理由真是下三不四。

  “我怕嘛。”

  “你的進攻速度向來這麼快嗎?”她由下往上審視他的表情。

  狡猞如江冬暖,居然裝傻反問:“什麼進攻速度?一

  “少來了,你怎麼可能聽下懂。”他是大情聖江冬暖耶!想騙誰?

  “人家就真的聽不懂嘛!”

  什麼嘛,這傢伙不只會撒嬌裝傻,還給她噘嘴,順道哀怨地瞥她一眼……吼,未免也太會演戲了吧?果然不能小看他。

  程詠晴也懶得與他爭辯了,就任他牽著自己的手,越過兩個街口,最後停在一家開在黃金地段的小吃隆。

  “你開了大老遠,就為了吃這個?”

  擦拭乾淨的不銹鋼攤位前掛著精心設計過的木板,上頭以鑿刻的方式亮出功能表,全是普通家常菜,還有一些特色小吃。這種小吃店,開在價格不菲的精華地段一樓黃金店面,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但它確實存在。

  “這家的東西超贊,看到那塊寫菜單的木板嗎?是我的傑作喔。”沒等她反應,他直接拉她走進裏面。“走,我們進去。”

  店裏大概有十張桌子,此刻坐滿一半,店裏的擺設簡單卻乾淨,和一般小吃店一樣有些鬧哄哄,除了客人的交談聲外,偌大的電視機擺在大家都看得到的位置,正在播放“全民大悶鍋”。

  “你坐這裏。”江冬暖把她安置在離門口最遠的角落位置,指著牆面上的菜單。“想吃什麼儘量點。”

  “這家店你開的嗎?這麼大方。”程詠晴剛說完就暗罵自己:他是小開耶,當然不會小氣。

  “不是我開的,是我媽開的,所以你儘量點沒關係。”

  “哈?你媽?咳、咳咳咳……”程詠晴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有這麼驚訝啊?”他笑看她嗆紅了臉。

  “你媽……你媽媽不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嗎?應該住在深宅大院裏當貴婦啊,怎麼會……”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她連忙住口,然後尷尬地解釋:“呃……葦如跟我提過,所以……”

  江冬暖大概猜得出來她想問什麼,他也不介意,大方回答。“我媽的個性就是這樣,閑不下來,也不想當貴婦,興趣是烹飪,夢想是開小吃店,所以我爸乾脆拿筆錢讓她做生意,她才不無聊。”

  “難怪會開在這麼貴的地段……”這下她懂了。“聽起來你媽媽是個很特別的人。”

  “就跟你一樣特別。”

  “我?”她大眼圓睜,手指著自己鼻尖。

  這時,他們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咦,冬暖?什麼時候來的的?”

  他們同時轉過頭去,一名保養得宜的美婦站在那兒。

  她穿著改良式短袖旗袍上衣,和一件黑色長褲,身上的圍裙全是中國風的刺繡圖騰,精緻且精細。

  不知為何,當程詠晴一對上美婦那雙微微上揚的杏眸,馬上覺得熟悉,仿佛似曾相識。

  “嗨,媽。”江冬暖起身,略微彎腰,在美婦頰上親了一記。

  媽?他叫她……媽?程詠晴眼睛瞪得更大,完全呆住。

  “乖。”張維貞捏捏兒子臉頰,笑得很樂。“兒子,不替我介紹這位小姐嗎?”她含笑打量突然從椅子裏彈眺趄身的女孩。

  她的容貌不是會讓人眼睛一亮的類型,但是清爽的臉蛋上,一雙英氣濃眉,如澄澈湖水一般的大眼睛,因害羞而染成粉紅的臉頰,抿著唇局促不安地笑著,倒是讓人感覺很舒服。

  這女孩和冬暖……似乎兜不太起來,也和他來往過的類型大不相同喔!

  “媽,你不要嚇到人家喔,她可是我正在努力追求的人,叫‘程詠晴’,是個和你一樣很難捉摸、很有個性的女生。”江冬暖搭著母親的肩笑道。

  這個畫面看來,他們不像母子,說是一對姊弟也不為過。

  哦?正在追求?這麼說來,還不是男女朋友嘍?這真下像冬暖的作風啊……張維貞眼中閃過驚訝與意外,但為了安撫眼前手足無措的女孩,她笑著道:“詠晴你好,我是冬暖的母親,叫我維貞阿姨就可以了。”

  “維貞阿姨好。”一得知她是江冬暖的母親,程詠晴無緣無故開始緊張,連笑容都變得羞怯起來。

  “好好好,你也乖喔,要吃什麼儘量點喔,別跟阿姨客氣,知道嗎?”張維貞捏捏她的臉頰,熱情洋溢地笑著。“哇,你好可愛喔!”

  “媽,你不要把人家嚇跑了。”

  “唉唷,捏一下就這麼捨不得呀!”張維貞唯恐天下不亂地調侃道。“好好好,我要去忙了,等會兒你要來幫個忙喔。”

  幫個忙?哼!我看走想要逼供我吧?江冬暖略眯起眼,和母親的目光在空中交會。“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去幫忙的。”

  “怎麼?你很緊張啊?”他忍不住糗她。

  “廢話!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她剛剛彈跳起來的舉動一定很蠢吧?程詠晴撫著額頭在心中低泣。

  “乖,不怕不怕喔。”大掌拍拍她發心,把她當孩子一樣對待。“來,看看你要吃什麼?”

  程詠晴無力地垂下肩膀。“隨便。”

  “好吧,我幫你準備招牌菜。”

  來到外頭,江冬暖和母親在忙碌之餘閒聊著。

  “上次在路邊看到你,身旁的女生,不是詠晴,而所謂的“上次”也不過兩周前而已。”張維貞一開口就命中紅心。

  “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江冬暖挽起袖於,在洗碗槽裏清洗青菜。

  張維貞一走,程詠晴馬上低叫:“江冬暖,你怎麼沒說是要來見你媽?我、我又不是你的誰,這樣多難為情……”

  “我感覺得到她真的很不一樣。詠晴是你第一個帶到我面前的女孩,我看得出來她對你而言很特別,因為她不是你會交往的類型。”張維貞哼笑兩聲。“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我兒子轉性了?”

  江冬暖把洗乾淨的青菜遞給母親,盛滿笑意的黑眸透過毛玻璃門,落在角落的那個纖細背影上。

  “會認識她是個意外,見過一、兩次面後,當初我想追求她的動機也改變丁,我確信自己對她很有好感,遺憾的是,她似乎不太買你兒子的帳。”說到後來,江冬暖俊臉一垮,顯然受到的打擊不小。

  是啊,他生平第一次踢鐵板,就是一開始表明要追求詠晴的時候。他從來下知道原來追求一個女孩居然要耗費這麼大的心力,對一般女孩的招數,她都免疫,要不是有著不屈不撓的小強精神,他早就已經捏著手帕、哭著放棄了。

  幸好,他江冬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失敗,也下喜歡輸的滋味,無論如何都要打動詠晴的芳心不可。

  “你以為好女孩這麼好追的啊?傻兒子。”張維貞失笑搖頭.冬暖在情場上向來無往不利,這次大概是蹋到鐵板了吧,這下好玩了。

  “媽,傳授我幾招吧!”以前認識的女孩要的不過就是鮮花禮物和燭光晚餐,可是依照程詠晴的個性,這些她一定都不會喜歡的。

  張維貞打開抽油煙機,熱鍋、倒油,接著是蛋、青菜和飯,動作俐落、一氣呵成,在抽油煙機的轟轟聲之下,還能嘴上教學。

  “首先,一定要不斷出現在她面前,等她習慣你這個人的存在,記得觀察她的反應,假如她並不討厭你在眼前晃來晃去,那就算成功一半了,起碼不覺得你礙眼。再來,噓寒問暖不能少,真心誠意的關心,比貴重的禮物還重要。喔,對了,偶爾也要來點偶像劇裏的花招,免得太過實際,缺乏浪漫,恐怕也擄獲不了詠晴的心喔。”

  江冬暖挑了挑飛揚的眉。“我真是問對人了。”

  “唉呀!媽是過來人嘛,當初你老爸也是這麼拐到我的呀!”張維貞笑了笑,接著正色說道:“冬暖,我看得出來詠晴是個單純的女孩,跟那些和你玩玩的鶯鶯燕燕不同,你可不要傷害人家喔。”雖然知道兒子這次來真的,她還是不免要嘮叨幾句。

  “我知道。”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堅定無比,而不是隨口應答。

  “不要傷害誰啊?冬暖哥。”

  背後突然冒出軟嫩嗓音,一雙柔嫩手臂跟著挽住江冬暖的手。他轉過身去,見到一個嬌小甜美如精靈般的長辮子女孩,馬上笑了。

  “小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

  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二歲的小小是張維貞的忘年之交,只要有空都會過來店裏幫忙且不支薪,難怪張維貞老是嚷嚷著小小是她無意中認識的小貴人。

  “我今天要幫阿姨打烊啊!”眨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小小無論怎麼看都惹人疼愛。

  “真是辛苦你了。”江冬暖像個大哥哥一樣扯了扯她的辮子。

  小小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一顆小拳頭很沒威脅性地在他眼前晃。“冬暖哥,不要拉我的頭髮!”

  “喔喔喔喔,真是抱歉,冬暖哥又忘記小小最寶貝她的頭髮了。”江冬暖笑得好壞,分明是明知故犯,而且是前科累累的累犯。

  張維貞出面喊停,制止他們繼續打鬧。“好了好了,別鬧小小,快把炒飯、湯和菜端上桌,詠晴一定餓了。”

  江冬暖接獲懿旨,絲毫不敢怠慢。“遵旨。”

  * * * * * * *

  深夜的臺北街頭,一輛復古打檔摩托車騎在前頭,後面五公尺遠處跟著一部粉藍色的敞篷金龜車,一前一後,往目的地行進。

  在張維貞那裏用完餐後,在程詠晴的堅持下,江冬暖送她回“LilySea”。她要自己騎摩托車回家,他卻不放心,便執意跟在她車後,護送她回家。

  眼看自己家所在的眷村近在眼前了,程詠晴放慢速度後緩緩停下,熄火、推高安全帽的透明面罩,露出一雙有神大眼。

  江冬暖也下了車,來到她面前,笑看她坐在摩托車上帥氣的模樣。

  “今天……謝謝你。”

  “還合胃口嗎?”他盯著她的眼,唇邊笑痕更深。

  她小心翼翼地回避他過熱的眸光,視線左右遊栘。“嗯……很好吃,好想把維貞阿姨挖角到‘莉莉西”來喔,生意一定會更好。”

  “哈,歡迎挖角,我媽聽了一定很開心。”伸手觸碰她的手,他馬上皺眉。“你的手好冰,就說我送你回來嘛!”一雙大掌包住她的手。

  “沒關係,我習慣了。”真糟,才不過一天時間,她就已經習慣了他的動手動腳,不知道是好是壞?

  “晚上越來越冷了,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感冒了,好嗎?”

  要命,他的聲音怎麼會這麼溫柔啊,像是魅惑人的符咒,下斷回蕩在耳邊……程詠晴甩了甩頭。“我要回去了。”

  “嗯,早點休息。”他湊近她耳邊低道:“詠晴,晚安。”

  她飛快瞥他一眼。“晚、晚安。”

  “嗯?”他不滿意地皺眉。“我說:‘詠晴’,晚安耶!”

  她不也說晚安了嗎?她發呆了一下才明白他的用意,她喵笑一聲,拿他沒轍,只好照著他所希望的說:“冬暖,晚安。”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宇。”江冬暖燦然一笑,頓時他臉龐周圍似乎有無數個小星星在閃耀,燦爛奪目。

  噢……程詠晴閉了閉眼,叫自己回神。

  轉動鑰匙,準備發動摩托車之際,她忽然又鬆開了手,垂眸低首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捨不得離開我啊?”他彎腰,幽暗黑眸對上她的眼。

  今了天……那個……就是……那個……”該死,這種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什麼?”想聽清楚她說什麼,他更湊近一些。

  “沒、沒事,我要回家了,晚安。”她急匆匆地扔下話,發動車子,很快地消失在巷子裏。

  把車停妥後,她一路奔進家門,回房間抓了衣服,沖進浴室,一打開蓮蓬頭,便任熱水兜頭淋下——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她……她剛剛居然想問江皋、暖:今天在店裏,和你勾肩搭背的那個女生是誰?噢!天哪!天哪……她一定是瘋了,一定是被今天的江冬暖給迷昏了,所以才會在意起他和其他女生的互動,甚至覺得有點刺眼!程詠晴啊程詠晴,是誰說不會輕易動心,不會隨便被拐跑?現在又是誰輕易就動搖,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就為他傾倒?就、是、你!

  程詠晴整個人蹲下,雙手圈抱著自己,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能隨隨便便被收買,今晚一過,明天到來,你要停看聽,千萬別被激情攪亂了心!

TOP

第五章

  時鐘指標重疊在數位“12”,顯示午休時間的到來。

  “愛現工作室”裏一片騷動,有些人準備出外用餐,有些人則到茶水間領取自己訂的便當,再窩進老闆蘇玲玲為員工精心打造的專屬休閒空間,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悠閒地享受午休時間。

  整間辦公室裏,只剩下江冬暖和程詠齊還坐在位子上,沒有起身走動。

  程詠齊專注在電腦螢幕上,似乎正為某件案子傷腦筋,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就連老闆已經站在他身後許久都沒發現。

  “呃……那個……詠齊啊。”

  矯揉造作的嗓音讓程詠齊的雞皮疙瘩全部立正站好,只差沒一一答數。他眉峰一斂,語氣冷淡:“有事嗎?”

  “欽……”蘇玲玲推高她寶貝的。GUCCI鏡框,滿臉討好的笑:“我是想問你,怎麼不吃飯呢?”

  “我不餓。”語調依舊平淡,缺乏抑揚頓挫。

  “這樣喔……呵呵……”再一次自討沒趣。蘇玲玲笑得亂尷尬地說:“好吧,那學姊不打擾你嘍。”

  她的目標換到下一個倒楣鬼。

  “冬暖呀~~”輕快地飄向另一端的長髮美男。

  江冬暖正在翻看工具書,聽見老闆叫喚,他微微抬起臉,有點敷衍地笑道:“喔,是學姊呀——”

  “冬暖怎麼不吃飯呢?”一雙媲美八爪章魚的手掛在江冬暖的肩上。

  “我訂的便當還沒有來呀。”江冬暖不著痕跡地站起身,輕易擺脫掉纏人的手臂,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口好渴喔,我去倒水。”

  “冬暖,要不要學姊叫人去幫你買吃的啊?”蘇玲玲不死心地叫住他。

  “我還不太餓,謝謝學姊喔。”他眯眼笑笑,很快閃人。

  被冷落的蘇玲玲在原地頻頻跺腳。

  一直以來,比起冷漠難以接近的詠齊,冬暖簡直是冬天裏的一把火,熱情多了。但最近冬暖是怎麼回事嘛,對她好冷淡,一點都不像從前那樣貼心可愛……唉,可能有心事吧,她做人家學姊的,總是要體諒一點。

  蘇玲玲替江冬暖的逃避行為找了藉口,這才死心,自己外出用餐。

  聽見高跟鞋在地面行走的聲音越來越遠,江冬暖才從茶水間回到辦公室,這時剛好某家日本料理店的外送小弟拎著便當走進來。

  “江先生,你的便當。”

  “另外一份有幫我送喔?”江冬暖掏出皮夾付錢。

  “當然有,我辦事,你放心。”便當小弟笑嘻嘻地收下江冬暖塞給他的便當錢加上優渥的小費。

  “謝啦!”

  跟便當小弟道謝後,江冬暖把便當擺在一旁,沒有馬上開動。瞄了眼時間,他不為所動,繼續翻開工具書閱讀,不知在等些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長針繞了一圈,短針也移動位置來到“1”,同事們接二連三回到工作崗位上,很快地,室內又動了起來。

  這時候,江冬暖也放下厚重的書本,抓起手機,直撥某組號碼。光是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人名,心情就不受控制地輕舞飛揚。

  對方才剛接起,他劈頭就問:“收到我的愛心便當了嗎?”這招可是他自己的創意,絕對不是抄來的。

  “收到了,今天又是什麼菜色?我剛剛好忙,沒空偷看。”

  電話那頭,程詠晴捧著便當躲到廚房一角。這是過去兩、三個禮拜以來,她中午忙完後,躲起來吃午餐、通電話、沒人打擾的絕佳地點。

  江冬暖打開便當盒,看見裏頭的花樣,不住頻頻竊笑。“你現在打開看看嘛!”他等著她的反應。

  頓了一下,話筒傳來程詠晴的低叫聲:“愛心形狀的壽司;:”

  “是啊,這可是我昨晚睡前想出來的,看吧,真的是包含了我滿滿‘愛心’的便當呢。”他好崇拜他自己喔。

  “你好噁心喔!”

  “你就喜歡我噁心啊,怎樣?”江冬暖皮皮地回道。與她密集相處近一個月來,他早就摸透她的情緒反應了。

  “臭美!誰喜歡啊!”程詠晴哇啦哇啦反駁。

  “別鬥嘴了,快吃吧,我也要開動嘍,我們邊吃邊聊。”江冬暖拆開免洗筷,挾了一個壽司入口,十分享受地咀嚼著。

  “嗯,好好吃喔。”她讚不絕口,卻不免擔心。“你每天都陪我捱餓到一點多才吃飯,一定很難受吧?”

  他堅持每天隔著電話與她“邊吃邊聊”,連續十幾、二十天下來,她下意識地開始期待每天的菜色,也習慣了每日中午的隔空互動,新鮮又有趣.

  這些日子以來,他下班後,只要有空就會過來店裏幫忙,忙完後,再一起去冬暖媽媽店裏吃飯。有時候一起看電影、逛逛街,維持這種曖味不明的關係。

  在冬暖媽媽的店裏,常常可以看到那個叫“小小”的女生,每回見到小小,她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她想,那就叫做吃醋吧。

  每回見了小小,她總是微微一笑當作打招呼,從來沒有交談過,也許因此冬暖媽媽看出了她的異狀,曾私下跟她解釋冬暖和小小之間沒什麼,只是像哥哥和妹妹一樣打打鬧鬧的兄妹之情,就伯她誤會了,害她當場感到無地自容。之後,小小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所以她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沒關係,我比較擔心的是你。每天中午客人在用餐,你都餓肚子,等客人走了你才能吃飯,我也要陪你同甘共苦啊。”

  “哼哼,油嘴滑舌、舌粲蓮花!”她不領情地嗤道,可是聲音裏不知怎地還帶點笑意。

  “花、花,花枝招展,展、展、展翅高飛,飛、飛、飛越黃河,河、河、河什麼……”

  “啊哈哈哈~~”程詠晴逸出連串大笑。“誰在跟你玩成語接龍啊!神經!飛越黃河?虧你想得出來,再掰嘛!”

  “唉,掰不下去,我輸了啦。”原本興致高昂的人歎了口氣。“看來有我每天逗你開心,要是哪天沒聽見我的聲音,你一定會不習慣。”這樣一來,他就成功了,嘿嘿……

  “你又知道?說不定我會覺得耳根清淨也不錯呢。”

  “哼哼哼,嘴硬,程詠晴愛嘴硬。”江冬暖哼聲連連。

  “哼哼哼,臭屁,江冬暖最臭屁。”程詠晴不肯服輸,回敬一句。

  兩人不能免俗地鬥起嘴來,是每天中午必備的佐餐小菜。

  江冬暖瞥了一眼遠處那個聽力不錯的死對頭正扭過頭來冷睨自己,他笑得更樂,還跟對方拋媚眼,成功看見死敵撇開已然鐵青的臉。

  “嘿嘿嘿,喜歡,江冬暖喜歡你。”

  電話這一頭,“LilySea”廚房裏,程詠晴臉爆紅,紅潮自她附著耳機的耳畔一路蔓延了整張瞼。

  這個江冬暖還真會說甜言蜜語,連練習都不用的……

  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聽見他說喜歡,但那輕佻的口氣,分明是說笑,哪能當真?

  但是……雖然拚命說服自己聽過就算了:心情還是不爭氣地好極了。

  她口是心非地斥道:“不正經。不跟你說了,我要掛電話了,你認真上班,不要想東想西,知道嗎?再見。”

  如同每一次,不管他在彼端叫著制止,她很乾脆地掛掉電話。

  “好甜蜜喔~~好羨慕喔~~戀愛真好~~”

  顏葦如神出鬼沒地現身,整個人蹲在程詠晴身邊,幽怨又羨慕地嚷道:“哇——愛心壽司耶!讓我忍不住要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在春風裏~~”她搖首擺頭,好不投入。

  “哎唷,不要鬧啦!”程詠晴笑得東倒西歪,挾起一片壽司,塞進好友嘴巴裏,阻止她繼續鬧場。

  顏葦如吞下嘴裏的壽司,先是讀道:“好吃。”接著問:“禮拜天的婚禮,你真的不打算找江冬暖一起去?”

  “他又不是我的誰,幹麼找他去。”程詠晴吃了一片壽司,表情有點苦惱。

  唉,話說這個“禮拜天的婚禮”,新娘其實是她高中時代交情不錯的同學,雖然久久才聯絡一次,但在前幾天還是收到紅色炸彈,而且喜帖上面清楚注明會出席的同學有哪些,希望老同學們能夠攜伴參加。

  原本她是很樂意參與這場婚禮,和老同學碰碰面、敘敘舊也不錯,但是她在與會名單上面看見一個刺眼的名字!

  陳祐慈,是她高中時期的朋友,也是學校裏人人注目的校花,而當時的她則是扮演校花旁邊專門負責代收情書的醜小鴨角色。

  兩人的關係在高中三年一直相安無事,卻在畢業前夕因為一個男生,導致她們友情宣告破裂,高中畢業至今沒見過面。

  因此,程詠晴還在猶豫是否要參加婚宴,但新娘親自來電,轉達祐慈也希望她能夠參加,若她堅持不去,似乎太小家子氣了……

  身為好友,程詠晴不曾對顏葦如隱瞞這段過往。

  “人家都攜伴耶,只有你單槍匹馬,一定會被嘲笑一番,尤其你那個假面校花同學也會去,到時候誰曉得她會不會挖苦你。”她承認自己心機比較重,考慮的方面很多。

  嗚,葦如又戳到她擔憂的那一點了,怎麼葦如每次都一針見血啊?

  程詠晴重重歎氣,無力地道:“如果這樣,我也只能認了,下過……”她眼神一利。“要是她故意找我麻煩,我也不會對她客氣的,哼,我知道她假面下的太多秘密,她如果故意招惹我,我絕對加倍奉還!”

  “好!說得太好了!”顏葦如猛然起身鼓掌,仿佛廚房是音樂廳,而她是剛聽完音樂家程詠晴彈奏出最完美的樂曲而感動的樂迷似的。

  “謝謝!謝謝!”程詠晴把便當放下,握著好友的手,感動不已。“葦如,你要借我衣服,你知道我沒有正式服裝的。”

  顏葦如豪氣應允。“那有啥問題,我連鞋子包包首飾都可以一起借你,幫你化妝、整裏頭髮。”

  “嗚,葦如你真好……”

  * * * * * * *

  周日下午,快接近晚餐時段,江冬暖自動自發來到“LilySea”幫忙,繞了餐廳一圈,就是沒看見那個他想見的人。

  滿心疑惑的他,抓來工讀生一問。

  “美美,詠晴呢?”

  “冬暖哥你來啦!”美美雙眼射出愛心,笑得更甜。“晴姊今天有事,沒來店裏喔,你不知道嗎?”

  “有事?什麼事?”他不記得詠晴提過。

  “她去參加高中同學的喜宴了。”從他身後冒出來的顏葦如替他解答。

  “居然拋棄我去吃喜宴?太過分了……”江冬暖不滿地抱怨。

  此刻他壓根兒忘了自己在過往的戀愛當中,最討厭對方要求他必須時時報備行蹤的要求了,然而現在他居然怪起程詠晴沒告知去向,根本是自掌嘴巴。

  顏葦如沒有接話,一雙宛如閃著水光的明眸盯著他好一會兒,好似在思量些什麼。

  “顏小姐,為何這樣看我?”江冬暖心情不佳,遂無精打彩地斜睞她一眼。

  “我在考慮要不要跟你說一件事。”她不忘賣個關於,其實心中也在猶豫,要是她說了,詠晴會不會怪她?可是見了江柬、暖又不說,她心裏反而會怪怪的耶!唉,真難抉擇……

  “我洗耳恭聽。”江冬暖一臉正經八百,絲毫不敢亂來,顏小姐想說的事,一定跟詠晴有關。

  被他誠懇的眼眸打動,顏葦如拉他到角落的位置坐下。“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跟你說……”

  * * * * * * *

  婚宴現場位於桃園市區一家包辦喜宴的餐廳。

  餐廳騎樓裝飾著粉紅色的氣球,搭成愛心形狀的拱門,還有彩帶隨風飄揚,拱門中央正上方大大的喜字,和一旁陳列著的新人婚紗照,與會的親朋好友個個眉開眼笑、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魚貫進入餐廳。

  程詠晴也在裏面。進入餐廳後,她先進入一樓洗手間,對著鏡子審視身上的裝扮有無瑕疵。

  今天的造型走復古淑女風,完全出自葦如之手。

  原本烏黑直亮的長髮,用電棒燙成浪漫的大波浪,前額的發往後紮成公主頭,向來素淨的臉龐只上了薄透的粉匠和淡淡的口紅,身上是一襲深紫色絨布公主袖小洋裝,長及膝,搭配一雙圓頭高跟鞋。

  身上沒有太多的綴飾,僅在脖子系上一條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單顆珍珠項煉。是不是上等珍珠不知道,但畢竟是母親的遺物,所以她一直珍藏著深怕弄丟,只敢在重要場合拿來搭配服飾用。

  這樣……還不算太差吧?

  對鏡子裏的自己撥弄一頭波浪長髮,在心裏催眠自己十次:“我很漂亮、我很完美、我很漂亮、我很完美……”深深吸了一口氣,吐氣,吸氣,吐氣,確定心裏較踏實後,她才離開洗手間,朝二樓的婚宴現場而去。

  這場婚禮把餐廳二樓全包下,席開四十桌,鄰近親家桌的是高中同學桌,十人的座位此刻坐了七個人,有男有女,原本融洽的氣氛,在程詠晴到來之後,頓時轉為一片沉寂。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明顯尷尬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帶頭招呼道:“哎呀!這下是程詠晴嗎?好久不見好久不見,變漂亮了哦!”

  程詠晴微微一笑,目光一一掃過同學。“好久不見。”啊,看見假面校花陳祐慈了。她不著痕跡地瞥過昔日好友,卻在看見好友身邊的男子時,目光就頓在那兒,神情顯得錯愕!

  他……怎麼也來了?

  陳祐慈當然也留意到她的異樣:心下不禁感到得意,連說話也毫下客氣,音量也刻意放大,目的就是想羞辱她。“詠晴,看傻了嗎?別懷疑,他的確是當年你向他告白卻失敗的那個李品嚴。”

  程詠晴當場感到一陣難堪。

  當初害她們反目成仇的,就是這位李品嚴先生。

  她喜歡李品嚴,祐慈也是,當祐慈得知她的心意後,鼓勵她向李品嚴告白。她做了,也被拒絕了,祐慈非但不安慰她,還落井下石,暗諷她不自量力,也因此造成她們失和。

  那麼今天他坐在祐慈身邊,很明顯地……他們是一對?這就是祐慈希望她來赴宴的目的?要向她炫耀?

  她腦子一片空白,周圍的吵雜聲似乎越來越小……

  “很抱歉,親愛的,我來晚了。”

  一陣微喘的男性嗓音兜頭落下,轉眼間男人的手臂圈住程詠晴纖細的腰際,手臂的主人露出招牌笑容,向大家打招呼。“各位好,我是程詠晴穩定交往中的男友,我叫江冬暖,請多多指教。”

  他的出現,在程詠晴的高中同學間引起了一陣不小騷動。

  “江冬暖?不就是‘Display’的兩大設計師之一嗎?”陳祐慈的男友李品嚴第一個認出他來,此話一出,陳祐慈也當場傻眼。

  “他是不是‘大江南北貨運公司’的少東?我在壹週刊看過他……”

  “他怎麼會跟詠晴湊在一起?”

  “天哪……好、好帥……一

  顯然他的知名度不低,同學之中有半數都知道他的身分,不管在哪裡,他似乎都能夠輕易取得眾人的注目。

  江冬暖持續保持他所向無敵的笑臉,狹長黑眸因笑意而微彎,煞是迷人、魅力一百,及肩的長髮因倉促的到來而飄散飛揚,更增添他的瀟灑指數,在場的女性同學見了他,魂都飛了一半……

  “你……”程詠晴側首,傻愣愣地瞅著他,難掩心中驚喜。他……怎麼會來?剛剛聽他說話還隱約在喘氣,好像倉促而來?

  “有好吃的不找我,你慘了,程詠晴同學。”他含笑的唇附在她耳邊,微喘的氣息不斷撩撥她嫩白的耳垂和頸畔,雖然是笑著說,話中卻飽含恐嚇。

  程詠晴笑瞅著他,語氣難得放得如此柔軟。“對不起嘛,你這不是來了嗎?”她覺得自己像是落難的公主,得到英勇騎士的救贖,一陣又一陣的甜甜滋味在心中擴散……

  早知道就找他來,同學們的表情一變再變,尤其是起先存心給她難看的陳祐姑芯,此刻的臉色忽紅忽白,眼中滿滿寫著不甘心。此時程詠晴不敢感到有些虛榮,有種報復的快感。

  “這裏……是我們的位子嗎?”江冬暖詢問在座的人。

  “請請請,江先生請坐。”眾人很快地讓出兩個位子給他們。

  “謝謝各位。”江冬暖不客氣地拉著程詠晴坐下,接著開始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她大耍甜蜜。

  先是幫她把碗、盤、湯匙都用餐巾紙擦乾淨,然後幫她倒飲料,上菜後第一個幫她挾菜,嘴邊沾上醬汁也由他拭淨,她幾乎不用動手,江冬暖簡直把她當成德高望重的老佛爺一樣在細心伺候。

  在陳祐慈複雜的嫉妒目光下,程詠晴也樂於享受他的服務,任他親愛的、親愛的叫個不停,絲毫不以為忤。

  一餐過後,想和江冬暖攀上關係的大多是男同學,遞名片、自我介紹都來,而女同學們,整頓飯看著他對詠晴的好,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絕對無法橫刀奪愛,只能又妒又羨地看著,卻碰不著。

  江冬暖依然保持禮貌笑容,和眾人一一道別後,大大方方牽著程詠晴的手,離開了喧鬧的餐廳。

  兩人並肩漫步至離餐廳不遠處的小公園,程詠晴兩手一張,暢快地道:氣噢,天哪,好爽啊。,哈哈哈~~”他們那些人的表情……太精彩啦!

  “在大庭廣眾下喊爽,你不害臊啊?”江冬暖溫柔掃視過她一身淑女裝扮,黑眸閃閃爍爍。

  “是葦如告訴你的對不對?”程詠晴回過頭來,笑得開懷。“謝謝你,冬暖,今天要不是你,我一定覺得時間難熬,如坐針氈。”

  “你要怎麼謝我?”江冬暖盯著她含笑的紅唇,眸色更深。

  小公園裏燈光昏暗,氣氛正好。

  聞言,程詠晴轉身朝他走來。“我……”腳下一個不注意,高跟鞋的鞋跟竟然卡進水溝蓋孔,一時之間連站都站不穩。

  她驚恐地瞪大眼,有預感自己就要跌個狗吃屎了……

  “呃……啊……”

  “小、小心!”江冬暖胸口一抽,反應極快地大步一跨,上前兩步,成功接住她往前撲倒的身軀。

  “啊,好痛……”她皺眉哀嚎。

  “哪裡?哪裡痛?”他一臉焦急。

  程詠晴由他攙扶著,哭喪著臉,低頭審視自己的腳,發覺腳踝處隱隱作痛。“我腳扭到了……”

  看見缺了跟、已經不能稱之為高跟鞋的高跟鞋,她感到的不只是身體的痛,也是心痛啊!

  今天她穿上葦如心愛的JimmyChoo高跟鞋,一雙一、兩萬塊的鞋子就這麼被她給毀了……

  天哪!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

  先是參加喜宴被嘲笑:心情低落之際,冬暖像天使一樣出現,拯救了她,而當她翹著尾巴才剛離開婚宴餐廳,腳就扭傷了,老天爺這是在懲罰她不該得意忘形嗎?那麼,她知錯了呀……

TOP

第六章

  “忍耐一下,我們去攔計程車。”“我很重吧?你這麼瘦弱,還要你背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說過了我一點都不瘦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才不想明白呢!”程詠晴悄悄羞紅了臉,心裏慶倖著江冬暖看不到自己的瞼,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把瞼往哪兒藏好。

  剛剛才走了幾步,她的腳就痛得受不了,江冬暖不由分說地背起她,準備離開公園到馬路上叫計程車。

  她彆扭的反駁,聽在他耳中,只覺得好可愛。“你要抓好喔,免得掉下去。”

  “會會會,我會抓牢,最好把你勒死。”她作勢收緊圈在他頸項的手臂,惹來他的低沉輕笑。

  “被你勒死我也甘願。”

  “唉……”程詠晴看著他的後腦,順著飄逸發絲來到寬肩。“難得打扮,卻落得這種下場,真丟臉。”

  而他更倒楣,前來英雄救美是美事一樁,結果卻演變成與她一起落難。背著她也就算了,手裏還拎她的手提包和一雙高跟鞋,整個人步履蹣跚,即使夜晚的天氣微寒,還是熱得氣喘吁吁,好不狼狽。

  而她呢,穿著很淑女,偏偏光著腳,不得下以很醜的姿勢伏在他背後,兩手環繞著他的肩膀頸項,就怕一個不小心掉下去。

  雖然畫面看起來下怎麼美,但環繞在兩人身上的氣氛卻好極了,有種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親密情感在發酵。

  “不會啊,我覺得滿特別的,我從沒有背著人在大街上走過。”

  “我也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被人背著啊。最好是這種事常有,又不是在演戲!”說到這個,程詠晴興致勃勃地續道:“對了,你知道嗎?韓劇裏很多背人的橋段耶,我最近看了‘對不起,我愛你’,男主角大叔也常常在背人,我最愛看他背女主角恩彩了,感覺好甜蜜喔,我一直想試試看。”

  江冬暖始終溫柔地笑著聽她發表高見,任她編織著美麗的幻想畫面。“很高興我成為你的男主角。”

  她是樂天一派,不管面對什麼狀況似乎都能恰然自得,譬如現在,儘管樣子狼狽,她還是能夠聯想到浪漫的愛情故事,並且融人情境、自得其樂;又好比他們一起上餐廳,明明點的是A餐,上來的卻是B餐,她卻沒有向店家抗議,反而覺得B餐看起來也很好吃,試試看也無妨。

  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女孩,和她在一起沒有什麼需要顧忌煩惱,只要傾全力逗她開心,見她眯眼笑了,一切都值得,儘管他已經失去了翩翮貴公子形象,也在所不惜。

  “你的確有條件當男主角啊,我嘛,則是不起眼的女主角,但是男主角偏偏愛上我……哈哈,真的好像在演戲喔。”幻想畫面一發不可收拾,她笑得更樂。“如果這時候下雪就更像了,唉,可惜臺北不可能下雪,那下雨好了……”

  神奇的是,她話才剛說完,天空竟然劃過一道閃電,接著響起悶雷,“轟”地一聲,嚇得她噤聲不語。

  “好的不靈壞的靈。”顯然也受到驚嚇的江冬暖喃喃念道。

  “我……我怎麼知道會這樣……”

  忽然滴答一聲,程詠晴愣愣地拾起頭,雨點瞬間滴滴落下。“啊……真的下雨了,救命啊~~”

  * * * * * * *

  一部計程車在北市一處高級住宅區裏緩緩行駛,巷道兩旁都是獨棟花園別墅,能住在這裏的住戶非富即貴,並非尋常百姓住得起。

  依照後座的顧客指示,小黃停在某一戶門前,計程車司機難得殷勤地下車替貴客開車門。

  “先生小姐,小心頭喔.”

  “謝謝。”江冬暖扶著程詠晴下車,不忘語帶抱歉對司機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把你的椅墊都弄濕了。”

  “沒關係沒關係,整理一下就可以了。”司機大哥笑呵呵地解釋。這位長髮先生真是大好人,不僅包車從桃園回到臺北,剛剛付車資時,還多給他兩千元,讓他整理車子內部,真是貴客啊!

  “那就麻煩你了,希望你生意興隆。”

  “謝謝、謝謝!”司機大哥很開心地回到車上,哼著歌離去。

  程詠晴轉頭瞅著他,聽他和司機的對話,僅是笑著,不發一語。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朝她挑挑眉。

  “你的形象全毀了,你知道嗎?”

  他一身高級西裝縐巴巴又濕答答的,更別提向來維持飄逸柔順的頭髮,現在被雨水打濕,滑稽地貼在頭皮上。而他下藉以這番狼狽模樣,陪她上醫院包紮扭傷的腳,忍受眾人異樣的眼光,與她形影下離,簡直把形象都破壞光光了。

  但是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只關心她的傷勢,在包紮過程中,她痛得哇哇叫時,他用安撫小女孩一樣的輕柔語氣要她再忍一下,在她痛得齜牙咧嘴時,他把她的臉壓進懷裏,要她儘量叫沒有關係。

  討厭,害她心頭一陣暖洋洋,有種叫感動的情緒充滿心中。

  “也下想想我是被誰害的?”江冬暖丟給她一記冷眼。

  “是我,抱歉、抱歉。”程詠晴低著頭,小聲咕噥:“我話還沒講完耶,就算是這樣,還是帥哥一個呀……”

  “你說什麼?”她在嘀咕些什麼?

  “沒事。”她連忙搖頭。

  “我家到了。”江冬暖掏出遙控鎖一按,白色鏤空鐵門緩緩打開,最先看見的是粉藍色金龜車停在屋前翠綠的草皮上。

  “呃……喔。”她訥訥應道,無緣無故緊張起來。

  離開醫院後,他們上了一部計程車,就當腳還發傻地望著他,回想剛剛在醫院他溫柔的舉動時,他已經自作主張向司機報出他家地址。

  等她回過神來,計程車已經到他家了。

  ——我家比較快到嘛!等會兒我再開車送你回去。江冬曖這麼說。

  於是她就跟著他回來了。

  她生平第一次跟男人回家,而且還是他獨居的家,能不緊張嗎?雖說他不至於會對她餓虎撲羊,但是好歹……好歹她也是個純情女孩呀!

  “進來吧。”

  在江冬暖的攙扶下,程詠晴一跛一跛地走進屋裏,不時左右張望。“你居然自己住在這種獨棟別墅裏?這要不少錢吧?”

  “說來慚愧,房子是我爸給的。”江冬暖聳聳肩,帶著她穿越庭院。

  “唉,每個人生下來,命運就大不同,你也不用太慚愧,也許是上輩子做了不少好事,這輩子才過得這麼幸福。”程詠晴拍拍他的臉頰安慰他。

  “如果真有輪回,我想,我大概上輩子就認識你了吧。”

  她臉一紅,啐道:“江冬暖,你真的很會說話耶,應該沒有女生逃得過你的甜言蜜語吧?”

  “我的甜言蜜語只想網住你,其他人我才不要。”他難得地任性。

  程詠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也不想反駁他或鬥嘴,只想靜靜享受這溫馨又幸福的時刻.

  以前看電視劇裏的主角互訴情話,她都是搓著手臂上不斷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喊著好嗯心,可是親耳聽見一個男人這麼對自己說,她競感到一陣羞怯,不知如何是好,感覺如此截然不同。

  進入屋裏,江冬暖將她安置在沙發上,接著進房裏拿了條大毛巾給她。“你要不要去沖個澡?”

  “啊?”程詠晴張口結舌,整個人呆住了。

  “哈囉,回魂喔。”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她猛然自呆愕中醒來,連忙搖手答道:“不、不用了,我回家再洗就可以了。你身上比較濕,你先去洗,我等你送我回家。”呼呼,這一番話總該明白地表達自己想回家的意願有多強烈了吧?

  仿彿察覺到她在害羞,江冬暖眼珠一轉,邪惡一笑。“詠晴,你……該不會……以為……”

  “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以為。”她揮擺著雙手,亟欲否認,沒想到達成反效果,欲蓋彌彰。

  “哈哈哈……好吧,那你起碼把頭髮擦幹,我很快就好。”江冬暖露出得逞的笑,開心地回房裏沐浴更衣去。

  坐在沙發裏,程詠晴拿著毛巾擦拭頭髮,邊張望著這個江冬暖的私人空間。

  他果然是學設計的,在她視線所及的空間裏面,除了一個家應具備的基本硬體外,沒有多餘的裝飾擺設,定的是簡潔鮮明的風格,傢俱充滿了強烈的設計感,卻又不失舒適便利。

  正因沒有多餘的擺設,所以一瓶擺在電視上方、系著粉紅色蝴蝶結的紅酒變得特別顯眼,且和整間房子格格不入。這瓶紅酒似乎對於江冬暖有特殊意義,否則他不會把酒擺在那兒才對。

  猶豫了會兒,禁不住好奇,程詠晴放下毛巾,扶著沙發扶手起身,緩緩移動到電視機前,拿起紅酒瓶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不知為何,就是覺得系在瓶口上的粉紅蝴蝶結很刺眼……

  “你在看什麼?”

  低沉的嗓音毫無預警地在耳邊響起,把偷偷摸摸的人給嚇了一大跳。“呃——啊!”驚嚇之餘手一滑,眼看酒瓶就要落地——

  “嘿,小心!”江冬暖眼明手快,在酒瓶和地面只差十五公分,眼看就要落地之際,搶救成功。

  “還好還好,呼,嚇死我了……”程詠晴拍著胸口,顯然驚嚇不小。她可不想看見紅酒灑滿地的場面。

  “我心臟都快停了。”江冬暖伸手抹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看他似乎很寶貝這瓶紅酒,程詠晴再也耐不住心頭的疑問,直接問道:“這瓶紅酒對你很重要嗎?”

  “一九七九年份的紅酒,是我的出生年份,因為有特殊意義,一直捨下得喝。”他露出有些靦腆的笑。

  “你特地買來珍藏?”

  “不是啦,是前女友送的。”他答得很自然、很爽快。

  “哦……”程詠晴垂下眼眸,心裏突然有點酸,微抿著唇忍耐那股酸意淡去。“原來如此。”

  江冬暖再怎麼看都是有無數個前女友的人啊,她清楚明白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覺得不快?

  “想不想喝點什麼?”江冬暖把紅酒歸回原位,繞進半開放式的廚房,打開冰箱,裏頭除了幾瓶啤酒外空無一物。“剛淋過雨,喝點熱的好了,咖啡好嗎?”

  有些心煩意亂的人,沒仔細聽他說話,隨意應道:“隨便。”

  不一會兒,他端出兩杯咖啡來到客廳,放在茶幾上,一杯遞給她。“我這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三合一咖啡。”

  “沒關係。”她捧起杯子輕啜一口,視線被他擦拭頭髮的動作所吸引。“你為什麼會想留長髮?”

  “因為前前女友說我留長髮還滿適合的,就一直留到現在了。”江冬暖擦頭髮的動作沒停過,濕發遮蓋住雙眼,所以他沒看見程詠晴的表情在他回答的瞬間閃了一下。

  “哦~~”程詠晴的心情差透了。

  為什麼他可以毫不在意、如此直率地在她面前談及前女友呢?他不是在追求她嗎?難道他認為這些不需要隱瞞?或者……他對她的心意,其實還沒有到達需要刻意淡化過往戀情的程度?

  她更氣自己明明知道江冬暖是怎樣的人,還會輕易被影響。

  ——你要有心理準備喔,我可不是這麼容易上鉤的,害怕最後你還是追不到。

  自己當初說得多有把握,結果呢?約定的兩個月時間才過完一半,她的情緒就任意受他牽引了,這算什麼?

  越想越是感覺一股強烈的挫敗,程詠晴倏地起身,看也下看他,面無表情地道:“我要回家了。”

  一聽她說要回家,江冬暖把遮蓋在眼前的發絲往後一扒,俊臉顯得有些錯愕,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

  他把剛才兩人的對話統統在腦中快速倒帶一遍,雙眉一挑,眼中閃過了然。雖然很不應該,但他還是笑了……

  詠晴吃醋了。

  一直沒聽他應聲,又不肯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程詠晴頓時覺得有些窘,支支吾吾道:“我、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家。”語畢,開始緩慢移動腳步,卻發現他一點阻攔的意思也沒有,她頓時無比洩氣,一股淚意直往眼眶冒。

  可惡,居然不叫住她!可惡的江冬暖!

  而被詛咒的人默默跟在她身後,惡劣地不停竊笑。

  來到門邊,程詠晴心灰意冷地握住門把,準備打開門。

  忽然長臂一伸,大掌壓在門板上,不讓她開門。

  程詠晴難過得快哭了,看到他的動作,心中更是一把火,嘴上還是冷冰冰“請讓讓,我要回家了。”

  “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你回去。”他的聲音陡然一降,變得低沉沙啞,像絲絨般性感、像甜蜜的熱巧克力般誘人。

  程詠晴渾身一顫,搭在門把上的手微微發抖。“你……你在說什麼啊……”

  “詠晴……”江冬暖輕輕扶著她的肩,稍稍一使勁,讓她轉身面對自己。

  她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卻無法不意識到此刻兩人貼近的距離,鼻端傳來他身上甫沐浴完的香氣,醺得她面紅耳熱。

  “我……要回去了……”她只能無意識地下斷重複這句話。

  “詠晴,看我。”他低聲誘哄。

  “不要。”她堅決不肯。

  “看一下嘛,我長得這麼帥。”他開始撒嬌。

  “不要,你醜死了,我才不想看。”嘴巴上說不肯,但眼睛卻遵循著心中真正的意念,怯怯對上他散發著溫柔虹光的黑眸。

  他的眼眸裏,像是不斷旋轉的漩渦,快要把她吸進去似的。

  江冬暖把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門板之間,無處可逃。他用未曾有過的認真態度面對她。

  “詠晴,從前是從前,那都是遇見你之前的事了,你會在意,我很開心,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我想認真追求的,真的只有你一人。”

  她……是下是太容易被他說服了?程詠晴怔怔地任他修長的指頭一再輕觸著自己的臉頰,雙眼與他緊密糾纏,一瞬間被迷惑了。

  眼前的俊臉漸漸朝她靠近,帶笑的唇離她好近好近,江冬暖的臉在眼前放大,兩人的氣息紊亂交錯,壓迫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仿佛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不、不行!”程詠晴趕緊抬起手,搗住他就要貼上自己的唇,大聲喊停。

  江冬暖整個傻眼,臉上有著掩不住的挫敗。在這種時候,她居然大喊“不行”?明明燈光美,氣氛佳,是第一次接吻的絕佳時機啊!

  “為什麼不行?”他問得好委屈。

  “想、想要吻我,可、可以,但是……但是你要通過考驗才行。”她脹紅著臉,說出條件。

  唉……果然是程詠晴風格。他無奈地笑著,輕啄她蓋在自己唇上的掌心一下。“說吧,什麼考驗?”

  他……他居然親她掌心?感覺好色情喔……粉臉紅撲撲的,一時間也忘了到底要考驗他什麼,她靈光一閃,隨口出了一道腦筋急轉彎。“一個人掉進河裏,但他的頭髮卻沒有濕,為什麼?”

  “因為他是光頭。”江冬暖不疾不徐地微笑答道。

  第一題輕易被破解,讓她一時慌了手腳,出的題目也更加怪異。“那……那所有的大象都沒有了鼻於會怎樣?”

  “萬象更新。”他的視線落在她微顫的紅唇上,眸色更深。

  這題的答案這麼冷,他也答得出來引程詠晴一時慌了手腳,感覺他又低下頭,靠自己更近了:心跳越來越快,咚咚咚地直撞擊胸口。

  “那、那、那……最、最後一顆長出來的牙齒是——”

  “智齒。”

  江冬暖不讓她有機會說完題目,一回答完,便急俯下身,堵住她微啟的唇,吻去她所有的聲音。

  程詠晴只感到一陣暈眩後,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無法再思考,平貼於他胸膛的手緊緊揪住他身上的運動衫,雙腿快要癱軟。

  浩垣個吻輕緩中帶著誘苗芯,不留任何空齡隙,緊貼著她微顫的窿甘,輕柔吸吮啄臨叨。然而,漸漸地,這個單純的吻已無法再滿足江冬暖。

  他探出舌尖,緩緩地來回畫著她的唇線,試圖誘惑她張開口。

  她心慌地想要逃開,早有防備的大掌托在她頸後稍加施力便讓她無處可逃,只能揮舞白旗投降,任他放肆地一再進犯。

  察覺到她開啟唇辦的邀請,他便毫下遲疑地深入她口中,與她笨拙閃躲的小舌熱切交纏。從沒有過與人相濡以沫的經驗,生澀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熾熱而堅定的吻讓她無法呼吸,快要窒息。

  這……這就是接吻嗎?

  喔,老天,她活了二十六年,總算知道接吻是什麼感覺了,好……好棒!

  對了,記得一定要告訴他,最後一題他答錯了……

  那個熱烈的吻改變了他們。

  牽手、擁抱、親吻,一天熱線三、五通,江冬暖下了班就直奔餐廳來幫忙,等她下班,兩人手牽手一起吃宵夜,最後送她到家門口,交換一個吻,她進家門後,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當初追求她的不純動機被他拋諸腦後,現在他對詠晴的感覺,不是“喜歡”兩個字就足以形容的。

  他最喜歡逗弄詠晴,看她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也喜歡跟她鬥嘴,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以吻來終結彼此的互不相讓,更愛她因為自己不經意的表情和動作而捧腹大笑的爽朗模樣。

  她的一切一切,日益加深在腦海中,他第一次感覺,花盡心思討自己喜歡的女孩歡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當她燦爛地笑了,他的胸口,心中便漲滿幾乎令人窒息的快樂與喜悅,為此,他願意做出任何過去他從未做過,或者不願意做的事。那些曾經被他視為愚蠢、傻氣的行為,都因為她的快樂而變得再正常、正確下過,無論多難,他都會辦到。

  他也逐漸習慣有她的陪伴,只要加班晚了,也一定要繞去店裏看看她,看她說說話,逗她笑一笑,等她看出他的疲累,才氣呼呼地把他趕回家去.可是到家以後,他洗去一身疲累,倒在床上,還是想聽她的聲音,又忍不住撥電話給她,儘管只是沒營養的閒話家常,他也甘之如飴。

  從沒有過這種被一個人牽絆的強烈感覺,那還不壞,光是看見她的名字顯現在手機螢幕上,就迫不及待想接聽來自她的任何聲音與消息,他想,這就是戀愛了吧?

  他戀愛了,這陣子滿面春風,下時被組員調侃,他一點都不在意。

  一早,江冬暖剛踏進“愛現工作室”,手機正好響起。掀蓋一看,是詠晴來電話了,他好心情地揚起嘴角,接電話。

  “詠晴,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有這麼想我啊?”

  “你在你家有沒有撿到一條珍珠項煉?”程詠晴劈頭就問。

  他納悶反問:“沒有啊,怎麼了?”如果有,每兩天幫他打掃房子的老管家也會交給他才對。

  “死定了死定了!”她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怎麼會不見呢?早知道就不要戴出門……那沒事了,拜拜。”說完她就掛掉電話,沒給他詳問的機會。

  江冬暖看著失去訊號的手機,百思不得其解,回撥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背對自己的程詠齊身上,垂眸思索了一會兒,他舉步朝程詠齊走去。

  “程同學,可以打擾一下嗎?”性感窄臀又是大大方方地斜倚在桌沿。

  程詠齊原本舒緩的臉部表情瞬間繃緊。他死瞪著那不請自來的屁股,冷冷地道:“你都賴著不走了,我還能不被打擾嗎?”

  江冬暖沒有捉弄他的心情,站直身子,雙手盤胸,壓低上半身,難得向他求助。“是不是有一條對詠晴而言很重要的珍珠項煉?”

  程詠齊似乎很意外他會知道,表情有些愕然。

  光看他的表情,江冬暖便知道答案了。“你可不可以稍微形容一下項煉的款式?我看她很著急…….”

  程詠齊眯起眼睛打量這個死對頭臉上誠摯討教的表情,然後沉默地移動滑鼠,在電腦資料夾裏點了兩下,出現一張程詠晴戴著項煉的照片。

  他抿著唇,平淡地道:“我寄到你信箱了。”

  江冬暖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俊臉難掩驚訝。“呃……謝了。”

  在他轉身之際,程詠齊卻說話了,口氣還是一樣波瀾不興。“那是我媽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很珍惜。”

  江冬暖微微側身,微笑道謝。“我知道了,謝謝你,程同學。”

  程詠齊冷眼看著他的背影,心思百轉千回。

  江冬暖對他老姊是認真的嗎?

  這個嘻皮笑臉的傢伙,最近似乎變得正經許多,對他的蓄意挑釁也視而不見,也不像之前總是輕易把他惹得跳腳,想來這傢伙應該是跟老姊有不錯的進展吧?

  江冬暖把照片存檔後就離開公司,先到沖印店把照片洗出來,再回到江家大宅,把還在睡夢當中的老媽給挖起來。

  “冬暖少爺,您回來啦!”老管家笑呵呵地迎上前來。

  “是啊,婆婆,我有事要找我媽。”江冬暖沒空和老管家多說,匆忙丟下敷衍的笑容,直奔二樓臥室找媽媽。

  還在睡夢當中的張維貞被兒子吵醒,睡眼惺忪地問:“兒子,一大早的,什麼事啊?”

  “媽,你幫我看看,這條項煉哪裡有得買?”他亮出詠晴的照片。

  張維貞眨了眨眼,神智逐漸恢復清醒。看了照片好一會兒,她反問道:“要做什麼用的?”

  “因為詠晴……”江冬暖飛快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就是因為這樣,我一定要買到這條項煉。”

  “笨兒子。”張維貞翻翻白眼,曲指敲了他額心一記。“這麼重要的項煉,怎麼可以用買的呢?再說,買也未必買得到一模一樣的,就算訂做一條,再怎麼樣也不是原來的那條啊!”

  “不然呢?”

  “當然要用‘找’的呀!”她怎麼會生出一個這麼笨的兒子?張維貞無奈地解釋:“偶像劇裏不都是這樣演的嗎?對女主角有特殊意義的東西遺失了,男主角當然一定會幫她找回來,然後獲得女主角感激的親吻和擁抱啊!”

  “是這樣的嗎?”江冬暖半信半疑。

  “相信媽媽好嗎?”她笑咪咪地拍拍兒子臉頰。

  “好吧,那我走了。”江冬暖如來時一般倉促地離開了。

  張維貞沒好氣地直搖頭。

  這孩子,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娘。

  但這樣有何不好?會為了對方的事而努力奔波,起碼代表著這次冬暖是動了真心,她樂見其成。垃吊七立早今天,對江冬暖而言是個很特別的日子。不僅是當初他和詠晴約定的兩個月追求時間已經到期,據他得到的情報顯示,這一天還是詠晴的生日。

  他想給她一個特別又難忘的生日夜晚。為了今天,他可是費盡苦思,就是希望她開心,畢竟從遺失珍珠項鏈事件後,她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他由衷地希望她能夠開心起來,恢復以往的活力。

  而且……希望今天還能夠成為他們正式交往的紀念日。

  雖然他們之間的互動已經和交往當中的男女無異,但彼此都不曾說破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究竟是什麼。

  今天,就是今天,他江冬暖要把這段關係化暗為明。

  為了今天,江冬暖特地請假一個下午,在家裏忙著佈置,下僅從江宅抓了幾個幫傭來幫忙,連老爸御用的廚師都借來家裏一用,只求今晚務必盡善盡美。

  終於,夜晚來臨,一切準備就緒,只差女主角而已。

  江冬暖坐在沙發裏,審視整問屋子,確定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補強之後,他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響了幾聲之後,是程詠晴的聲音。“喂,你還沒有要過來嗎?”背景還有著轟隆隆的抽油煙機聲,顯然她在廚房裏忙著。

  “咳咳咳……咳咳……我、我今天恐怕無法過去了……咳、咳咳……一江冬暖故意把聲音壓得極低,嗓音變得沙啞而虛弱。

  “怎麼了?你感冒了?有沒有去看醫生?很難受嗎?”程詠晴一聽到他那把破鑼嗓子,不免緊張起來。

  江冬暖竊笑幾聲,繼續裝病。“沒事,我好多了,咳咳咳……我、咳咳……只要吃點藥……咳咳,就沒事了。咳咳咳咳……那、咳咳、那我今天就不過去了,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咳咳咳……你忙,拜拜。”說完就學她每次掛他電話的速度切斷聯繫,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尤其看到他掛掉電話後一秒,手機就響個不停,顯然她不放心。

  當然,江冬暖是絕對不可能接電話的,要讓她擔心到前來探病,他才能給她驚喜。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只是守株待兔了。

TOP

第七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像是催命符咒一樣響起,原本還坐在沙發裏的江冬暖一躍而起,湊近門前的貓眼一看,外頭那位人兒著急的臉讓他唇邊笑痕擴散開來。

  哈哈……逮到你了。

  他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拉開門。

  “登登!”

  程詠晴張口結舌地指著他。“你……你不是生病了嗎?!”怎麼看起來還一副很有元氣的樣子?哪像生病啊!

  他一手抵在門框,深情款款地與她對望,幽幽地說:“對啊,我生了一種叫柏思的病。”

  程詠晴捏了捏拳頭,咬牙切齒地道:“我好想揍你……害我這麼緊張,馬上丟下工作趕過來,江冬暖你這個白癡……”

  “啊?”他害羞地捧著臉頰。“原來詠晴這麼擔心我啊,好開心喔!”

  “欠揍啊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下好笑!”她氣炸了。只會玩弄別人同情心的壞傢伙!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大掌攫住纖姍手腕,稍微一個使力,成功把人帶進屋裏。門一關上,室內頓時一片漆黑——

  “喂,你到底想幹麼?為什麼下開燈?”

  屋裏漆黑伸手下見五指,她只感覺到江冬暖牽著自己的手,往某個方向前進;接著,他雙手按著她的肩膀,把她安置在一張木頭椅子上。她知道他離開了,因為肩上的溫熱感已經消失了。

  間圍漆黑靜謐得讓她發毛,於是她有點不安地低叫:“江冬暖、江冬暖!你在哪裡啊?不要鬧了啦!很恐怖耶!喂,江冬暖!江——”

  她突然收住聲音,愣愣地看著江冬暖手裏捧著插了蠟燭的蛋糕朝自己走來。

  他的瞼在搖曳的燭光下匆明匆滅,感覺好不真實。

  “你……”她望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江冬暖把蛋糕放在她面前。“生日快樂。”

  “你……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她又驚又喜。

  “女明友的生曰,我怎麼可以不知道?我的情報網可是很廣的。”看見她驚喜交織的表情,他可得意了。

  “少、少臭美!誰是你女朋友啊?”她嬌嗔道。

  “誰說話,誰就是嘍!”他握著她的手,高大的身軀在她身邊蹲下,與她平視。“今天,也是我們約定兩個月到期的日子,我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女朋友,我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好嗎?”

  他熾熱的黑眸直瞅著她,像是最敏銳的探測器,無論怎麼閃躲,他都有辦法望進她眼中,讀取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程詠晴的雙頰脹得通紅,怯怯地由下往上與他對望,說話不自覺地口吃。“你……你確定?我……跟我在一起可能會很辛苦喔!我無法忍受男朋友花心,也下能接受劈腿,我的觀念很傳統,絕對下玩愛情遊戲,跟我談戀愛,就要有跟我結婚的心理準備喔,你……你確定你可以?”

  “在你眼裏,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啊?”他一整個無言。

  “我只是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啊。”

  “好,醜話都說了,那真話呢?”

  “真話就是……”她轉動眼瞳,笑容申帶著淘氣,故意把話頓在那兒,享受他難得忐忑不安的神情,讓她莫名覺得甜蜜。

  沒想到花花公子江冬暖竟然也會有這種緊繃的表情,她不得不承認有種虛榮的愉悅在胸口一陣又一陣泛開,就快要把她整個淹沒了。

  “就是什麼?”江冬暖很不想承認現在的自己有多緊張。

  她微笑宣佈答案:“我願意。”

  他眼中閃過強烈喜悅,瞬間咧開無敵燦爛的笑臉。“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傷心失望。”

  “如果你敢讓我傷心失望,我一定會狠狠拋棄你。”

  “相信我,不會有那一天。”他難忍感動,雙臂一張,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她能感覺得到他有多緊張。耳朵貼著急遽起伏的胸膛,接收到他急若擂鼓的心跳聲,他的體溫熾熱,被他擁在懷裏的感覺是這麼安穩,她根本不想離開,想一直賴著不走。

  原來兩情相悅的幸福滋味是她以往單戀時乘以數倍啊,如果能夠永遠這麼幸福,那該有多好?

  他們靜靜地享受這一刻,感受彼此同樣急遽升高的體溫,和同樣起伏的心跳,直到江冬暖催促她對著蛋糕許願。

  江冬暖等她許完願,把蠟燭吹熄後,先把蛋糕冰回冰箱,接著便是享用他費心準備的燭光晚餐,搭配著令人放鬆、又能增添情調的輕音樂。

  他們面對面坐著,中間隔著彩色蠟燭,品嘗江家大廚費心烹煮的食物,偶爾眼神交會,繼而交纏,相視一笑,甜蜜盡在不言中。

  一般女生喜歡的禮物,你應該都下會喜歡,我真的下知道該送什麼給你才好。不過,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還是準備了三個禮物。”用餐即將到尾聲,江冬暖神秘笑道。

  “三個?會不會太多啊?”可是,她已經開始期待了。

  “第一個禮物現在就可以派上用場,登登~~”他從桌子底下撈出一瓶系著粉紅色蝴蝶結的酒瓶。

  “這個……”她愕然地對上他因笑意而微彎的眼。

  “還喜歡嗎?”

  “這不是你很珍惜的酒嗎?”

  “珍惜的酒,送給珍惜的人啊。釀造這瓶酒的那一年,也是我們出生的那一年,有特殊紀念意義喔”他朝他眨眨眼。

  “你真的捨得?”她含笑與他對望。

  “有捨才有得。我寧可捨棄某些東西,得到一個人。”他意有所指的眸光就停留在她臉上。

  “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這代表著他要徹底斬斷過去,重新做人,和她認真交往。他的用意,她懂。

  說到做到,江冬暖拿出開瓶器,當場打開紅酒,分別倒在兩隻酒杯中。他們一人一杯,輕輕互碰酒杯之後,一口飲盡。

  “好好喝喔。”程詠晴贊道,有種打敗情敵的錯覺,哈哈,勝利的紅酒喝起來果然特別甜美可口。

  “再來,是第二個禮物。”他又面露神秘的笑。

  她滿心期待。“是什麼?”

  “你把眼睛閉起來。”

  “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

  萬乖,照我說的做。”他用溫柔的微笑說服她。

  既然他這麼堅持……程詠晴雙眼一閉。“好了。你可不要偷親我,說是送我的第二個禮物喔。”

  “我是會偷襲美女的人嗎?”他哼道。

  “是,絕對是!”她笑著大聲回答。

  “你一定會後悔這麼說的。”江冬暖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禮物,替她戴上。

  程詠晴感覺到胸口一陣冰涼,似乎是一條項煉……

  “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他屏住氣息,專注地看著她的表隋。

  她睜開眼,低頭一看,整個人傻了。

  “這個……”掛在她脖子上的赫然是一條珍珠項煉,會讓她如此吃驚的原因是,這條項煉和她弄丟的那條一模一樣。

  “怎麼樣?”他心急地追問下文。

  “你在哪裡找到的?可惡,我以為真的不見了,難過了好久……”珍惜的寶貝失而復得,她開心地快哭了。

  江冬暖有點彆扭地摸了摸後頸,結結巴巴地道:“呃……其實,這條項煉不是你弄丟的那一條。”

  她呆了一下:“什麼意思?”

  “看你那麼難過,我真的無能為力,可是我已經找遍了我們那天經過的地方,喜宴的餐廳、旁邊的公園、醫院沿路也找過了,就差找不到那個計程車司機。”他的語氣聽來還是有著無盡的懊惱。“後來,真的找不到,我只能放棄了,請我媽認識的珠寶師傅做了一模一樣的。我媽說,即使訂做了同樣的項煉,畢竟不是當初那一條,可是我真的無計可——”

  程詠晴沒等他把話說完,學他第一次吻她的方式,以唇封緘,堵住了他未完的話王叩。

  江冬暖感到一陣心蕩神馳,循著心中的意念,開心接受她的感激之吻。

  雖然她的吻功拙劣,不夠到位也激情不足,但是這個吻甜蜜而溫馨,是他從沒嘗過的純粹。

  “冬暖,謝謝你、謝謝你!”她緊緊擁住他,哽咽地道:“難怪這一陣子的假日你都不知道跑哪去,原來是去幫我找項煉了。笨蛋,都弄丟這麼久了,怎麼可能還找得回來嘯?傻瓜……”

  從來沒有人為她做過這些、這麼用心,她以為這種情節只有在電視劇才會出現,而他……他卻像是盡責表演的男主角,替她尋獲重要的項煉,現在的自己,就如同電視機裏那些感動淚流的女主角。

  原來……真的會這麼感動啊,以後她再也下會批評電視劇情太芭樂了,因為這一招雖然八股,卻非常有用。

  心愛的人兒主動投懷送抱,還獻熱吻,讓江冬暖受寵若驚。“我看你這麼難過嘛,又是伯母留給你的東西,你一定很想找回來啊。”

  “嗚……謝謝你……冬暖,謝謝你!”把臉埋進他胸口,她再也忍下住流下感動的淚水。真心誠意,比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遺要珍貴。

  她不需要鮮花,不需要禮物,只要他的真心,那躺在她頸問的真心。

  “今天是你生日啊,怎麼哭了?”他疼惜地下斷輕拍她發心,清楚地感受到她有多麼激動。

  “我一定會好好愛惜,這次絕對不會再弄丟了。”她用生命保證。

  “再弄丟我就打你屁股。”他笑著緊摟住她。

  “那……第三個禮枷呢?是什麼?”將他推離開一點距離,舌尖舔過唇辦,雙眼閃著期待,迫切地想知道。

  江冬暖因她的動作,視線停留在她濕潤的唇上。

  “想知道啊?那……先給我一個吻,我就告訴你……”他微彎著身軀,把她困在自己和餐桌之間,渴望的唇逐漸逼近她紅潤的唇。

  他過近的體熱,逼得她身子不斷向後仰,無處可退之下,她只好緊閉著眼,等待他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偏偏,突然傳來“哐噹”一聲——

  江冬暖頓住動作,正要探頭朝她身後察看,這時程詠晴卻慘叫一聲:“啊~~完了!”

  “怎麼回事?”

  程詠晴轉頭看著被她碰倒的紅酒瓶正躺在餐桌上,暗紅色的酒液從瓶口汩汩流出,不僅淌滿鋪著白色餐巾的餐桌,還滴落在地上,因此,剛剛靠在餐桌邊、她穿著牛仔褲的屁屁也不能倖免於難。

  “我褲子濕了啦!”她哭喪著臉,伸手槌打他胸膛。“都是你害的,親什麼親啊,豬頭!”

  “噗~~哈哈哈~~”江冬暖看她氣紅了臉,又羞又窘的模樣,不禁笑開懷。

  “還笑!還笑!”她打得更用力。

  “唉,看來你只好去洗個澡啦,我拿衣服讓你換上。”他說著上二樓去。

  洗、洗澡?

  第一次到他家,是冬暖陪她參加喜宴,兩人都成了落湯雞的夜晚,當時他也叫她去洗澡,害她心中小鹿亂撞。

  這麼一想……他怎麼那麼愛邀她洗澡啊?

  程詠晴捧著燙紅的兩頰,頓時感到坐立難安,直覺今晚會有更進一步的事情發生……

  哎喲,別再想了,再想下去,就把今晚的好氣氛破壞光光啦!

  * * * * * * *

  “欽,不要動啦!”

  “你到底會不會啊?”

  “不過就是剪頭髮嘛!有什麼難的?”她可是躍躍欲試呢,第一次幫人家剪頭髮,好興奮!

  “我有不好的預感……”俊臉不安地皺成一團。

  她笑得既甜美卻又猙獰。“閉嘴啦!是你自己說要把頭髮送給我當第三樣生曰禮物,隨便我怎麼剪的啊,現在才來擔心有什麼用?”

  在江冬暖房裏,她身上穿著他的襯衫和運動短褲,過大的衣褲穿在她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剛剛在她的追問之下,他說出自己要送給她的第三樣禮物就是自己的頭髮和一把剪刀,她聽了樂不可支,連忙收下這個特別的禮物,並且要他乖乖坐著不許動,馬上開始進行落發儀式。

  “你要對我的頭髮溫柔一點喔。”雖然是心甘情願把頭發送她,但他還是會擔心。唉……算了,了不起從明天開始,他天天戴帽子出門嘛,頭髮總會有長出來的一天。

  “放心,我會好好疼你的,嘿嘿……就讓我幫你剪掉所有的過去吧!前前女友說好看,就一直留著是吧?看刀!”

  程詠晴說完,就是一聲又一聲地“喀嚓”、“喀嚓”,江冬暖的心都涼了一半,親眼看見自己的頭髮一撮一撮落在地上,就像覆水難收。

  半個小時後,程詠晴放下屠刀——呃不,是放下剪刀,拍了拍他往內縮的肩膀,滿意笑道:“大功告成,去洗頭洗澡吧,你將會看到煥然一新的自己。”

  煥然一新?但願如此。江冬暖伸手摸了摸變得輕薄的短髮,一臉狐疑地進浴室洗澡去了。

  看著地上散落著江冬暖的頭髮,程詠晴心情好極了。冬暖現在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了,Ya!

  浴室裏,沐浴完畢的江冬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意外地發現,雖然詠晴不是專業設計師,但剪出來的髮型其實還不難看。現在的他,少了那份陰柔,更增添了陽剛,果然煥然一新。

  總算安心了。

  江冬暖剛踏出浴室的門,就看見程詠晴背貼著牆壁站在那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一副怔仲不安的樣子。

  “怎麼啦?”他拍拍她的頭。“放心,髮型我很喜歡,你真厲害,原本我已經打定主意明天戴帽於出門了。”

  她緩緩抬頭,臉上除了一絲怯意,沒半絲笑容。“冬暖……”

  難得看她怔忡不安的樣子,江冬暖臉上的笑意更柔,伸手摟著她腰際,低下頭,與她磨鼻子。“怎麼啦?有話就說,吞吞吐吐一點都不像你。”

  “我……我也有禮物要送你,是回禮。”她憑著一股勇氣才能把話說出來。

  他揚高眉。“喔,有回禮?這麼好?是什麼?”他滿心期待。

  程詠晴突然張開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纖細的身子貼得他好緊、好密,與他結實的身軀完全契合,不留一絲空隙。

  她把臉埋進他胸口,悶聲說:“我……我要把自己送給你!”

  “什、什麼?!”江冬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俊臉忽紅忽白,有些怪異,期待著她再次證實他所聽見的。

  這種話別要她再說第二次!程詠晴緊緊閉上限。“別問為什麼,別說話,只要抱緊我就好了。”

  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一個男人,這是她一生做過最大膽的決定。一定是剛剛喝了那杯紅酒之後,她有些暈、有些醉了,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對,就是這樣……

  她的唇上移至他耳邊,細碎的吻落在他僵直的頸項問,勾惹出他胸口中那把欲望之火。

  “你……確定嗎?不會後悔嗎?”他的譬日沙啞得仿彿被砂紙磨過。

  “你、你太吵了!”

  她低斥一聲,紅唇封住他微顫的唇,學他那樣挑惹,她如果是一把火,他就是火種,一旦點起火苗,非得燃燒殆盡。

  噢,他求之不得好嗎?

  跟她在一起,他用盡了最大的耐心與自製,就怕留給她一點點不好的印象,會毀了一切。他忍得夠久了,他想要她,很想很想!

  江冬暖不再被動,他歡迎她探入自己口中,即使是笨拙地探索,也能撩撥得他心猿意馬,把理智拋諸九霄雲外,再也不能思考。

  大掌遵循著主人心中的意念,解開纖細身軀上那件襯衫成排的鈕扣。他不禁在心中低咒:該死的,早知道別拿襯衫給她穿,這是整誰啊?

  好不容易解開所有的鈕扣,大手鑽進襯衫裏就不肯再離開了。溫熱的大手流連不去,酥酥麻麻宛如電流竄過,程詠晴脹紅了臉低吟一聲,像在鼓勵他繼續加油。

  “回房好嗎?這裏不太適合。”江冬暖額間淌滿了汗水,想必是用盡了最大的自製力才有辦法停下來。

  AA在她嬌羞點頭之後,他飛快地抱著她回房,兩人直接倒向柔軟的床鋪,展開另一波的肢體纏綿。

  他灼熱的吻洋洋灑灑落在她頸項和胸口,被他眷戀過的地方,全都留下淡淡的粉紅印記,宣告著被他佔領。

  鼻端傳來她身上和他一樣的沐浴乳香味,讓他更加亢奮,身體的某個部位疼痛難耐,他卻不想因為躁進而嚇壞她。

  第一個夜晚,他只想慢慢來。

  “你真的會把我逼瘋……”他喃喃低語。

  程詠晴的手不甘示弱地在他胸膛遊走。“冬暖……冬暖……”

  江冬暖正忙碌品嘗曼抄身體,於是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他的吻和手漸漸下移,她除了嬌吟之外已經沒有力氣思考,感覺自己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被他逐層撥開採索。

  十二月的夜晚本是寒風陣陣,此刻在這間愛的小屋裏卻是熱度上升。

  不久之後,只聽見男人性感的粗喘和女人嬌柔的低吟!

  “說啊,我瘦弱嗎?嗯?”顯然有人對當初她嫌他瘦弱的事念念不忘。

  “別……”

  “嗯?哪裡瘦弱,你說啊!說嘛!”

  “冬暖……”

  “就跟你說,我一點都不瘦弱嘛……知錯了嗎?”

  “我、我知、知錯了……”陣陣破碎的低吟逸出她的口。

  “真乖,我會加倍獎勵你的……”

  江冬暖生平第一次被滿滿的幸福感密密包圍。此刻相依相偎的感覺,淹沒心房的愉悅,比他成功打敗程詠齊奪下某個大案子還要開心一百萬倍。

  詠晴是他遇過最特殊的女孩,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面都牢豐地刻在腦海,每當回想起來,笑容總是不經意躍上唇邊。

  從來沒想過未來的自己,甚至開始計畫兩人的未來。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想婚的一天,除非是想不開了,可是詠晴,他卻想把她藏在自己的城堡裏細心寵護,只怕她不願意……

  與她相對躺著,望著她熟睡的臉,這樣的夜晚,他捨不得睡去,想要仔細記下她的每一個表情,放在心底。

  “詠晴……”他低低叫著她的名字,調皮的指頭在她裸露的肩上游走,想逗弄她,卻又不想真的把她吵醒。

  面對青澀的詠晴,他用了最大的耐心,輕柔的動作戰戰兢兢,就伯稍微一個不注意弄痛她,給她帶來陰影。接連兩次的激狂纏綿,一定把她累壞了。

  就安心地睡吧,讓我們一起幸福到永久。

  帶著微笑,江冬暖想閉上眼睛,正要和她進入夢裏相會,可是在夜晚中特別刺耳的手機鈴聲乍然響起——

  江冬暖飛快起身,匆忙從程詠晴那一方的床頭矮櫃上抓起手機,看也沒看來電顯示便接聽。“喂?”

  電話那端沉默了會兒,突然爆出低吼:“江冬暖?怎麼會是你?!我姊的手機為什麼是你接?你們在哪裡?”

  “哦~~原來是程同學啊。”江冬暖怕吵醒程詠晴,便走到門外,靠在走廊上,用他面對老同學一貫痞痞的態度說話。

  “這麼晚了,為什麼她還沒回來?你對她做了什麼?”聽得出來程詠齊對於姊姊竟徹夜和他在一起非常憤怒,雖然曾預料到這種情況,但真的證實後,他還是不能接受。

  “我們做了什麼還需要鉅細靡遺地跟你報告嗎?”江冬暖哼了哼,有點不爽程詠齊一副把他當大壞蛋的尖銳口氣,不自覺地跟著提高音量。

  “她呢?叫她聽電話!”

  “詠晴睡了,我不想吵醒她,基本上你三更半夜打電話來,我就很不歡迎了。”

  “叫她起來!”

  “你有沒有公德心啊?別人要不要睡覺啊?要是包租婆,早就開罵了。”江冬暖冷笑一聲。“幹麼?開始緊張啦?很怕以後要叫我‘姊夫’對下對?我說過對詠晴勢在必得,一定會把她追到手,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程詠齊在電話那頭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地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不說話?那就算了。良宵苦短呀,別吵我們了,拜拜。”得到程詠晴掛電話真傳的江冬暖果真收線,還乾脆把手機關機。

  “莫名其妙。”對著電話咕噥,江冬暖很快地把這通不甚愉快的電話給拋諸腦後,趕緊回到床上抱著他心愛的人兒入眠。

  大手佔有欲極強地圈住纖細身軀,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當耳邊傳來規律沉穩的呼吸聲,程詠晴才緩緩張開眼。

  江冬暖漂亮的臉龐就在眼前,平靜的睡臉掛著淡淡卻幸福的笑容,仿佛懷抱著極美好的心情入睡。

  剛剛……早在他接起電話時,她就醒過來了,所以他和詠齊的對話,她都聽見了。

  親耳聽見從他口中說出“勢在必得”、“一定會把她追到手”,或者調侃詠齊以後要叫他“姊夫”之類的話,她感覺胸口傳睞一陣又一陣細碎卻尖銳的刺痛。

  從答應讓他追求之後,一直被甜蜜氛圍包裹的自己,傻得以為可以完全不在意他當初追求的理由,以為可以當作沒那回事地跟他交往下去,畢竟在這段時間裏,

  每天中午請人送來他費盡心思想菜色的愛心便當,下班後就往店裏報到,陪她忙完再一起吃飯:生曰的時候送上紅酒、項煉和他寶貝的頭髮,表示要擺脫過去……一個人如果沒有那份心、沒有感覺,能為了討另一個人歡心,為她做這麼多嗎?

  還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還義無反顧地栽進去了?

  或許她不是沒想到,而是一直不願去想他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句話是不是別有居心,只想好好享受被追求的過程,告訴自己別去在意。

  但怎麼可能不在意?她逐漸沉溺於他對她的好,越來越喜歡他,而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去在意他說的話、他做的事?果然,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稍早的歡愉,此刻回想起來,竟像是一場夢境。

  這一晚,程詠晴看著他的臉,一夜無眠到天亮。

TOP

第八章

  “歡迎光……呃……冬、冬暖哥你來啦……找晴姊吼?那個……晴姊、晴姊不在喔。”

  一看清楚上門的客人是江冬暖之後,美美的音量突然放大許多,有通風報信的嫌疑。

  人都還沒踏進門內,就聽見這令人失望的消息。

  原本總是帶著神采飛揚笑容的俊臉面無表情,強烈失望一湧而上,一顆心又從高處墜落地底。

  他低垂著眼,還下肯放棄,有氣無力地問:“詠晴……真的不在?”

  “真的不在呀!我、我沒必要騙你嘛,冬暖哥。”

  美美背在身後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重疊在一起打了個“×”,心中暗泣:老天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說謊真的不是我自願的,我是被逼的啊……

  最近冬暖哥和晴姊好像吵架了,兩個人開始玩起躲貓貓的遊戲,冬暖哥每次都當鬼,負責找出晴姊。

  可不知該說冬暖哥技術太爛找不到,還是說晴姊躲得太好,讓冬暖哥遍尋不著,總之這兩人實在怪異得緊。

  起初知道晴姊不在,冬暖哥會很生氣地沖進店裏,把每個角落都翻了一遍,還會大呼小叫晴姊的名字,只差沒把廚房師傅虎哥的圍裙掀起來,看看晴姊有沒有躲在裏面,不只驚擾了用餐的客人,也把葦如姊給氣得半死。

  可是幾次下來,他似乎漸漸放棄了,雖然還是每天過來,但已不再怒氣衝衝地想揪出晴姊了。

  店裏的人都在猜,他們一定是吵架了。

  說實在話,她真的不喜歡說謊,更不習慣冬暖哥每次聽到晴姊不在店裏,就會流露出的落寞神情,那一點都不像他,而且,讓人看了好捨不得喔……冬暖哥都不像冬暖哥了。

  “美美,如果見到詠晴,告訴她我在找她,請她跟我聯絡。”江冬暖扒過一頭俐落短髮,神情難掩焦躁。

  池怎麼能夠不焦躁?同樣的話他不知道說過幾遍了,但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從來沒接過她的電話,日子一天天過,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浮躁:心思無法集中,睡眠也下充足,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這一切都是那個叫“程詠晴”的女人害的,她最好不要被他找到!

  可是,不找到她,受折磨的還是他啊……

  “呃……好,沒問題,看到晴姊我會跟她說。”吼~~這句話她不知道已經說過幾遍了,放羊的孩子都比她誠實。

  找不到牽掛的人,江冬暖立在原地發呆,神情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才轉身默默離開。

  美美目送著他滿懷心事的背影上了車離開,邊定回櫃檯邊歎道:“唉,冬暖哥走了啦,他看起來好可憐哦!”

  櫃檯裏的顏葦如也是一臉無奈。

  她起身走進洗手間,在女用廁所的門板上敲了敲。“喂,還要躲多久?可以出來了啦,他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扇門才緩緩拉開,露出一張有些憔悴的臉,正是讓江冬暖尋她幹百次的程詠晴小姐。

  “我真的搞下懂你們,明明就愛得死去活來,還要這樣搞,唯恐天下不亂嘛!不要製造社會亂象好不好?”顏葦如雙手抱胸、斜倚在牆邊,無可奈何地看著好友。

  程詠晴始終低著頭,什麼也下說,逕自走到洗手台前沾濕雙手,擠了一些洗手乳,兩手搓揉起泡,開始洗手。

  那天,望著他熟睡的臉一整晚,天才剛亮,她穿回自己的衣服,什麼也沒留下就離開了。

  不是刻意不告而別,也不是故意失聯,只是……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就怕從他口中聽見對自己的宣判:“我終究把你追到手了,程詠晴小姐。”如果真是這樣,她一定會當場崩潰。

  她怎麼能夠傻傻地等他醒來?不管他對自己的想法是什麼,她都沒有與他攤牌的勇氣,所以只有逃了。

  好吧,也許……也許後來執意躲著他,是還帶點懲罰的意味吧,懲罰他當初追求自己的不良動機。

  雖然這是她自己心態上的問題,他很無辜。

  而且一開始是存心想懲罰他,想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找不到她而焦急心慌,可是她後來發現,受到折磨的,又豈只是他而已?她也不好受啊!

  每晚失眠,輾轉反側之際腦中所想的全都是他。

  不管是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柔軟的發絲、身上混合著淡淡古龍水的男性氣息,就連他的手撫過身子的觸感她都牢牢地記著。

  每晚被思念折磨的時候,她就軟弱地想,雖然當初他別有意圖,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付出,她終究看在眼裏,他對自己的心意應該假不了吧?

  可是另一方面又覺得,雖然為她做了這麼多,但他是不是也曾經對其他人這麼做過呢?

  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喜歡……不是開玩笑的口氣,不是逗弄她的語氣,而是認真、誠懇地說出口。

  這麼一想,又被嫉妒啃蝕著,一夜不得好眠。兩種想法在腦中交戰,她依然下知道該相信哪個。

  當初就不該答應他,參與他的愛情遊戲吧?怪只能怪自己太好奇、太天真。

  種種想法塞爆腦海,就快把她逼瘋了。

  接下來該怎麼走?她心裏其實沒有答案,也明白再繼續躲下去不是辦法,總要面對他的。

  只是,就讓她……再好好想一想吧!

  * * * * * * *

  晚間近十一點,程家外面停著一部銀色轎車,從開啟的車窗看去,江冬暖坐在駕駛座上,一臉鬱卒地瞪著前方,等待某個身影的出現。

  之前他都是開著自己的金龜車來,可是每回都堵不到那個躲他躲上癮的小傢伙,可見得她看見他的車停在自家外面,就不敢回家了。今天,他特地和組員交換車子,等在同樣的地方,就不相信她躲得過。

  等得煩了,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嫋嫋白霧不斷自車窗飄出。

  他知道女人是善變的,但從來不知道她們的心竟然能夠在一夜之間轉變得這麼快。

  前一天開心慶生,慶祝交往,她甚至獻出自己,一切是這麼夢幻、這麼甜蜜卻又這麼真實。

  可是,為什麼隔天當他睜開眼睛,原本該躺在身邊的人已經離開,床鋪沒半點余溫。

  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無緣無故人間基i發了。

  撥打那組熟悉的手機號碼,卻一直是關機狀態,當時他心裏惴惴不安,感覺彷弗有十壹虱暴在哨哨醞釀。

  當時他安慰自己,要自己別多想,也許詠晴是因為害羞而跑回家了。

  可是從那天早上之後,她就斷了音訊,打電話找不到人,直接到店裏也見下到人,就連守候在她家門口都等不到她。

  面對這種情況,他束手無策,也無法可想,只能日復一日重複一樣的行動!找她。

  從來不知道自己找不到一個人竟會如此心慌,仿彿原本完整無缺的世界少了一角,就不完美了。一天找不到她,他心中就一天不平靜,再這樣下去不行,他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她,跟她談談——

  “啊!”

  指間突如其來的一股灼燙黥痛,江冬暖低叫一聲,趕緊甩開指問夾著的煙。手被燙著了,疼痛讓他下斷甩著手,看著被燙紅的傷口,眉宇緊蹙,原本低落的心情更是蕩到穀底了。

  他握著方向盤,透過擋風玻璃,落落寡歡地看著前方,無意識地發呆起來,直到黥眼的車瞪汀住陋險上。

  他眯起眼,伸手遮去強光照射。好一會兒,適應光線後,他發現,自己又愛又恨的那個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阿財哥,不好意思,還好遇到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程詠晴下車後,對著車裏的人,一臉抱歉。

  她的車在離家五分鐘路程的地方突然熄火,怎麼也發不動,最近身心疲累的她呆站在車旁神游太虛時,剛好鄰居阿財哥下班經過,就熱心地載她一程。

  “唉呀!就住附近而已嘛,大家都是好鄰居,何必見外。”阿財哥笑起來眼眯眯的,一副就是好好先生的樣子。

  “謝謝你,阿財哥。”程詠晴道過謝後,目送阿財哥的福特車駛離。

  她正準備轉身進家門,卻被前方那輛車上走下來的人給嚇個正著,整個人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看著一張憤怒的俊瞼逐漸朝自己接近。

  程詠晴瞪大了眼,被他高大的身軀逼得不自覺連番後退,心中發出慘叫..完了完了,他怎變會莊這裏?!

  前幾天,從店裏回來後,才剛騎進巷口就看見他的粉藍色金龜車。她馬上掉頭,在街上晃蕩到他離去才回來。剛剛阿財哥送她到家門口,她還張望了下,沒看見那部天天等在這裏的敞篷金龜車才敢回家的啊!

  江冬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努力克制不斷湧上胸口的怒氣,低聲咆哮道:“他就是你不見我的面、不接我的電話、不告而別的原因嗎?你……你這個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人!”

  江冬暖氣得口不擇言了。

  對,沒錯,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他吃味了,而且非常非常不是滋味!

  見異思遷引水性楊花?!

  程詠晴氣到發抖,原本見到他時心中微微泛起的喜悅此刻統統被憤怒沖散了,她深吸了口氣,以隱忍的口氣說:“我有必要回答你嗎?”

  “程詠晴,你倒是很行嘛,才沒多久時間,這麼快又有了新物件。”他、他想殺了那個送她回來的傢伙!

  程詠晴忍著火氣,挺了挺胸,儘量壓抑想咆哮的衝動。“你瘋了嗎?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好、好想給他一巴掌。認識兩個月以來,她在他眼裏就是這樣的女人嗎?可惡!

  “你為了擺脫我,會不會太饑不擇食了?那種年紀的男人你居然也要?你的標準落差會不會太大?”他真的好氣,為什麼她面對自己這麼冷漠,面對那個男人卻帶著笑容?

  程詠晴閉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平撫在胸口流竄的躁意,這才睜開眼睛,平靜地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有人把我利用完,拍拍屁股後,連謝謝再聯絡都沒說就不見了,我怎麼可能下來。”口氣難得含著譏誚與嘲諷。

  “你不像會在意節操的人,江冬暖先生。”她冷冷一笑。

  “你卻是很在意貞操的人,程詠晴小姐。”他青筋畢露。

  “你在說什麼!”偽裝出來的冷瞼隱隱燙紅。

  “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廉價,你我都清楚這一點,詠晴。”江冬暖對住她的眼睛,黑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語氣不自覺放柔了。

  她別過眼,不肯看進他眼中。“別說得好像你有多瞭解我,天底下最瞭解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既然你瞭解自己,為什麼還要對自己說謊?”

  淩厲的黑眸湊到她眼前,就是要把她眼中的想法探得清清楚楚,絕不遺漏半分半毫。

  “我對自己誠實還是說謊,那部下關你的事。”程詠晴被逼急了,而他質問的口吻,也讓她十分感冒,帶著強烈的賭氣意味,她根本沒多想,氣話沖口而出。“江先生,我們好聚好散吧,就像你過去的戀情一樣,下要把場面弄得太難看,對你對我都好,以後……”她背過身,想要留住一點尊嚴。“不要再來找我了。”

  “程詠晴!”江冬暖難得扯開聲音吼著她的名字,那沙啞的嗓音之中帶著受傷,是他從沒有過的激動情緒。

  欲進門的腳步一頓,程詠晴的臉上閃過猶豫,但最後還是固執地跨進屋裏,然後關上了門,把他阻隔在門外,也在心房外。

  * * * * * * *

  “你跟他到底怎麼了?”

  程詠晴才剛進家門,就受到弟弟的質問。

  她完全明白詠齊所指的那個“他”是誰,卻還是一意裝傻到底。“什麼怎麼了?我聽不懂。”剛剛被江冬暖的話給氣得半死,她沒力氣面對詠齊的追問,說完就想回房間。

  程詠齊對著她的背影放大音量。“你跟江冬暖!”還想裝傻嗎?

  她的腳步遲疑了下,悄然洩漏了些許蛛絲馬跡,但是嘴巴上還是不肯承認。“哪有怎麼了?”

  “不只你最近很怪,他也是,這其中一定有問題。”程詠齊說完,看見前方的背影瞬間僵硬,肩膀繃得好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對勁,更何況兩位當事人一個是他親姊姊,一個是他宿敵,都算是他認識多年的人,他更能敏銳地察覺到。

  “程詠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你不是最會要酷了嗎?”程詠晴轉過頭來,要笑不笑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你以為我愛插子嗎?要不是江冬暖那傢伙成天失魂落魄的,工作都做不好,我頓時失去競爭對手,你知道他對激發我的潛能有多大的用處嗎?”被她看得不自在,程詠齊哼地一聲別過頭。

  失魂落魄?工作都做不好?她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剛剛充斥在胸口內的怒氣漸漸平息下來。

  如果他真的只是為了向詠齊證明他贏了,他追到她了,那麼他現在的情緒應該是興奮高昂的,怎麼會像詠齊說的那樣呢?

  程詠晴怔愣了下,才淡道:“你認識他也很久了,應該很瞭解他,他不是會輕易受別人影響的人。”

  程詠齊看著她強裝冷淡、實則受影響的表情,馬上明瞭她只是武裝自己,故作不在意。看來還是得下點猛藥才行……

  雖說他對江冬暖很有成見,可是看江冬暖最近宛若四處飄蕩的靈魂一樣了無生氣,他多少明白這傢伙對自己的姊姊認真了,而老姊呢,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兩人大概早已愛得難分難捨了吧?

  雖然說要他叫江冬暖“姊夫”,他是千百個不願意,但若是姊姊真的愛他,他也真的愛姊姊,那麼……那麼他可以勉強接受,只要他們兩個別再繼續陰陽怪氣下去就好了。

  程詠齊難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他最近是真的很不對勁,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以來,我沒看過他這種表情……”

  雖然理智告訴她別多話、別多問,話題到此打住就好,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垂眸,不想讓弟弟看到自己眼中的真實情緒,才敢開口問道:“他……是什麼表情?”

  “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樣的表情。”

  世界末日?

  自己對他而言,真的有重要到失去之後,就像世界末日到來?

  姻一白說聽到詠齊這麼說,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喜悅有後侮。

  喜悅的是,詠齊看出她對冬暖的重要,這代表下是她的幻想:後悔的是,那天對他沖口而出的氣話……

  他……是不是把她的氣話當真了?否則,為何接著幾天他都沒有消息?

  和詠齊談過話後,連續幾天她刻意把手機開機,深怕自己遺漏了來自他的訊息,就連晚上睡覺都把手機放在身邊,卻始終沒半通他的來電。

  冬暖連“LilySea”都不來了,她也用不著天天跑去廁所躲起來。

  應該要開心的啊,他總算如自己所願不再糾纏,可是為什麼她卻更加不好過了?

  雖然當初那些絕情的話是出自於自己口中氣但若他真的就此死心了,她該怎麼辦?

  每每想到這裏,她總是掩不住心慌,想要馬上見到他,卻拉不下臉。

  是她叫他“不要再來找我了”,如果現在她又主動出現在他面前,那會有多尷尬?

  就這樣心裏七上八下的,她什麼事也做不好,好幾次切菜差點切到手,洗碗也打破盤子,替客人加水失神,水都已經滿出杯子了還不曉得……

  因此,她被葦如下令回家休息幾天,暫時不用到店裏。

  那天,她要回家之前,葦如還苦口婆心地規勸了她一番。“想他,那就去找他啊,你真的很矛盾耶!之前人家天天來,你天天躲,現在人家不來了,你才在那邊失魂落魄,看了真的很想打下去耶!”

  不能去店裏,成天在家裏不是關在房裏,就是和老爸相看兩瞪眼,程詠晴索性出外走走,順便想想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她很難得地搭公車出門,隨興在某站下車,順著商家騎樓,定過一條又一條街,等她意識過來才發現,她定過的地方,都有他們的回憶。

  明明就放不開,卻要逞強裝灑脫,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坐在人行道旁的石椅上,程詠晴望著外面馬路的車水馬龍,瞼上露出苦笑。

  她到底在逞強什麼?

  難道在戀愛當中,先低頭開口說愛的就一定是輸家嗎?在愛情當中,真的有輸贏之分嗎?

  其實,只不過是害怕受傷吧。

  向對方姻一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好像在戰場上的大兵揮舞著白旗向敵軍投降似的,等於失去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

  那麼……如果對方對自己並沒有感情呢?

  天!那只會跌入無盡的深淵,可能再也爬下起來,一輩於就困在那兒……她真有那樣的勇氣嗎?

  眨了眨呆滯的眼,程詠晴緩緩仰頭看著陽光耀眼的天空,被刺眼的光線刺得睜下開眼,連忙把頭轉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就坐在江冬暖任職的“Display”所在大樓的外面。

  一時之間,血氣不知怎地直往臉上沖,耳旁還嗡嗡直響,仿彿江冬暖就站在面前一蒙無地自容。

  老天!她怎麼會走到這裏,遺坐在外面發呆?要是被他看到了怎麼辦r.

  可是……也許就是她心中真正的意念使然,她才會來到這裏,不是嗎?

  程詠晴眼中的掙扎漸漸淡去,嘴角悄悄揚起。看了下時間,距離他下班的時間個到一個小時。

  既然抵不住思念和牽掛來到這邊,那就等吧!

  接下來的時間,她密切地觀察大樓門口,看看出入的人裏面有沒有她想找的那個人。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那抹修長的身影出現了。

  程詠晴莫名感到一陣惶惶不安,連忙從椅子上趄身,利用廣告看板擋住自己,只露出一雙眼睛偷看。

  只見他站在石柱旁,不時看表,好像在等誰。

  他低著頭,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光是看著他站在那裏,她就臉紅心眺,還敢說自己不愛嗎?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程詠晴整個人傻眼。

  江冬暖等的人,是一個像精靈一樣漂亮的女生,她帶著甜美但有些虛弱的笑容。江冬暖見了她,很快地迎上前,精靈少女主動勾著他的手,兩人相偕朝某個方向而去。

  程詠晴不敢再看了。她背貼著廣告看板,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明明是十二月的冬天,涔涔冷汗卻自額間滴落。

  如果她沒看錯,那個女生就是……小小!

  小小跟江冬暖……他們……他們……

  她搗著嘴,還是止不住心中的驚慌,眼中也悄悄浮現一層薄淚。

  不可能,他們不是兄妹般的感情嗎?不可能!

  可是,兄妹之間會這樣手勾著手走路嗎?

  這麼一想:心情低落的她,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了。

  “不,先別慌,也許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頻頻以深呼吸來穩定情緒,程詠晴握著拳安慰自己。

  跟在他們後面看看,搞清楚他們葫蘆裏面到底賣什麼藥!

  深夜,程家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可憐的門板撞上石牆又彈回門框,刺耳的聲響狠狠地嚇到在客廳等人的程詠齊。

  他正想起身察看,可一道龍捲風來襲般的身影已經刮進屋裏,還伴隨著一陣嚎啕大哭。

  “嗚~~”程詠晴哭著推開紗門,卻撞進弟弟懷裏。

  “你怎麼了?”第一次看到姊姊如此失控,即便冷靜如程詠齊也呆若木雞僵站在原地。

  她一雙眼已經腫成核桃大小,根本睜不開,一把抱住弟弟就放聲大哭。“都是你啦!程詠齊,講那、那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害我……害我拉下臉去找他,搞得……搞得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嗚嗚嗚……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啦!”

  “你要不要說清楚一點?”看她哭成這樣,程詠齊再也顧不得維持什麼形象,嘍著老疇拍柯拍的,希望她能緩和情緒。

  “我下會講,不要叫我講啦……”要她講出來,簡直就是在傷口上灑鹽!

  接近傍晚時分,她跟在江冬暖和小小身後定著,看見江冬暖溫柔體貼地扶著小小走了一段路,取了車,一起離去。

  她心一驚,攔下計程車跟在他們後面,目的地是一間醫院。

  她看見江冬暖在掛號櫃檯替小小掛號,接著他們一起搭乘電梯上了二樓。程詠晴越想越覺得奇怪,他們到底來醫院做什麼?

  察看過醫院平面圖之後,她發現二樓是……婦產科!

  她如遭雷擊,愣在當場無法思考。或許是如喪考妣的表情讓經過的護士覺得奇怪,遂過來拍拍她的肩。“小姐,你還好嗎?”

  她一回神,對護士露出一個倉皇的微笑就沖出醫院大門。

  一路上,她哭著回家,走了多遠也下知道,只覺得整個人難過得快要死掉了。江冬暖和小小的身影就像一根針直往她心頭上戳,疼得她齜牙咧嘴,卻下能大聲喊痛。

  “好了,下講就下講,先別哭了。”嘖,他身上一定都是眼淚跟鼻涕……奇怪,死對頭跟他姊姊談戀愛,到底關他什麼事?無事惹得一身腥就是這麼回事吧?程詠齊真是無語問蒼天。

  “我要去療傷了!”

  程詠晴推開他,揉揉眼睛往房間走。房門關上後,還聽得見她大吼:“江冬暖去死啦!嗚嗚~~忘恩負義、見異思遷的傢伙,最好你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啦!最好是沒關係到一起上婦產科啦!嗚嗚~~欺騙我感情的王八蛋!祝你小孩生個沒完,把你累得半死,再也沒辦法出來泡妞,殘害良家婦女,王八蛋~~”

TOP

第九章

  “你們……昨天不歡而散嗎?”

  江冬暖緩緩轉過頭去,很意外地看見向來不踏入他座位範圍的程詠齊就站在自己身後,斯文臉上的表情有些彆扭。

  清楚地知道程詠齊所說的“你們”,指的正是自己和程詠晴,腦中不禁想起前不久的談話,江冬暖臉色一沉,眉宇染上陰鬱。

  ——江先生,我們好聚好散,就像你過去的戀情一樣,不要把場面弄得太難看,對你對我都好,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程詠晴你好樣的,竟然可以這麼決絕,什麼叫做好聚好散?什麼叫做跟他過去的戀情一樣?什麼叫對他對她都好?!

  程詠晴有什麼資格決定什麼樣的情況對他才好?!

  可惡,害他氣到夜夜失眠,就快要神經衰弱了。

  縱然越想越氣,但是拗不過心底真正的聲音,垮著臉追問道:“昨天?不歡而散?什麼意思?”

  “你跟我姊,是不是談得不愉快?”程詠齊雙手抱胸,很難得肯正眼打量死對躀的表情,發現他還真下是普通的慘,之前那個每天意氣風發、瀟灑自若的江冬暖巳經不見了。

  想起是自己的姊姊把多年的死對頭給鬥倒,程詠齊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該說姊姊替他扳回一城嗎?

  “談得不愉快?”江冬暖更加疑惑。.

  “不然她為什麼哭了一整晚?”

  “哭了一整晚?”細眉台局挑起,神情更加不解。

  “江冬暖你是鸚鵡嗎?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程詠齊問得不耐煩起來。他要的是答案,而不是一再聽江冬暖重複他問的問題!

  眉心一皺,江冬暖失去耐性了。他拾眼,銳利一瞪。“我不懂你的意思,程詠齊,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欽……江冬暖不是最喜歡“程同學”、“程同學”地叫他嗎?認識這麼多年以來,這好像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代表江冬暖是認真的嗎?看看江冬暖的表情,好像一副他再不把話說清楚,就要被拆吃入腹的兇惡模樣。

  程詠齊看得出來他的煩躁,也不囉唆地直言:“你跟我姊最近都不對勁,我看得出來,但是我問她,她什麼都不肯說,可是看得出來不開心,臉色也不大好看,你也是。昨天她是哭著回家的,我以為是你們談話過程不愉快,所以她才會哭著回家。”眼看江冬暖的表情越來越怪異,程詠齊也不禁狐疑地問:“怎麼?難道你們昨天沒見面?”

  “昨天……”江冬暖喃喃地道。

  昨天下班後,他陪著小小到醫院做產檢,根本沒跟詠晴見到面啊?

  “她哭喊當中好像有說到祝你小孩生個沒完,還是生孩子沒咳咳……屁、咳咳眼什麼的……”嘖,幹麼叫他講這種粗俗的話?程詠齊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是我聽錯了還是怎麼樣,到底怎麼回事?”

  小孩生個沒完?生孩子沒屁眼?這……

  江冬暖一瞬間恍然大悟,臉上的表情交錯著喜悅和懊惱。

  “她一定是誤會了。”

  “不管你們是五會還是六會,總之,快點去跟她說清楚吧,我不想每天半夜都聽見女鬼般的鬼哭神號,那會讓我精神耗弱。”完畢,走人。

  江冬暖坐在位子上,一手撐著額頭,緊繃多日的俊容總算恢復柔和線條,嘴角歡愉的笑紋越來越深。

  喔,天哪,詠晴拉下臉來找他,結果竟然看到他陪小小上婦產科的畫面,所以才會詛咒他吧?她難道不知道這也是在詛咒她自己嗎?因為他孩於的媽只會是她程詠晴!

  而程詠齊說昨天詠晴是哭著回家的?

  這……她是因為誤會他和小小而哭,雖然因此而感到開心似乎不大對,不過江冬暖現在的心情,頃刻問由地獄直升天堂,開心得不得了啊!

  還說對他沒感覺呢!沒感覺會因為他和女人上婦產科而哭一整晚嗎?傻瓜。

  * * * * * * *

  叮咚!叮咚!

  程詠晴原本就坐在二樓靠外面的起居室裏看電視,聽見門鈴聲,她定到陽臺想看看是誰來了,如果是郵差要投遞掛號信,可以順便帶印鑒下樓。

  可這一看,門外那個穿著襯衫加牛仔褲,一頭勁帥短髮的身影卻教她渾身一震,第一個反應是抱頭蹲下,好像有入朝她丟擲手榴彈似的。

  他……他怎麼會來?他來幹麼?他想幹麼?在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對他死心之後,他還來做、什、麼?

  她也真莫名其妙,都對天發誓要忘掉他了,幹麼還因為看見他的身影就心跳得這麼快?真是夠了!

  叮咚!叮咚!

  門鈴聲持續響起,惹得她心癢,雖然恨不得躲著他,但還是耐不住好奇,蹲在水泥砌的陽臺圍牆邊,偷偷探頭看——

  噢!該死,老爸去開門了……

  一開門,面前就站著一個高個子,有夠高。

  以程爸爸的身高,只能看見對方胸前的襯衫扣子,以及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束。

  程爸爸眯著眼慢慢抬起頭,對眼前的陌生人問道:“你找誰啊?”

  “您好,我叫江冬暖,是詠齊的同事。”

  操著濃重鄉音,白髮花花的老人家,聽詠晴提過,應該是程爸爸,所以江冬暖絲毫不敢放肆,態度畢恭畢敬,務必贏得第一好印象。

  今天還沒到下班時間他就先溜了,繞去花店買了一束可能會被砸在臉上的紅玫瑰,再到“LilySea”一趟,沒見到她的人,才知道原來詠晴被顏葦如處罰,在家面壁思過,於是他又匆忙趕來程家。

  “詠齊還沒回來。”程爸爸見這年輕人態度恭敬有禮,又是詠齊的同事,便道:“要不要先進來坐著等他?”

  江冬暖開心一笑。“謝謝程北北。”雖然程爸爸有濃濃的鄉音,但還不難聽懂,畢竟從小照顧他的外公說起話來也差不多是這種腔調。

  “哎,人來就好,何必還帶花,這麼客氣。”程爸爸不由分說拿過江冬暖手上的玫瑰花。

  江冬暖哭笑不得地跟在程爸爸身後走進屋裏。

  推開紗門,程爸爸帶著他走進客廳。“隨便坐。”

  “謝謝。”江冬暖迅速掃視室內一圈,擺設簡潔乾淨,牆上還掛著詠晴過世母親的照片,裏頭的伯母一瞼慈藹的笑,連眼神也很溫暖,仿彿正對他招呼著。

  他在心中默念道:請程媽媽保佑,一定要讓我跟詠晴和好如初,開花結果,我會一輩子對她忠心,否則就由您來懲罰我。

  “那是我福薄命薄的老婆。”程爸爸從廚房拿著兩隻小小的透明玻璃杯出來,見到他正看著遺照,遂替他介紹。

  “和詠晴長得好像。”江冬暖臉上的笑轉為溫柔。

  “很多人都這麼講啊,聿好孩子都像我老婆,像我就糟糕了。”程爸爸從電視櫃底下拿出一瓶珍藏的高粱酒,突然意識到什麼。“呃……詠晴?你認識我們家丫頭?”

  丫頭?原來詠晴的爸爸是這樣叫她的?江冬暖覺得好新鮮。

  “是的,程北北,其實……因為詠齊的關係,我認識了詠晴,原本我們穩定地在交往,可是……最近她對我有所誤解,我們之間鬧得有點下愉快,今天是特地來請求她的諒解,不知道……詠晴在不在?”

  喲!難道說這陣子丫頭陰陽怪氣的,就是和這小夥子有關啊?程爸爸挑挑灰白的眉,認真地觀察這小夥子。

  眉目清晰,鼻子高挺,五官端正,看起來不像壞人,還挺順眼的。倒是他們家丫頭哪來的魅力拐到這麼一個優秀的小夥於啊?是老婆在天上有保佑吧?

  “你跟我們丫頭……是認真的嗎?”

  “是,程北北。”

  看他一瞼誠懇,不像在說謊,程爸爸心情大好,有預感自己不久後要嫁女兒了。“既然如此,叫爸啦。”

  江冬暖受寵若驚,恭敬不如從命。“爸。”

  “乖女婿。來,陪爸爸喝幾杯小酒啊。”接著便是高粱酒液滑出瓶口發出來的啵啵聲,程爸爸把一杯遞給他。

  哇!高粱……江冬暖心中慘叫,但為了博取岳父的好感,他只能硬著頭皮舉杯。“爸,我敬你一杯。”

  “好!咱們乾杯啊,好女婿。”程爸爸豪氣幹雲地一口喝幹。

  江冬暖扭曲著臉,一口飲盡濃烈的高粱,那一路灼燒胃裏的火燙感使他不斷哈氣,皺著眉,眼淚快飆出來。

  聽聽他們那什麼對話?!

  程詠晴躲在樓梯間,坐在樓梯上,靠著牆壁,從頭到尾聽他們的談話,伴隨著自己怦怦不止的心跳,掙扎著要不要現身罵人。

  江冬暖到底在幹麼啊?都已經有懷孕的女友了,還敢大搖大擺地上她家來,要是讓老爸知道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是個腳踏兩條船、玩弄他女兒感情的壞蛋,江冬暖就死定了,老爸一定會拿出他珍藏的武士刀,把江冬暖大卸八塊的。

  爸啊爸的,叫得這麼好聽,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而老爸是哪根筋接錯了,怎麼這麼容易被收買?

  乖女婿?好女婿?才認識多久啊他們?!

  就在程詠晴獨自氣憤不已時,程詠齊回來了。

  “嗨。”江冬暖跟甫進門的程詠齊打招呼。

  程詠齊看他笑得志得意滿,又大剌刺地坐在客廳裏,跟自己老爸一起喝酒,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斯文臉龐沒什麼好臉色。

  好小子,還沒下班就不見人影,想必是一心想見到老姊吧!

  斜睨他一眼,程詠齊什麼也沒說,就往樓梯走去,準備上樓。

  不是他故意裝冷漠,而是針鋒相對了這麼久,這傢伙真的要成為自己的姊夫,雖然他樂見其成,但心態上還是需要時間調整。

  “遠勤啊,怎麼美叫幾乎?”

  幾杯高粱下肚,程爸爸的瞼全紅了,口齒不清地叫住沒禮貌的兒子,原文其實是“詠齊啊,怎麼沒叫姊夫”。

  誰要叫他姊夫啊!

  程詠齊回頭瞥了醉茫茫的老爸一眼,壓根兒懶得答腔。

  他正準備要上樓,卻被樓梯口的人影活生生嚇了一大跳,一時無法控制驚叫出聲:“哇……呃……”馬上又收回失控的聲音,裝作沒事。

  而罪魁禍首則拚命把食指抵在唇問。“噓——”再以嘴形無聲說道:“不要說我在這裏。”

  程詠齊一陣惱火。躲在這裏害他差點嚇破膽,在江冬暖面前形象盡失,現在居然想要他幫忙掩護?哼!想都別想!

  他不給面子,放大音量道:“你要在這裏躲多久?”輕輕抓著老姊的手,一把將她扯出來。

  “嗚哇!”程詠晴坐不穩,被輕而易舉地進貢出去。

  程爸爸已經醉倒,趴在桌上,江冬暖一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當場激動地站超身,二話不諼朝她走來。

  “你、你幹麼?不要、下要過來喔,我警告你喔,這裏是我家,下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喔!”她抓著弟弟的袖子,狐假虎威地叫囂道:“程詠齊會保護我喔!你、你最好——呃——哇!”

  手上揪著的袖子被抽開,程詠齊冷冷地撂下話。“你們之間的事不要扯到我。”冷眼瞥向姊姊,持續吐槽她。“不要再撐了,你明明很希望他來找你,跟你解釋,麻煩你們各自帶開好好談談,別再給社會製造亂象了。”說完帥氣轉身上樓,不再理會他們。

  可惡!程詠齊居然洩她的底……程詠晴面紅耳赤,大眼慌亂地轉動,一時六神無主,只能呆呆站著。

  “我們……去走走好嗎?”江冬暖溫柔地笑問。

  * * * * * * *

  她是怎麼啦?他只是輕輕問一句:我們去走走好嗎?她就真的跟著他出來,有沒有搞錯啊?

  程詠晴心慌意亂,腳步越來越快,而江冬暖則持續邁著穩定的步伐,安步當車,跟在她身後走出巷口,往不知名的方向定。

  她綁著馬尾,隨著她不安急促的步伐,一束黑髮在背後晃呀晃的,真是俏皮可愛。

  喝了高粱,江冬暖其實有些不勝酒力,但是一雙因酒精而迷蒙的黑眸始終放在她身上,嘴角含笑。

  他一定要這樣跟在她身後嗎?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正緊盯著她的背影看,被他注視著的背後,就好像有小小火苗在燃燒,炙熱且灼燙。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一個又一個街口,其實都在她家附近繞圈圈。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詠晴累了,便拐進家附近的小公園,坐在平衡木上,頭低低地獨自生悶氣。

  江冬暖在她身前停住腳步,慢慢蹲下來,正好對上她低著的眼眸,看見她的不安、彷徨,他的眼神更柔:心疼她受的煎熬。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生伯一個小動作就會惹她生氣,江冬暖很識相地先詢問,想得到她的首肯。

  程詠晴頭一撇,扁著嘴道:“平衡木又下是登記我的名字。”

  那……意思就是他也可以坐嘍?江冬暖心滿意足地緊挨著她坐下。

  “喂,大屁股,離我遠一點。”程詠晴狠瞪他一眼。

  “有什麼關係?一他張大眼裝無辜。

  “空位這麼大,你幹麼一定要貼我這麼近?你是我的誰?你又下是我的誰,你離我這麼近幹麼!”她凶巴巴地罵人。

  “我是你喜歡的人!”江冬暖信心滿滿地說。

  “要、要不要臉啊你?”耳根悄悄染紅,罵人的聲音也軟了幾度,不具什麼效力。

  “我就是不要臉,因為喜歡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面子不要、裏子不要,就是不能沒有你。”

  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暗自低咒:該死,喝了酒就想睡了,頭還有點暈,高粱果然不是蓋的,名不虛傳。

  “你……”程詠晴正想開口說話,身旁的人卻把頭靠在她肩上,讓她渾身緊繃,話也中斷了。

  晚間的公園,微風徐徐地吹,他覺得眼皮好重,忍不住就往她身上靠……好吧,其實他是故意的。

  這麼多天不見,無法抱著她感受她的體溫,他忍受得夠久了,今天好不容易見到她,說什麼也要重溫一下她身上好聞的香氣。

  他的氣息呼在她頸窩,引起麻癢,還有一陣酒氣直撲她鼻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叨念道:“不會喝還要逞強,要什麼帥!”她老爸都喝高粱耶,沒點酒量的人哪受得了?

  “沒辦法,他是你爸爸嘛,我總要跟他打好關係啊。”他的聲音變得好輕。

  “打好關係要幹麼?”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但就是想從他口中聽聽理由。

  “如果他不喜歡我,我就沒辦法把你娶回家啊!”

  “娶我回去幹麼?懷了你孩子的人又不是我!你這個三心二意、只想享齊人之福的劈腿男……”講到這個就委屈,眼眶不禁紅了,她一把推開他的頭,不讓他吃一旦腐。

  江冬暖垮著肩,閉著眼,低低地說:“你誤會了,小小……她懷的是我弟弟的孩子,她喜歡的人也是我弟弟,不是我。我弟弟好像不想要孩子,小小根本不敢跟他說孩子的事,所以那天她有點下舒服,只好由我陪她上醫院,沒想到就被你撞個正著。你不能因為眼睛所見,就把我打入地獄啊!我滿腹委屈,卻找不到人訴說,你太壞了……”

  什麼……程詠晴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小小和冬暖他弟弟夏涼是一對?

  耶,這麼說來,小小高頻率地出現在冬暖媽媽的店裏是有原因的……這麼說來,他……他並沒有和別人胡來,這下誤會大了!

  “呃……那個……”她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熱氣不斷往上冒。

  可是,冬暖並沒有期望她說什麼,微醺的他把頭重新靠在她肩膀上。“詠晴,你……你不要再躲我了,看不到你,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心痛,我現在懂了,我再也不想經歷那種心臟仿佛被四分五裂的痛楚。別再離開我,好不好?”

  程詠晴渾身一顫,焦急地問:“你……你哭了?”他的聲音好低沉好沙啞,好似飽含著無限的痛苦,緊緊揪住她的心。

  “不要說出來嘛。”江冬暖把臉藏進她頸窩,像個受了委屈不敢哭出聲的孩子,默默地啜泣。

  感覺到頸間一陣濕熱,她慌了手腳,冷硬的心房暫態瓦解、碎成片片。

  程詠晴雙手一張,牢牢抱著他,連聲保證。“不會了、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除非你不要我了,我才會走,我發誓、對天發誓。”

  “是誰不要誰啊?我、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他氣憤地抬起臉,讓她看清他整張淚濕的臉:心都揪成一團。

  “冬暖……”她心疼地抹去他的眼淚,眼中也浮現淚光。“對不起嘛……對不扭……冬愛,對下巴……一

  “只有你看過我哭的樣子,不管,你要對我負責,下然我就要殺你滅口。”他被淚水打濕的黑眸濕潤發亮,像是賴定她似的瞅著她。

  “是是是,我一定負責到底。”看他哭成這樣,程詠晴十分不捨。她捧著眼前的俊臉,與他靠得好近好近,鼻尖抵著鼻尖,嚴肅立誓。“我,程詠晴發誓,這輩子對江冬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某個得逞的人這才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可是,為了保險起見,還要蓋印章。”他朝她嘟嘴。

  她笑嘻嘻地輕啄他的唇。“蓋好了。”

  這傢伙,怎麼那麼孩子氣啊,可是沒辦法,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愛他愛進心坎裏,愛他愛得不得了。

  不過,這是她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會先開口說愛他的,誰教他當初是抱著不良企圖才打算追她,一定要受到懲罰。

  如果想聽她說愛,他還有得等呢!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