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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岑凱倫] [甜心別玩火] [全文完]

李甜甜與馬立德是一對歡喜冤家。
  十九歲的李甜甜在美國的天才學校拿了個博士學位,松口氣放了自己的大假,回香港玩玩,吃東西,探探中學時代的老同學。
  因緣際會,被女同學的姐姐拉到一間保險公司去當個經理助理,助同學的老姐一臂之力。
  誰知拉了謀人婆上了轎,半年後,李甜甜工作表現出色,老姐又嫁人移民澳洲去也,於是,李甜甜就坐上她的位置,當了經理。
  李甜甜覺得工作富挑戰性。香港忙碌、緊張的生活她不單適應,還享受。工作帶來的壓迫感,竟然滿足了她的野心。
  她不滿意只當個經理,她要做得更好,升得更高,還要到更大的集團去工作。因此,她逼自己努力,上進。
  她學問好,勤奮,有沖勁也有魄力,做任何事都勝任愉快,天天精神奕奕,從沒嬌女孩的毛病:過勞、疲倦、體力不如男孩子、節食減肥的頭暈、睡眠不足的憔悴……不,不,她什麼毛病都沒有,精力好像水運用不完。
  她坐上了經理位置的時候,一次生意上的交易,她認識馬立德,他是另一間機構的老板之一。
  兩個人被外表吸引,幾乎是一見鐘情。
  馬上開始拍拖。
  最初相處甚為融洽,原因是彼此享受初戀情,互有保留。
  馬立德也頗為疼愛她,因為,那時候李甜甜才十九歲半,是個小女孩。馬立德比她大五年,二十四歲。
  一年半後的今天,李甜甜二十一歲,馬立德二十八歲。
  李甜甜已經轉了兩次工作崗位,現在是一家財團的高級行政人員,並加入了董事局,成為紅股董事。
  升得快又升得高,很難不驕不躁。
  一個女學生,短短兩年時間就事業有成,有房子,有名車……好不威風,羨煞多少人。
  知恩報德,她拉同學——汪安莉進財團。由於汪安莉能力有限,因此只能當個小部門的副經理。
  馬立德仍是那大機構的股東,自己還開了間保險公司,發展甚佳。
  事業方面,兩家同步前進,但,就在李甜甜二十一歲生日那天,開始了他們第一次爭執。
  因為二十一歲是個重要的生日,不只是年年有今日,馬立德原想陪李甜甜到美國,好讓她和家人團聚,一起歡度生日。
  但李甜甜有兩份合約等著簽,走不開。馬立德便為她請了一屋子的客人:她和他的同學、生意上的朋友……開一個熱鬧的生日舞會。
  馬立德那天沒有上班,汪安莉也請了假,為舞會的事忙碌。
  本來馬立德想一早接李甜甜吃早餐,但李甜甜說公司有事要回去走一趟,辦妥了自己會來出席舞會。
  但六點、七點、八點……李甜甜始終不見人影。
  馬立德心急如焚,問汪安莉:“甜甜到底在忙些什麼?”
  “高層的事我不大清楚,我打電話回公司……”汪安莉放下龜話。“甜甜不在公司,連她的秘書也下班了。”
  馬立德打電話到李甜甜家,菲佣說李小姐早上出去,還沒有回來。
  找了半小時,李甜甜像失了蹤似的。馬立德氣得半死,只好吩咐晚餐開始。
  十點鐘,舞會依時進行,但由於壽星女沒出席,男主人心神恍惚,因此氣氛甚差。
  馬立德不停地問汪安莉:“甜甜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汪安莉又問誰呢?
  “既然她今天回公司,公司的人一定知道她的去向。”
  “好。”汪安莉答應道:“我設法找她的秘書”
  汪安莉走開一分鐘,佣人就來請馬立德聽電活。
  “甜甜,你沒事吧?”馬立德第一句話就問。
  “沒事,我很好!剛吃完一頓豐富別致的上海菜,好滿意,一回到酒店我便給你電話。”
  “什麼酒店?”
  “不,應該叫賓館,這兒最豪華的了,設備也不錯,大概值……哈!四粒星。”
  “你去酒店干什麼?為什麼電話有雜聲?”
  “當然啦!這是長途電話……”
  “你不在香港嗎?”
  “當然不!我現在在上海。”
  “上海?”馬立德怒火上升,“你忘記今天是你二十一歲的生日嗎?”
  “怎會忘記?剛才他們請我吃飯,馬上回酒店,是因為他們為我准備了一個好特別、好特別的生日蛋糕。我就趁生日蛋糕推出來之前,給你電話……”
  “他們?他們是誰?”
  “呀!我忘了告訴你。早上九點半,我已經拿到世達的合約了。他們就是世達的威美頓先生、夏西先生和夏西太太。他們說自華東水災之後,沒有回上海視察過他們的工廠,所以這次由美國回來,一定要去一次。他們手上有四張來回機票,邀請我一起去,順便帶我看看他們的工廠。我上一個月去北京之前已領了回鄉證,一提手袋就可以上飛機。”
  “你既然一走了之,為什麼不通知我把舞會取消?”
  “我跟他們說好,乘黃昏那班飛機回來,就算趕不及吃晚餐,也可以出席舞會,又何必取消?”
  “舞會已經開始了,你還在上海等吃特別蛋糕,我們這兒有三個生日蛋糕等著你,雖然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我一番心意……”
  “到上海,我發覺可以在這兒發展,他們願意幫助我。後來知道我今天生日,就請賓館的美國廚師為我做個蛋糕,還請我吃飯……”
  “一屋子客人等著向你道賀。”這時剛巧有兩位客人來打聽是否是李甜甜的消息,馬立德立即說,“你聽到沒有?你叫我怎麼辦?”
  “對不起啦!你代我向大家道歉,我回去補請客。人家剛把代理權給了我,又答應幫我在上海發展。為了公司,亦為了自己的前途,我不能不應酬他們。”
  “公司?你就只知道有公司,我呢!你有沒有為我設想?”
  “我不為你設想就不會給你電話,你為什麼不體諒我?蛋糕來了,很好玩……拜拜。”
  “喂、喂……甜甜,別掛線,我還有話跟你說,喂……喂……”馬立德握著電話筒,氣個半死。
  “你和馬立德冷戰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下班後,汪安莉被邀到李甜甜家裡吃飯,飯後又重提馬立德。
  “不,才只六天罷了。”
  “這樣下去,到底持續多久?”
  李甜甜聳聳肩,她穿套粉紅運動裝,光著腳板,從冰箱裡拿出兩盤中型的美國名牌雪糕,一盒給汪安莉,自己捧著一盒,半躺在法國睡椅上享受飯後甜品。
  江安莉把雪糕拿回冰箱,換了個西柚。
  “又減肥?”
  “沒辦法,我又胖了三磅。”汪安莉的確很豐滿,“你們兩個只要其中一個肯讓步,馬上可以和好如初。”
  “讓步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但那天是你不對。你要去上海,去之前為什麼不給他個電話?”
  “趕上飛機呢!一通電話就誤時了。我又不是去玩,又不是移情別戀,我去公干,他就是不肯體諒我。”
  “他也好慘的。他設計食物,搞氣氛,請客安排舞會……他做了那麼多,全是為了討你歡心,希望你過一個有意義的生日。但你突然失了蹤,他既擔心你的安全,又難以向賓客交代,實在很難堪,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已經向他道歉,我在電話中說了對不起,我沒說我對。”
  “有些事情,不是說句對不起就可以算數。”西柚酸得汪安莉閉上眼睛。
  “他想我怎樣?叩三個響頭?”
  “那你不應該突然掛上電話……”
  “生日蛋糕推出來,三個人對著我唱生日歌,難道我還握著電話,婆婆媽媽向男朋友解釋?”
  “你起碼應該告訴他你什麼時候回來,免他擔心,他又可以去接你下飛機。”
  “我一頭一尾才去了兩天,回上海不是去北極,也要煩他接機?”李甜甜理由充足,她繼續進攻第二盒小莊雪糕,“何況我回來後,已經叫比提打電話通知他的秘書。我回來六天了,他為什麼不來找我,替我補做生日?”
  “你又為什麼不直接找他?要你的秘書找他的秘書?”
  “告訴他我回來了嘛!他高興自然會來找我,他不找我,證明他仍在對我生氣。嘿!難道我還急巴巴找他,讓他出氣?”
  “他等你給他電話,你等他給你電話,這樣等下去,可以等一年。”
  “我有的是青春,一年後才二十二歲。”
  “一年時間,感情會變質。”
  “由他!他大男人,死要面子毫無量度,不要也罷。”
  “你不再愛他了嗎?”
  “安莉,你好肉麻。”
  “何必為了面子,一時意氣,犧牲了一份珍貴的感情?”
  “別吃那西柚了,酸死你。我們喝茶,聽說普洱茶可以減肥……”
  李甜甜和馬立德兩個人,一個大男人死要面子;一個大女人,驕傲。發生爭執,誰也不肯向誰低頭。結果,還是汪安莉想辦法,把他們拉在一起。
  和好如初,當然感情大勝從前。
  不過,有了第一次爭執,便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
  有時候,馬立德帶她去交際應酬,話題不合,她便會一言不發,反應冷淡,馬立德會怪她不重視他的朋友。
  有時候兩個人安排好一串節目,馬立德突然要開會,趕不及赴約,李甜甜在咖啡室等十分鐘,便悻然離去,她又怪馬立德不重視她。
  看場電影,也會為戲中的主角吵架。
  “你是男孩子,為什麼不可以大量些,遷就她?”
  “過去我就是太遷就她,才使她越來越驕傲。她本來脾氣就不好,容易沖動、發脾氣,我希望改造她。女子柔柔,女孩子不可以太強太硬,應該溫柔些。”
  “你到底愛不愛她?”
  “愛並不等於縱容。”
  “但你當初的確很寵她。”
  “就因為太寵她,把她寵壞,現在正要補救。”
  “太急進,她接受不來。”
  “我從來不會責備她,為難她,沒事,我一樣疼她。但她無理取鬧,耍小姐脾氣,做錯事,我就不理她。不會像從前那樣盲目寵,明知她犯錯,都逗她高興地說她對。”
  “你們大吵小吵,冷戰十幾次,哪一次她肯認錯?還不是為難我這中間人?”
  “起碼,給她一些時間讓她冷靜思考,知道自己犯錯,當然,安莉,若沒有你,可能事情不堪想像,說不定……說不定……不過,我相信你會支持我們的。”
  “她事業順利,會不會造成你們之間的障礙?”
  “一定的。”馬立德歎口氣,“若她不是步步高升,工作順利,早就乖乖地做了我的太太。”
  “那你們馬上結婚。”
  “她肯嗎?去嗎?她剛入董事局,正是形勢大好。她說過,女人做總經理兼董事才算威風。她還要向上爬,她野心好大。”
  “你就把保險公司給她打理吧,做女老板不更威風?就算做總經理吧!到底替人打工。”
  “甜甜喜歡大機構、大財團。”
  “你的保險公司,規模也不小。”
  “但和大財團比,就差遠了。況且她愛面子,一旦人家說:‘你有什麼了不起?公司是你男朋友的。’她就不高興,怕別人認為她不夠實力。”
  “唉?”
  馬立德也苦笑。
  “你都跟她說過了?她是那樣回復你?”
  “我沒說過,我知道她不會同意,她耍威。”
  “你怎能想當然?向她提出,起碼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一個女人,辛辛苦苦工作了一整天,有時候,好需要一個寬闊、溫暖的肩膊。
  山頂,亭子。
  李甜甜靠在馬立德的肩膊上,舒了一口氣。
  “好疲累,唔?”馬立德撥好她額上的發絲,輕拍她的面頰。
  “中國開廠,英國分公司鬧罷工……一天就是聽電話,耳朵都聾了,光講話,喉嚨都沙啞了。派誰去英國也傷腦筋,各部門都等人用。”
  “你太辛苦了,女孩子體力有限。而且你辛辛苦苦,到底也是替人家賺錢,多不劃算!”
  “打工仔總是要為老板打工賺錢!”
  “所以,還是當老板最好,又可大權在握。”
  “好!有一天,大概五十歲吧!我做董事局主席。”
  “紅股董事鮮有做董事局主席,除非你是主席的女兒或妻子,才可以承繼他的股份。”
  “女兒做不成了,做他妻子?嘩!我們的主席差不多七十歲了。”
  “當然不可以嫁個老祖父,但為什麼不可以做他的女兒?”
  “子女是天生的,他姓史,我姓李,怎能成父女?”
  “義父、干爹,許多人對非親生的義子義女都很好。”
  “會很好,但有個限度,總不會所有的股都給她,還捧她上主席位。”
  “那也是。”馬立德點點頭,今天,他是身負重任,“你來我的保險公司,我讓你當老板。”
  “哈,嘿……陰謀!陰謀來了!”李甜甜捏著他的高鼻梁。
  馬立德含笑拉下她的手,吻吻她的指尖。她不發小姐脾氣時,是很可愛,很好玩的:“胡說八道。”
  “還想賴?你比我大五年,沒可能做我義父,那當然要我做你的妻子了。”
  “我不想賴,的確想娶你為妻。”馬立德把頭鑽到她的臉下,求著:“嫁給我。”
  “拒婚。”李甜甜點了點他的唇,“我才二十一歲,年紀小嘛!”
  “我媽咪二十一歲已經養了我二組了。”馬立德想咬她的手指,她咯咯笑著縮開了。
  “那,去娶你的媽咪……”
  “廢話。二十歲不算大,但也可以做人家太太了。”
  “我不甘心。我書念得那麼好,有天份,有才能,工作出色,前途無量,放下工作去做太大、生孩子,太浪費人才。”
  “要是你三十歲、四十歲更成功,一輩子不嫁人?”
  “我三十歲應該是一人之下了,要等到四十歲那麼老?太看不起我。”李甜甜望著天空,轉了轉眼珠子,“我有計劃的。女孩子嘛!最有魄力的時間是十八到二十八歲,所以呢!我准備二十八歲結婚,但生孩子不能太遲,這是生理問題。先享受一年二人世界,總之三十歲之前生第一個孩子,多美滿。”
  “那我豈不是還要等你七年……”
  “你可以不等。你馬公子俊朗軒昂,不愁沒有美女垂青。”
  “就怕我移情另戀,你會痛哭七日七夜。”
  “不會!哭七日七夜,不變豬頭才怪。唔!大概哭七分鐘吧!然後以我的青春美艷,兩日之內就可以找個俊男補上你的位置。”
  “看來你才早有預謀。”馬立德放開擁抱她的手,“想過如何把我踢走?”
  “不會,除非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只是熱心事業,沒興趣玩換情人游戲。只是,我不喜歡別人管束我,把我關起來做金絲雀。那麼好的商業奇才,囚起來做賢妻良母?只有你這種大男人才想得出。”
  “你不是大女人?只顧自己事業,不關心男朋友的感受。”
  “我是大女人,但你不能說我不關心你,我下了班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假期我沒陪你出海嗎?我們不是經常見面吃飯嗎?我試過在外而約會男性朋友嗎?我只是不想太早結婚。我理想未達到,也沒心為人妻的心理准備。我什麼都要做到最好,將來,要麼不嫁,否則一定要做個好妻子,不對嗎?又是我錯了?啊!”
  “你沒錯,十條道理。你暫時不想結婚,我不會強迫你,但我不要你太辛苦。你喜歡做老板,來我的保險公司,我全權交托給你。”
  “那不好,人家會說我閒話的。”李甜甜又嗲嗲地靠著馬立德。
  “什麼閒話?”
  “我知道我會做得好,但再好人家也會說:‘她當然成功,靠男友呀!’”
  “你那麼介意人家的話?你能干,商界都知道。”
  “但也不會能干到做老板,你的保險公司不是蚊型公司,所以我很介意,我不想靠別人成功,特別是男人”
  “你真是大女人,又鑽牛角尖。”
  “但我有志氣、有實力,不必依靠任問一個人。”
  “我沒說把公司送給你,你也是受薪老板,我依正式手續聘請你。男朋友不應該被歧視。”
  “我不喜歡做中型公司的老板,都已經做老板了,還能再做什麼?”
  “做老板還不滿意?”
  “不是!但已經沒有挑戰性,也沒可進取。我喜歡和別人挑戰,和自己挑戰。根據我們財團的制度,我還可以繼續升上副總經理助理、副總經理、總經理助理,甚至總經理。你看,還可以升四大級,多有趣,多令人振奮!”李甜甜仰天深深吸一口氣,“我的紅股也因此可以增加到百分之五,每年分利潤,收益就可觀了。”
  “說到底,你仍是嫌我的公司小。”
  “你是獨資老板,公司對你來說不小了。但,任何一個有進取心的人都希望到大機構做事,你應該明白。”
  “明白。”馬立德歎口氣,“但七年有二千多個日子,誰敢擔保你或我七年內不會改變?”
  “對!有什麼方法令兩人都不變心?”
  “結婚,婚後我是你的丈夫,你是馬立德夫人。”
  “你是說,一紙婚書可以維系兩個人的愛情?七年之癢你聽過沒有?婚後七年,正好是夫婦的一個危機。”
  “危機可以自我控制,起碼你是有夫之婦,我是有婦之夫,少了外來誘惑。”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絕不會因為她有丈夫就罷手;相應,女人喜歡一個男人,情況會一樣,只是程度上低些。所以,吸引力不會因已婚、未婚而增加、減少。”
  “哪個男人或女人,破壞別人家庭,肯定不是好人。”
  “好人壞人是另回事,事情會不會發生又是另外一回事。況且,壞人也可能是好情人。”
  “你總是牙尖嘴利,大條道理。”馬立德搖頭歎氣。
  “嘴嘛是用來說活的,還有,”李甜甜轉臉過去,擦擦馬立德的鼻尖,嘴對嘴,“是用來接吻的。”
  她輕吻他的唇,馬立德雙手抱著她不肯放。
  “別嘛!大庭廣眾。”李甜甜笑著推開他,走回汽車去。
  李甜甜到底仍很年輕,才二十一歲。
  事業方面才能甚高,絕對勝任有余,但工作以外仍很孩子氣,未成熟、愛玩、好動。
  又可能童年到少年,讀書、事業……都一帆風順,少年得志。
  不大清楚什麼叫忍讓、體諒,犯上是時下年輕人的通病——想做就做,不顧後果。
  她固然未有心理准備做人家太太,實在,她亦未有條件做一位賢妻。
  她除了出得廳堂之外,入不得廚房,未上過床。
  叫她管理一間公司,發揮其所學,沒問題;但叫她管理一個家,照顧丈夫,做賢內助,帶孩子,那簡直是個笑話。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年輕女強人,但另一面呢?
  她下了班回家,便赤足在地毯上通屋走,吃東西、唱歌、嘻笑,晚上還要抱住個大毛毛公仔睡覺。
  她也不懂人情世故,討好翁姑。
  比如難得陪馬太太打一場衛生牌,人家都想陪老人家玩玩,逗逗她開心。李甜甜竟然一連兩次,以“一番”的小牌截馬太太的滿貫。
  老人家一直輸,還未開過糊,有兩次機會都給未來媳婦——李甜甜截去了。
  她第一次不氣,笑笑,第二次就忍不住了。
  當然不會罵甜甜,但她不肯再玩了。
  事後,馬立德忍不住埋怨她:“今天早就跟你說好陪媽媽玩一天。”
  “我不是來了?我又沒溜。”
  “她今天突然興頭來了,想打牌。她不是沉迷賭桌的賭徒,難得她有興趣。”
  “我知道,所以我陪她。”
  “但我已早和你說好,牌是為她而打,主要是逗她開心,盡量令她糊牌。”
  “但她的牌不好,她老拿一手爛牌,難道我把全部好牌過戶給她?”
  “她今天的確手氣差,沒摸到什麼好牌,但也總算有兩次機會,既拿到好牌,大嫂又不停供給她好牌。”
  “大嫂坐上家,當然能供給她要的牌,我坐她對家,怎樣放牌給她”
  “你是不能放牌,但也不應該截了媽媽的牌。她喊糊啦!你就不該翻牌。第二次我在你耳邊叫你,你不聽,還去把牌拿回來。”
  “我是真的糊牌嘛!我坐了那麼久,就只糊了兩次。”
  “你沒必要以一番牌去截媽媽的滿貫,你拿的又不是大牌。”
  “總之我糊呢!有得糊就好,管它一番還是十八番。”李甜甜頓著高跟鞋,“我到底犯了什麼罪?好啦!贏了的錢都給回她。”
  “你以為我媽媽會計較那些小錢?她是一直糊不成牌,又被你截牌,氣著。”
  “打牌不是贏就是輸,現在是她自己小家子氣,不肯繼續玩,若打下去可能她會贏呢!”
  “陪長輩打牌,讓她贏,是逗她開心。牌局開始之前我就跟你說好,你同意讓她贏牌,逗她開心。”
  “對呀!我是答應了你,但玩得性起,我什麼都記不住。而且一直沒糊過牌,好悶,輪到自己糊牌,若不糊,我可忍不住。”李甜甜也覺得很委屈,“任何人玩游戲都應該遵守游戲規則,她不守規則,玩一半又不玩,是她沒量度,你還來怪我?”
  “她年紀那麼大了,我們忙事業少陪她,讓她一次會死嗎?”馬立德被她弄火,老人家懂什麼游戲規則?
  “我錯了,怎樣?有什麼蓮子、雞蛋、豬腳茶?我叩頭向她道歉。”
  “不可理喻。”
  “你一家人才蠻不講理!我早說過我不會搓麻將,你偏要我下場,又要我台底交易、出貓……早知道如此下場,我寧願給她錢。”
  “你不要侮辱我媽媽。”
  “她不是輸不起錢,翻臉離台嗎?”
  “你……”馬立德指住她。
  “怎樣?”李甜甜叉住小腰,挺起胸膛,“輸不起想打?哼!”
  “你……你……嘿!”
  兩個人背對背,半小時之內,沒人說過一句話。
  還是馬立德忍不住:“大嫂是大哥的太太,你看她多會善體親心!老放牌給媽媽。”
  “大嫂最會做好人,我承認。”
  “媽媽本來最不喜歡大哥,但因為大嫂,她會對大哥改觀。”
  “那是好事,做父母不應該太偏心。”
  “媽媽是最疼我,但你老與媽媽作對,媽媽會傷心,對我也會改觀。”
  “你還是坦白說,是不是我的存在會影響你母子感情?”
  “我媽媽不難相處,你只要尊重她,她便疼你。老人家都喜歡受小輩尊重。”
  “我怎樣不尊重她?我只是不會奉承她,討她歡心。我知道以前何百億的孫女兒追求你,她很會走伯母路線,你媽媽很喜歡她。你做孝順兒子,為什麼不就娶了何小姐算數?”
  “不要拉扯別人,我喜歡她就不會和你在一起。”
  “話不是這麼說,何小姐的祖父有財有勢,可以助你發展事業;何小姐又會討你媽媽歡心,將來馬家的財產你起碼占大多數。我無財無勢,對你毫無幫助……”
  “住嘴!你把我說成什麼人?”
  “事實嘛!為什麼不可以說?你叫我住嘴我就住嘴,我還哪有顏面?”李甜甜的嘴巴一向不饒人,“你繼續和我來往,繼續令你媽媽失望,你媽一生氣,將來分家產,一角錢也不分給你,你可就慘了。”
  “我叫你對媽媽好些,是想分身家嗎?如果你愛我,不應該對我媽媽好些麼?”
  “我對她不好麼?從何說起?如果因為今天打牌不會謅媚她、截她糊,就嫌我不夠聽話。你不要我算了,去追一頭狗,狗最聽話,千依百順。”
  “你神經有問題,人追狗?”
  “你罵我?剛才叫我死,現在又說我神經病……”
  剛巧管家進來,禮貌地說:“太太請二少爺和李小姐去吃點心。”
  “嘿!”李甜甜向他抿抿嘴。
  “哼!”
  就這樣,一個晚上兩個人沒說過一句活。
  李甜甜和大嫂、二姐嬉笑,甚至忘記打牌的事和馬太太聊天,就是不睬馬立德。
  馬立德也不理她,陪父親下棋論兵、馬。
  後來還是二姐替他們打圓場。
  後來又叫小弟送李甜甜回家。
  他們總是三天好,兩天吵。
  李甜甜又總要贏,不認輸。
  喜歡駁嘴,常氣得馬立德跳腳。
  不過並非沒有可愛的時候。
  比如這天,她突然打電話給馬立德:“你到底喜歡什麼顏色?”
  “為什麼問?”
  “唔,你說不說?”
  “你別弄什麼顏色噴發膠耍我!”
  “我說正經的。”
  “為什麼要知道?”
  “我是你的女朋友,不可以知道嗎?”
  “送我玫瑰花?”
  “你別管,快說呀。”
  “白色。”
  “白色?嘩,還有呢?”
  “藍色。”
  “都是冷色,熱鬧些的呢?”
  “今年流行的草綠。熱鬧?唔,火紅色。”
  “差不多了。下班你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去俱樂部。”
  “別是偷偷跟男人約會吧。”
  “不用套口風,我不會告訴你,遲些你自然會知道。”
  “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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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偉大,知道我對你好,知道我除了做女強人,還會……不說,不中計。等會見啦!拜拜!”
  以後幾天,李甜甜總是忙著要回家。
  一反她以前的性格——除非不出去,否則不到十二點不肯回家睡覺。
  這引起了馬立德的好奇。
  “明天我要陪一班中東客,可能抽不出時間陪你了。”
  “沒問題。”李甜甜答得出奇的爽快。
  “明天,你有公事應酬嗎?”
  李甜甜手托香腮想一想,搔搔頭:“明天沒有。”
  “我請安莉陪你吃晚飯?”
  “主意不錯。啊!不行!安莉明天要和一個客戶吃飯,她也沒空。”
  “那你一個人怎麼辦。”
  “回家!下班回家踢掉高跟鞋。”
  “吃菲佣燒的垃圾上海菜?”
  “叫她煮西餐,煎牛柳還不錯。”李甜甜揮揮玉手,“一頓半頓委屈一下。”
  “何必委屈?到二姐家吃飯。二姐剛換了個法國廚子,你還沒有試過他的廚藝。我叫二姐派車去接你。
  “不!下一次和你一起去。我下了班要回家,不想出去。”
  “有事嗎?”
  “有啊!”她又忙尷尬地一笑,“也沒有什麼事,只想下班回家休息。”
  “你身體沒事吧?”馬立德一半關心,一半奇怪,“你一向精力充沛,跳來跳去,不是不喜歡在家裡窩著的深閨女孩。”
  “我很好。”李甜甜拍拍臉,“看我面色多好,剛才又吃了那麼多,我想回家不是因為疲倦,是因為……因為剛迷上一些……一些……”
  “什麼?”馬立德很緊張。
  “咦!”李甜甜話題一轉:“還沒有推水果車出來。唔,瑪瑙果我吃不慣,今晚還是吃蜜瓜和草莓。”
  李甜甜已吃過菲佣的傑作:蜜糖豆扒牛柳和羅宋湯。
  她洗過澡,換了件粉紅色的娃娃裝睡裙。
  開了唱機,聽經典名曲輕音樂,半靠在睡床上編織羊毛衫。_
  織一行,又看看書,左對右對才織第二行。
  慢是慢,但全神貫注。
  就因為太集中精神,連馬立德進了房間也不知道。
  “甜甜。”
  “呀!”她嚇得跳起來,把書、毛線球、織針往身後塞,你怎會進來的?”
  “蓮達開門讓我進來的,你沒聽到門鈴聲?”
  “我不是問這些。”甜甜坐起來,雙手放後,“你不是有應酬,要陪中東客?怎會來了這兒?”
  “吃過晚飯,他們要去‘大班’,我不喜歡上那些地方,就叫我的助理陪他們。”馬立德坐到她身邊去,“剛才你埋頭埋腦做些什麼?”
  “聽歌。”
  “你手中拿著東西的。”
  “啊!看書。”
  “書在茶幾上,你手裡好像拿著長針……”馬立德往她背後翻。
  他今晚突然出現,其實是想解開心中的疑團:為什麼近日甜甜老愛跑回家?她家裡有什麼?做些什麼?顯然不是批閱文件,寫報告書。
  “毛線球,還有編織圖案的書,還有……這是什麼?啊!你在編織?”
  “唉!”甜甜見馬立德把什麼都翻了出來,等於翻開了她的秘密,她放松地倒在睡椅裡。
  “你真的在忙編織?”
  “不可以嗎?以為我只會寫公文、賺大錢做女強人?我不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樣編織?我念中學時已經會編織,不過最近忘了,原來拿筆比拿織針容易。”
  馬立德疑團盡釋,心情開朗:“你真是個上得寫字樓又會家政的神奇女人。”
  “不!是女孩子。”甜甜更正他。
  “對,你是個內外兼備的神奇處女。”
  “不是嗎?有什麼好笑?事實嘛!”甜甜用小腳踢他。
  “笑是開心,不是笑你。”馬立德捧起她兩條腿放到他的膝上,“我現在明白你前幾天問我喜歡什麼顏色的原因了。”
  “你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你想為自己織一件毛衣,顏色我喜歡的。”
  “為什麼要你喜歡?”
  “要我欣賞,討好我。”
  “嗤!臭美,門兒都沒有。你根本表錯情,這毛衣我根本不是為自已而編織。”
  “那是為誰?”
  “送人的禮物。”
  “誰?安莉?”
  “不是,安莉不用我為她那麼費神,她自己也會織毛線。”
  “那是誰?男的?女的?”
  “男的。不過,我不大清楚他是男孩子還是男人。”
  “不可能是你爸爸和哥哥,他門都結了婚,是男人。”馬立德緊張兮兮,“到底他是誰?”
  “是不是告訴你,你就打他?”
  “快說出來,我立刻去找他。”
  甜甜咬咬下唇,瞟他一眼:“就怕你看見他,不敢動手。”
  “我不敢動手?他搶我女朋友,我女朋友還為他織毛衣!”馬立德放開她的腿,站起來,好激動。
  “你敢打他?下得了手嗎?”
  “啊!老頭子!”
  “笨蛋,老頭兒還是男孩子?以為他是和尚?”
  “追求你的年輕情敵,為什麼下不了手?”他解開西裝的鈕扣,叉起腰,差點未站好馬步。
  “你會不會打?身手如何?”
  “當然會打,身手敏捷,參加過校級柔道搏擊。”
  “那,你過來,我告訴你。”甜甜向他揮手。
  馬立德一個箭步過去,坐在甜甜身邊。
  “把頭伸過來,唔,你小心聽著了,”刮甜把嘴湊近他耳邊,張大喉嚨:“是你呀!傻豬。”
  馬立德彈起,拍拍耳朵,冉問一次:“毛衣是為我編織?那個男的就是我?”
  “唔!啊!”甜甜點著頭。
  馬立德突然撲過上,用十只手指搔她的腰:“你耍我,你耍我,嚇……”
  “別……別……停手,咳……玩玩嘛。”她又笑又叫。
  “唬我?唬得我半死!玩了我一個晚上,好大膽……非要懲治你不可……”
  “停手,咳……救命……哈……”甜甜翻來覆去縮起腰,笑得沒了氣,“蓮達……救……命……”
  馬立德怕引進了菲佣,便停住,甜甜乘機想溜,馬立德攔腰抱緊她:“別動!想溜,你這頑皮的小東西。”
  “你……到底想我怎樣……”甜甜踢他,又踢不到;想推他,氣力又不夠。
  “你要說:‘打今,我錯了,以後不敢,會乖乖的,都聽你的。’”
  “那麼多話,我不說。”
  “好,我繼續搔你。”
  “不,不,我腰酸了,沒氣了。說少幾句行不行?”
  “不!罪大惡極!少說一句都不可以,快,否則我扔你出露台。”
  “親你一下算數?”
  “不!你會咬破我的唇皮,我不會再上當。”
  甜甜笑,立德也笑。
  “親你的鼻子總可以了吧?”
  “你把我的鼻子咬下來怎麼辦?嘿,你這個凶狠的處女……哈……”
  甜甜笑得渾身抖。
  “你再不說,我又來了。”
  “不要,我說,對不起!我錯了,打……今……”
  “還有一切依我,聽話。”
  “我聽話啦。”
  “這才乖。”立德抱她坐在膝上,不讓她走。
  “我好心好意為你編織毛衣,你還折騰人。暴君!殺手!”
  “好女孩應該受賞。”馬立德吻吻她的面頰,吻吻她的發頂,“你忙了這此天,就織了這麼少?”
  “一針一針織,又要依書看圖,一點都不簡單。”
  “是嘛!你真偉大,百忙中還為我編毛衣。是毛衣嗎?還是頸布?”
  “溫暖牌羊毛外套。”
  “還是外套?”
  “你不喜歡?”
  “喜歡,但我身體這麼大,毛衣是加大碼,你一針一針的織,要多少時候?”
  “最快,一年半吧。”甜甜搖著兩腿,“慢呢,可能要三、五年了,應該不會快。”
  “五年?我都冷死了。”
  “哼!不要算啦,織好了送給新男朋友。”
  “要,我要。”
  “你等不住嘛!”
  “我等!五年等,五十年也等。”馬立德掐她的面頰,“等到白發蒼蒼都等,因為它是你編織的第一件溫暖牌。”
  “是不是你的第一件?”甜甜趁他不在意轉身。
  “當然是我的第一件,其他女孩子送我,我都不要。”
  “那麼一往情深嗎?”兩人面對面,甜甜伸手到他西裝裡,“現在輪到我搔你了。”
  “不!好狠……救命……”
李甜甜今天真是精力過盛,變成為忙碌日。
  有文件要送到另一個部門,CALL秘書沒回應,一分鐘後,才記起秘書比提家有要事,請假兩小時。
  甜甜決定自己走一趟。
  近日冰淇淋吃得多,重了足足一千克,便放棄電梯不用,蹬著高跟鞋到十一樓,雖然兩層樓梯不算多,是減肥妙法,但高跟鞋也令她有輕微倦意。到十一樓,又經過大辦公室,才發覺自己拿的並非要送上來的文件,而是自己還未完成的計劃書。
  於是又沿樓梯走下去,一來一回四次,後來趕時間還要急步走。
  完成工作,下班啦!這回非乘電梯不可,但步出電梯才發覺,手上拿著的是公文袋,手袋仍留在辦公室。
  去赴男朋友的約會,帶公文袋干什麼?又沒帶身份證,於是,又轉身回電梯,去拿手袋。
  終於到了停車場,拿車匙,翻了整個手袋都找不到車匙,發脾氣把東西扔回手袋,才記起今天早上上班,人未坐下便來了個長途電話,說得興奮,車匙沒放回手袋,隨手便放在電腦機下。
  好啦!開車啦!前往赴約地點啦!
  突然一聲爆響,車“吱”的一聲前沖,就停住不動了。
  她跳下車察看,果然車胎爆了。她用高跟鞋踢著車輪,隨口說了句英文粗話。
  車胎她不是沒換過,她在美國高速公路就換過了,但當時穿牛仔褲、皮靴,今天呢?看看自己。
  一件頭連身膝上裙,彩藍絲綢把身體包得緊緊的,一蹲下來,大概五分鐘就爆棚走光,還有那要命的奶黃高跟鞋。唉!怎能去換車胎?
  回到汽車裡,打手提電話通知車房。嘿!倒霉,手提電話吱吱叫,沒電啦!
  她發了一會火,還是把手袋背上,拿了奶黃外衣,推開車門,也沒看外面環境,拍上車門就走。
  “吱!”
  她抬頭看見一輛汽車駛向她,好意外、驚駭……還來不及叫就坐在地上。
  一個年輕人由車上下來,沒罵她是不是趕著去拿出世紙,盲眼蒼蠅般沖出馬路去,只是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她不知所措,答不出話。年輕人又說:“可以起來嗎?要不要我請救護車?”
  她定一定神,想想,哪兒都不痛,叫什麼救護車?
  再看一看:汽車在她身前約一尺處停下,還沒碰到她身體,叫救護車自找麻煩?
  “不。”
  “我送你去醫院驗傷?”
  她扶著站起來,年輕人也幫她一把,她終於站起來了。
  手腳都沒事,祖上積德。啊!屁股先下地呢!裙子爆開了?走光啦!
  “小姐,你可能有傷,我送你去醫院檢查。”
  裙子完好呢!當然不會走光了,真好運。有驚無險,一切都好。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你的車根本沒有碰倒我,是我受驚跌在地上罷了。”
  “可能跌傷了呢?檢查一下比較安全。”
  “我自己知道沒事,謝謝你。”她輕輕推開他,笑:這好心的年輕人。跟著,她走到他的汽車前。
  “你做什麼?”
  “召計程車,我趕著赴約。”
  “我送你一程,如果你坐下後發覺有什麼不舒服,還可以送你去看醫生。”
  “不麻煩你啦!可能目的地不同。”
  “不麻煩,而且我想確定你有沒有受傷,請上車吧。”
  “謝謝。”坐上車,報上目的地,甜甜想想剛才自己的清形,她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你,剛才我那樣冒失的由車上下來,沖過去,幸而你技術好,否則,你傷不到我,也害你撞車。”
  “你可能心事重重,趕赴約,每一個人都有精神恍惚的時候。現在好了,大家都沒事。”
  “我今天……”陌生人前不便說那麼多,“我的車突然爆車胎,我又急又氣,沖出去想截計程車。”
  “你的車呢?”
  “還在那兒,連車蓋都沒揭起,雖然挨著行人道,但也會阻塞交通。”
  “為什麼不通知車房?他們會派人為你換車胎,並把車送回給你。”
  “我剛才也想這樣做,但手提電話剛巧又沒有電,真氣人。”
  “我有!這兒有汽車電話又有手提電話,請隨便。”
  甜甜也不客氣,打了電話給車房。
  “你趕著赴約,一定過了約會時間,打電話通知朋友吧。”
  “不用了,今天發生這麼多事,他應該諒解。”
  “前面就是你要到的地方,我還未備名片,你可以抄下我的手提電話號碼,覺得不舒服就通知我。我叫史柏高。”
  “我姓李,相信我不會找你了,因為就算我有傷也與你無關,我自己應該負責,沒有理由麻煩你。而且,我知道一定沒事。”甜甜解下安全帶,“謝謝你送我一程,史先生,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甜甜加快腳步進酒店,進扒房。馬立德已經在座,黑著臉。
  她沒留意,坐下,就叫侍應生給她一杯鮮橙汁。
  “好渴。”
  “你搞什麼鬼?遲到一個多小時,朋友都碰見一大堆,我像傻瓜一樣坐著。”
  “你以為我想遲到?出門忘了拿手袋,又忘拿車匙,走來走去,跑上跑下,好啦!開車啦!半路又爆車胎,若不是遇上位好心的年輕紳士,我和車都在……”
  “什麼年輕紳士?談生意談得過了頭?連約了我都差點忘記?”
  “談生意?我根本不認識他,他也不是我生意上的朋友……”
  “你不認識他,怎知道他好不好心?怎知道他是不是紳士?額頭寫著好人壞人、流氓、紳士?”
  “我差點害他撞車,若史柏高的心不好,他會擔心我身體,送我來?”
  “啊!”馬立德指住她,“你剛才說不認識他的,但你知道他叫史柏高……”
  “交談自然知道……”
  “他又擔心你身體……”
  “他怕我撞傷啊!蠢材。”
  “他還送你來呢!初相識怎知道你來這兒吃飯?”馬立德可能等得火起,又跑出個史伯高,火上加妒,語氣很差,那是發自內心的不快,“怕是你們吃完下午茶,聊夠啦才肯來,還依依不舍的直送到門口……”
  “喂!你哪一雙狗眼看見我和史柏高去吃下午茶?”甜甜一拍桌,真是忍無可忍,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夠她煩了,剛到來,馬立德嘮嘮叨叨她都不在意,算啦!但馬立德還冤枉她、指責她,令她也肝火冒升,不顧儀態。
  “你這麼大聲干什麼?這兒是街市?”馬立德看看四周,面都紅了,“剛才傻瓜瓜等你,現在又大吵大鬧,想通告全世界?”
  “誰叫你冤枉我?哼!”甜甜仍氣著,把橙汁喝了。平平火嘛!她自己也有頭有面,不想變潑婦罵街。
  “你害我等了你一個多鐘頭,不應該道歉嗎?”
  “本來可以道個歉,但你態度惡劣,不諒解我又不關心我。拉平。”
  “一個多鐘頭,火呀!又尷尬。你出了事,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反而去找別人?”
  “我的手提電話沒有電,打電話給車房,也是用史柏高的手提電話……”
  “你還說不認識他?他連手提電話都給你用了。”
  “你知道嗎,我和他只不過偶然在街上……”
  “好!我不冤枉你和他約會吃下午茶,但是,你既然可以打電話到車房,為什麼不順便給我電話?”
  “我……”她本想說,她是急著來赴約,人急心亂,況且都要見面了,但看看馬立德那張本來俊朗的面,因不信任及懷疑而變得醜陋,她突然不想說話。
  解釋也是多余。
  “沒話說了。是不是?認識了新朋友就忘記我?既然心裡沒有我,又怎會想到給我電話?”
  “你,神經病。”甜甜俯身過去,壓著聲音,“小小事情故意誇大,你是小家種、八卦公……”
  “李小姐。”一位經理過來招待。他們因為忙著吵架,還未下單點晚餐,“今晚的糖心鮑魚和山雞扒都不錯……”
  “謝謝!我已經吃得好飽,正准備離去。”甜甜背上手袋,拿起外衣便走。
  馬立德想叫住她,但經理在,顧面子,正眼都不看她,還請經理替他點菜。
  足足三個星期,大家沒見面,也沒說過一句話。
  汪安莉開始重操舊業,來往奔去,做和事佬。
  但似乎仍未發生效用。
  馬立德從汪安莉那兒知道甜甜被車撞倒,漸有悔意。
  李甜甜固執堅持,強硬到底,拒絕汪安莉的和好安排。
  近一月沒拍拖,人空閒多了,這天,和汪安莉看完電影逛百貨公司。
  心情不好,狂買奢侈品泄憤。
  “差不多了吧!”汪安莉搖頭,“相同款式的耳環都買?”
  “不同顏色不同種類呢!一對是紫水晶,一對是人造綠寶石。”
  “二千多元一對。”
  “八折了!超值,復古宮廷式,流行。”甜甜心情不平靜,“我們到樓上。”
  甜甜喜歡水晶,每次逛百貨公司,一定到水晶品部。
  那兒有許多名貴、漂亮的水晶擺設。
  甜甜正看得入迷。
  汪安莉百無聊賴。
  “李小姐!”
  甜甜驀地回轉頭,看見一個年輕人,中等身材,白皮膚,兩個酒窩,斯文光潔,穿一套芥菜黃的西裝。
  “你是?”
  “我叫史柏高!記不起我了?”
  甜甜尷尬一笑。
  “那天我差點把你撞倒,後來又送你赴約。”
  “我記起來了,史先生!那天多虧你,不然我第二天一定沒車用。”
  史柏高有禮貌地端詳一下她:“沒事吧?”
  “什麼事?”
  “那天你撞倒在地上,有沒有碰傷?”
  “沒事。在學校打棒球搶壘,分分鐘滾地葫蘆。”汪安莉好奇地過來,李甜甜也為他介紹。
  “啊!原來是史先生,世界真細小。”汪安莉並不太喜歡史柏高,她站在馬立德的那一方,“陪女朋友逛公司?”
  他尷尬地笑,雪白的臉微紅:“我一個人來的,只想買東西。”
  “買水晶?”甜甜皺眉看汪安莉一眼。
  “我媽眯最喜歡水晶。李小姐,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能做的我不會拒絕。”
  “我不大懂女性心理,我想請你替我選一份擺設給我媽咪。”
  “樂意效勞!我自己也最喜歡水晶。令壽堂喜歡哪一類?動物?車?瓶子?”
  “她都喜歡,相同的她也有幾個。你呢?李小姐,如果是你,你喜歡什麼?”
  “我也是所有水晶擺設都喜歡,我喜歡它晶瑩通透、潔白無瑕。這盆水晶百合怎樣?剛才售貨員小姐說,插上電,花芯會亮光,應該很美。”
  “是嗎?”史柏高很高興。
  “而且這兒只有一盆,獨一無二。”
  “我不能買了李小姐心愛的東西。”
  “我今天不打算買,剛才買東西太狂,花了不少冤枉錢。你買下吧。”
  這盆花要好幾萬呢!若是幾千早就毫不考慮的買了,畢竟是打工仔,用錢不可過分,何況,人家一片孝心送給母親,有錢也不該爭,又不是必需品。
  史柏高開開心心地把它買下了。
  “我請兩位吃飯,答謝李小姐為我費神挑選禮物。”
  “我們今天有約。”江安莉迫不及待,“還有,明天、後天都沒有空。哈,謝謝。”
  “史先生,上次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次就讓我效點小勞。”甜甜向他微笑,“下一次吧,下一次若是我們那麼巧又碰上了,你請我吃茶,好嗎?”
  “好。”他失望,但仍然很有風度,“我希望很快可以見到李小姐。”
  “再見了。”
  “再見。”史柏高惘然目送。
  “快走嘛。”汪安莉拉住甜甜就走,“別讓他纏上。”
  吃飯的時候,甜甜問汪安莉:“你好像不喜歡史柏高?”
  “不是我不喜歡史柏高,是立德。”
  “他又不認識史柏高,關他什麼事?”
  “上次是立德冤枉你,因為你今天連他都認不出來,但沒冤枉史柏高。”
  “人家才冤枉,連馬立德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但他喜歡你。”
  “傻的!馬立德又說了什麼鬼話?”
  “不關立德的事,剛才我自己親眼見到的,你感覺不到他喜歡你嗎?”
  “你神經過敏,他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想請我們吃飯?人家有風度,客套而已。”
  “絕對有根據,旁觀者清,他看你的眼神充滿愛慕。”
  “嘩!”甜甜笑起來,“是你看上他,盯著他不放吧?喂!”
  “啐!”汪安莉打她,“史柏高有什麼了不起。”
  “雖然,或者立德高大些、俊朗些,但是,史柏高其實長得也很好看。”
  “皮膚那麼白,沒有男子氣概。這種人肯定不愛運動,哪有立德健康?”
  “有些人的皮膚是曬不黑的。”
  “酒窩那麼大,女孩子一樣。”
  “但他並不娘娘腔,他大方、瀟灑。”
  “眼帶桃花,這史柏高很風流的。”
  “這門子事我就不懂了,只知道他很懂得尊重別人。”
  “你對他印像似乎不錯?”
  “是不錯!如果不是有了男友,我第一個就考慮他。”
  “這麼說,立德仍然地位穩固,他根本無須擔心什麼?你其實很愛立德的?”
  “不愛他就不會選他,只是他的大男人令人討厭。”
  “算了,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你知道嗎?他有時候實在好過分……”
  開會、討論增加澳洲分公司的職位。
  澳洲的經濟近期似乎漸有起色,反而人才有限,總公司要加一個營業及市場部的高級經理。
  人選由總公司提升,留在澳洲二年,成績好,回港可再升為副總經理助理。
  經過一番討論,都認為應該派一個年輕又有沖勁的人前去。
  於是,有人提議李甜甜。
  李甜甜雖然也有出席會議,但由於是紅股董事,職位又不太高,她極少發言,只負責報告。
  聆聽提名道姓,先是一呆,去澳洲,一去就三年,還算是“開荒牛”呢!
  澳洲的平凡、冷寂、慢調子,還有“拜拜”!澳洲人的手勢是趕蒼蠅。澳洲除了堪培垃牛羊多之外,到處都風涼水冷又清靜,獨有蒼蠅。
  澳洲沒親人,沒朋友,唐人街又短,電影一放幾個月不換畫。那間雪梨百貨公司很大,去三、五次無所謂,但要三年啊!
  想想也心寒。
  怎樣去打發下了班的日子?
  她是男性還好?何解?
  澳洲人叫星期五為PAYDAY,中國音是悲DAY。因為星期萬發了周薪,就要把一星期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交給妻子。
  男士們一下了班,就約幾個好友知己去酒吧喝啤酒,聊發泄。
  甜甜不知是否有周五PAYDAY,因為可能照總公司規矩發月薪。就算有,她也不能去狂飲啤酒,不是不夠豪邁,是怕影響美好身材,總之苦。澳洲賭場多,偏她又不愛賭。
  幸而總經理反對,因為甜甜是他轄下的一名猛將。
  一番辯論後,主席董事認為應該由甜甜本人決定。
  “我願意去。”說出這句話,連甜甜本人也吃驚。
  但她沒有反悔。

TOP

一切決定,一個月後啟程赴任,因為李甜甜還要完成一項任務,交代一切才能離港。
  由會議室出來,許多人向她恭賀,當然,也有人依依不舍。
  講真的,她是有點飄飄然了。畢竟,恭賀和羨慕的人多,升職加薪啊!
  不過,首先要得到馬立德的諒解,因為他始終是她的男朋友。
  她主動提出要汪安莉任調停大使。由汪安莉安排,馬立德和李甜甜分別到汪安莉家吃晚飯。
  汪安莉居中拉攏他們談話後,便識趣地避向房間去聽音樂。
  “你要到澳洲公干?什麼時候去?”馬立德開心地問。
  “一個月後。”
  “還有一個月,看看我能不能抽出時間陪你去。去多久?”這些日子馬立德都很想她,希望公私兩便,陪陪她,補救感倩。
  甜甜咬咬下唇:“三年。”
  “三年?你說三年?”馬立德懷疑自己的耳朵,“公干要三年?干什麼?建酒店?你又不是工程師。”
  “去工作。那兒會加一個新職位,但只須三年,我仍可回總公司。”
  “三年是一個很長的日子,澳洲那麼清靜、寂寞,除了花草樹木還有什麼?你挨得住嗎?公司怎會這樣放逐你?辭職,別干了。你嫌我的保險公司不夠大,來國際,憑我的股份和你的工作能力,當個經理不成問題。”馬立德緊緊捉住她雙手,怕一滑,她就溜了。
  “只要我肯去澳洲,馬上可以當高級經理。”
  “我們好像沒有這個職位。”
  “三年後回港,我就可以做副總經理助理。”
  “我們股份少,我也只不過當個副總經理,恐怕……”
  “所以,只不過耽三年,我就連跳兩級,做副總經理助理。”
  “甜甜,你不是真的要去澳洲吧?”
  “你知道我不會開玩笑,在會議上我已經答應了大老板。”
  “那我怎麼辦?”馬立德歎口氣,好煩惱,“一對戀人分開三年,而且我們不是老情人,相識相戀才一年半。”
  “我並不是上星球,我不過去澳洲,你分分鐘可以去看我,到雪梨直航才八小時,晚上上機,第二天天亮就降落。”
  “人家移民,兩夫妻分開才兩年就鬧離婚。太空人的悲慘故事,你聽過沒有?”
  氣氛越來越緊迫,甜甜把手抽出來:“是你對我沒有信心。”
  “我對你是信心不足,甚至對自己也有懷疑。戀人分開三年,絕不是小事。”
  “我說過了,你可以去看我,我每年放大假也要回來總公司開每年董事大會,又不是三年斷絕來往,你煩什麼?”
  “那些太空人也一年數次會妻會夫,結果還不是分手收場?”
  “我還不是你妻子,你不支持我,不讓我上進,不給我機會。你大男人,怕我比你強,壓制我。”
  “我不支持你?”馬立德對她的指責不滿,“把我的保險公司全間交由你管理,你嫌它規模不夠大。好吧!支持你到國際集團做經理,你又嫌職位低。小姐!我應該怎樣做?請指教。”
  “我從來不要求你為我做任何事,特別是事業,我要自已闖天下,你只要支持我就夠了。”
  “支持你去澳洲三年?為了滿足你的欲望和野心?”
  “有野心不是壞事,適當的野心可推動人前進,我又不是不擇手段,又沒傷害他人。”
  “甜甜,我實在好懷疑,你到底還愛不愛我?如果你還愛我,怎舍得離開我一千個日子?”馬立德苦惱地說,“還記得我的同學朱迪與米高?”
  “聽過,忘了。”
  “朱迪先去紐約,米高在香港。一年後,米高耐不住寂寞交上個女朋友,一年半後,朱迪又在美國另結新歡……”
  “好極,大團圓結局,各自找到新歡,由一對夫妻變成兩對佳偶。”甜甜忽然問:“你是不是暗示我去澳洲一年後,你耐不住寂寞,會另戀別人?”
  “我不敢保證完全沒有可能。如果你真的愛我,就留下來不要去,甜甜。”
  “NOWAY。”
  “那一切後果你自負!”
  “我馬上承擔。”甜甜點了點頭,冷笑,“我們分手。”
  “分手?”馬立德一愕,雖然這一年半來,三天好,兩天吵,但甜甜從未提過分手兩字,“分手是你說的……”
  “不錯!我說的,我願意承擔後果。由今天起,你自由了,不必做假太空人,放心去另結新歡,悲劇也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你……”馬立德一揮拳頭,鼻子都酸了,“你為了爬升就放棄我,還說野心不傷人?”
  “不要說得那麼嚴重,立德,你太抬舉我了。”
  “你這個人好殘忍,自私自利……”
  “不見得,只是觀點與角度不同。”甜甜吸一口氣,心真是有點累,“其實,我們經常吵吵鬧鬧,危機早已存在,分開三年,應該是一件好事。如果三年後我未婚,你未娶,我們有緣,可能仍會在一起。”
  “你對感情根本不負責任,說分就分。”馬立德扶著窗框,“真無情!”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你要把責任推在我身上,我也負擔得起。”甜甜拿回手袋,“我還有很多大事等著要辦,沒空跟你聊天。請你告訴安莉,我不吃飯了……”
  立德伸出手想叫住她,終於又忍住了,眼巴巴看著她離去。
  不是不想她留下,實在不願意看她離去,但她太固執太有野心,就算求她、叩她,她也不會改變初衷,反而會增加她的氣焰。
  他警告自己,不能再縱寵她了。
  甜甜呢,其實並不是想和馬立德分手。在美國十八年,追求她的地道美國少爺、混血兒、留美中國男生,數之不盡,拖是拍過,但誰也牽不動她的感情。
  風花雪月,嬉戲耍樂、消遣時光,獨未留下一點情。
  回來香港半年,加入商界,亦有不少商業奇才、年輕名流追求她,無奈神女無心,襄王痴心枉送。
  直至遇見馬立德,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被對方的外表吸引,一見鐘情。
  從此情根深種,歡樂時光如風飛逝,就過了一年半。
  不愛馬立德?假的!
  但她真的不能忍受他的大男人主義,如果他追出來求她、親她,分手的事就算了。
  但澳洲非去不可,她覺得,若馬立德真的愛她,就應該支持她。
  大家都年輕,尤其是她,三年後只不過二十四歲。分開三年,有什麼大不了?又不是不回來。
  不是有:“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兩句話嗎?
  她在電梯口等了一會,馬立德沒追出來,她絕望了,毅然離去不回頭。
李甜甜由經理室出來,松了一口氣。
  她的工作已經全部完成,忙了兩星期,應該休息一下。因為大概十七天後就要赴澳上任。
  還有些公事未交代,但顯然輕松得多。
  “李小姐。”
  聲音好熟悉啊!回過頭,真耀目,穿鐵銹紅西裝的紳士。
  “史先生。”
  “你在這兒做事嗎?”
  “是的,兩年了。”甜甜微笑,“你肯定不是這兒的職員,因為我從未在這兒遇過你。唔,我們的新客戶?”
  “我暫時還未正式開始工作,不是雇員也並非客戶。”他一臉笑意溫柔,令人看得舒服。
  “探朋友?慢著!你姓史的,我們的董事主席也姓史,王親國戚?”
  他們是由通道到電梯大堂。
  “李小姐我想請你吃飯,肯賞面嗎?”
  “我最近真的比較忙。”
  “但你上次答應過,若我們下一次那麼巧又碰上了,你會讓我請你吃茶,我相信你會守諾言。”他禮貌地讓甜甜先進電梯。
  “對不起,恐怕我要做個不守諾言的人,因為再下一個星期,我要去澳洲。”
  “公干還是移民?”
  “公干。”
  “好!我等你回來,但下一次你一定要答應。”
  “你能等,我一定不會再爽約。”
  “一定能,我等。”
  “我三年後才回來。”
  “那麼久?”他顯然好失望,“澳洲的生活好平淡,不大適合年輕人。”
  “有什麼辦法?打工仔。”甜甜也無奈,“我的辦公室在那邊,還有許多工作,失陪!。”
  李甜甜穿著行政套裝,蹬著高跟鞋,挽住公文袋,走向辦公室。
  比提己在歡迎:“李小姐,今天有人送了許多花來,你房間都放不下,有些在我的辦公室。”
  甜甜奇怪,因為馬立德從來不送花。呀!送過,是今年情人節。不過,還是她叫他送的,馬立德老說送花好老套。
  偏她卻喜歡這些老套。
  或許他真舍不得她,沒她真活不了,要求她不要分手,所以破例送花求寬恕?
  怪不得最近連安莉都少提馬立德,原來另有陰謀。嘿!哈!
  她加快腳步進去,見到紅玫瑰;到辦公室,就見到一大束包裝得好美的百合花。
  “李小姐,這兒還有張名片。”
  甜甜放花,把名片打開——coc1李小姐:
  早安!
  喜歡百合花嗎?希望你能告訴我。紅玫瑰是送給為你做事的小姐們。
  三年實在很長,我懇求你讓我在你離港前請你吃飯。午餐總要吃的,給我一個小時,好嗎?請賞面。
  我十點鐘會打電話給比提小姐,希望我們可以見第四次面,先向你致以萬分的感謝。
             等待了一個晚上的史柏高coc2
  “史柏高怎會知道你的名字?”甜甜問秘書,“你見過史柏高先生嗎?”
  “見過,我一上班就看見他和另一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我桌子前,他問了我的姓名,放下花便離去。”大房的文員說,“很早就見到他。”
  “那些紅玫瑰你全拿走,是史先生送給你們的,你拿上分給大家。”
  “謝謝李小姐。”比提很高興,那麼多,她起碼可以獨自擁有一大束。誰說女孩子不喜歡花呢?
  “比提,”甜甜叫住她,“史先生來電話,你就告訴他,我答應和他吃飯,等一等……”
  她打開電腦一看:“我十二點半就可以去吃午餐。”
  “是的,李小姐……”
  史柏高早已駕車守候了。
  十二時二十五分,李甜甜早已啊娜多姿地由大廈的大堂走出來。
  史柏高還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李甜甜。
  雖然上次在百貨公司面對面,就因為距離太近,才不好意思眼光盯著人看,只知道她是美女一名。
  第一次在路上,街燈較暗,更不用說。
  李甜甜一頭微曲的短發,清爽自然;一張鵝蛋臉,額頭又闊又飽滿,眉毛長而微彎,不需畫眉已是濃,配上一雙聰慧明亮的大眼睛,恰到好處;鼻梁挺直,一氣透到額部,不單好看,而且有氣勢,是個健康、有天分、少年得志的人。嘴巴不大也不小,很適中,唇線明顯優美,上次電梯中見過她的門牙,是大板牙,像牙色,齊齊排,很健康又富生命力。
  身高大概五呎五六吋,三圍是三十四、二十二、三十四,不算高頭大馬,也非大肉彈、性感尤物,但很符合國際美女的標准。
  今天她穿一條白色膝上裙,鮮紅釐士襯衣,外面一件線條簡單的短身、貼腰的西裝上衣,中間三顆假紅寶石菱形鈕扣。
  蹬著的是鮮紅通亮的高跟鞋。
  雖然做了半天工作,但仍然精神奕奕、明艷魅幻、風姿迷人。
  他一震,慌忙下車迎接。
  歡天喜地把李甜甜送上車去。
  吃午餐的地方是李甜甜批准的。為了爭取時間,就選了李甜甜寫字樓附近的酒店。
  “……”史柏高就是看著甜甜微笑,“喜歡百合花嗎?”
  “很清幽美麗,謝謝你送花給我和我的同事。”
  “你最喜歡什麼花?”
  “蘭花、百合、甚至玫瑰。”
  “顏色呢?”
  “橙色君子蘭、白色蝴蝶蘭、百合、金百合、甚至粉紅色玫瑰花。”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關心你,請問你為什麼願意去澳洲工作三年?你會告訴我真正原因嗎?”
  “你既然關心我,我願意告訴你。說真話,我並不喜歡在澳洲長住。旅行、小住則十分向往,但一住三年,真的會悶死。第一年可以夏天游泳、騎馬,冬天滑雪,但第二年呢?而且,我因為要遠離香港工作,已經失去……不說了,不能不說犧牲大。但犧牲也有回報,回報就是可以晉升。如果我肯去澳洲,馬上由經理升為高級經理,而三年後,我就可以升為副總經理助理。”
  “願去自己不滿意的地方,就因為可以升級?”他說話溫柔,絕不像馬立德帶有質問怪責的口吻。
  “我承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因為我有野心的條件。我是個工商管理系的博士。我勤奮、適應力強、年輕,我不會甘心做個小小的經理;但若我不去澳洲,依照正常資歷和升級年資,起碼要等五年時間才能升為副總經理助理。去澳洲三年是苦悶些,但可以縮短兩年。”
  “若有同等機會,你不會走?”
  “那當然,不要說同等,就是接近吧!也樂意,因為香港實在太可愛了。”
  “香港的人也很好,好像華東水災,影藝界的人七個小時就可以籌到超過一億元賑災。”
  “電影界還動用全港天皇巨星,有當時得令的退休紅藝人……一起拍了套電影,好像叫《豪門夜宴》,全部收益作為華東賑災之用。”
  “工商界名人也各自捐獻一千萬至幾千萬。我真的以香港人為榮,小小一個城市,大家團結一致,齊心合力……真了不起。”
  “你不是香港人嗎?”
  “我是!但中學開始就到英國念書。還記得嗎?我的車差點碰倒你的那晚,我才回港三天,所以,一切賑災善舉都錯失,多可惜!”
  “你回來三天就無牌駕駛?”
  “不!我有了幾年香港車牌,以前放暑假一定回來,後來功課忙,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回來了。”
  甜甜點頭,明白了:“你在外國也知道香港市民如何熱情捐款賑災?”
  “那邊也有中國報刊,不過消息可能遲一兩天。英國華人也有搞捐款賑災,但規模小,那天馬會有八萬多人齊集在一起。”
  “對呀!影藝界大會還預算有二十萬人次,幸好成績理想,我們大老板也捐了一千。”
  “你也支持嗎?”
  “支持!經理級捐一千,我們又發起全寫字樓捐獻午餐的運動,每人把一天吃午餐的錢捐出來,連打掃清潔的亞嬸也參加。”
  “不餓嗎?”
  “不餓!少吃一頓還出KEE媽咪FIT,又可以做善事,一舉兩得,多好!別說商界,文化界也義賣書本、小說籌款。”
  “達到各階層,上下一心。”史柏高贊賞,“香港真是好。李小姐,有機會還是留下來,為香港效力,令香港更繁榮。”
  “誰不想留下?誰也知道香港好。”
  “留下吧。”
  “我根本沒有自主權,其實,我也很愛香港。”
  “盡己所能。”史柏高關懷地說,“吃甜點吧!又快到上班時間了,工作還多著。”
  甜甜微笑低頭吃冰淇淋蛋糕。
  分手時,史柏高只說希望她離港前再見她一次面,但沒有要求她答應任何約會。
  不過,由那天起,甜甜每天都會收到一束花,仍然是百合花,沒有變。
  也好,反正自與馬立德拍拖之後,超過一年沒有收過花。
  星期四,比提拿了張銀色高科技西式請柬進來。
  “替我看看哪一間公司請客。”甜甜忙著看電腦,下星期她就不用上班了,收拾行裝准備上路。
  “是大老板在別墅請客,要攜帶舞伴的。”
  “餐舞會!不關我的事,十天後我便上飛機。”
  “餐舞會的時間是這個星期六的晚上六時正。”
  “都快出門了,還要參加這種宴會,做新衣什麼的,多費神。”
  “李小姐會出席的?”
  “能不出席嗎?大老板啊!”甜甜點點頭,“把請柬放下。沒別的事了吧了?”
  “史先生打電話來,問你星期六可不可以抽時間和他吃飯。”
  “你現在知道能不能。”
  “那我回復他。”
  “別忘了多謝他的花……”
  和汪安莉吃午餐。
  “星期六我和你一起去大老板家。”
  “我憑什麼出席?”
  “你不是高達的職員嗎?”
  “我是,但我並非高級職員,起碼開經理級會議我都沒有份兒,我只不過是副經理,而且是小部門的副經理,不顯眼的夾心階層。”
  “比提她們未被邀請之列,合理,但你起碼是副經理,真是大細眼……不平等。”
  “今次被邀請的,全是經理級以上的高級人員,連我的頂頭上司都沒得去,因為他不是大部門的經理。”
  “唉!我還以為有個伴。”
  “餐舞會,不攜帶舞伴出席很沒有面子,由舞伴陪你。”
  “找誰?是不是太蠢?還是太專一?這一年多就只交馬立德一個人,想找個人充充場面都找不到,好氣人。”甜甜放下筷子,用紙巾輕印嘴唇。
  “有一千個垃圾、一百個平凡又有什麼用?其實,有一個馬立德已經很夠,因為他是最出色的,和他到任何場合,你們肯定是最吸引的一對。請立德做舞伴。”
  “請他?我們已經分手。”
  “小情人總是吵吵鬧鬧,熱熱鬧鬧;水混油,密舔豆。”
  “今次可是認真的。吵鬧和分手完全是兩回事,這次還是我主動提分手,不是玩玩的。”
  “這件事包在我身上。總之,要他占不到半分便宜,兩人和好了,一起出席大老板的舞會。”汪安莉拍拍胸口,“回寫字樓馬上進行。”
  “進行什麼?”
  “當然是先找立德。”
  “慢著。”
  “還等什麼?後天就要赴宴,你也要給立德一個心理准備。”
  “我必須考慮一下,因為那絕非小事,明大早上我答復你。好不好?”
  “安莉。”甜甜到她的辦公室。安莉忙著,她也要停一停,為甜甜倒杯咖啡。
  “你不用抽時間找馬立德。”
  “又發什麼小姐脾氣?我保證不用你親口道歉。”
  “我都想過了。我提議分手,好等各自有機會反省和結識異性朋友的自由,我不能言而無信。”
  “你沒有不守信用,你又沒去找他,只不過我去找他罷了。”
  “還不都是一樣?你代表我的,是不是?”
  “沒人說和他好,只不過請他做一次舞伴,方便一下。”
  “那才夠糟,一邊叫分手,一邊有重要宴會仍得請他做舞伴。自己連找一個男性朋友都找不到,證明他多麼重要,我沒有他就什麼都做不成,所以借邀請舞伴為名,向他舉手投降。”
  “立德不會這樣想吧。”
  “他會的。以後他更大男人,更耀武揚威,我更沒有地位。”甜甜決意地揮一揮手,“我決不會請你代我傳達任何消息。”
  “大老板的舞會你不出席?”
  “當然出席,那是我的光榮。”
  “沒舞伴一個人去麼?”
  “世界上沒有馬立德就沒有男人麼?”
  “你請誰?營業部的經理張文龍?他一直想追求你。”
  “他是想,可惜條件不足。我已經決定請史柏高。”
  “史柏高?”
  “你不要說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昨天吃飯,你說收過他一束玫瑰,還是橙色的呢!他知道你喜歡橙色。”
  “你供給資料。”汪安莉並不感動。
  “我們吃飯有提過你,但沒有告訴他你喜歡橙色玫瑰。他沒問,我巴巴地告訴他?”
  “不管他怎樣知道,我這兒沒後門,一束花也行賄不到我。”
  “人家為什麼要賄賂你?”
  “因為你。他擺明車馬要追求你,大清早帶個司機來派出,收花又全是你的人,不追你,追大老板?又沒有生意來往,獻殷勤?”
  “他費盡心機討好你們各位小姐,也是為了想討我喜歡,這份心意,我是明白和接受的。”
  “所以你就請他做舞伴,給機會讓他追求你?”
  “任何人都可以追求我,我根本是小姑獨處。就算我結了婚,人家要追求我,我也不會打他,而且證明自己有魅力,好事!不過,我喜歡不喜歡他,接受不接受,控制權在我手上。”
  “你肯請他做舞伴,證明你是喜歡他。”
  “暫時沒想過要不要喜歡這個人,況且這機會本來是馬立德的,是他放棄轉讓給史柏高。”
  “立德沒說過放棄,不信,我馬上打電話問他。”
  “不要。”甜甜按住她的手,“我早已吩咐比提通知史柏高,不能鬧雙胞。況且,我都快離港了,我和史柏高跳一晚舞,也不可能有什麼發展,你就別節外生枝。”
  “你仍然喜歡立德,除了他,不會再接受別人?”
  “這又不是!只不過最近太忙,又要到另一個國家生活,沒心情談情說愛,誤己累人。到了澳洲,安定下來,我說不定很快會交男朋友,那要看該國人的素質。你轉告馬立德,他不交新女朋友,是他的損失,我不會死守著等三年,不會……”
  史柏高坐簇新的金色勞斯萊斯,穿白色晚禮服來接李甜甜。
  第一次送上一束白色的蝴蝶蘭。
  “你今晚特別漂亮。”史柏高禁不住地稱贊。
  “謝謝。”她欣賞著花。
  甜甜今晚穿一條深紫色的絲絨長裙:低胸、無袖無領、貼腰,胸前釘滿用白色絲綢做花瓣、金水鑽做花心的小白菊,小花一朵連一朵,更顯得胸高腰細;深紫紅高跟鞋鞋頭同樣的小白菜,和晚裝手袋配一套。還有,紫手套上也有一樣的白菊。

TOP

淡淡化妝的俏臉兩旁,是用最名貴的貝殼和金水鑽做成的小白菊耳環,把她襯托得美艷絕倫。
  史柏高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幾次。
  “李小姐,謝謝你今晚邀請我做舞伴。”他很高興甜甜選中他。他相信自己在甜甜心目中占了重要的地位。
  “謝謝你幫我這個忙。”
  “別客氣,我們是朋友。”
  “可惜友情短暫,我很快就要離港了。”甜甜其實在暗示,他和她沒有什麼將來。他笑笑,沒答話。
  史家大別墅又大又美,真有點像歐洲古堡,全米色,好有氣派。園子內停的來賓汽車,絕大部分是勞斯萊斯。
  上台階,進大玄關,穿制服的女菲佣為甜甜脫下白緞大衣,史柏高輕扶甜甜的纖腰步入大廈,引來了不少驚艷的目光。
  有些認識的,有些不認識的,但都是名流、淑女,非富則貴,獨不見大老板和他心愛的太太。
  甜甜見過史夫人,大概要比大老板小二三十年,人漂亮,會保養又會打扮,看上去四十左右,嬌嬌嗲嗲,難怪得到大老板寵愛。
  大機構,嘴巴多,傳說大老板前後結婚幾次,情婦無數,但自娶了現任的史夫人便一顆心定下來,連那班情婦也散了。
  所以,史家幾位公子少爺,年紀都比現任史太太大。
  豪門富戶,家庭關系是復雜些。
  六點,是酒會時間。大家喝雞尾酒,吃點心,聊天。
  選擇自己的交際對像。
  晚餐都訂好桌子,分好座位,交際的範圍相應縮窄。
  史柏高替甜甜去拿賓治,何總經理突然邀請甜甜到隔壁的偏廳談談。
  甜甜來不及通知史柏高。
  “坐吧。”相對坐下來。
  甜甜很喜歡何總經理,因為他一向賞識她,重用她。
  想必對她澳洲之行有所囑咐。
  “李小姐,你下星期不用去澳洲了。”
  “怎會這樣?”真是晴天霹靂,她什麼都准備就緒。
  “星期一,我們和史先生開過高峰會議,決定下來的。”
  “是不是我做的最後一個媽咪PROJECT不好,各位對我失望?”
  “當然不是,是我們總公司很需要你,你走了,找人代替你並不容易,所以決定留下你,繼續助我一臂之力。”
  “但是……”甜甜垂下頭,三年後當副總經理助理,沒希望了。
  “你是個人才,有能力的人肯定不會被埋沒,因此,董事局決定升你為業務及海外發展部的高級經理。”
  “那部門並沒有高級經理的職位。”甜甜又喜又憂。
  “職位是人設立的,澳洲可以有,總公司一樣可以加設。以後,你雖然不用去澳洲,但澳洲的業務推廣,你一樣要盡力。”
  “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嘩!真是好消息,不用到澳洲與寂寞為伍,可以天天繼續享受香港美食,又可以升級,高級經理啦!
  “還有一個好消息,如果你繼續表現良好,董事局可縮短你的年資,三年半左右,你就可以升為副總經理助理。”
  “嚇?真的!”嘩!發達啦!不必離港,升級照舊,她輕捏自己,真懷疑發美夢。
  “開心嗎?”
  “好開心,簡直難以形容。”甜甜淚水都湧出來了。“總經理待我這麼好,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真不知道怎樣報答你。”
  “你實在應該報答一個人。”
  “是的,總經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她准備隨時下跪。
  “那個人不是我。雖然,我一直很欣賞你,爭取你留下,但在我權力範圍內,幫不上今次的忙,因為最後的決定權仍在大老板的手上。我上次在會議中也極力爭取你留下,都不成功,你記得嗎?”
  甜甜點了點頭:“總經理,那個人是董事長?”
  “不是!當天董事長決定派你去澳洲,又怎會自己收回成命?是史夫人,她也是董事之一,不過極少出席會議。而星期三的會議,是史夫人請求召開的,大老板支持。”
  史夫人?怎可能……
  李甜甜是見過史夫人幾次,比如周年餐舞會,也交談過,但她職位不算高,說的都是一般客套話,史夫人是否能記得住她仍是個疑問。
  而且,史大人憑什麼幫她這麼大的忙?若是男性,還可以說看中她,希望她以身相許,但史夫人是女人,不可能!
  “史夫人為什麼要幫我?要謝,要還恩,也說不出理由。”
  “你不熟識史夫人,但你應該熟識八公子?”
  “八公子?我不認識,就算認識,他也不會幫我這個忙。”誰是八公子?真意外。
  “八公子是史家裡最小的公子,也是現任史夫人的獨生子,你還不明白?”
  李甜甜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見過六小姐、七小姐,二公子去美國之前也見過,但從未見過八公子,我不認識他,也不明白……”
  這時候,史柏高拿著鮮果賓治找進來:“原來你和何叔叔在聊天。”他說著,送上飲品。
  “你認識我們的總經理嗎?”甜甜喝口賓治。
  史柏高含笑點點頭,坐在她身邊。
  “我看著柏高由小到大。”
  “啊!哪天你是到公司探望總經理,怪不得你對我們公司這麼熟識。”
  “柏高心裡還有我這個何叔叔嗎?”總經理哈哈笑,“他由英國回來,今天還是第一次面對面,看清楚他長大了,英俊了。”
  “你那天找誰?”
  “我爹。”柏高似乎有點難為情。
  “你爹也在高達做事嗎?”
  “你知道柏高姓什麼嗎?”總經理還在笑。
  “姓史,大老板也姓史。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八公子,我的恩人就是你……”甜甜瞪大眼睛。
  “柏高,你沒有告訴她嗎?”
  “根本沒有機會。我們雖然見過幾次,也通電話,但只吃了一頓午餐,我沒有理由一認識她就告訴她我是誰……好像在誇耀……”
  “天!”甜甜手中的水晶杯子幾乎掉在地上,“你真是八公子?”
  “對不起,李小姐,我並非存心瞞你。只是我們相交不深,我根本沒有機會清楚介紹自己,而那天在走廊碰見你,我才知道你在我們公司工作,我亦沒理由一見你就說你的大老板是我爸爸。”他很緊張地,又帶點慌惶地解釋。
  “既然不深交,為什麼要幫我這麼大的忙?”
  “那天我和你吃午餐,你說過根本不想去澳洲,全是公司控制;由你肯去澳洲,也只不過是為了升級。我也覺得你一個人去澳洲實在很孤單,便幫助你。”
  “八公子,你教我怎樣報答你?”甜甜雖然興奮快樂,也有些擔心,“正如你自己說的,我們相交不深,我怎能領你的情?”
  “甜甜,你千萬不可因不能領情而堅持去澳洲。我尚要依重你。至於如何報答柏高,兩個小朋友好好談一下。”總經理起立離去,“我還要幫忙招呼貴賓。”
  “現在你可隨意留下,又可升職加薪,仍然不高興嗎?”史柏高問。
  “高興,高興得瘋了頭,真是形容不出來。今天是我二十一年來最興奮快樂的一天。”甜甜想想,忍不住笑了。
  “你開心就好。”
  “但我欠你一個好大好大的情,叫我怎樣報答你?”
  “我也不是無條件幫你,總之一定拉個平手,你想不想聽聽我的要求?”
  “你說。”甜甜的心跳加快,快樂?擔憂?
  “第一,從此你不要叫我史先生。”
  “是的,八公子。”
  “更不能叫我八公子,叫我柏高最好。”
  “柏高,還有呢?”
  “我做你的朋友,希望常常可以見面,聚首。”
  “男朋友?”
  “啊!不,最初只是朋友。像求職一樣三個月試用期,如果三個月期滿,你覺得我不錯,我想做你的男朋友,要求是不是很過分?”
  甜甜釋然地笑了。
  真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史柏高要求她做他的情婦,她才煩。她當然不會做這人情婦,但放棄高職厚薪,她同樣不願意。
  若史柏高要求做她的男朋友,她會答應,她和馬立德分手時,說過各自交朋友。沒人追求她,馬方德才驕傲,以為世界上只有他一個男人。
  為表現自信心,說過分手後各交朋友,就交一個給馬立德看看。
  剃剃他的眉毛,下下他的臉,教他不要做大男人。
  何況,史柏高有權有勢,條件又高又好,最重要的是關心她。她只不過向他提一下不願意去澳洲,他就幫她留下來。他幫助她並不附帶卑污兀突的條件,他是個正人君子,值得一交。
  “甜甜,怎麼了?”史柏高見她不說話,很擔心,“你不喜歡和我交朋友?我不夠好?”
  “不!你很好,又對我有恩,不過……”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男朋友的,那天我送你去赴約,就是會男朋友,你擔心男朋友不高興,怪責你。”
  “是有一夫一妻制,但並沒有法律規定,有了一個男朋友之後,就不可以交第二個男朋友。”
  “對呀!公平競爭。”
  “況且,我和男朋友因為意見不合,已經分手了。”
  “對不起。”
  “不必經過三個月試用期,我接受你的追求,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真的?”史柏高忘形地握住她的手。
  “不過,只是做男朋友,我沒有保證什麼。”
  “那當然!難道要你做我的妻子或永遠的女朋友?如果你嫌我不夠好,不適合你,你可以不要我。”
  “此外,還有什麼條件?”
  “沒有了!不,有的,我請你做我今晚的舞伴。”
  “你弄錯了,是我請你做我的舞伴。”
  “哎唷,我太開心,什麼都記不住。”史柏高輕打自己的頭,就是笑。
  “還有什麼附帶細節的條件?”
  “真的沒有了。你對於這次工作上的調動,完全滿意嗎?”
  “滿意!真要好好報答你。”
  “我知道你最終目的是希望做總經理助理,但一時之間……”
  “別傻啦!就算你請我做,我也不敢接受。速跳幾級,沒經驗,年資太低,強做上去,也難令他人心服,變了無兵司令怎麼辦?”甜甜心滿意足,“已經很好,真的已經很好。明天,明天我請你出去玩一天,全部由我付帳。”
  “不……”
  “唏!恭敬不如從命。”
  “是的,遵命。”史柏高向她敬禮,逗得甜甜咯咯笑,“要不要香檳慶祝?”
  “一定要!我會買一支上好的,還要請朋友開個小派對,慶祝一番。”
  “現在先喝杯香檳,敬賀你。我去拿酒。”
  吃晚餐時,甜甜和史柏高與大老板、史夫人和六小姐、七小姐同坐一桌。
  大老板沒什麼顯著不同,史夫人對甜甜特別留意。
  靜靜地看她的一舉一動、言談笑意,又由頭到腳的看了幾次,終於微微地點頭。
  舞會開始,史夫人和丈夫領跳第一個舞,史柏高也邀請甜甜跟隨。
  “你媽咪長得好漂亮。”甜甜望過去,史夫人今晚穿一襲純黑的西式旗袍,把她的皮膚襯得雪白,鏈墜的巨大淚形金色鑽石,閃得一件旗袍都發亮。
  “很多人都這樣說。”史柏高也在看父母,“我像爸爸還是媽媽?”
  “你的兩位哥哥像大老板,只有你像史夫人一樣的斯文、白淨、矜貴。”
  “因為只有我才是媽咪的兒子,其他兄姐都是同父異母。”
  “六小姐和七小姐也是美人。”
  “我爸爸的幾任太太都很漂亮,但人家都說我媽咪最美最溫柔。”
  “所以,最得丈夫歡心。”
  他們一個舞、一個舞的跳下去,由復古的慢華爾茲到快華爾茲,由大廳的一端到另一端。
  還蠻合拍。
  “我爸爸的確很愛我媽咪,幾乎是言聽計從。”
  “而你媽咪又最疼愛你。”
  “她親生的嘛!”
  “所以,你求史夫人幫助我?”
  “我把你不喜歡去澳洲的事告訴媽咪,其實,我本人也想你留下。”
  “為什麼?擔心我走了,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當然不是。我可以跟你去澳洲陪你三年,在那兒,還可以避開你的男朋友。”
  “你媽咪准你去澳洲三年?”甜甜懷疑:裙邊的乖剩仔。
  “她不准,我不快樂。只要我開心,她從不加以阻撓。我去澳洲,她只會擔心,不會反對。”
  “那你為什麼想我留下?”
  “因為你去澳洲不開心,你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你喜歡留下來,我就要想辦法令你留下來。一切都是為了你。”
  這些話令甜甜十分感動,比馬立德第一次向她說“我愛你”時還感動,因為他是開玩笑地說,根本馬立德從未認真、誠懇地說過愛她。甜甜在史柏高懷中,面對著面,此刻,她覺得史柏高比馬立德更可愛。
  她柔柔地問:“因此,你請史夫人代你向大老板求情。”
  “是的!雖然,爸爸寵愛媽媽,但媽咪從不恃寵生嬌,也不大過問爸爸的公事,又甚少要求。這一次,可以說是她的創舉。她深夜召開大會決定你的去留和職位問題。”
  “你怕爸爸,不敢當面求他。”
  “怕就不會。爸爸在家並不專制獨裁,但他不和我們談公事,尤其是我未正式融入公司工作。若我求他,他會考慮,但一拖可能兩個月,那麼你始終要去澳洲。可能去了又調回來。多煩。只有媽咪親自去辦,才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為你解決問題。”
  “除了你,我還欠史夫人一個人情。”
  “你沒欠她,媽咪也只是為了令我開心。”
  “那我欠你雙份。”
  “欠什麼呢?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女朋友,我不應該為你服務嗎?”
  “也未必每一個男朋友都真正關心女朋友。”去澳洲這件事上,馬立德做過些什麼?就只會和她吵,增加她的煩惱。
  “那他就沒資格做人家的男朋友,我對女朋友一定支持到底。”
  “謝謝。”
  “你升級後,應該有新辦公室,我叫何叔叔為你布置一間新辦公室。”
  “不!不!太煩人!千萬不可!”
  “怎會煩?有好的力公室,工作效率才會理想,我叫設計師畫了圖,你看過若不滿意,再修改到合心意為止。”
  “太麻煩會引起公憤。”
  “我深信你的工作能力。為公司賺錢的人應該受到厚待。”
  甜甜心裡已經滿意得想醉。
  男僕過來:“八公子,夫人請兩位過去。”
  史柏高和甜甜望過去,史夫人含笑向他們揮手。
  柏高很自然地拖著甜甜的手走過去。
  原來大老板要休息,先退席,史夫人當然陪伴他。
  史夫人左手握著甜甜的手,右手覆蓋在甜甜的手背上。
  “一點鐘還有個抽獎節目,繼續開心地玩下去。”
  “謝謝夫人。”
  “叫我安娣。”
  “謝謝安娣。”包括幾種心意。
  “傻孩子,別老說謝,以後有空來我家裡吃飯,我和史先生都歡迎你。”她說得慈祥。
  “謝……是的,安娣。”
  “柏高,好好招待、照顧甜甜。我叫你甜甜不介意?”
  “那是我的光榮。”
  “你很乖,討人喜歡,希望很快可以再見你。再見!”
  “晚安,安娣!晚安!董事長!”甜甜恭送。
  大老板也不斷向她點頭微笑。
  “好啦!繼續跳舞。”史柏高拖她回舞池。
  “你媽咪有沒有四十歲?”
  “四十?我已二十四歲了。”
  “也許她結婚早。上一代的人,十六歲生小孩不希奇。”
  “不!媽咪上過大學,只是沒念完。她念經濟的,一開始就做爸爸的高級秘書。”
  “她到底多少歲?”
  “媽眯二十一歲結婚,二十三歲生下我,她已經四十六歲了,爸爸比她大二十八年。”
  “四十六歲,如果她不是你媽眯,我會猜她三十五,因為她的皮膚仍然很細嫩,又雪白。”
  “蘇州人,皮膚是美些。”
  “蘇州多美女,怪不得安娣那麼漂亮。”
  “告訴媽咪,她一定開心透頂。”
  “同樣的話她聽過幾百次,反應冷淡。”
  “你說的話,她聽進耳裡會特別開心。”
  “啐!你甜言蜜語逗我才真。”
  “我的甜言蜜語還未出口呢!你贊媽咪是識英雄重英雄,美人惺惺相惜,兩人相比,當然,你還要加上年輕貌美。”
  “好啦!好啦。”甜甜開心地笑,“反正明天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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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她本來就不必上班。
  收拾行裝上路。
  她本來星期六要坐夜機去澳洲赴任。
  如今留港,她想回公司交待一下。
  史柏高勸她不要回辦公室。
  因為她本該走又不走,又升職加薪,多少會引起某些人的妒忌。
  閒言閒語一定多。
  “何必影響自己的愉快心情?”
  “我擔心總經理臨時派給我工作做。”
  “你的新辦公室沒那麼快裝修好,回去沒地方工作。”
  “一定要等裝修完工嗎?坐著不用上班,白拿工資嗎?”
  甜甜畢竟是個負責任,甚至工作狂的人。
  只是還年輕、愛玩,百忙中也會抽時間去消遣,是個事業、拍拖並重的女強人。
  “本來這星期你都不用上班。耽太久不好,少上班一星期,等一切都安定些。”
  “我不去澳洲哪還有假期?”
  “你本來的工作已經做好,休息一星期應該不是問題。”
  “派誰去澳洲代替我,我可以不理,但我原來的位置誰代替?要不要交代一下,跟一下?如果依原來計劃升副經理還好,我交代過了,但如今一切有變。那晚光跳舞,狂開心,什麼都沒問總經理。”
  “我代你問何叔叔。但無論如何,你明天不要上班,好好休息一天,晚上接你吃飯,好不好?”
  史柏高那樣關心她,又肯代勞,她能說不好?
  星期一,她一直睡到中午。
  因為星期六跳舞跳通宵。
  星期日又和史柏高玩了一天。
  真是有點累。
  起床剛吃了早餐,汪安莉就來了。
  “怎會這個時候來的?不用上班嗎?”
  “利用吃午餐時間。”
  甜甜叫菲佣為安莉煎牛扒。
  “你不用去澳洲?”汪安莉有點迫不及待。
  甜甜點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你老友。”
  “老友!我剛起床,正想下午打電話向你稟告。”
  “什麼時候知道的?”
  “星期六。”
  “就是大老板請客那天?”
  “就是那晚。”她用遙控器關掉電視機,因為午間新聞報告完畢。
  “你昨天就該告訴我嘛。”她表情並不喜悅。
  “昨天?啊!昨天剛巧有事。”
  “什麼事?”
  “小姐,人總有私隱吧?”
  “八公子?”
  “你也認識八公子?”
  “我沒資格認識八公子。不過,聽說你這次不用去澳洲,又升做高級經理,完全是八公子的幫忙。”
  “你知道的也不少。”
  “不多!反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大老板下令和番的又不用去,一夜之間又加薪升職,全體職員都驚羨。”
  “沒有人同意我是個能干又努力的人?”
  “就算你以一敵十,能干到會飛,也不能一夜之間有此成就。你否認八公子沒有幫過你?那我也可以說,沒有你我也能當我的小經理。”
  “我從不否認八公子幫助我。”
  “你承認八公子和你相識,那麼我和你是老同學,你提都不提。”
  “我事前根本懵然不知,那天餐舞會才知道。”
  “到底是你先升職,還是先認識八公子?”
  “當然是我先認識八公子,否則,他怎會知道我調往澳洲?但我認識他時,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大老板的兒子。對了,八公子其實你也認識,他還送你橙玫瑰。”
  “史柏高?大老板姓史的,難道就是他?”
  “是呀!”甜甜點點頭。
  “真是史柏高。”汪安莉拍一下手,自己打開冰箱取了個檸檬,“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
  “擔心什麼?我總會叫蓮達為你買些檸檬或西柚放在冰箱裡。”
  “以為我會擔心檸檬?”汪安莉笑起來。菲佣已經煎好了牛扒,用黑菌汁加燴,甜甜陪她一起吃午餐,“我是擔心八公子,寫字樓風言風語厲害,傳八公子追求你,你准備做八公子的女朋友。他是史柏高就不可能,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做史柏高的女朋友。”
  “那不是謠傳,是事實,我已經接受史柏高做我的男朋友。”
  “怎麼可以這樣?”汪安莉大口咬牛扒,時間匆忙,“你已經有了立德。”
  “分手啦。”
  “暫時分手罷了。”
  “暫時也好,永久也好。有了馬立德這男朋友,我仍可以有史柏高、ABC、或甲乙丙……男朋友多是好事。第一,證明自已有魅力;第二,多項選擇,找一個最好的。如果只死守一個馬立德,怎知道是好是壞?以為他最好,誰知嫁了他,才知道其他男孩子都比他好,原來他最壞,怎麼辦?離婚?”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史柏高,要喜歡,早就喜歡了。突然接受他做男朋友,是不是因為他是大老板最寵愛的兒子。”
  “有一定影響。”
  “可以借助他的勢力升官發財,達到你的理想?”
  “他的確可以幫我達到理想。”
  “那你喜歡的不是史柏高本人,是他的財勢,你是因為他這次幫了你一個大忙,報答他,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以身相許?我若不擇手段,今天的成就不只於此。一年半以前,追求我的人哪一個不是有財有勢?還記得我初來香港不久,由你姐姐介紹,一位中東油王願意給我打理一間銀行,條件是做他的外室。我一口拒絕他,害你姐姐連生意都做不成嗎?”
  “我沒有忘記。那你為什麼又願意做史柏高的女朋友?”
  “以他的財勢條件,的確可以幫助我達到理想。有個男朋友做自己靠山有什麼不好?我又不是貪懶不努力,最重要的是他關心我,對我好,他對我真的好。”
  “立德對你也好,爭執並不等於他不關心你。”
  “是嗎?”提起立德她仍有氣,“他會不會因為我快樂他也感到快樂?”
  “立德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這就比史柏高吃虧。”
  “史柏高不是光會說,他也做了。”
  “唉!大勢已去。”汪安莉吃下最後一塊牛扒,“立德知道了一定很傷心。”
  “除非你告訴他。”
  “我不會傷害立德,你和立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唔,我要趕回去上班了。”
  汪安莉出門時,甜甜叫住她:“安莉,我真要你傳句話,有空請你告訴馬立德,分手後,我已經找到一個很好的男朋友;他那麼英俊不凡,應該交了不少女朋友,等他的好消息。”
  “我不會說的,你喜歡自己去說,不過,聽你的話,就知道你仍然很在乎立德。”
  “哪有這回事?他有什麼好處值得我回憶?”
  “否則你不會在乎他,想刺激他。”
  “因為他太自負,太大男人。我只想懲罰他。”
  “由你說吧,上班啦。”
  李甜甜正在享受在馬立德那兒得不到的一切。
  話事權:每次外出拍拖,全部節目由馬立德安排。
  甚至去看場電影,看哪一部,同樣由馬立德作主,雖然口味頗相似,但仍不是味兒。甚至吃飯時,中菜、西餐都由馬立德訂座後才通知甜甜。
  如今,一切由李甜甜做主,到哪兒玩,吃什麼,看什麼電影,史柏高全聽她的。
  控制權:馬立德真是大男人,有時,甜甜想喝杯啤酒,馬立德就說,女孩子喝什麼啤酒?喝薄荷酒吧。
  為什麼女孩了不可以豪邁一下喝啤酒?分明是歧視女性。
  如果他說,喝啤酒會令小腹膨脹,影響美好身材,她就樂於接受。事實如此,而且男朋友關心自己,總是心甜,但馬立德可不關心她。
  穿衣服:甜甜追潮流人又怕熱,會喜歡穿些布料少些的衣服。馬立德就反對,不准她穿性感衣服出現在公眾場合,晚裝也要保守一點,露出全個背就不可以。
  想穿暴露衣服,可以,在家裡穿。他常去看她,那就是穿給他一個人看。專制不專制?自私不自私?李甜甜最反感。
  和史柏高在一起就不同,她穿什麼他一定大贊特贊,從無異議。天氣涼,甜甜穿件暴露裙子在裡面,寧願外加一件大衣,史柏高還說她配搭適宜。
  就別說他,連史夫人也這樣說:“甜甜,女孩子身材好真是有福,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安娣,你不覺得我這件衣服過分暴露一點嗎?”甜甜反而不好意思,她畢竟是長輩。
  “暴露?是呀!流行嘛!女孩子都趕時髦。不過,性感衣服並不是人人可以穿,太瘦,像竹竿;太肥像裹棕,最好像你,甜甜,不肥不瘦,身材標准。”
  “安娣身材也很標准,有足夠條件穿。”
  “我就不行了。”
  “我明白,安娣身份高貴。”
  “與身份無關,環看世界,就算皇妃、公主、貴族的衣服,都趨向性感,復古嘛!十五世紀的宮廷衣服,已經很性感了。我所以說不行,是年紀已經老了。”
  “不老!安娣的皮膚比一些少奶還嫩得多。”
  “皮膚好,對穿衣是有幫助,但年紀大了,保養得如何周密仍會松弛。你就不同,年紀輕,身材好,肌肉結實,富彈性。”史夫人捏一下她的手臂,“穿上那些貼身、暴露的時裝,就真真正正達到性感的效果。”
  甜甜好不開心,連上了年紀的長輩也稱贊她。
  交際應酬:馬立德常要帶甜甜出席一些生意上的、非生意上的宴會。甜甜若是拒絕赴會,馬立德就不開心;甜甜與他共同進退,就輪到甜甜不開心。
  大家同在商場,談生意吧!但做生意的方針、行業不相同,很難有共同話題。再說男人聚在一起,總有男人的話題,女人不會感興趣。
  馬立德常勸她和他朋友的女伴交朋友,甜甜試過,但發覺多半都很依賴男伴,大家很難溝通。
  甜甜通常閉口坐在一旁,沒趣得很,也覺煩。
  史柏高從不帶她去交際應酬,因為她告訴史柏高沒興趣。
  史柏高亦認為無必要應酬任何人。
  他自己也不大愛交際,少和朋友來往。
  因此,他們通常都是二人世界,有時應邀到史家。
  少了交際應酬的麻煩。
  兩代相處的矛盾:馬立德常常帶甜甜回家。
  每次都要甜甜逗他母親開心。
  他媽說什麼,最好別反駁,一切遵從,稱為尊重。
  他媽咪首先不能接受甜甜穿性感時裝。
  老說怕冷著她,其實是封建、保守。
  凡事禮讓、聽話,連打麻將也要“放牌”,否則老人家不高興,她不來啦!甜甜就要受馬立德埋怨,來來去去兩句話:“她年紀那麼大,活得了多久?都不肯忍讓她一點?”
  老人家,她肯忍讓。
  她並非不尊重老人家,但是,馬家的輩份:長輩晚輩實在分得太清楚了,好煩。
  尊重長輩應該,但討厭做作、虛偽,比如打牌放牌,就奉承得出了軌。
  況且回心一想:“我愛馬立德,不是愛他媽咪,將來要嫁也是嫁馬立德,又不是嫁他媽媽,為什麼一定要演戲?在她身上下功夫?為什麼一定要討她歡心?”
  甜甜也看得出來,馬太太並不是那麼疼她,因為她不是馬太太喜歡的女孩子:人乖、又聽話,千依百順,三從四德。
  馬太太對甜甜不錯,也只為疼愛兒子而愛屋及烏。
  基本上,年紀不溝通。
  史柏高也帶甜甜回家。
  史夫人年紀輕些,人又通情達理、民主。不擺長輩架子。
  有相同話題,彼此溝通。
  史柏高從不要求甜甜忍讓母親,就連他父親是大老板,在家裡也不擺大老板的架子。
  史夫人也愛打牌,但不是中國麻將(甜甜最討厭、不耐煩),是玩撲克:十三張,二十一點。
  甜甜在馬家打牌必輸,天然輸,人造輸,贏家當然是馬太太,否則牌局不成。
  甜甜在史家玩紙牌,多半贏。
  這天,史夫人、七小姐、史柏高、大老板和甜甜玩二十一點。
  玩了一會,大老板到書房聽長途電話,甜甜開始又贏。
  不是錢的問題,因為贏錢總比輸錢興奮,因此甜甜一直笑哈哈,很開心。
  史柏高輸,笑。
  史夫人輸,也笑。
  真熱鬧。
  史柏高派牌:史夫人先來一張Q(女皇),甜甜一張紅心8,每人再派一張,甜甜來了張K(皇爺),她喊夠啦!一共18點。
  史夫人看看自己第二張牌,搖搖頭:“又是甜甜點數最高,不玩了,結帳。”
  她蓋好兩張牌,表示投降。
  “媽媽,你贏,應該甜甜付你錢。”七小姐叫了起來。
  “哪兒話?媽咪可是願賭服輸的,甜甜十八點,最大,她贏。”
  “你一張Q、一張A,21點,應該通贏。”
  “哎唷!我們的七小姐,我哪來的A?只不過是梅花2,看樣子,你要配近視眼鏡啦!”史夫人推推紙牌,她也很疼七小姐,雖然她是前任史夫人所生,“大家去吃點心,來,我和你去叫爸爸。”
  甜甜已經懷疑,看她們母女離去,她叮囑史柏高:
  “我認得那兩張牌是你媽咪的,揭給我看看。”
  “不用啦!媽咪12點,輸啦!都結帳了。”
  “我的話你聽不聽?”
  “聽。”
  “照做。”
  史柏高不大願意地翻開兩張牌:一張Q、一張A。
  “果然是21點。她通贏的,”甜甜訝然:“是她贏,她為什麼還要付錢給我?”
  史柏高不在意地哼歌。
  “你剛才一定已經知道安娣拿了21點的好牌?”
  “我不知道,是你叫我翻牌。”
  “還撒謊?”甜甜斥責他。
  史柏高不敢再哼歌了。
  “對我說真話。”甜甜把聲音轉柔,“你答應過永遠不向我撤謊,為何不守諾言?”
  “不!我不騙你,我……”
  “把實情告訴我,唔!”
  “媽咪說,你輸一點無所謂,如果一直輸,或輸多贏少,她又一直贏,那麼就要變一變,如果她的牌比你好,她就蓋牌,投降,讓你贏。”
  “安娣為什麼要這樣做?玩這些小牌,一直輸也輸不了多少,我又不是輸不起,而是願賭服輸。”
  “不是錢的問題。媽咪說,年輕人好勝,都喜歡贏。況回老輸就不耐煩,沒興趣。她讓你贏,是想令你開心。”
  “她輸了,就不耐煩嗎?最近她都輸,沒為自己的興趣著想?”
  “媽咪說,老人家應該讓讓小孩子,看見你笑,她就開心。”
  “噢!天!”甜甜用力拍一下額頭,“報應,真是報應。”
  “甜甜。”柏高輕撫她的額,“你做什麼?不開心?都是七姐不好,她總記不住,揭穿媽咪的牌。別生氣,啊!”
  “我生氣?”
  “媽咪是不老實,騙了你,但她只不過……”
  “只不過疼我,想我開心?”
  “是的,媽咪就是這樣,別怪她……”
  “如果這份心意我也不領受,我根本就不是人。我不僅不怪她,還感激她處處為我設想。有這樣的長輩真好,我好感動,也很快樂,就算永遠輸都快樂。我喜歡玩,喜歡公平,但我仍然感激安娣。”
  看!分別多大!
  玩牌吧!甜甜要放牌給馬太太逗她歡心!反過來,史夫人蓋牌博她一笑。
  馬立德老要甜甜忍讓馬太太,因為她年紀大,是長輩;相反的,史夫人認為自己是老人家,應該讓小孩子。
  那算不算是報應?
  甜甜來史家是最快樂的,有時,她隨口說句:“好想吃意大利菜。”
  第二天,史夫人就來電話,請她回家吃飯。
  果然由廚子做好了意大利菜,一家人陪甜甜吃了三四個小時。
  一點不假,真的要三四個鐘頭吃一項意大利餐。
  單是頭盆的意大利粉和粉皮,已經有十幾款,顏色也有幾種。
  大老板年事已高,會提早退席去休息,但史夫人一定開開心心地陪到底。
  七小姐老喊:“媽咪謀殺,肥死人。”
  “你怎算肥?”史夫人逗她,“查理都沒嫌你肥。”
  “他沒說出口罷了!男人都喜歡高挑身材的女孩子。”七小姐嘟起嘴,“你引誘我吃那麼多,查理嫌我肥不要我,我要你賠。”
  “賠什麼?賠你個未婚夫。好,柏高,明天去找個胖小子配你七姐。”
  “啊!你終於說我胖了。”七小姐在撒嬌。
  大家看見七小姐那麼好玩,都笑。
  史夫人更是眯上了眼,問甜甜:“七小姐肥不肥?你說。”
  “不肥。”甜甜答上,“頂多算是豐滿。”
  “豐滿和高挑,不是差遠嘛!”
  “男孩子或者喜歡女孩子高挑,但丈夫都喜歡太太豐滿,不信問柏高。”
  柏高忙不迭地說:“豐滿好,豐滿健康。甜甜說得對,七姐,你不肥,是豐滿。”
  “豐滿的女孩子有福氣。”甜甜說。
  “甜甜就明白這個道理。”史夫人接著說:“查理的媽媽最喜歡抱孫,有福氣的女人會生養,子女多。嫁了查理,三年抱兩,不,應該說是年年有,一年一個。”
  “媽咪亂講。”
  “真的,高挑的女孩子不容易生養。你生不出孩子,查理才會休了你。給她連生十二個,老人家開心透。”
  “唔,十二胎,以為我是豬!”
  大家又哈哈笑。
  七小姐自己都忍不住笑,邊笑邊嗲聲問:“等會兒的冰淇淋可不可以吃?”
  “別問我,”史大人搖搖手,“等會兒你撒嬌說我誘惑你。”
  “我想吃,又怕肥死,豬一樣。”
  “喜歡就吃,多吃雪糕,將來孩子的皮膚又白又滑。”
  “真的呀!”
  大家又哄笑。
  吃得飽,多笑笑,幫助消化。
  總之,在史家就開心,比和史柏高二人世界還開心。
  史家熱鬧、溫馨處處親情湧現。
  史家上上下下都很尊重她,更得到史夫人的疼愛,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此刻,甜甜感到自己像個皇後,像個公主,不是男朋友富有,重要的是被人重視、寵愛。
  金錢買不到的東西最珍貴。
  李甜甜的新辦公室終於裝修完工。
  全部落地玻璃,可以看清楚維多利亞港。
  全室以白為主,白色辦公室呈半月形,特別設計,功能甚多,比如門開關、百葉簾上落、燈光、放影板、隱藏式世界地圖及世界各地營業報告表顯示……
  全室舖上白色地毯,一半面積為會客之用,家具全部為法國運到的白色鍍金,另外還有個小型酒吧。
  酒吧後面有兩盒茂盛強壯的大葉植物,設計師解釋說,此乃為風水之用,可招財及令室中的主人大展鴻圖。
  室內放滿百合花、君子蘭、蝴蝶蘭、金百合……全是甜甜喜歡的,當然是史柏高的心意。
  史柏高還邀請與甜甜有關的上司、同事午餐時喝香檳,吃點心。
  點心由大酒店供應,保證豐富。大眾同樂,慶賀甜甜。
  和史柏高一起,的確是事事如意,威風八面。
  史柏高條件之好,雖達不到一百分,也有八十分。
  二十分輸在哪裡?
  記得有一次——
  “我好想乘游艇出海。”
  “明天去!我通知船長准備,由他駕駛很安全。”
  “為什麼讓他駕駛?他守著船就好,自己駕駛才多樂趣。”
  “對不起!甜甜,我不會開游艇。”
  “什麼?連開游艇都不會?你在英國不游船的?”
  “也是船長開。”柏高解釋說,“英國人最喜歡騎馬,我會騎馬,也會擊劍。”
  “學開游艇並不困難,你又不笨。”
  “是不難,但外公的意思,欺山莫欺水,他怕有危險,不准我自己駕駛船。”
  “你外公?”
  “他在英國,我去英國念書,也是因為有他照顧,爹和媽咪才放心!甜甜,如果你要我學就學,不難的。”
  “船長駕駛也一樣,我不想你外公太擔心。”
  “外公已經去世了,所以我才回來。現在我做什麼都不用怕。”史柏高補上一句,“只要你喜歡。”
  “有船長不一定要自己駕駛。船到海中央時我們游泳很好玩。”
  “對不起!甜甜,我不會游泳。不過我會學,學游泳應該不難。”
  “外公不讓你學游泳?”又是欺山莫欺水。
  “我馬上請船長教我駕駛,馬上請游泳教練,很快就能陪你出海。對不起,甜甜,忍耐一下。”
  “沒關系,暫時不出海,我們去打網球。”
  “甜甜,對不起,我……”
  “你連網球都不會打?”
  “對不起!”史柏高的頭垂得好低對低,很羞慚的樣子。
  “又不是打水球,沒什麼好怕,你外公為什麼又反對?”
  “我外公外婆生下十二個子女,就只養到我媽咪。我媽咪好喜歡運動,是運動健將。到中四那一年,因為中暑和疲勞過度,打籃球時在球場上暈倒,病了足足一個月,外公外婆好擔心。外婆一急,心髒病發作就去世了。”史柏高頓了一會,透透氣,“從此外公不准我媽咪參加任何運動。輪到我,由於我是螞咪的獨生子,外公唯一的孫兒,因此,他看我看得更緊,別說網球,任何球類都不准我參加,怕太激烈,我體質會挨不住。”
  “其實,騎馬也很危險。”
  “外公也反對的,但中學我念名校,要留宿的,而騎馬和西洋劍是課程之一,外公反對也反對不來,但他一提馬已經緊張。”
  “哎!”甜甜為史柏高感歎。
  “對不起!甜甜,我什麼都不會,很窩囊,又追不上時代,和你一起,令你沒趣又沒面子,對不起。”
  “你說了多少次對不起?”
  “甜甜,你不要生氣,不要恨我……”
  “有什麼好生氣?又不是你的錯。”甜甜拍拍他的手背,“恨你更過分。不喜歡運動並非罪過,而且你情況特殊。”
  “不怪我?真的?”
  “真的。”甜甜摸一下頭,“不過,你皮膚太白,應該多曬太陽,多運動,更有男人氣概。”
  “我是不是很娘娘腔?”
  “不是,起碼外型不是,但就不像……”她本想說不像馬立德那麼健康形像,少了他那份活力與陽光。
  “不像什麼?”
  “不像運動家,像八公子。”
  “但我會打高爾夫球。外公說,高爾夫球斯文,不激烈,所以他不反對。”
  高爾夫球本來就是中年名士的玩意,到底有多少年輕人有這份能耐?她把話忍了,看史柏高多苦惱,何必再刺激他:“反正我不會打高爾夫球,你做我教練。”
  “好,我會很耐心教你。你比我聰明,一學就會。”
  “誰說我比你聰明?會游泳有什麼了不起?”
  “我不是說這些,你十九歲已經是博士,我二十四歲才能拿博士學位,多笨!”
  “也只不過相差五年,而且英國教育一向比美國高深嚴謹,你應該比我更有真材實料。”
  “不會的。你聰明,反應快,有經驗有資歷。由明天起,我要學運動,請一個游泳教練、網球教練、壁球教練……甜甜,你不喜歡玩什麼運動?”
  “滑水,美國人都喜歡滑水和玩風帆。”
  “都一起學……”
  就算他全部學會,雙方也有一點距離。運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時間去磨。
  和馬立德出海開快艇、滑水、跳水、大海中暢泳的歡樂刺激場面暫停。
  雖然,史家的游艇十分豪華,比馬家的名貴,但也只可坐在甲板上垂釣。
  打球老要遷就“學神”,實在沒有什麼興趣。
  所以,常回史家打紙牌,玩電腦游戲機,聽音樂看影碟,斯斯文文。
  但,甜甜下班後喜歡輕松一下,癲一下、刺激一下,不喜歡老坐著。這一方面,史柏高滿足不到她,所以要扣分。
  但史柏高尊重她如女神,做到千依百順。甜甜喜歡的、他不會說不,讓甜甜事事作主,很滿足甜甜的大女人心理。
  兩個人在一起從不吵架,因為甜甜稍不高興,史柏高便又跪又拜,她一個人怎樣吵?
  和史柏高一起,達到心平氣和,心如止水。
  過去,馬立德總愛挑剔、指責她,甚至指使她,才令她怒火中燒、大發脾氣、大吵大鬧。
  史柏高做了小男人,天天想辦法逗她開心,就連史柏高的家人都捧高她,任她發揮。話事權、控制權都在她手上,滿足了她的權力欲,她還要爭什麼?吵什麼?
  史柏高既不會罵她向上爬、野心重,又天天陪在左右,支持她、捧她、扶助她,更不會要求她不要工作嫁給她,她還有什麼奢求?
  目前很滿足,起碼事業十分如意。
  “很忙?”史柏高坐在梳化上靜靜地看著她,等候她。早已過了下班時間。
  “是呀!總經理同時間讓我負責兩個PROjECT。”
  “何叔叔怎會讓你一個人做兩份工作?”
  “一個是總公司的,一個是澳洲分公司的。”
  “你太辛苦了,我叫何叔叔把其中一個PROJECT交給另一個人做。”史柏高十分憐惜地。
  “你千萬不可,否則我不饒恕你。”甜甜用筆指住他,“我能勝任,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而且,正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你別插手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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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但什麼?我不會滿足做個高級經理,要向上升,就要抓緊機會表現實力,你不要妨礙我,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你要大家知道,你能干又有魄力,是個實力派。”
  “聰明。”甜甜贊他。
  史柏高就開心了:“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橙汁?橙汁幫助消化。還是替你弄杯奶茶?”
  甜甜點點頭,繼續工作。
  史柏高把杯送到她手上,她接過馬上喝一口:“柏高,你餓不餓?”
  “你呢?”
  “喝了這杯奶茶應該不會餓。”
  “我也可以喝杯奶茶。”
  “我不知道還要做多久,你還是先回去吧。”
  “回去干什麼?又沒事做。”
  “可以休息一下。我可以走的時候,通知你來接我。”
  “我現在不是坐著休息嗎?況且,寫字樓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我不放心你一個在這裡。”
  “有保安嘛!都慣了。”甜甜喝完奶茶,史柏高馬上替她把杯子接回去。
  “我忙著工作,根本不覺時間,你坐著沒事做,會很悶很無聊,覺得時間特別長。”
  “我看著你,陪著你,怎會悶?我又不是孤單一人,和你一起絕對不會無聊。你不用理我,安心工作。看,還有許多經濟雜志,正好看看進修。你別說話,繼續工作。”
  你說,怎能不感動?男朋友如此支持自己。
  李甜甜真是沒話說。

這些日子,馬立德總是悶悶不樂,家人難得見到他的笑容。
  他埋頭苦干。他的保險公司已在加拿大開分公司,把業務擴展到海外。
  由加拿大回來,到底不放心李甜甜,便約汪安莉吃飯。
  汪安莉一直暗戀馬立德,因為在她眼中,馬立德是最完美的人。
  馬立德十分英俊,像年輕時候的亞倫狄龍,就連身型也極為相似,是所有女孩子的夢中情人,看一眼都會被他迷住。
  不過,她從未想過插入李甜甜和馬立德中間,去破壞他們的感情。
  她是一個道德觀念很重的女孩子,不會奪好友所愛。
  但是,她的確很喜歡見到馬立德,尤其和他吃飯。
  見面都是談保險公司的事。
  “什麼時候見過李甜甜?”他突然爆出一句。
  “大概半個月前。我們很少有機會說私話。”汪安莉說著仍覺不滿。
  “為什麼?你一直是她最好的閨中知己,現在不是了嗎?”
  “仍然是!女朋友中,她對我最好了,只是沒有時間。”
  “她真是那麼忙,不要命?”
  “忙,固然是一個問題。大老板給她許多機會,很看重她。另一個原因,是史柏高像跟尾狗似的,一天到晚跟著她,他在場,我什麼都不願意說。”
  “他不用工作嗎?”
  “誰知道?反正是老板,大家所見的,他只不過是甜甜的跟班侍從,好肉麻。”
  “甜甜始終會嫌他煩,不能忍受他。”
  “相反,甜甜不知道有多欣賞他,老說他疼愛她,關心她。早就渴望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不錯,甜甜的確很大女人,要比男人強,要男人佩服她,任她指使控制,但她不會喜歡一只跟尾狗,尤其在她得到之後。”
  “但甜甜說過,她和史柏高在一起並非因為他可以助她扶搖直上,而是真正喜歡他。”
  “她沒有撒謊,她是喜歡他,但愛情和喜歡是兩回事。”
  “你說,甜甜不會愛史柏高?”
  “應該不會。”
  “那她何必騙史柏高,和他在一起?看樣子,史柏高對她真是痴心一片。”
  “真的,她正在為自己惹麻煩,說得嚴重點,她在玩火。”
  “你說她玩弄史柏高?”
  “又不完全是,她盡量說服自己愛史柏高,實況如此,她有苦自己知。”
  “她何必這樣做?”
  “證明自己魅力沒法擋,顛倒眾生,有人為她為奴為馬。她才是真正的大女人,可以支配、控制男人,哪怕對方是八公子。”
  汪安莉望住他:“你既然這樣了解她,必然仍在愛她。”
  馬立德苦笑,不置可否。
  “那你為什麼不采取行動?”
  “什麼行動?”
  “勸她及早和史柏高分手。”
  “憑什麼?正如她所說的,我們已經分手,我又沒有找她,表示同意。那麼她和我都有權各自認識男女朋友。”
  “告訴她,你仍愛。”
  “有用嗎?她會迫我認錯、道歉,甚至寫悔過書。”
  “至少兩人可以和好。”
  “能好多久?我們吵架不下數十次,每次吵了和好,好了還不是繼續又吵?”馬立德歎一口氣,晚餐都吃不下,放下刀叉,“根本治不了本。”
  “雙手把甜甜送給史柏高?”
  “甜甜其實說的話並非完全不對,她二十歲不到時認識我,就戀愛了。以前她從未真正拍過拖,我是她的初戀情人,若把她娶回來,十年、二十年後,她會後悔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嫁給我,婚姻肯定有遺憾,因為她會一直夢想可以愛別人,另一個人更能給她幸福。如今,她自由了,可以隨意選擇,加以比較,若她覺得仍是最愛我,使回到我身邊,口服心服。”
  “若她真的玩火玩瘋了頭,又或一時意氣,真的嫁了史柏高?”
  “到時再說,總之機會一定要給她。如今拉她回來,只會增加她的氣焰,拉回她的人,拉不回她的心。”
  “甜甜有時候會意氣用事。”
  “不要太擔心,甜甜不是傻的。現在,就讓彼此自由些,各自交朋友,從中選擇。”
  “立德,你到底有沒有新對像?”
  “我明白自己,我不會報復甜甜去玩火,誤已誤人。”
  “你就這樣孤零零的、痴痴地等甜甜回來?”
  馬立德歎口氣,拿起叉子,玩弄著,說不出一句話。
  “你讓甜甜看出你仍然愛戀她,增加她的自豪感,間接鼓勵她。”汪安莉當然很同情馬立德,為他抱不平,“你也嘗試去交朋友,只要清楚告訴對方,大家只限於普通朋友關系,別給對方希望,就不算玩火,誤已誤人。”
  “值得考慮。”他舉起手,“吃些水果好嗎?”
  “你胃口不好,因為甜甜?何苦?你真的好像瘦了點。那麼大個子,不吃肉,光吃水果怎麼行?”
  “你真是我們的好朋友。別擔心,我只是此刻好想吃水果罷了。”
  汪安莉會相信嗎?不過,她又能說些什麼?
  汪安莉是不能說,但,馬立德的母親真的有話說了。
  愛子情深嘛。
  “立德,立德……立德。”
  “媽媽,”馬立德如夢初醒,“你在叫我嗎?”
  “這兒還有第三個人嗎?”馬太太走進兒子的房間,坐在睡椅上。
  “對不起!有事嗎?”
  “沒事母子倆不可以聊天?”
  “當然可以。”馬立德坐到母親身邊。
  “你剛才眼光光地看著窗外,到底有什麼事?”
  “我?只不過吸口新鮮空氣,看看樹。”
  “你近來總是不大開心,到底有什麼心事解決不了?”
  “不是不開心,只是忙,開分公司呀!我由加拿大回來沒多久。”
  “你搞的保險公司,是虧本還是賺錢?”
  “當然是賺錢,沒錢賺怎可以開分公司?”
  “賺錢又怎會愁眉苦臉?我很久沒見你笑過。老實告訴媽媽,是不是因為甜甜?”
  “我不是不開心,真是因為忙生意有點累。過去二十六年,我哪一年哪一月為女孩子不開心?”
  “你們是不是已經分手了?”
  “是暫時分開,大家冷靜一下,檢討一下,這叫冷靜期,現代人流行的。”
  “但,甜甜和史家的八公子出雙入對,那是不是事實?如果你們未分手,她在外面和其他男子交往,現代人叫不叫移情別戀?”
  “暫時分手的意思,除了彼此冷靜之外,還可以各自交朋友。她可以交史柏高,我也可以交別的女孩子,只是我忙,沒有空。”
  “她是不是移情別戀?”
  “不是,她只是和史柏高交朋友,不會愛上他的。”
  “這還不算?”馬太太不以為然,“其實,甜甜除了年輕貌美,身材好,讀書聰明之外,還有什麼優點?”
  “媽媽,那已經很不錯了。”
  “以你的人才還怕找不到一個比她更好的。”
  “你又認為甜甜有什麼缺點?”
  “別的不說,先說她這次和史家兒子出雙入對,就證明她對你不專一、人花心、慕虛榮。”
  “她這個年紀應該是未定性,難免會三心兩意。而且,過去我也有過幾個女朋友,她現在交一個史柏高,算是拉平。媽媽,此外她還有什麼缺點?”
  “驕傲,常與你吵架,又不會尊重長輩。”
  “媽媽,她不是不尊重你,是太直,不會奉承你。好像打麻將放牌,她就認為不公平,願賭就應該服輸。她年紀又太輕,還不懂得尊重老人家,等她長大些,或者自己做了媽媽就會明白。她的優點是不虛偽,不造作。”
  “嘩!你把她說成聖人一樣。”
  “你寧願要一個心直腸正、不虛偽、不造作的兒媳婦,還是要一個表面尊重你,心裡不接受你的虛偽女人?”
  “你不要挑虛偽的女人。”
  “但,真有不少女人為了爭取丈夫的愛而仇恨家婆,但婚前又掩飾得很好,像很賢淑似的。”
  “你不會遇到那些女子吧?你幾位世妹對你都很好,不亂發脾氣,又聽話,又尊重老人家。呀!乖仔,過幾天請戴絲或明珠回來吃飯,好嗎?”
  “媽媽,暫時我真的不想交女朋友。”
  “仍在等甜甜?若她真的變了心,嫁了姓史的呢?”
  “那就由你作主,你要我娶誰,我就娶誰。”
  “真的那麼乖?”
  “反正都一樣了。”馬立德閉閉嘴唇,“目前我想專心事業。”
  “因為甜甜?其實,講家世,我們是世家,比他們顯赫啊!近幾十年,財產地位他們的確是領先些,我們落在I大E富之後。都是你大哥不好,幫不到你爸爸。”
  “香港巨富,通常幾十年就大換位一次。”馬立德說:“我們的家族生意不能更推前一步,也不能怪大哥,他的興趣不在商場,他喜歡做研究工作;而且,他要管那麼多生意,壓力好大。”
  “你不要偏幫你大哥。我們幾代都是生意人,研究什麼科學?不長進。你看,他把幾間工廠弄成什麼樣子?一塌糊塗。”馬太太趁機說服小兒子,“立德,你大哥不中用,你幫幫他,反正是家族生意,將來你起碼占一半。先接管工廠好不好?”
  “我能幫一定幫,但大嫂……”
  “大嫂是望夫成龍,但她也說老大很吃力,大嫂說他忙得連生孩子的時間也沒有。大嫂想減輕丈夫的工作,養個長子嫡孫。哪一個女人不喜歡生孩子?何況,長子嫡孫可以分兩份家產。大嫂早跟我說,想把工廠交回給你。”
  “如果我接管工廠,要大改革。”
  “好!你喜歡怎樣做?”
  “擴展到大陸。”
  “好!好!像你表哥,把什麼都推上大陸,利用廉價勞工。”
  “我和表哥的做法不同,我不會結束香港的工廠。”
  “啊?”
  “若全部廠商貪圖廉價勞工,紛紛結束香港工廠,會引致不少工人失業,直接打擊藍領的生活,對香港的經濟有破壞欠建設。大哥沒有辦法搞好工廠,是因為我們國際地位好,人面廣,因而訂單多,但香港廠房小,工人少,接了訂單也很難按時起貨。”
  “老大也是這樣說。但香港工人的工資實在厲害,若重金請工人,起得了貨,利潤也不大。”
  “香港不單工資過高,而租金、廠房樓價更驚人。所以,我會在大陸購買廠房,請廉價勞工,多添機器運上去,做大生意。”
  “現在樓價貴,把廠房賣出去,賺一筆,也不用付龐大工資。最頭痛的是那些工人搞麻煩,又爭取福利,又怠工、罷工。”
  “工廠不賣,那是爹當年用廉價買入的。至於香港工人……雖然,香港工人工資高,又愛爭取福利,要求多。但他們也有不少好處:有頭腦、上進、勤奮……我始終認為馬氏的家族生意應以香港為基地,到海外及台灣、大陸投資,只是時勢所趨,走向國際化。”
  “立德!你真聰明伶俐,老大有你一半醒目就好了。”馬太大欣賞地望住兒子。
  “別擔心,今晚我和爹說,聽他的意思。”
  “他若知道你肯幫忙打理工廠,一定開心死,舉雙手贊成。孩子,辛苦你了。”
  馬立德既然暫時失戀,亦好想為家族做點事。
  過去,他很有志氣,不想依靠父蔭,想自己雙拳打天下,所以家族生意不沾手,仍由父兄主理。但漸發覺大哥並非做生意的專才,父親年事已高。加上李甜甜權力欲望高,既然保險公司看不在眼內,那麼馬氏實業或可吸引她。
  真是一舉三得。
  總經理請李甜甜到他的房間。
  表揚她的工作。
  八月底,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七樓展覽廳舉行“工商界愛心大特賣”的Project由甜甜主理,由於十分成功,不單吸引了香港市民,還吸引了外國買家,因此,連營業部和生產部亦有所得益。
  因此,除了在下月董事例會提出表現獎外,總經理先來個恭賀。
  工作有成績,甜甜自然開心。
  不過。今天就算總經理不找她,她也想借機會來見總經理。
  “我們和郭氏的合約差不多又到期了。”
  “對呀!時間過得真快,下個月又三年了。”
  甜甜之所以對郭氏如此關心、記掛,完全是因汪安莉姐姐的影響。
  汪姐說,郭氏的老板最看不起女性,除了打字員、接待員、接線生、文員有女性外,全部高層人員包括他的私人秘書全部用男性,可想而知,他對女性如何歧視。
  從未有女性和他談生意有成功的。
  郭氏大老板十分情緒化,喜怒無常,令人難以捉摸。
  所以,誰人能與郭氏交易成功。就等於向自己挑戰而大獲全勝一樣。
  汪姐很想去和郭氏交易,但,第一,當然是她的性別;第二,她職位低。
  郭氏不與職位低的人,特別是女性交手。
  汪姐移民前,最遺憾的是這件事。
  因此,甜甜想辦妥的也是這件事。
  她想升級。大部分也為這件事。
  “總經理,和郭氏談續約的事由哪一個人負責?”
  “今年?唉!我想,還是由我自己主辦。”
  “保險些,你和郭老板識英雄重英雄。”
  “可惜,到時候我剛要去比利時開商業會議。人老了,兩邊跑,長途飛機一來一回,好累。”
  “可以請你的助理或副總經理幫忙。”
  “到時他們亦不在香港,外出公干,一個上南美,一個去百慕達,連抽時間回來都不行。唉!想想也夠煩,生意越做越大,地區越來越廣,顯得人手不足。柏高又未肯坐陣幫忙。”
  “我想做,可惜我幫不到你,條件不足。”甜甜在試探。
  “呀!”總經理按一下手掌,“這件事如果交給你主辦,我就放心了,因為成功率很高,郭老頭喜歡你。”
  “總經理逗我開心。”
  “郭老頭有個女兒,年紀跟你差不多,也是美人。”
  “真想見識一下。”
  “她為了個混血兒而離家出走,跑得不知所蹤,這使老郭第二次傷心。”
  “第一次呢?”
  “他太太跟他的結拜兄弟……後來,也跑了。老郭心靈上的創傷復元之後,便一心一意疼愛女兒,誰知女兒又被個混血兒騙走了,才十七歲。那一次,他心傷得很重,幾乎再起不來。”
  “這是不是他憎恨女性的原因?”
  “八九不離十,特別是他的寶貝女兒。若女兒在他身邊,她應該跟你差不多大小,二十二歲左右。他看見你,可能令他想起心愛的女兒。”
  “也可能再創他的傷口,令他痛恨?”
  “不會。我和他談過,他一點都不恨他女兒。他隨時等待女兒回歸,他只恨那混血兒。”
  “那就好!總經理,我可以為你分勞了。”
  “甜甜,謝謝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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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想做,你也認為我辦得到,不是嗎?”
  “我剛才說的大部分是私事,公事上又不同。”
  “總經理仍然覺得我工作能力不夠?”
  “問題並不出在你身上,是老郭,他自負自大,不肯與低級職員平起平坐。他太孤傲,可能這是令他妻離女散的原因。”
  “但我現在已經是高級經理了。”她不是比汪姐高一級嗎?
  “他要求好高,相當麻煩,我們公司又不想失去這個大客。”
  “什麼職位才可以和他坐下來談生意?”
  “副總經理,特別是女性。他真是很過分,不過
  甜甜頹然倒在椅裡,完全絕望了。總經理說什麼,她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
  回到自己辦公室,用高跟鞋踢椅子,心情十分惡劣。
  那晚,史柏高還在一間大酒店包下一個宴會廳。
  有燭光、白色蝴蝶蘭、四人樂隊。
  精挑細選的佳肴美食……
  浪漫氣派一應皆全。
  甜甜心情不好,隨便穿件黑色透視長裙赴約。
  史柏高可能太開心,一點都看不出甜甜有心事。
  還問她:“我們來往了一段日子,你覺得我怎樣?”
  “不錯。”非常敷衍,其實心裡在盤算,三年半後升副總經理助理,就算靠史柏高的人事幫忙,最快也要再過兩年才升為副總經理。
  也就是說,五年半後才可升上副總經理的職位。
  還要史柏高從旁協助。
  今年郭氏合約簽不到,三年後也簽不到,最快最神速也要等到第三度。
  人都老了,好不悲哀!
  唯一願望,自己又能辦得到的,竟然要等五六年。
  還有什麼希望?
  “這麼說,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了。”
  “你已經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會和你吃燭光晚餐嗎?”
  “嚇!”史柏高喜出望外,“原來我早已是你的男朋友?那證明我符合你的標准。甜甜,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沒好氣。
  “我們結婚,不好嗎?”
  “做夢!”甜甜暗罵,說:“我不會那麼早結婚的,你忘記了?證明你不尊重我。”
  “我記得!我一直記著,我以為你會改變初衷。這只不過是我個人的希望,不要生氣。”
  “我一事無成,怎可以結婚?不干一番事業,我不甘心結婚,我還要努力向上。”
  “你的確很年輕,結婚太早了,應該再創事業高峰,我支持你。甜甜,我們先訂婚好不好?”
  “訂婚?”甜甜皺起眉,“多老套!粵語長片學來的?”
  “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歡訂婚,想做就做是你的性格。”
  “還說?還用多說?”
  “我不好,對自己沒有信心,怕你不要我。”
  “訂了婚,我一樣可以不要你。”
  “訂婚雖然沒有法律保障,但,你既然不肯結婚,我當然要尊重你,訂婚是心靈保證的最好方法,起碼,名份上我是你的未婚夫……”
  “別說了。”甜甜大喝一聲,扔下叉子,“你好煩!”
  “甜甜,你不喜歡我?”史柏高嚇得跳起來,音樂都停住了,“你不高興和我訂婚,因為我不好,不能付托終身?”
  “你的聲音好討厭。”她是准備和史柏高吵第一次架,因為她常和馬立德吵。
  “你一向很溫柔,從未這樣生氣,一定是我做錯事,告訴我犯了什麼錯?對不起!甜甜,我一定會改。”他緊張得幾乎想哭。
  “對不起!我剛才語氣太重。”獨腳戲不好唱,見史柏高那麼惶恐,反而吵不出來。
  “你不用道歉,你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一定是我做錯事,起碼,我說錯話?”
  甜甜只是搖頭。
  “你不高興?不開心?”
  “我是不開心,但與你無關。”
  “你美國的家人沒事吧?想家了?明天陪你回美國探親?”
  “與私事完全無關。”
  “那一定是公事。”史柏高走到甜甜身邊,蹲在她的裙邊,“公司有人欺負你?”
  “誰有膽量呢?”
  “工作不順利?”
  甜甜輕歎一口氣,做不成郭氏生意。
  “你今天不是見過何叔叔?”
  甜甜占一點頭。
  “他不是嘉許你嗎?”
  “是的,不過……是另外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你哪一樣工作做得不好?何叔叔說了你什麼?”
  “他沒有說我工作不好,是我自已想做一份工作,但,但……”
  “何叔叔不肯把工作交給你做?是不是?他為什麼這樣做?我從小尊重他,他怎能為難你?”
  “他沒有為難我,是我自己不中用,你不要誤會總經理。”
  “你不中用,你不知道有多能干,什麼你做不來的?何叔叔也贊你少年得志,青出於藍,我一直以你為榮,何叔叔他……”史柏高不高興,拉長了臉。
  “能干並非無往而不利,資格、職位也很重要……”甜甜怕史柏高誤會了,搞麻煩,反正郭氏的事他也幫不了忙,使不想他插手,令總經理誤會她搬弄是非,“私人時間不要談公事。”
  “但你不開心。”
  “那是人腦的本能反射,我也控制不了,遲些會沒事的。菜冷了,我們繼續吃晚餐。”
  “如果你心情不好,我送你回家。”
  “心情不好不用吃飯?餓了才睡不著,快回座位去,請樂隊繼續奏樂,令心境平靜。”
  “甜甜……”
  “去嘛!”聲音軟,卻瞪了史柏高一眼,史柏高馬上回到原來座位。
  星期日,是特別約會的時間,史柏高來了個電話。
  因為史夫人要他辦點事,因此,他趕不及依時到她家,一辦妥事,便會馬上飛車而至。
甜甜伸個懶腰,今天好清閒、好舒服。
  但不久,鈴聲就響了。
  誰來啦?星期日,汪安莉照例不會出現。
  近來也只有甜甜主動去找她。
  蓮達進來,說有位史太太來訪。
  “史夫人?”史夫人雖然對甜甜疼愛,但從未來過她家。
  甜甜梳梳頭發,拉好身上的橙色娃娃裙才出外迎接。
  “安娣,歡迎光臨。”甜甜看見史夫人身穿金銀綠名貴套裝,手握銀綠手套,站在大廳中。
  “甜甜。”史夫人轉身過去握著她的手,“我突然到來,會不會怪我沒有禮貌?”
  “怎會?安娣肯來,我已經感到光榮。安娣小坐一會,我去給你煮咖啡。”
  “叫菲佣吧。”
  “我怕安娣嫌她粗。”
  “難道要你這位千金小姐為我張羅?”史夫人拉住她,“坐下,我們聊天。煮咖啡的事就叫下人做。”
  甜甜就吩咐佣人去煮咖啡。
  “我吩咐柏高去辦點事,他遲一點來,你不會怪他吧?”
  “不會。不過,他剛才在電話裡應該說安娣會來,我便會煮咖啡等候,我煮咖啡不錯的。”
  “是我叫他不要說的,別生他的氣,柏高這孩子又純又乖。”史夫人一直笑盈盈,“甜甜,你現在的職位會不會感到大材小用?”
  “不會,我這年紀能在大財團內任重要部門的高級經理,已經很少有。”
  “但你的能力可以做得更高。職位高些,就有更多發揮機會。”
  甜甜想想郭氏的合約,有同感,無語了。
  “不過,也是真的。雖然你能力高,但大機構有大機構的規則,若你突然連升幾級,就怕下級不服、上級不滿。”
  “是真的。”
  “但你工作不開心?”
  “柏高說的?他真是……”
  “柏高非常愛你、緊張你。你不開心,他就不開心,牽連我也會不開心。”
  “對不起,那天我不該在他面前表露,還發錯了脾氣。”
  “柏高既然是你的男朋友,就有責任為你分憂,開解你,為你做事,否則,要男朋友干什麼?”
  甜甜笑了,哪有這樣開朗的長輩:“柏高的確很關心我、支持我,但有些事情,他也無能為力。”
  “坦白告訴安娣,你對柏高的感覺如何?以下談話,一定要坦白,安娣是關心你,想幫助你。”
  “那該從哪一方面說起?”
  “外表給人第一個印像,就先說外表吧。”
  “斯文溫柔。柏高像安娣,外型自然好。”
  “就是不夠高大,雖然他也有五呎十吋,但現在的男孩子又高又大,個個都過六呎。”
  馬立德就腿長、膊闊,六呎幾,又高又健康。
  “柏高算是中等身材,多運動,身體會更健康。”
  “柏高身體一向少病痛,跟你一起後,常運動,幾個教練伴著,肌肉一天比一天結實。你認為他的外表不錯?”
  “已經很好了。”
  “外表過關,當然要談到內在美。柏高的人品、學業如何?”
  “柏高品性溫柔,對人亦好,沒有不良嗜好……人品值一百分。他本身也是經濟學博士,學問當然好,何況受的是英國教育。安娣一向家教好,柏高的學養也是一百分,只可惜他回港後一直沒做事,浪費了他的學問。”
  “這個問題我押後回答你。”史夫人拍拍她的手,“外表、內在部分析過了,一個人的家庭背景、經濟狀況也很重要的,是不是?”
  “柏高的家庭背景極好,爸爸是實業家,成功人士;媽媽高貴美麗、明理、慈祥,柏高在一個幸福家庭中成長,因而身心健康。”甜甜站起來,說著把菲佣煮好的咖啡調好送到史夫人手上,“至於經濟,別說史伯伯是十大首富之一,就以我來說,柏高根本就是我的老板,我只不過為史家打工,柏高的經濟狀況是我認識的男女當中最好的一個。”
  “各自占多少分?”
  “都一百分。”
  “唔。”她喝口咖啡,“除了外表之外,柏高幾乎可以拿滿分。”
  “柏高外表不錯,況且,沒有人十全十美。”馬立德外表就值一百分,又怎樣?整天吵。
  “外表是否最重要?”
  “絕對不是。”
  “這麼說,你對柏高這個人已經頗為滿意。”
  “可以這樣說。”
  “你們感情如何?認識後吵過多少次架?”
  “感情不錯。我們一次爭吵也沒有,因為柏高肯包涵,他脾氣好、又能遷就人。”
  “聽柏高說,你不想太快結婚?”
  “是的,因為……”
  “還有一番作為,結婚做賢妻良母實在可惜。”
  甜甜低頭微笑,用手撫著杯子。
  “訂婚的確很老套,多此一舉,但,甜甜,訂婚實在對你有利。”
  “我?”甜甜想不透了。
  “權力!權力對一個有上進心的女孩子來說很重要。男人不能一日無權,女人何嘗不是?而那種權力,即使你更能干,學問更好也爭取不了。”
  “真的,除非我自己一出世就是大老板。聽以,我會等待,經驗、年資都要隨時日增進。”
  “這些柏高可以給你。不過,你一定要和他訂婚,那不是條件,只是幫助你增加權力。”
  “你突然高升,大家不服不滿,而且,最高層的職位,不可以說增就增,一定要有現成位置。你和柏高訂婚,你便可以做副總經理。”
  “副總經理?”甜甜真想把耳孔撐大,是耳朵有毛病,還是在做夢?副總經理是她一個終老的目標,除非她換機構,否則副總經理級以上的人,全部要是公司股東(並非紅股),而且股份不能少於十個百分點,公司的總裁由史老板兼任,何總經理是另一美國大股東的女婿。
  副總經理總公司共兩個,一個自己是股東,另一個的爸爸是股東。
  副總經理助理倒有幾個,有驕人成績並且是紅股董事,按年遞增,大部分都在高達工作了十幾年。
  甜甜入高達未足兩年,父兄又沒有股份,她憑什麼做副總經理?
  “安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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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可能,但,如果你是柏高的未婚妻,便有可能。柏高學成歸來,史伯伯本來就要讓他做副總經理。”
  “那應該由柏高去做。”
  “你明白柏高的情況,將來他要做總經理,甚至總裁都沒有問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都移民去美國、加拿大和英國,他父親決定把總公司交由柏高主理,高達將來是柏高的。”
  “他更應該回公司去做副總經理。”
  “剛才我不是說押後和你討論柏高事業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是我不准柏高上班的。”
  “為什麼?”
  “事業對柏高來說垂手可得,倒是這孩子很怪,24年交過不少女孩子,從未有一個他傾心所愛的,你是他唯一願意結婚的人。因此,我要他先成家,後立業,你肯點頭嫁給他,他就可以建立他的事業。”
  “安娣,我……”
  “你和柏高訂婚,你坐上副總經理位置,沒有人敢說半句閒話。”
  “安娣,我和柏高認識尚淺。我喜歡他,但並不保證一定愛他,非君不嫁。”
  “所以才要訂婚。訂婚後,兩人關系密切了,你更可以去清楚了解他。”
  “若兩個人真是合不來……”
  “現在你們的感情已經很好,又步入情侶階段。你以後不肯嫁柏高,一定是他做錯事。他變壞,我做媽咪的也不會偏幫他,不會迫你嫁一個傷害你的人。”史夫人愛憐地捏捏她的臉,“不喜歡我這個未來家姑?”
  “當然不是。”她的確很想做史夫人的媳婦。
  “安梯今天到來,親自代兒向你求婚,答應和柏高訂婚,好嗎?”
  甜甜就是笑,說不出話。她想答應,又好像怕後悔。
  “如果你嫌副總經理職位低,安娣還可以想想辦法。”
  “不!足夠了,那已經是我一生的夢想。安娣雖然不是要我馬上結婚,但訂婚後,我是柏高的未婚妻。”
  “對呀!有婚約約束,彼此都要負責任,否則何必訂婚?但你可以繼續發展事業。”
  “因此,我希望安娣給時間我考慮。”
  “結婚大事,應該好好考慮。不過,不要花太多時間。因為,如果你喜歡與郭老頭簽合約,工作接上手,也要花一點時間會准備。”
  她肯急著訂婚,也是為了副總經理的職位,特別是接管郭老頭的交易。她知道要快,拖下去,吃虧的是自己。本來可以馬上答應,但她總覺欠了些什麼似的,想拖那麼一下:“安娣,不用花很久,我一個星期內回復你,好不好?”
  “好。”她爽快地一口答應,“我支持你。”
  甜甜最滿意這個家姑,巴不得一口應承。
  “我可以到處看看嗎?”史夫人站起來。
  “歡迎參觀!但地方簡陋。”
  她很用心地到處看看。
  “也很清雅!不過,也要搬新房子了。”
  “安娣嫌哪兒不好,可以裝修。”
  “不單屋內,屋外也有問題。我想你搬高一些,那兒環境、空氣會更好。”
  “安娣!這兒方便。政府正在興建一條全世界最長的行人電梯,著圖表和模型很美麗,有玻璃纖維上蓋,又藍又白,很壯觀,由半山直到中環。將來我若不喜歡駕車,步行也可以上班。”甜甜一想起那行人電梯就想笑,真的不想搬。
  “你喜歡游泳,連個游泳池都沒有,多麻煩。”
  “我們大廈有供本大廈的人使用的泳池。”
  “多人用就不好,自己有私人泳池,半夜游泳都方便。女孩子喜歡花,應該有個私人小花園。再說,房子太小了,不夠用。”
  “安娣!夠了,只有我和菲佣兩個人。”
  “這兒有多少個車房?”
  “一個。”
  “一個就不夠,起碼要兩個以上。”
  “安娣,我只有一部車。”
  “你做了副總經理,公務多,進進出出,公司應該送你部房車連穿制服的司機,若趕時間,吩咐司機送,假日高興,自己駕跑車玩玩。”
  史夫人的話極對,貴為副總經理,連司機都沒有,未免太不像話。
  “身居要職,應酬自然多了,在家請客平常事,是否起碼應該有個廚子?”
  對呀!蓮達的烹任技術如何宴客?
  “宴客自然要有個大廳和大餐廳,偶然在家和下屬開個小會,也沒有個偏廳……地方多了,人客多了,自然要用多些佣人,一個工人根本不夠用。而且司機也不可能和佣人同睡一間房,你說是不是?”
  “是的。”甜甜也笑,“除非請女司機。”
  “香港治安不好,不能請女司機,因為他必須是司機兼保鏢。”
  言之有理。
  “房子要搬大的,地區要更高些。外面風景要美,泳池、花園、小噴泉。車要新,家具當然要新,佣人也必需增加。”史夫人握住甜甜的手:“做女強人,也要做個出色的、有氣派的,不是虛榮,人應該上進,否則,何必辛辛苦苦念那麼多書?”
  甜甜十分欣賞史夫人的話,因為說中了她的心事。
  想一想前面的路,便心花怒放了。
  美好的將來就在她前面,真是垂手可得。
  但她還是心很亂,思想多,有點煩。
  史柏高還不停地探她口風。
  “這個星期我不要見你。”
  “甜甜,你為什麼不高興?是不是我惹你生氣?我道歉,我改。”
  “我不是生你的氣,為什麼要道歉?你又沒做錯事。我在想我的婚姻大事。”
  她這麼一說,史柏高就笑得酒渦深深:“好!你慢慢想,我不煩你。”
  “你天天來,走來走去,我怎能靜心考慮?”
  “我不走,我坐下。”
  “你說話吵我。”
  “我不說話,一句都不說。”
  “你不說話,又不動,干什麼?”
  “看著你。”
  “你看我,等於監視我,我根本無法思想。告訴你媽咪,太煩,我不嫁了。”
  “不要這樣!甜甜,我求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肯做的,不要……”
  “你這個星期不要來找我,我要靜心考慮。”
  “好!我馬上離開。甜甜,不過,你不要拒絕我,我會很傷心。我等你好消息。”
  “我數三下你不走,就算啦!我辭職。”
  “我馬上就滾……”
  升職、加薪,史家將會送贈的權力、勢力、財力……一切一切,都會令她很滿意。
  史家的人又對她好,史柏高也聽話,千依百順。
  夫復何求?
  但為什麼?總好像有什麼障礙?不,是牽掛?
  她躺在床上轉來轉去,隨意地把床頭櫃的抽屜拉出推進,一個個……咦!這相架。
  是馬立德的相片,上一次和他鬧分手,一氣,把相架扔進床頭櫃。
  拿出來,看了又看,這英俊又自大的家伙,這狂妄又迷人的男人。唉!找到了,她終於找到了,馬立德便是她放不下的牽掛。
  沒有他,她早就答應了史夫人。但答應了史柏高的婚事,便會永遠失去他。
  想了好一會,看看鐘,才晚上十點,便撥了個電話給汪安莉。
  告訴她,她很快就要答應史柏高的求婚。
  汪安莉安排李甜甜和馬立德見面,便識趣地避回房間去了。
  兩個人相對坐著,在馬立德眼中,甜甜仍然是豐姿綽約、美不勝收。
  “你約我來的,到底有什麼事?”甜甜可沒看他。近來她自是意氣風發,什麼人都不看在眼內。
  史夫人兩母子寵她寵得過分嘛!!
  “聽安莉說,你要和史柏高訂婚?”
  “安莉真是!”
  “你提出分手後,雖然我知道你和史柏高來往,我也沒有找你……”
  “可能你也忙著交女朋友。”
  “我沒有,只是,我覺得應該給你一個交朋友的機會。”
  “機會是我自己的,由不得你給。”
  “我也沒有說過你半句。”
  “你有什麼好說?我被放逐去澳洲,你什麼都幫不上,就叫我不要去。”甜甜仍有余恨:“史柏高就不同,他為我解決全部問題,我不用去澳洲,照樣升職加薪。”
  “我不是不關心你,我提過讓你到國際集團做我的職位,你說不想接受馬家的恩惠,其實,股份是外公留給我的。”
  “你媽媽不大接受我,我何必自討沒趣?更怕人言可畏。”
  “我把保險公司交你主理,你嫌公司規模小,沒有前途。”
  “那是事實。我又不想馬上結婚,干嘛去做老板娘?”
  “你怎能怪我不幫你?根本是你自己諸般挑剔。”
  “喂!我可沒空和你吵架,我也不是以前的李甜甜,不會隨便給人罵。”
  “好!說回今天的事。甜甜,你不應該和史柏高訂婚。”
  “為什麼不應該?我和柏高訂婚,馬上可以做高達的副總經理,大權在握,獨擋一面。”
  “就憑你這麼說,你和史柏高訂婚,完全是為了升職發財,滿足自己的野心和權力,你根本不愛史柏高。”
  “我愛不愛他,是我的事。”
  “我是沒資格管,但你不愛史柏高而和他談婚論嫁,那你就是玩火,誤己累人。”
  “你高興怎樣加名詞,由你,反正你是個語不驚人誓不休的狂徒。就算我玩火,也與你無關。”
  “通常玩火的人,都會為火所害,輕則受傷,重則致命。”
  “你真誇張。”甜甜冷笑,“不過,你約我來見面,是怕我玩火被人所傷,看樣子,你仍然關心我?會嗎?”
  “其實,我一直都關心你。”
  “謝謝!我好感動。你因為關心我,所以勸我不要嫁柏高?”
  “是因為你並不愛他。”
  “女孩子始終要嫁人,依你之見,我應該嫁給誰?”
  “他愛你,而你又愛他的人。”
  “柏高非常非常的愛我。”
  “問題在於你根本不愛他。”
  “你既一口咬定我不愛他,一定知道我愛的是誰?”
  馬立德向來說話不留口,說到這裡也停了下來,頗感為難。
  “你吞吞吐吐就不要來找我。”
  “你自己知道,你愛的根本是我。”
  “或者。可是,你又愛不愛我?”甜甜得意地笑,勝券在握了。
  “甜甜,如果我不愛你,”馬立德坐到她身邊去,“為何急巴巴地約會你?你嫁給誰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應該明白我。”
  “柏高愛我,什麼都願意為我做,你呢?”他們面對著面?相當接近,甜甜終於看他,馬立德瘦了,但仍然很英俊。
  “唔!”他點點頭。
  “我承認對你仍有愛念,因此,我為你做點事;而你,也該為我做點事,公平不公平?”
  “甜甜。”馬立德握著她的手,又點點頭。
  甜甜聲音轉柔:“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放棄高薪厚祿,副總經理都不做了,拒絕史柏高的婚事。”
  “那就好。”馬立德吻吻她的手指,眼睛在看著甜甜的眼珠子。
  “不過,你要用行動表示你的誠意。”
  “你要我怎樣做?”他的嘴快碰到她的唇。
  “你先要答應我幾件事。”甜甜用手指按住他的唇,形勢大好,不達目的不甘休。
  “你說!兩間保險公司我都可以給你……”
  “我才不要這些。”甜甜瞟他一眼,他又沖動得想吻她,“首先,你要向我道歉,我被派去澳洲,對於這件事,你既無能力幫上任何的忙,又不支持我,還對我諸多埋怨、責備,你實在太過分,太大男人,我受不了才提出和你分手。”
  “我承認自己是大男人,脾氣不好又苛求些,以後,我會盡量關心和愛護你。”
  第一步成功,她將會得到一個合心合意又愛他的丈夫:“從今天起,你要對我千依百順,討我歡心,支持我,照顧我,我喜歡做什麼你都不能反對。當然,溫柔體貼是你應該學習的。總之,你不能再做大男人,我討厭你的大男人。”
  馬立德好像被人打了一下,頭一搖:“什麼都依你,沒有個人意見,我還是人?根本是哈叭狗。”
  “你說過愛我,出爾反爾?”
  “我是愛你,但也不能為你做畜生。溫柔體貼,可以。千依百順,乖乖聽話,我實在做不到。”
  甜甜把手抽出來:“柏高都做得到,你為什麼做不到?”
  “因為我不是史柏高,你也不能改造我成為史柏高。”
  “史柏高因為愛我,所以肯為我做一切;你根本不愛我,所以你只想到自己的利益,仍然做大男人,欺壓我,你完全不愛我。”
  “我愛你,我們一有相愛,你心裡最明白。但我不會做愛情的奴隸,不會像史柏高那樣縱容你,令你黑白不分。”
  “馬立德,”甜甜站起來,這男人真是死性不改,就要和她鬧,和她吵,“我肯為你犧牲那麼多,聽你的話不玩火,你為什麼一點也不肯退讓?”
  “我感謝你對我好。我一向不相信謠傳,說你貪慕虛榮,因為你可以為了我,放棄史家財勢、放棄做大財團的副總經理職位……”
  “那你還想怎樣?我只要求你對我千依百順,你愛我就不會計較。”
  “甜甜,我不是那種人,不是應聲蟲、哈叭狗,我有自己的主見。對你遷就些,可以,寵你,都可以,哪一個男人不寵自己心愛的女人?但千依百順就不行。”
  “說說都不可以?”
  “說說當然可以,不負責任的話說出來不難,但發生事情,或共同去處理一些問題,你合理的,我可以依你。但不合理的,我仍會堅持己見,或作有限度的讓步。說過了,做到千依百順,又有何用?甜甜,不要那麼孩子氣,由對現實……”
  “別來教訓我。”甜甜手一擋,好失望,“柏高的條件比你好一百倍,我都肯為你犧牲他,就是望你好好待我。你既然要繼續做你的大男人,算了。”
  “甜甜……”
  “我不一定需要愛情,柏高會補償我的,我不單做到總經理,還可以做總裁,做史家的女主人,做柏高的公主、皇後……總之,我要什麼,柏高都可以給我,他肯千依百順,做應聲蟲、做哈叭狗、做奴隸……”甜甜搖著頭,很激動,“我馬上去玩火,不過,馬立德,是你迫我玩火的,將來若有不幸,你難辭其咎。”
  “甜甜,別這樣。”馬立德捉住她的手臂,“你真的不能答應和史柏高結婚,你會傷害他,對我們三個都不公平……”
  “你是真愛我的?”
  “當然,分手至今,我沒有去找另一個女孩子,我仍很關心你。”
  “證明給我看,對我說,你會一切都依我,凡事以我為主。”她不是不心軟,她不再堅持千依百順。
  “說話不難,我怕到時做不到,我們又吵架又分手。我不想因為要打退史柏高而向你撒謊,我從來都不騙你。”
  “好,你說的,反正都分手了。你根本不能證明你愛我,我去找自己的幸福,管他傷害一萬個人,都與你無關。放手!”
  “甜甜,不要意氣用事。不單傷害別人,也會令自己受傷……”
  “你到底放不放手?”甜甜不耐煩聽教訓,大喝一聲。
  馬立德把手抓緊一點,留住她,希望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甜甜,不要去做傻事……”
  “你去死吧!”甜甜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便飛奔而去。
  “甜甜,別玩火……”他追出去,甜甜已無蹤影。
  電梯送上她。
  馬立德撫著手腕回到屋子,手腕的傷還比不上他心裡的痛。
  他雙手撫著臉,嗚咽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把心愛的人放走,到底是堅守原則,明辨是非,冷靜理智,還是白痴?
  李甜甜和史柏高訂婚了。
  訂婚餐舞會的請柬由汪安莉送到馬立德手上。
  馬立德喝酒喝到天光,把家裡的人鬧個雞犬不寧。
  他好想有風度,扮冷傲……但結果仍然沒有出席舞會。
  李甜甜在訂婚之後獲得很多:花園洋樓一幢、名牌房車、一千五百萬的六件頭鑽石珠寶、二百萬全美心形金剛訂婚戒指……這些她都不在乎。
  她關心的是終於正式升任為副總經理,搬到頂樓去當大班,高高在上,好不威風!
  史柏高要在頂摟找一個風景最好的辦公室給未婚妻,隆重裝修。裝修期間,甜甜暫用史柏高的副總經理室,那是史夫人半年前為兒子准備的。
  這是甜甜第一天學做副總經理。
  坐勞斯萊斯,穿黑金制服的司機開車。
  李甜甜穿一套新衣,鮮紅色套裝,袖口、領口、胸前都釘了三行珍珠,仙奴設計。
  她坐在車後座,開了電腦,正在看今天的經濟行情。
  到辦公大樓,把戴上白絲手套的手伸給司機,然後蹬著紅色釘白珠高跟鞋進入大廈。
  “李小姐。”
  “副總經理……”
  她第一次乘搭只上頂樓的電梯。呀!她吸一口氣,真是與眾不同。
  出電梯,經過秘書房,比提仍然做她的秘書,但高級秘書是新增加的,一位英國留學回來的波頓太太。
  她喝了波頓太太送來的英國皇室式咖啡,便應邀去見總經理。
  她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看見門上金漆的名字,不禁發出勝利的微笑。
  “總經理,早。”
  “早!請坐。”
  前晚舞會,她叫他何叔叔的,公私分明呢!
  “甜甜,站在上司立場上,我恭喜你。”
  “謝謝,還要總經理費神關照、指導。”
  “站在個人立場上,我不贊成你做副總經理,開董事高峰會議時,我反對得最激烈。”
  甜甜十分意外。
  “如果因為你是柏高的未婚妻、史家的媳婦,那麼,你每天有空回來玩玩,做副總經理也好,甚至總經理、總裁都無所謂,逗你開心,威風威風就夠了。”
  “總經理,你知道我喜歡事業,不是回來玩玩的人。”
  “壞處就在這兒!你要真真正正承擔副總經理的職責,那就不容易了。”
  “總經理曾稱贊我頗能干。”
  “是很能干,所以,你可以做經理,甚至高級經理。”
  “做高級經理時還受過總經理表揚,又在董事會領過獎。”
  “對呀!你不提醒我,我也不會忘記。”總經理一直皺眉,“但高級經理和副總經理相距甚遠。”
  “你懷疑我的工作能力?”一盆冷水照頭淋,姓何的話太令人掃興,甜甜很不開心,只是敢怒不敢言,誰叫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工作能力、年資只是一個問題,最重要的是你經驗不足。經驗是很重要的,人怎可以一步登天?”
  姓何的實在太小看她,她忍一忍:“總經理認為我怎樣做會更好?”
  “正常地,一級一級向上升,你必然會工作順利,勝任有余;又或者掛個副總經理空銜,每天回來坐坐,多學習,一兩年內不要真正執行副總經理職務,盡量先爭取經驗。”
  “我馬上去對總裁夫人說。”
  “噢!不!不!”總經理馬上制止她,“董事局都通過了,改不掉啦!我只是把你當世侄女看,和你聊聊罷了。我明白,要你上頂樓是你奶奶的意思,討你歡心,像給小孩波板糖……”
  不,完全不!做副總經理,高高在上,是她和史柏高訂婚的唯一原因,亦是要向馬立德一顯顏色。若是打回原形,她馬上退婚。剛才,她只不過用了一招:大石壓處蟹。
  一搬史夫人出來,他就驚了。
  總經理翻著文件,一邊說:“你上任後,一共要負責兩個PROJECT:其一,是你喜歡的郭氏合約,這是郭氏的資料,你拿回去好好地看清楚。另一個資料還沒有回來,仍在美國,那就先辦妥郭氏大約。”
  甜甜的笑容回來了,趕升職,也是想接手做郭氏合約。郭老人還是第一次和女性交手,她成功了,會很威風。
  “總經理,我回辦公室看文件。”
  “不明白、有懷疑的隨時來問我。”
  “謝謝總經理……”
  她一頭鑽進工作去。
  既然總經理對她沒有信心,她自然要加倍努力。
  她決不做美麗的花瓶。
  “若郭氏不肯和我續約,豈非前功盡廢,貽笑天下?”她老對自己說。
  不過,她既然是史家未來的媳婦,未婚夫就不能完全不理。
  史柏高好喜歡來黏著她。
  “你不用工作嗎?”
  甜甜答應史夫人婚事時有幾個條件,其中一個是不能接受一個游手好閒的丈夫。
  因此,史柏高必須有工作,而且每天都要上班。
  史夫人也頭痛,原來職位給了甜甜,柏高做什麼?
  和丈夫商量,史老板倒是同意男孩子不該為情疏懶。史柏高學問不錯,但完全沒有工作經驗,但又不能從頭開始,大老板愛子啊!
  終於安排他做總裁助理,幫父親看看文件。
  “太太,工作也要吃飯,現在已經六點鐘了。”
  “大老板呢?”
  “四點半已經走啦!”
  “大老板不算,我們全體職員都是五時十五分下班的。”
  “對呀!太太,我五時半才進來,絕對沒有偷懶。”
  “我不能馬上去吃飯,我的計劃書還沒有做好,下星期就要送到郭老板手上,十天後我們簽續約。你自己先去吃飯。”
  “我一個人不吃飯,你不去,我也不去。”
  “你沒見我忙著?別搞破壞,要我放下工作陪你?”
  “噢!當然不是,我是來陪你,不是催促你去吃飯,你安心工作。”
  “你不餓嗎?”
  “你都不餓,我又怎會餓?別管我,我來為你弄個龍膽果奶昔……不要理我啦!工作第一。”
  甜甜對史相高真是沒話說,想發脾氣都不好意思。
  唯一令甜甜介懷的是史柏高要求吻別晚安。
  以前,他從不敢作此要求。
  所以一直以來,和她親嘴的只有一個馬立德。
  沒有任何一方要求,自自然然的。
  如今,史柏高以未婚夫的身份要求,理直氣壯。
  甜甜緊閉雙目任吻,完全不感陶醉,她只覺怪不自然。
  每天見面一吻,送她回家分手時,又一吻,甜甜像喝苦茶,真是好勉強,但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幸好是輕憐淺吻,每次甜甜便閉嘴閉目,敷衍了事。
  史柏高倒是相當尊重她,這個優點,馬立德坐穿梭機也追不上。
  為什麼還想馬立德?自己已是名花有主,有夫之婦,應該安分守紀,不要惹人閒話,做對不起史家的事。
  況且,有事業寄托精神,其他的都不重要。
  忙碌的人沒時間寂寞,沒時間浪漫,也沒有時間戀愛。
  通情達理的未婚夫是可以接受的,大男人的情人就太煩了。
  總經理要到比利時開會,又召李甜甜。
  “……你負責的第二個PROJECT,是要收購一間酒店……”
  大魚吃小魚,應該很刺激。
  “對這間酒店有興趣的,共有四個財團。經過一段時間調查、分析,其中只有萬邦財團對我們威脅最大,因為我們同樣需要這間酒店。所有資料、文件、圖片、影帶都齊全。你要加點精神,郭氏我已經安排好,但,我怕你因為經驗不足而被人乘虛而入。”
  “酒店的業權人比郭老先生更難纏?”
  “酒店本來是ABC集團名下的,這次由希爾頓兄弟主持賣盤。他們由於DD銀行倒閉而負債,等錢用,所以價高者得。我們出價高,應該沒有問題,我擔心的是萬邦財團,他們人才鼎盛。”
  收購酒店極富挑戰性,甜甜當然想做,但聽總經理的語氣,似乎對她不信任。
  “總經理,如果你擔心我辦不來,那麼,還是派別人去做吧。”先以退為進,而向史柏高爭取。
  “我早告訴你,我的助理、副總經理都各自有任務。本來收購酒店的事由我自己去做,我亦已去美國完成大部分工作,但一方面,比利時的會議十分重要,而史夫人認為你對收購酒店的工作有興趣,並且可以應付,所以決定由你全權去辦。”
  “總經理,就讓我試一試,考考我的實力吧。”甜甜暗地以好笑,原來又是未來家姑指派的,史夫人真是十分了解甜甜的心意,也很會討她歡心。
  最可愛的長輩!
  “我並不太擔心你的實力,況且,最近我一直觀察你,你的確很勤奮、努力,又聰明,只是我擔心……”
  “擔心我的年資和經驗?”
  “你知道就好。高級經理和副總經理級以上要員所負擔的的工作範圍分別很大,一個高級經理,負責的PROJECT金錢來往數目只不過是數百萬元,公司就算損失數百萬,也影響不太大,但我們負責的都過億元。錢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你研究過文件,就知道ABC酒店對我們多重要,實不容有失。”
  “總經理,我倒有個提議,先看看我做郭氏的成績,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放手給我做?”
  “任務一個接一個,沒有時間給你實習求證。這樣吧!我到比利時後,你每天給我一個電話,報告有關ABC的一切,每個細節都要跟我商量,決不可自作聰明、自作主張。”
  “好的!總之,作指揮,我照辦,成功了,功勞始終是你的。”
  “甜甜,你怎會這樣說?”他對這句話十分敏感,“是不是你對我有所誤解?”
  “總經理,你怎會這樣說?”
  “可能你覺得我對你十分苛刻挑剔但是……”
  “你是為我好,關心我,栽培我,不希望我出錯,我明白的。”其實甜甜並不明白,以前,總經理何日南對她十分愛護、賞識。
  但自從她升上副總經理的職位之後,何日南每次看見她都愁眉不展,一定對她快速升職不滿。他自己也說,董事局開會升她為副總經理時,他反對得最為激烈。
  為什麼歧視她?為什麼不先看看她能否勝任?為什麼不把機會給年輕人?
  何日南還叫她掛著副總經理的名銜,坐坐看看做花瓶,太過分了。
  不過,甜甜性子雖然直,但涉足商務已兩年,不會連一點風度(確實一點是虛偽)也沒有,因此,表面上她還是很尊重何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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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我會好好向老師學習。總經理,你一定要做個嚴厲的老師。”
  “好,這就好,我可以安心去開會了。”
和郭氏續約回來,甜甜意氣風發。
  史柏商買了幾箱香檳回來,分請全公司,慶祝甜甜晉升後第一項任務成功。
  史夫人也送來一巨籃粉紅玫瑰,共128枝。
  刮甜喝著香檳,嘴角禁不住微笑。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如此順利。
  十天前她把計劃書和報告書(過去三年高達與郭氏合作的業績)送到郭氏那邊去。
  但未獲郭老頭接見,他的高級秘書請她等候電話。然後,三天前她接到林秘書的通知,請她今大早上前往郭氏談續約的事情。
  今天大清早,甜甜就醒來了,第一,心情緊張;第二,要把自己包裝得最完美,才去見郭老頭。
  今天的使命只許成功,否則收購酒店的玩意就輪不到她。
  單是穿衣服,她已經花去半晚時間。
  郭老頭既然歧視女性,那麼,大紅大綠的不能穿,會使他想到女性沒有真才實學,只能做花瓶。
  黑色大方得體,用黑色似乎不甚吉利,沉悶的郭老頭可能更提不起精神,影響簽約。
  白色吧!白色夠純潔,但又怕郭老頭記起他那不貞的妻子。
  黃色帶點誘惑,0對老頭子不適宜,會被他更看不起。
  紫色代表野心,郭老頭不會接受一個野心大而年輕貌美的小女孩,交易沒有安全感。
  呀!皇室藍,既高貴、傳統又大方,也有平穩踏實之感。
  窄身短裙,不好,還是套裝莊重。
  她選了一套皇室藍的套裝。
  裙褲不太短,剛在膝蓋上。上身是及腰的雙襟西裝外衣型,六顆白色星形貝殼鈕扣。
  外面一件皇室藍及膝的真絲大衣。發亮、白貝殼色的高跟鞋、手袋和手套。
  總算高雅大方。
  未見郭老人時,甜甜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好緊張。
  進會議室,見到郭老頭,恭恭敬敬。
  郭老頭由她的發頂到她的鞋尖,上至下看一遍,眼光是凌厲,但並非鄙夷。
  於是開會,他說話很有肯定性,對計劃書批評和刪改幾點,補充幾點,沒稱贊也沒刁難,兩小時後,雙方簽了三年合約。
  甜甜離開郭氏大廈,竟然反而若有所失。
  一直想得到的東西,輕而易舉就得到了,太容易?
  她不明白汪安莉的姐姐何故那麼渴望與郭老頭交易,他不算刁鑽、犀利,只是老頭子一個。
  可喜的,甜甜是第一個和郭老頭生意交易成功的女性。
  旗開得勝啦!
  “甜甜!”史柏高看准時機,過來嗲她,“開心不開心?喜歡不喜歡我買的香擯?”
  “好開心,今天喝香檳最有意思,謝謝你”
  “我一直靜靜地支持你,又乖又聽話,就說聲謝謝?”
  “你還想要什麼?”心情好,脾氣好,說話也溫柔。
  “親一個。”史柏高把臉送蔔去。
  “你這蠱惑的哈巴狗。”甜甜笑笑,在他臉上吻一下。
  “這!”得寸進尺,史柏高指住嘴唇。
  甜甜瞟他一眼,終於還是在他唇上一碰,史柏高乘機抱住她擁吻。
  “別呀。”甜甜推開他,但並沒有發火,“這是我的辦公室,別胡來,乖乖給我坐回去。”
  史柏高果然聽話坐開去。
  “今天別忙了,去玩一天,慶祝,慶祝。”
  “唔,也該休息一下……”
  史柏高和李甜甜在LA美國俱樂部的法國餐廳吃法國餐,她今天胃口極好,吃得有滋味。
  “李小姐。”
  突然有人叫她,她忙抬起頭,原來是劉黃玉兒。
  這劉黃玉兒,出了名的高竇貓,從不隨便跟人交朋友,既歧視男性,亦歧視女性。
  不可一世。
  這與家庭背景、出身和婚姻有關。
  她嫁了個名流紳士,自己娘家亦有財有勢,她本身學識好,叱吒商界,是名副其實的女強人。
  以前在交際場合中見過幾次,李甜甜和史柏高的訂婚餐舞會,她也有出席。
  “劉太太。”甜甜站起來,“真巧,坐一會兒喝杯酒好嗎?”
  “八公子,會不會怪我做電燈泡?”她站定下來。
  “歡迎,歡迎。”史柏高忙為她拉椅子,倒香按。
  劉黃玉兒拿起香檳杯:“李小姐,恭喜你今天和郭老板簽了合約。”
  “劉太太也知道?”真是意外驚喜。
  “商界盛事,誰不知道?特別是女性,你真了不起。”
  “劉太太誇獎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會笑。
  “郭老板從不與女性談生意,今次你打進他的會議室,令他和你簽約,不單你高興,連我也感到很光榮,證明女性辦事能力高。”
  “哪裡!哪裡!”
  “我是為此特地來恭賀你,你為我們女性吐氣揚眉。來!”劉太太高舉酒杯,“借花獻佛,敬你一杯,你這麼年輕就出類撥萃,將來必可雄霸商界。”
  “劉太太,我不會說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甜甜合不攏嘴,真是威到盡,連這樣瞧不起人的太太都來賀她,“賞面和我們一起吃晚餐?”
  “我約了朋友談生意,他就在那邊等。明天你有沒有空?晚上不敢打擾,怕八公子生氣。我想請你吃頓午餐,好嗎。”
  “好的。”
  “明天再通電話……”劉黃玉兒終於告辭了。
  甜甜興奮得幾乎想唱歌。
  “甜甜,你好高興?”
  “當然,男人喜歡女人,沒有什麼大不了,女人喜歡女人就不簡單。”甜甜笑眯眯,“何況這位劉太太一向目中無人,她想主動和我交朋友呢!我是高攀了,她是商界強人,我算是小輩。”
  “可能她以前想跟郭伯伯做生意,碰過釘。”
  “不出奇,汪姐也碰過,一直引以為憾。”
  “你今天替所有女性吐氣揚眉,所以她賞識你。明天,你的名字傳遍商界。”
  “你好誇張。”
  “真的呀!我做你未婚夫也感到光榮。”
  甜甜咯的一聲笑出來。
  “開心了,多吃些東西。最近你忙,好像瘦了些。”
  “哪有瘦?磅數都一樣。你就想我肥,不知道有何陰謀?”
  “每個男人都希望太太肥肥白白。”
  “我不夠白嗎?”
  “夠!但豐滿些更迷人。”
  “你呢?你又怎樣?”
  “我!狀態甚佳,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死白死白,媽咪說我和你在一起,人長肥了,面色又好。我天天練球,曬太陽。”
  “我算不算功臣?”
  “你當然是。如果沒有你,我連泳都不會游。你信不信?我還長高了一點,大概肌肉厚了。”
  “你應該怎樣答謝我這大功臣?”
  “你喜歡珠寶、皮革,還是最新式的林寶堅尼?”
  “你怎麼老說錢?你的肌肉也不是用錢買的,錢買不到才珍貴,都不要,再說。”
  “親一個。”
  “什麼?”甜甜低叫,心情好,“還要我吻你,這叫答謝?”
  “不!當然是我吻你。”
  “你討我便宜。”
  “吻你表示謝你,表示愛你。”
  “啐!”甜甜向他皺皺鼻子,“總之吃虧的是我。不來,謝了。”
  “夫婦倆還計較這些?”
  “我又未真正下嫁給你,我是你未婚妻,不要叫我太太,還太早呢!好啦!吃田螺吧!”
  雙方投入晚餐。甜甜今天開心,胃口最好。甜甜吃得多,史柏高也跟著開胃。
  甜甜笑,他笑;甜甜吃,他吃。
  “你明天真的和劉太太吃午餐。”
  “答應了不好推,也沒理由推。你陪史伯伯。”
  “你真的和她交朋友?”
  “不好嗎?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而且,我還可以向她偷師。”
  “她比你能干嗎?”
  “當然!她是商界女強人,她在商界聞名時,我還在念中學。她年紀大,見識廣,經驗豐富,和她一起,可以充實自己。”甜甜收住笑容:“反正總經理老說我年資不夠,經驗不足,不能勝任,對我完全沒有信心。”
  “何叔叔最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麼,老挑剔你,找你麻煩,他真過分。”
  “都怪自己不如人,如果有真材實料,他就不會看不起我,所以我要多交益友,增廣見聞。”
  “怪不得你急於把郭氏合約副本FAX給他。”
  “一方面讓他開開心,另一方面也許他知道,我並非一無是處。”
  “媽咪說你好本事,叫你不用理他。我們是大股東,我們才是老板,你不必受他的氣。”
  “但也要做些成績給人家看,好像今天,多威風!”
  “那就笑一下,多吃點……”
  李甜甜和劉黃玉兒終於做了朋友。
  雖然劉太太比甜甜大十年,但相處下來沒什麼代溝,很和洽,劉太太也不如外傳般難相處,而且還很會關心和照顧別人。
  她們有空又一起逛公司,李甜甜很需要有個女朋友陪她購物。
  以前,陪她逛公司的多半是汪安莉,兩個女孩了有商有量,但自從甜甜升上頂樓做副總經理之後,兩個人之間便出現了矛盾。
  汪安莉只是個小經理,一般公司或者日本公司便可以供應她的需求。
  但,甜甜身為高薪要員,又是史家未來媳婦,中上時裝都不能往身上披,一定要光顧名店買名牌。
  兩位好朋友,一套上班服也相差一萬幾千。
  赴宴就更不用說。升職後,要搞好社會關系,應酬相應增加。
  花錢、花時間、花精神……又不合甜甜個性,她也很煩,但人在高處,避無可避,除非連生意都不做。
  劉太太和甜甜處於同一階層,購物的需求和眼光都接近。
  “你每月的服裝費也不少。”
  “對呀!晚禮服不計算在內,單是上班的服裝,不好意思每天穿同一套衣服,又不能穿得比下屬差。”
  “高處不勝寒,女人不易為。在文員、接線生也穿紅著綠。”
  “玉兒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大部分都有特色,不像高級制服。”
  “我一年去歐洲幾次,大部分衣服鞋襪,我都在歐洲買,因為有退稅,算起來,比日本貨還便宜,款式更趨時和不落俗套。日本太著重少女服,孩子氣,不適合我們穿著。”
  “可惜我做事以來一直忙著,好久未放大假,根本沒時間去歐洲購物。”
  “你可以訂貨,托他們空運。”
  “可以嗎?”
  “我替你查詢,你身材標准,購物不難。”
  “謝謝!拜托你了。”
  “開口之勞,別客氣。我們去吃下午茶,談心。”
  這天,甜甜被邀到劉家吃飯。
  劉先生去了瑞士公干,只有劉太太和甜甜兩個人吃中國菜。
  劉太太的兩個兒子都在美國念書,他們一家拿的是美國護照。
  “甜甜,”劉太太突然說,“我有些話問你,但,若你覺得不方便,就不用回答我。”
  “你問,我一定會回答,好朋友不應該有什麼秘密。”
  “LAABC酒店的收購計劃,由你負責?”
  “我?”這個可真不能說,這是公司的高度秘密。為自己,為公司都不能說,“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讓你為難。”
  “萬邦財團?你和萬邦?……”甜甜突然想起什麼來著,那是她從未想過的。
  “美星是我們的家族生意,我是那兒的董事總經理。你忽略了劉先生也是萬邦的股東,實際上,我也是萬邦的人。”_
  “怪不得你聽到收購酒店的傳聞。”
  “我不是聽傳聞,根本上收購酒店的事由我代表萬邦。”
  “你!真是你?那我和你……”何日南說過,萬邦是他們最大的對手。
  “是我。當初,我怎也想不到高達會由你負責這個PROJECT,因為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新,直至昨天開董事會,看了資料才知道。”
  “那我們是……”應該是商業敵人。
  “同行如敵國,是不是?我這方面不會這樣想,自由社會公平競爭,而且公事歸公事,交朋友是私人的,應該公私分明。”
  “你的意思是,我們仍然可以做朋友!”
  “為什麼不可以?問題只在你身上,除非你覺得我對你有威脅,危害你的利益。但這件事若不是我,你一樣會有其他對手。”
  “玉兒姐,我們應該怎樣辦?”
  “照舊做朋友,但我們見面,絕對不提收購酒店的事,什麼有關這PROJECT的一切都完全不提。人事之外,我們仍然是好朋友,你的意思怎樣?”
  “我也不想放棄這份友誼。本來,我還想請教你有關這方面的知識和經驗。”
  “千萬不可,提都不准提。你收購成功尚可,萬一失敗,你就會負上商業間諜、出賣情報給敵方的罪名。人要明哲保身。”
  “玉兒姐,我真是不明白,既然是高度秘密,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是代表萬邦去收購酒店的人?”
  “我也犯了規。但我太喜歡你,不想失去你這個小朋友,如果我不先說,將來反正會在ABC集團碰頭,而且,你不可能到最後一分鐘仍不知道對手是些什麼人。與其將來你發現我而敵視我,不如我冒個險先告訴你,我們還可以做個朋友,對不對?”
  “玉兒姐,你什麼都為我設想,我很感動,我很喜歡跟你交朋友。”甜甜又喜又憂,“但無論任何一方面,我都比不上你,你收購酒店的事,我肯定失敗。”
  “放心,你未必一定輸,你有些優點我沒有,你年輕、有沖勁、大膽,初生之犢不畏虎。我的壓力比你更大。”
  “不過,玉兒姐,敗在你手上,我也心眼口服。”
  “干萬別說這種話,對自己應該有信心。我未必一定贏、五十、五十。敗在我喜歡的小朋友手上,我一樣心服口服,而且感到光榮,朋友的成功是自己的成功。”
  “玉兒姐,你真好,真有器量,我……”
  “唏!不准再提酒店半個字。”劉太太制止她,話題一轉,“吃菜,多吃天然食品對身體有益,又可KEEPFIT,試試這黑松露菌……”
  甜甜馬上去報告何日南,告訴他關於劉太太代表萬邦收購酒店的事。
  何日南囑咐她做好自己份內事,不必理會對手是何人,但干叮萬囑她不可與劉太太來往。
  “她是老狐狸,高達不會敗在萬邦手裡,但你會敗在劉黃玉兒手上,因為她會利用假友誼,套取公司秘密。”
  “她不會的。”
  “別幼稚,完全停止來往,這是命令。”
  “但劉太太沒有……”
  “你沒有經驗還可以原諒,但你如此幼稚無知,就沒資格身居要職。如果你自作主張又不聽命令,一切後果由你負責。爬得高,摔得重,自己想想。”
  “總經理,喂,喂喂……”原來對方已經掛上電話。
  “荒謬。”甜甜也把電話扔了。
  這時候,史柏高進來給她送水果。
  “不吃。”甜甜推開他的手。
  “不開心?欺負你?”
  “別煩。”
  “是不是我做錯事?我向你道歉。”
  “你除了道歉還會做什麼?”甜甜覺得他又蠢又多余。
  “做你的出氣袋。你不開心,生氣,把氣憋在心裡,對你身體不好;你說出來,發泄在我身上,一定舒服許多。”
  他言之有理,甜甜便把剛才和何日南說的話告訴史柏高。
  “他連工作以外,交朋友也要管,什麼道理?”
  “何叔叔近來變了,不可理喻。”
  “劉太太不單沒有向我打聽任何有關收購酒店的事,我不小心提起,她還馬上制止我,怕我泄露任何消息。”
  “那證明她不是壞人,也不會利用你。消息根本不會外泄,還怕什麼?”史柏高永遠支持甜甜。
  “但他不准我和劉太太來往,我怎樣跟劉太太說?”
  “你高興跟誰來往,就跟進來往,他有什麼資格管你?連我都不敢過問你的事。”
  “他是我的頂頭上司。”
  “又怎樣?爸爸是他老板。”
  “他會罵我的。”
  “誰叫你打電話找他?自找麻煩。你不找他,什麼都不告訴他,他根本不知道。”
  “他要我報告工作情況。”
  “那就說工作。交朋友是私事,根本不必告訴他。”
  “所以我才生氣。交個朋友,他也把我教訓一頓,又說我幼稚無知。”
  “別理他。”史柏高逗甜甜,“真的不用理他。他既然激烈反對你做副總經理,那他根本看不起你。他對你有偏見,存心針對你,想打擊你,你不理他,看他能把你怎樣?乖!吃水果。”
  甜甜晚上回家,接到劉黃玉兒一個匆忙的電話。
  “玉兒姐,你為什麼不找我?我找你又找不到。”
  “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為了你。”
  “啊?”
  “我連打電話到寫字樓找你都不敢。”
  “不怕的,我交朋友有自由。”
  “但,在這敏感時期,我們還是小心點好,否則,有什麼出錯,何日南又會責備你。”
  “他這個人老頑固,連柏高都說他煩,叫我不要理他。”
  “是不用理他,但也不可以太張揚,畢竟人言可畏。我什麼都不怕,亦沒有任何人敢過問我的事。”
  “我知道玉兒姐最關心我。”
  “朋友照樣交,正如你說,那是私事。但為了保護你,暫時我們不再公開來往。”
  “玉兒姐,你……”
  “明天有沒有空?”
  “有,明天我請你吃晚餐,喜歡吃什麼菜?我叫比提先訂座,我始終不大信任波頓太太。”
  “這就聰明,何日南可能用她監視你。不過,不用訂位,我們不出外吃飯。明天你下班,我派車去接你,不過不是我常用的汽車,是另一部,你從未見過的。”
  翌日,甜甜征得史柏高同意,下班便去赴約。
  地點是劉太太指定的,看見一部普通平治車,對准車牌、顏色,馬上登上汽車。
  行動之迅速,就好像神探辦案。
  汽車亦沒有往劉家駛上。
  連司機都沒見過。
  竟然駛出新界,看看外景,應該是粉嶺了。
  汽車終於駛進一頓別墅式的房子。
  甜甜回首看見大門關閉。
  汽車緩緩停下。
  一位女管家似的人為她開車門。
  引領她進屋子。
  劉太太已經在大廳口等候。
  “玉兒姐。”甜甜飛奔過去。
  “甜甜。”劉太太含笑上前,緊握她兩只手。
  “嘩!神秘、曲折、緊張!”
  “這兒是我娘家的小別墅,很少人知道,我也極少來。你安全了,不用擔心。”
  “我從來不擔心,只是覺得奇怪和好笑。我們本來是光明正大的朋友,但竟然要偷偷到約會地點,上一輛陌生人駕駛的陌生汽車,出市區,來這間陌生的別墅,我像不像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背著丈夫去私會情人?”
  “的確很像,你會不會怪我太鬼祟?”
  “怎會?你在保護我。”
  “你真聰明,又明白事理。”
  “何日南還說我幼稚無知,只有你賞識我。”
  “這個老人家,唉!”劉太太拉她坐下,一張舒服的安樂椅。
  管家又送上食物。
  “這是鮑魚山雞燉燕窩,先吃下它。工作一天,補補神,養養顏。”
  “謝謝。”女朋友,就有這種細心、關懷、體貼。
  “今天我這麼急把你約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
  “萬邦不會和高達爭購ABC酒店。”
  “你們退出收購?”那真是好消息,第一,少了個強勁對手,高達一定爭購成功;第二,她可以和黃玉兒繼續交朋友。
  “退出是沒有可能的,若要退出,交計劃書的時候就已經退出,表示沒有收購誠意。還有一星期就開初級會議,到出價的時候才退出,萬邦就沒有面子。”
  “那我就不大明白。”
  “先告訴你我們放棄的原因:萬邦因為要收購一間美國銀行,動用了一大筆金錢,要收購ABC也可以,流動資金就會收得很緊,而銀行是非收購不可的。因此,咋天早上開會,我提議放棄收購ABC酒店。”
  “是不是因為我?”
  “在私人感情上,我當然是為了你,收購美國銀行的事,也是我提議。”劉太太點點頭,“但在公事上,我不希望公司太收緊,根本是一舉兩得,所以便獲得通過。”
  “玉兒姐,我應該怎樣報答你?”
  “甜甜,你畢竟還是年紀小,太相信別人,你怎可以隨便就相信萬邦收購銀行,花去一大筆資金?”
  “除了信任朋友,我還能做些什麼?”
  “看一些足可證明的文件。”劉太太起立轉身,交了一個文件夾給翻甜,“乖乖的給我看完所有文件,我一會兒回來。”
  甜甜就一頁頁看文件。
  “怎樣?我說的話,可靠程度有多少?”劉太太稍後又回來。
  “百分之一百,但這些報告書你怎可以隨便拿走?”
  “我自己做的嘛!我本身就有一份。況且,銀行已經收購成功,只差一點細節,兩星期後就可以公布。”
  “恭喜你,玉兒姐。”
  “時間不早,我們一面吃飯,一面討論酒店的事,好嗎?”劉太太又去拖起甜甜的手。
  甜甜緊緊反握她。對黃玉兒,她既喜愛又崇拜。
  “我會去出席會議,同樣會出價。本來收購一間公司,人事方面圓滿解決,又付出對方要求的價目,便大致可以成交。但超過一間公司去進行收購,便變成爭購,業權人亦采取價高者得的方法,所以,爭購的公司便要加碼,對不對?”
  “是的,我們准備加……”
  “慢著!你又犯了天真和過份信任他人的毛病,妹妹,認真要改啊!”
  “你已決定不收購。”
  “但你怎可以信任我真的出價比高達少?或者我在向你套消息?人事計劃書已呈交,沒得看,你應該先看我們的收購價目建議書。”
  “玉兒姐,我變成了真正的商業間諜,為高達去偷取萬邦的商業秘密。”甜甜很感激劉太太對她的教導、維護與信任。
  “我們既然決定放棄,那麼誰得到它對我們都不會有影響。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高達又急需,我幫助你既不損害公司利益,又可令你完成任務,一舉兩得。”
  “我飽了,不吃了。”
  “甜品還未吃,你會飽?你心急想看建議書?快吃飯,吃飽了才准看。”劉太太裝凶,但責而不怒,反引得甜甜發笑。
  飯後她們到書房去,甜甜看萬邦的建議書,問:“你們只加碼五百萬美元?”
  “賣方當然不會接受,我們也不想買,加碼是一種禮貌。本來我們志在必得,加碼當然不只此數。”
  “原本是多少?”這是甜甜想知道的,看看他們加碼是否合理,同時想學習怎樣才算做得最好。
  “我們是志在必得的,所以,先衡量自己,我們會加碼二千萬,同樣,對手亦會加碼二千萬,來回之後再加個保險碼,我們原本是加碼五千萬美元……”
  “我們也是啊。”
  “你不要告訴我,何日南的數式我摸得很准,不過,現在你們不必再加那個數目。”
  “改數?”
  “當然,否則我今天千方百計請你到來,豈非白費心機?”
  “但銀碼是何日南訂定,這個我沒有權,根本上我還是第一次學習收購,而且還不是小快餐店,而是大酒店。”
  “何日南根本不知道我們放棄,他花的是冤枉錢,替公司倒米。他不是一直看不起你、事事控制你?如果你這次收購成功,不依照他的模式,更為公司省錢,那麼不單何日南要收回他全部的話,你還會受到董事局的贊賞。”
  “這也是,最近,他把我壓得透不過氣來,好過分。”刮甜在沉吟、沉思。
  “若他下令,你照辦,你只是他一名助手秘書,不是副總經理。收購成功,功勞是他,被贊賞的也是他,因為你連決定權都沒有。”
  “那,董事局何必把任務交給我?太諷刺。”
  “史夫人是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他反對,結果由他監督你。”
  “那我這個副總經理怎樣當?”
  “做花瓶,美麗的花瓶,反正你做與不做都有史夫人保住。”
  “真豈有此理!若我要這種人事關系,我早己答應了馬……”她不好意思提馬立德。
  “讓人扶一把,不是壞事,但自己一定要有實力,絕不是走後門、裙帶親那麼不濟。”
  “玉兒姐,我完全同意你的話。若自己做不來,就算親父力保也拒絕。”
  “做套好戲給何日南看。”

TOP

“好呀!玉兒姐,你教我應該怎樣做?”
  “我不能教你,否則,我變成第二個何日南。”
  “玉兒姐,我對收購真的一無所知,怎樣努力求知,也只是懂得一點皮毛,求你指點我。”
  “既然我們是好朋友,我也應該盡點力。不過,我只會告訴你,我自己將會怎樣做,決定權仍在於你自己,成功、失敗都與我無關。”
  “謝謝玉兒姐,你說。”
  “被我幸運發現強勁的唯一對手,原來只加碼五百萬美元,那麼,我會加一千萬,但為了保險起見,同時也令賣家開心,我會另加一千萬,一共二千萬,為公司省回三千萬,做大功臣。”
  “好。”甜甜拍手,“好主意!既可成功,又可省錢,董事局一定會很滿意。”
  “年尾花紅才可觀。”
  “我不在乎這些,錢對我真的不那麼重要,我就是不甘心被人視為花瓶。”
  “立下此功,你有足夠的實力做高達的副總經理。”
  “都是玉兒姐從中幫忙。”
  “不!我絕對不會幫一個白痴,如果你不是一個人才,我根本不會跟你交朋友,所以,根本是你自己有條件。”黃玉兒按住她的肩膊,“我對你很有信心。”
  這鼓勵令甜甜熱淚盈眶。
  “我就決定加碼二千萬美元。”
  “這麼大件事,你應該回家好好考慮才作決定,也不必把你的決定告訴任何人,相信自己能獨立自主。”
  “包括何日南?”
  “當然!你怎樣告訴他消息來源?”
  “你……”
  “我用心良苦幫你。”黃玉兒吃驚地問,“你不是要出賣我吧?”
  “我當然不會,但……”
  “傳了出去,萬邦知道我因為私人感情而把公司的高度秘密泄露,他們會怎樣對我?連我的丈夫也會受我牽連。”
  “對,我這個人真糊塗,都沒有想清楚,不能告訴何日南。”
  “連柏高也不要讓他知道實情,他一開心,說漏了嘴,對我固然不好,你自己也勝之不武。”
  “不錯,否則,我們就不必秘密在這兒會面。”
  “行有行規,誰也不能破壞,萬一牽連了ICAC,我和你都不得了。”
  “要是以為我付錢向你收買情報就糟糕。”
  “聰明女,你終於明白了。”
  甜甜開朗地笑:“我決定價碼,再打你的無線電話告訴你。”
  “你有任何決定都不須告訴我,因為我不想分薄你的功勞,根本自主權在你,記住了,恭敬不如從命。”
  希爾敦兄弟於同一天分別接見劉黃玉兒和李甜甜,以示公正。
  劉太太與甜甜在大堂碰面,甜甜已得到劉太太的照會,兩個人見到了,只禮貌地打個招呼,並無交談。
  兄長接見黃玉兒,弟弟接見甜甜。
甜甜把漆封的文件交與小希爾敦先生,他馬上轉交律師,等待三天後開封,以示公正。
  希爾敦先生告訴甜甜,她做的人事報告書十分周詳,也符合他們的營商意願(酒店員工無數,賣主希望買家善待他們的舊員工),所以,如果高達出價和萬邦接近,他們會優先考慮高達。
  “星期一十點鐘,如果我們接受貴公司的條件,便會直接通知李小姐。”
  “萬一,只是萬分之一,如果我們收購失敗?”甜甜滿有信心,不過想滿足求知欲。
  “那就沒有必要接觸,避免尷尬。但若有任何疑問,仍可向我們的高級秘書查詢。”
  “等候你的好消息。”甜甜心情愉快,“星期一見。”
  史柏高一直在外面等候,扶甜甜上車:“你好像很開心?”
  “沒理由不開心。”甜甜輕搖高跟鞋,幾乎得意忘形。
  “他們答應把酒店賣給我們?”
  “你對收購一點常識都沒有。”甜甜盯史柏高一眼,“收購酒店那麼容易嗎?”
  “媽咪早說做生意你比我聰明,經驗又比我多。但,他們未答復你已經這麼開心?”
  “因為我有十足把握,哈!”甜甜可真意氣風發。“希爾敦先生說,如果我們和萬邦出價接近,他會優先讓我們收購,何況,我比萬邦出價多2500萬美元。”
  “你怎知道萬邦出多少?”
  “我……”甜甜指指頭,“憑我的智慧。我一向聰明、有想像力。”
  “你的確很聰明!既然有十足把握,我訂香檳。”
  “多訂幾箱,人人有份。柏高,星期一晚我們請客,好不好?”
  “你說好,我一定不會反對。是大盛事,在我們家開餐舞會?”
  “太招搖吧!就在家裡請客。”
  “也好,等何叔叔回來,我再請媽咪為你開個盛大舞會。”
  “在家請客的事,由你去辦。”
  史柏高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我辦事,你放心。”
  甜甜笑笑,伸個懶腰。
  “很疲倦?”
  “當然,先搞郭氏合約,跟著就搞收購,坐上副總經理職位,根本沒一分鐘停過,特別是收購酒店,唉!”
  “不要再回公司,送你回家睡一天。”
  “沒有這個需要,看我龍精虎猛,年輕呢!哈!真是青春可貴。寫字樓不回去了,倒想玩一天,松弛一下神經。”
  “好呀。”史柏高不用上班就開心,“我們去哪兒玩?”
  “你自己想想嘛!”
  “我怕你不滿意。”
  “去吃墨西哥萊。”
  柏高知道,甜甜並非想吃墨西哥燒雞或辣味蝦,她是喜歡它的風俗,戴上墨西哥草帽,手搖著搖鼓,跟隨樂隊跳舞,甜甜就開心。
  “但跳舞的節目九時後才開始,現在我們去看戲?打球?還是……”
  “你在懶,”甜甜沒有罵他,心情好,“時間多著,全部一起玩……”
  甜甜為了加碼的問題,一連幾天沒停止思考過。
  看了不少檔案,變過不少資料,仍然拿不定主意。
  她想一鳴驚人,她想為公司賺錢,她想教訓何日南,她自然要立功,但畢竟經驗少,心十五十六,也欠缺一點自信心。
  黃玉兒叫她加碼二千萬,她覺得冒險,況且,以她目前的地位,光為公司節省二千萬,已經立大功,令人側目。
  最後,她還是決定加碼三千萬,比劉太太的提議多了一千萬元。
  星期一,可真是個大日子。
  她升任副總經理之後,第二次簽超過一億元的合約。
  酒店更厲害,但是她為公司省錢,也可省掉一億五千多萬港元。
  兩次簽合約的對像又完全不同,希爾敦是個三十多歲的人。
  她特別為今天縫了新衣。
  當然請名家設計。
  橙紅緊貼上衣,腰下的是五層密褶的橙紅膝上裙,外面一件金色皮革裙式及膝大衣,橙紅高跟鞋包金鞋頭。
  她八點半就回公司等候電話。
  “香檳都買齊了。”
  她無心工作,來回踱步,等候電話。和史柏高聊天松弛緊張的神經。
  “連晚上用的,一共買了十二箱,不夠可以再買。”
  “好,多買點。”
  “再買多少?”
  “自己作主,雞毛蒜皮,別煩我。”
  “我先給你煮咖啡?”
  “去去去!啊,順便叫比提進來。”
  比提進來:“李小姐,早。”
  “通知秘書室,十點鐘,誰也不准打電話,我在等電話。”
  “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連總機接線生都會留意。”
  “你還是留點神,別誤我大事,出去。”
  她手心一會冒汗,一會冰冷,金色軟皮手套脫了又套上。
  “甜甜,喝杯咖啡,坐會兒吧。”史柏高為她心痛。
  “收聲。”甜刮擺擺手,“對不起,我還是喝杯熱咖啡。”
  “這才乖。”柏高一點都不氣。
  “十點零五分?”甜甜突然跳起來,“電話為什麼沒響?”
  “我們的鐘比較快一點。”
  “柏高,重要時刻到了,我留在這兒,你到處看看。”
  十時十五分、三十分、四十五分……
  甜甜穿著好到秘書室。
  “一直沒有電話嗎?”
  “有的,但都是別一家機構。”
  “一定是他們妨礙了。柏高,我們走。”
  “李小姐,”波頓太太追上去,“你上哪兒?”
  甜甜沒心情理她,只是加快腳步。
  “李小姐,別忘了你召開的會議……”
  “我一定會趕回來。”
  上車,刮甜叫司機:“快,盡快。”
  “要不要先給他們一個電話?”柏高問。
  “親力親為才夠誠意。”
  車要抵達時,甜甜看見黃玉兒由大廈出來,氣溫十八度竟然穿著豹皮大衣,匆匆上了她的勞斯萊斯,開走了。
  甜甜也無暇去想,這時候,黃玉兒怎會在此出現?
  由於她沒有預約,只好先到接待處:“我有急事要見小希爾敦先生。”
  一會兒,他的高級秘書莊信先生出來,把她迎到會客室。
  希爾敦說過有疑問可找莊信。
  “我沒有收到貴公司的電話,可能敝公司線道繁忙。”
  “我們根本沒有打電話給李小姐。”他面帶笑容,十分有禮貌。
  “但,小希爾敦先生答應十點鐘給我電話,由早上八點半我等到現在。”甜甜頗為委屈。
  “希爾敦先生也說過,如果我們暫時未能合作,就不會致電叨擾。”
  “不可能不合作,希爾敦先生稱贊我們的人事建議書十分完美。”
  “還有價高者得。”
  “出價也是我最高的,我加碼三千萬美元。”
  “就說劉太太吧!她加五千五百萬,比你多了二千五百萬元,那可不是很接近的數目。”
  “劉黃玉兒加五千五百萬美元?不會的。”
  “李小姐,在商言商,我們沒理由賣給比她出價更低的公司。”
  “這個當然,所以,你撒謊,劉黃玉兒只加碼五百萬。”
  “第一,李小姐,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撒謊;第二,劉太太是商界強人,她應知市道,她不會加碼五百萬那麼少,因為她知道我們不會賣。”
  “她根本不想買。”
  “她比李小姐更想得到我們的酒店,我絕對沒有騙你。”
  “黃玉兒,她……”甜甜人一晃,幾乎暈了過去。
  “甜甜。”史柏高忙扶住她,在她耳邊說,“他們不可能撒謊,如果劉太太不想收購酒店,她今天不應該到來。別鬧笑話,我們快走。”
  “不!”甜甜怎會甘心?她實在不服氣,輸得太慘,況且,她也輸不起,“劉太太……”
  “李小姐,對不起,剛才我犯了大錯,不應該為了博取你的信任,而泄漏其他公司的商業秘密,失陪了。”
  “我要見希爾敦先生!”她嘶叫。
  “我無能為力,我自己已是待罪之身,要馬上去補救,等候懲罰。接受事實,請回吧,失陪。”他慌惶而退。
  “莊信先生……”甜甜馬上追出去,但長長的走廊已沒有莊信的影子。
  甜甜手顫五搖,對追上來扶住她的史柏高喘息說:“扶我出去。”
  她一上了車就支持不住,暈倒了。
  史柏高抱住甜刮幾乎也嚇得暈倒,司機遞上藥油,柏高為她手忙腳亂地擦油。甜甜吐一口氣,緩緩醒過來。
  “快送李小姐回家。”柏高很高興。
  “誰說回家的?”甜甜氣仍很弱。
  “你身體不好,要回家休息。從未見你不舒服,我好驚。”
  “送我回寫字樓。”
  “你還回寫字樓干什麼?精神不好,而且簽不到合約……”
  “我沒事的,年輕力壯,閉眼養養神就好,我答應過回去開會。”
  “整個寫字樓都在等候好消息,但你簽不到合同,人家的閒言閒語你會受不住。”
  “都是黃玉兒害的,打電話給她。”
  柏高馬上用汽車電話。
  “怎樣?找到她嗎?”
  “她的秘書說她去了蘇聯,飛機半小時前起飛了。”
  “撒謊!再打,繼續打,我的手袋內有她的私人電話。”
  柏高把電話都打遍了,她把電話搶過去,大聲吼:“她對不起我,沒臉見我,但我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找到她。”
  “你氣成這樣子,”柏高接過電話,又為她撫背,“不要回寫字樓,那些嘴臉會使你受刺激……”
  “既然有成功的喝彩,自然有失敗的奚落。”甜甜倒回椅上,“都怪我白痴,被人利用,害了自己,害了公司。”
  “我媽咪很有辦法,等她解決了這件事,平息了才回去。”
  “這一次她幫不了,我犯的錯太大。就算她幫得了,我也不能接受,我不是做花瓶的料。”
  “你精神支持得住嗎?”
  “你看我吧。”
  回寫字樓,她果然抖起精神,表面仍很風光,但不知道是否心裡有鬼,她總覺得連保安員也向她翹嘴。
  她咽一下,昂首直上,比提候著:“李小姐。”
  “等一會我叫你,通知波頓太太准時開會。”
  她打開寫字樓的門,扔下手袋,脫掉手套,回轉身,駭然看見何日南坐在梳化裡:“總經理,你不是在比利時嗎?”
  “如果你安分守己我應該是……”剛巧柏高已跟進來,“柏高,你先去辦事,我想和甜甜談一會兒。”
  “何叔叔,你不要怪甜甜,並不是她的錯,她是被人害的。”
  “你出去吧。”何日南半推半哄,把柏高送出門外。
  “我一早說過,她是老狐狸,她利用你幼稚無知,兜搭你,和你稱姐道妹,再甜言蜜語奉承你,你一飄飄然,馬上把全盤秘密奉上,讓她打贏一場有把握的仗。”
  “是的,是我有眼無珠受人利用。我蠢,無腦沒有分析能力,否則高達不會失敗在萬邦手裡,是我跳落黃玉兒的陷困。”
  “你看過資料,知道酒店對我們多麼重要?”
  “我知道,我們的酒店生意極好,人客特多,多至供不應求,因此而帶旺了ABC酒店,我們是等著收購ABC擴展……”
  “ABC的經營手法是平實、公道,但萬邦則不同,霸道而急功,如果酒店落在他們手裡,他們一定會盡力壓迫,趕盡殺絕,最後連我們的酒店亦會被他們收購去,我們雙重損失。”
  “唉!”甜甜滾出的眼淚吞回肚去。
  “世途艱險,商場鬥爭你死我活,誰都是踐踏人家的頭爬升,你連這些都不懂,其實,你有什麼資格做副總經理?”
  “是的。”甜甜心服口服地點頭,“我根本沒有資格。”
  “你辦事不守紀律,不按照常規,我叫你每天向我起碼報告一次,你竟瞞著我和萬邦的人來往。你為了逞英雄、立功,不惜向萬邦出賣公司的高度秘密,害公司損失。”
  “我承認犯了嚴重錯誤,我馬上打電話去商業犯罪調查科自首。”
  “慢著,”何日南按住她的手,“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挽救了公司。”
  “什麼?總經理……”
  何日坐在椅上,拿雪茄出來,甜甜忙為他打火。他吸口煙,慢條斯理,甜甜可急昏了,無奈,因為她已一敗塗地。
  “黃玉兒既然找上你,而聽你報告的語氣,完全不察覺她的陰謀,我只好派專業人士來調查和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你們秘密見面……我都知道。我收集了證據,就去找老希爾敦先生,他也很看不起黃玉兒的為人,說好公平競爭,她竟利用你幼稚的弱點,用卑鄙手段,他答應讓我在黃玉兒出價後加碼。總之,酒店一定賣給我,他並下令兩個兒子守秘密。
  “總經理,酒店原來是你買下,怪不得黃玉兒要逃去莫斯科。”甜甜興奮得心跳加速,“總經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為我救了公司。”
  “你先別開心,因為你的過失,令公司失去一千五百萬元。”
  “怎會?”
  “為什麼不會?黃玉兒在你那兒得到情報,加碼五千五百萬元,我答應過老希爾敦先生,會再加一千萬。本來加五千萬可以買到,結果要六千五百萬元,令公司損失一千五百萬,就等於超過一億港元。”
  “我沒有能力還一億港元,怎麼辦?”
  “我也不明白史夫人為何要你負責收購酒店,引致公司損失?你根本無腦、無德無能……甜甜,你不能老靠未來家姑支持,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實力,人只能靠自己……我不想多說,你自己好好地考慮……”
  何日南出去後,甜甜把自己鎖在辦公室,史柏高打門,她都不理。
  兩小時後,她向何日南遞辭職信。
  “辭職?”河日南搖一下頭,“剛才,我說話語氣太重。我這個人火性子,發起脾氣來會胡言亂語。”
  “你說得不錯,我實在無用。”
  “我說聲對不起,不要生氣了,辭職信拿回去。”
  “其實,我回來時已經決定辭職,與總經理的教訓無關。人做錯事,一定要承擔後果。”甜甜垂下頭,“剛才我也查過了,原來郭老板和總經理是好朋友,想必郭老板肯見我,也是總經理預先安排,我這副總經理做過些什麼?”
  “老郭脾氣怪,我是……他也稱贊你年輕有為。”
  “總經理,請接受我的辭職。”
  “你不是不聰明,不是沒有才干。根本有天分,只是,超人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如果按部就班,對公司和你都大有好處。你做高級經理,必定勝任愉快,遲幾年再升副總經理。”
  “人升上天會飄飄然,由天上掉下來,會傷得很重。我今天厚著臉皮回公司,是准備忍一天。我很在乎人家的閒言閒語,別說幾年,幾天都忍不住。”
  “那你繼續做副總經理。”
  “我沒有條件擔當要職,也不想跌下去繼續做高級經理。我要辭職,我明天就不上班。”
  “甜甜,別孩子脾氣。你辭職要三個月前通知,你看看你簽的副總經理合約,說明不可還錢補償。你心情不好就請假,你喜歡休息多久便多久,心情好了我們再討論,好不好?”
  “由你怎樣處理。總經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栽培、教導和指點,”甜甜向他鞠躬,“更感謝你挽救了公司。這一次教訓,是我一生最大的收獲。”
  甜甜把自己封閉整整一個星期。
  史夫人親自來過,把何日南罵得一錢不值,她願意代甜甜償還一億一千多萬給公司,仍堅持聘請她做副總經理:“只要你喜歡,把何日南調去澳洲分公司。”
  甜甜婉拒,要求休息。
  事業上的失敗固然令她傷心,使她欲哭無淚的是被“好朋友”出賣,那份絕望與痛心,永遠不能彌補。
  這天,汪安莉來看她,甜甜好開心,朋友總是舊的好。
  經得起時間考驗。
  劉黃玉兒事件之後,她怎可能對陌生人沒有戒心?
  “立德托我問起你,希望你不要因為小小挫折而氣餒,就當作是買了一個教訓。”
  “連他都知道?唉!”
  “傳聞嘛!”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裡。看來我真要打道回老家。”
  “為什麼?回美國?”
  “香港的大機構還肯請我這種人嗎?商業間諜,出賣老板。”
  “放心,史柏高會為你安排,他對你很好。”
  “非常非常好,聽話又乖,千依白順,痴心一片,但是……”
  “不怕,事業失敗,愛情大勝。好,從此不提傷心事。”
  汪安莉拍一下手掌,“我很久沒看電影,陪我去看場戲。”
  “好極,我是無業游民,時間特多,這就走。”
  近來甜甜總是玩玩、跳跳。
  和史柏高打球、吃飯、跳舞、唱卡拉OK。
  也會和汪安莉逛街、購物,說女兒家悄悄話,和從前一樣。
  甜甜不上班,柏高也不肯上班,於是常黏住甜甜。
  接觸多了,矛盾竟然增多。
  沒有日久生倩,令甜甜十分意外。
  她曾想:他對自己真是一心一意,趁空閒培養感情。
  從前盲婚啞嫁的夫妻,婚後也可以培養出感情來。
  不寄情於事業,當然希望愛情有發展。
  她是放開懷抱,准備接受史柏高的。
  況且,柏高最近老纏著要和她舉行婚禮。
  “結婚?我們了解還不夠深。”
  “夠了!否則,你怎會和我訂婚?”
  “訂婚和結婚是不相同的,我們仍未達到結婚的感情。”
  “婚後再繼續培養,感情是隨時日增長的。至於我,我已經很愛你,對你有足夠的了解,而且感情早已達到非卿不娶、以你為妻的階段。甜甜,我真的愛你。”
  他擁抱甜甜,吻甜甜,甜甜習慣性的沒有抗拒,仿佛是例行公事。
  今天柏高特別熱烈,擁緊甜甜不放,吻過嘴唇又吻脖子。
  甜甜索性閉上眼睛,並非享受,是放任他一下,看看是否可以接受。
  因為她也奇怪,自己對柏高的愛撫毫無感覺,甚至覺得他很煩。
  其實,柏高也很英俊,他們訂婚前,一直都有名門淑女追求他。
  她想著,突覺胸口涼涼的,她睜開眼一看,原來柏高在解開她的鈕扣。
  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嚇了一跳,叫了起來:
  “不要,你不能……”
  “甜甜,我愛你。”他全身發燙,“我需要你。”
  “你不能這樣做,放手。”甜甜推他,打他的手,
  “你冷靜一下,別胡來。”
  柏高欲罷不能,抱得甜甜更緊,死纏不休,氣喘如牛。
  甜甜好驚,她做夢也想不到柏高會這樣。
  他向來都聽話,一叫停,便像按鈕一樣,立刻停住,但現在,推都推不動他。
  他好像聾了,或者已經失去理智,像蠻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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