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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野薰】六月一日同居【全書完】



    同居這回事   淺野薰

    現在男女同居已不再是新聞,大學生校外租房同居也不是什新鮮事,反正社會風氣越來越開放了嘛,大家都不會像以前那樣大驚小怪了,然而,對「同居」卻仍是褒貶不一,有人對同居持肯定態度,有人則不贊成同居。

    什麼是同居呢?

    同居的定義是什麼?有時候很難準確的下一個定義耶,例如說人們生活在一起,並沒有發生性關係,那是不是算同居?

    有些男女偶爾會每星期同住一、兩個晚上,並有親密關係,那算不算是同居?

    在詞典上是這樣解釋的:1.同在一處居住,2.指夫妻共同生活。

    研究傳統婚姻的專家對「同居」的定義:1.為了一定時期的快樂的行為,2.試婚;3.不履行法律的形式的事實婚姻。

    在我的定義而言,同居是一對沒結婚、有穩定愛情的男女,固定住在一起,有親密關係,在經濟上互相支助,雖然決定不要有孩子,卻很可能意外懷孕;所以得到以下的公式——愛情+性+錢+意外懷孕=同居。

    那麼,同居好或不好呢?

    這個嘛,更加難以定義了,全依個人的看法及對同居的態度。

    有人反對同居,是因為他們認為……反正不同居,就不會發生什麼問題,咱們就先別討論了。

    那麼,如果你同意同居,是為什麼同意呢?

    有人對同居持肯定態度,是因為他們認為:同居是結婚的「前哨站」,是為婚姻找尋出更自由的出路,是婚姻的「試金石」,這是所謂的試婚。

    試婚是否能讓你順利進入婚姻?讓他為你戴上TIFFANY,那真的……真的很難保證,對女人而言,同居試婚就是要步上紅地氈的前奏,對往後充滿了期待,但對男人而言,既然是試婚,當然試了不滿意就不要了,好比去試鞋子,不見得每試一雙就買一雙。

    根據美國一項對兩千一百五十個男人的研究報告顯示,曾與女人同居的男人之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後來有和那個同居的女人結婚,也就是說,三分之二的同居關係並沒有走向婚姻。

    有人對同居持肯定態度,是因為他們認為:結婚證書也不會給人帶來安全感,兩個人有緣分就在一起,沒有緣分了,兩人也就分手了;有人害怕生活陷入一種既定的模式,買菜、做飯、睡覺、做家事、帶孩子,同居比較沒有這種責任和負擔;或者兩人都決定不要有孩子,結婚不結婚就沒啥差別,到了需要分手時,彼此都不虧欠對方,也不需承擔法律上的責任,害怕擔責任、不用負責任,這是所謂恐婚症患者以同居作為「避風港」。

    試想想,同居真的是「避風港」嗎?其實常常在社會新聞上看到女人被同居男友施暴,有些人連命都沒了。

    有人對同居持肯定態度,是因為他們認為:已婚者羨慕單身的自由,而單身則嚮往結婚的安定,於是就有人想出一種折衷作法,兩人像結婚的人住在一起,共享性伴侶與生活的樂趣,但不結婚。

    不管是什麼理由、什麼原因而同居,其實同居和婚姻一樣,都要經過審慎的思考,否則,歡享同居的好處之後,可能跟著後患無窮,例如萬一意外懷孕,就像書中的蔚曉米那樣,如果不是有父母在經濟上的支持,那會有多慘?

    畢竟同居是和另一個人固定、長期的共同生活,需要付出感情、精神與時間,還有連帶影響你的快樂指數,因此與同居伴侶真心相伴,生活上互相照顧,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對自己的愛情負責,學習怎麼傾聽、怎麼付出,怎麼相知相借,在生活相處中獲得純粹的快樂,那樣才有資格同居。

    看起來簡單瀟灑,有時可能也會變成很複雜的同居,並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就像婚姻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一樣,咦,怎麼越說越嚴肅了呢?總而言之,同居這回事啊……願天下有情人同居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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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不要啊!求求你,爸——」少女緊緊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生怕被眼前中年男人搶走似的。

    因為她在父親那雙憤怒的眼裡,見到自私刻薄的光芒,唇角冷酷的下垂,下頷微微顫抖,在這一瞬間,少女知道父親有多麼的堅決。

    「我是為你好,當初叫你拿掉你不肯,現在留著這孽種只會誤你一輩子,我不想因為你的愚蠢而再次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

    「孩子已經沒有爸爸,不能再失去媽媽,我自己做的錯事就該由自己來承擔,我會負責一切。」當初對方狠心的在她懷孕後拋棄她,那麼他一定是不想要孩子,她被愛情沖昏頭已經夠慘了,不想再讓無辜的孩子受罪。

    「不行!你姓蔚,是蔚家的女兒,絕不能讓人知道你未婚生子,而且對方還是不值一文的無賴,真是丟盡蔚家的臉!」

    蔚家可不是一般家庭,從曾祖父那一代就是名聲顯赫的大官,祖父是富甲一方的仕紳,到了蔚伯元這一代也是赫赫有名的豪門世家,台灣前十大企業都有蔚家的股份。

    儘管蔚家平日行事低調,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偏偏不爭氣的女兒被覬覦蔚家財產的男人欺騙,以為娶了富家女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不料,蔚伯元一眼便看穿,立刻將女兒逐出家門,過了一段日子,那男人見沒好處可撈便消失無蹤。

    結果女兒挺著五個月的肚子回家,令愛面子的蔚伯元顏面盡失,如今哪能允許來歷不明的孩子留在蔚家,堅持要將他送走。

    「爸,求求你……他是我的骨肉,也是你的孫子……」

    「呸!我才沒有這種孫子,他是蔚家的恥辱,只會讓我蒙羞,說什麼我都不要再見到他。」蔚伯元無法忍受被女兒傷透了心,因憤恨而五官扭曲變形,不知不覺中說出寡義無情的話語。

    「爸,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你就當作好心收養一個可憐的孤兒。」她一向是柔弱心軟的人,雖然恨孩子的父親卻無法增厭懷胎十月的骨肉。

    「住嘴——你永遠都學不乖!」一向疼愛她的父親,在這段時間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面目猙獰的伸手要搶她手中的襁褓,「把孽種給我!」

    少女瞠大眼喘息,雙手仍牢牢的抱著孩子,絕望的說:「好……我……我就死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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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天六月一日,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炎炎夏日。

    剛過午後,氣溫飆高到熱死人,路上行人的衣服越穿越薄,只見一輛中型貨車在小巷口前停住。

    靳剛從車尾跳下來對貨車司機說:「請等一下,我去確定是不是那幢房子。」

    於是,他走向那幢外牆爬滿了長春籐的老舊小平房,他發現紅色木門是半敞的,便順手推開進去。

    「有人在嗎?」屋前是個小院子,靳剛跨步過去想敲門,才走了兩步腳下好像被什麼卡住了。

    他低頭一看。哦,原來有個小小孩巴住他的褲腳,仰頭睜大雙眼,好奇的亂扯一通。

    不過,那小小孩一臉髒兮兮,下半身的尿布鬆掉,露出小屁股……唔,是個小男生,不過嫌瘦了點,不像一般嬰孩胖嘟嘟的模樣。

    「巴拔巴……巴、巴拔……」

    這孩子多大了?左手抓著他的褲管,搖搖晃晃的站著,右手塞進自己嘴裡,還不忘扯開笑容,拌著口水「咿咿呀呀」的怪叫。

    靳剛蹲下想拉開扯住褲管的小手,那孩子又使勁的叫——

    「巴拔!巴拔……」

    這次,他聽清楚了,小小孩叫他「巴拔」?爸爸?!

    咦?不會吧!他有孩子?

    怎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要不是四下無人,小孩又咿呀學語,他還真以為有人惡意栽贓呢!

    「小鬼,我不是你巴拔,不要亂叫。」靳剛瞪著他略示警告。

    不料,小小孩兩手變本加厲纏住他的小腿,又扯著笑容,拌著口水叫道:「巴拔……」

    聞聲,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在陽光燦燦下出現三條黑線。

    「不要叫我巴拔,我不是你的巴拔!」靳剛啼笑皆非。他生平最怕小孩子了,怎麼可能做人家巴拔。

    說完,他故意露出凶狠目光,企圖甩掉仍巴住他的小手。

    「我是壞人,很——可怕喔!」

    可小小孩哪見識過什麼凶狠的目光,雙手還是照樣纏住不放。

    靳剛自認像他這麼高大壯碩的人,就像一座山一樣,而且他現在看起來很凶的樣子,應該會讓人完全不敢靠近吧。

    「巴拔!巴拔!」

    這孩子是怎樣?是叫上了癮,越叫越順口,越叫越篤定,好像他真的是他爸爸咧!三條黑線瞬間增加到五條。

    然而,他總不能真的一腳踹開他,只好恐嚇道:「我警告你,我非常沒耐心沒愛心,你再叫我巴拔我會發火,我會——」

    「巴拔!」

    「……」

    還叫巴拔?!如果面對大人,他大可把對方臭罵一頓,再不然,大家擺開架式打個你死我活也行,可如今他面對的是個天真無知的嬰孩,根本無從計較起。

    再說,這小小孩認定他了,眼睛發亮的看著眼前幾乎是自己身高的十幾倍、體重是自己N倍以上的大人,一臉天真。

    無可奈何,靳剛投降了。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生怕自己的大手會把軟軟嫩嫩的小身軀捏碎了,然後走過去敲門。

    ****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床上的蔚曉米翻了個身,拿了個枕頭搗住腦袋。

    砰砰砰砰砰砰!

    吵死人了,她只好起身,昏昏沉沉的去開門,抬眼望了一下。一個老外?

    「請問……」

    曉米打了個呵欠,「不用問,我不信教!」

    砰!關門,她確定不認識他,飛快的縮了回去睡覺。

    「喂!」聲音從門外傳來,「這是不是你們家的小孩?」

    啊——曉米從昏睡中乍然清醒。

    剛剛她看到什麼?

    一個會說中文的老外?!老外……

    他他他……手上好像還抱著小孩——她的兒子小陽!還有,通常傳教的老外除了會說中文,一律都穿白衣黑褲,但剛才那個不是這種打扮的,那他是誰?小陽不是和她一起睡午覺,怎會落在他手上?

    唰!

    大門重開,曉米瞪著門外的靳剛,還有他手上的小陽,也不管他是誰,為了壯膽於是大聲喝道:「你幹麼抓他?我告訴你,我們很窮很窮的,沒錢給你。」

    由於他高瘦結實的身軀只穿了件合身T恤,刷白牛仔褲包覆著修長的腿,結實肌肉展現著絕佳的視覺力量,但他神情冷酷,目光內斂深沉,嗚……不要用眼神殺人啦!

    一時間她有些嚇壞了。前陣子一貧如洗的家裡才遭小偷,因為當時她也是在午休,差點慘遭狼吻,幸好鄰居幫忙才趕走小偷。

    靳剛從再度開門見到她,她就是瞪著眼撫著胸口,一副狠狠被嚇傻的模樣,彷彿他是天生壞人臉。

    沒好氣的想,他看起來真的像是綁匪?很抱歉,他不是好不好?只不過臉型長得硬朗些,表情天生酷一點,這不是他的錯,他也無法改變。

    「抱歉,我沒有惡意。」靳剛先釋出善意,嗓音聽起來好低沉。

    聽見他的中文說得很溜,曉米不禁仔細打量他,發現他其實是混血兒,深棕色頭髮、棕色眼眸,像基努李維那種型,乍看像洋人,仔細看又像東方人,而且一臉的酷樣,就是那種天生不太會笑的人。

    「這孩子是在院子……撿到的,應該是你們家的吧?他跑出來玩都沒人知道,未免太危險了。」他把小陽遞給她,頗不以為然的蹙起濃眉。

    「喔,一定是他趁我睡午覺,自己從側門跑出去玩,最近他在學走路。小陽,來抱抱。」接過小陽,她心裡暗責自己的大意,睡沉了,連孩子跑出去都不知道。

    小陽立刻伸出小手,朝她傾去,「媽麻……」

    靳剛有些詫異。眼前這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年輕女孩是小小孩的媽?

    不,怎麼可能?一定是小小孩亂叫,就像亂叫他巴拔一樣,況且她一點也不像已婚婦人,全身仍充滿青春少女與生俱來的純真和稚嫩;她素淨著一張臉,還綁著蓬鬆辮子,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這副學生模樣的打扮,應該還是在校生,不然就是剛畢業的。

    「他媽媽呢?」靳剛斂起冷峻的目光,卻忍不住皺眉問。

    「就是我啊!不像啊?」曉米不以為然的瞪他。

    還真的是!

    靳剛的眉心更皺了,「他爸爸呢?」其實他很想問她目前滿不滿十八歲?

    「不知道!」她表情冷淡,眼神倔強的回道。

    呵——他懂了,她是未婚生子,不過,未免也太荒唐!無知!可憐……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

    他站在門口看她,那雙清澈、冷峻,像深潭般幽邃的瞳眸,彷彿被投下什麼東西蕩起一抹漣漪。

    曉米把小陽放進螃蟹車裡,轉身想關門,發現靳剛還站在門口,一手擱在門扉上,沒打算離開。

    「謝謝,你請回。」她瞄他一眼,擺明要關門不跟他囉唆了。

    靳剛再次用力擋住門扉不動如山,不讓她關門,作風很強悍。

    曉米面露厭煩之色,伸手朝身邊一摸,猛地一聲不吭的重重將背袋甩向他。

    「滾開!」

    隨即她又抓了一迭書報砸他,讓他後退好幾步。

    他用手臂格開攻擊物,氣勢洶洶向前一衝,及時又擋住門扉,問道:「這裡是四十五巷八弄六十一號?」

    「是又怎樣?你……」這人究竟想幹麼?

    「那就對了,這是我的房子。」靳剛宣佈道。

    「什麼?」這怎麼可能?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他更確切的說:「我叫靳剛,是這裡的屋主。」

    「胡說!我在這裡住了一年又三個月,屋主明明是沈老太太,我每個月都有交房租,你少來招搖撞騙,我最討厭人家騙我了。」她的眉頭皺起。

    靳剛從容不迫回道:「沒錯,前任屋主是沈老太太,也是我的阿姨,不過,三個月前她過世了,因為她沒有子女,所以把房子過戶給我了,我是新任屋主。」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呿!」想誆她?沒那麼容易。

    曉米正想打發他走,外頭有人粗聲大喊道——

    「喂!先生,東西要不要搬進來啊?我還有下一攤要搬。」

    原來是那貨車司機久等不到靳剛,自己找來了,還把貨車開進巷子裡。

    他回頭吩咐道:「把東西搬進院子。」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憑什麼搬進來?喂,再不走,我要報警了!」眼見貨車司機開始搬東西,曉米慌了。

    「小姐,我是有憑有據的。」靳剛從一堆物品中,拿出一迭文件,說道:「這些是房契和地契,我阿姨兩年前就移居加拿大,所以委託房屋中介把房子租給你,而你每個月按時把房租匯入她指定的帳戶,對不對?」

    「呃,對……」全都對了,曉米的確沒見過房東沈老太太,打從開始她只跟房屋中介接洽,然後每個月按時匯房租,一直相安無事。

    現在突然殺出新屋主,還搬東西進來,是什麼意思?曉米翻閱那些文件,確實無誤,上面還有他的名字。

    「我要看你的身份證。」

    靳剛遞了一本護照給她。

    曉米仔細看了之後,問道:「你是加拿大人?」

    「我爸爸是加拿大人,媽媽是台灣人,她現在住台中老家。」他回道。

    「那你現在想怎樣?」她開始猜測他的來意,頭也開始痛了。

    靳剛看她一眼,「你沒收到我的通知函?」

    「什麼通知函?」

    「兩個月前我從加拿大寄來的通知函,內容是告知你,我的房子不租了,要收回來自己住。」

    曉米努力的想,想啊想……想不起來,會不會弄丟了?!

    靳剛看她的表情,猜測道:「你……沒看?」

    有沒有看都不重要了,她只擔心他會不會堅持要她搬走。

    「你現在要我臨時搬去哪兒?」說真的,她還捨不得搬咧!這幢房子舊是舊了點,但房租便宜,才六千元,以她的經濟能力勉強還能負擔,如今要她再去哪兒找這麼便宜的房子?

    「小姐,我也是剛從國外回來,你叫我住哪兒?」他後面跟著一車行李,要住飯店也不可能。

    她建議說:「你可以去你媽那兒住,這兒繼續收房租。」

    「不,我媽住在台中,我要在台北上班。」他說得合情合理。

    她質疑的問:「沒那麼巧吧?」

    「不信,你自己看!這是我上班的公司,你可以打聽、甚至調查我是不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他掏了張名片給她看。

    上面印了幾行字——

    賽鐵資訊科技集團

    網路安全總監靳剛

    她放下名片,祈求的說:「不如你去住朋友家。」

    「不,為什麼你不住朋友家?」他雙眸凝視她,反問。

    「你單身一人好解決嘛,我還有一個小嬰兒,流落街頭很慘耶!」她企圖激發他的同情心。

    「不。」他冷靜剛毅的表情波瀾不興。

    「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曉米蹙眉又咬唇,下一秒就要掉淚了。

    「不。」他絲毫沒有因為她一副令人心疼的模樣而放軟語氣。

    「你不怕遭天譴嗎?」她改而忿忿的威嚇。

    「不。」他眼底像在說:天譴?這也未免太誇張了!

    「你到底有沒有惻隱之心啊?就只會說『不』,呿!」

    「不!」他還是這個字,那沉潛深冷的氣勢透露出毫無轉圜的餘地。

    「我不管,隨便你啦!反正我沒地方搬,也不會搬的!」她固執又好強的仰起尖下巴。管他什麼氣勢,她說不搬就不搬!

    靳剛覺得自己真是有理講不清。

    這時,司機把東西全卸下來,「先生,東西要不要搬進屋裡?」

    「這樣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會搬。」他付了搬運費,打發司機離去,繼續和擋在門口的曉米理論。

    「這樣好了,我們打個商量,裡面還有空房間吧?不如……」

    話還沒說完,曉米雙眼一亮,指著他說道:「一人住一半!」

    靳剛濃眉一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只好這樣了。」

    「你不介意就好,我的名聲可不太好。」她扯出一抹無奈又自嘲的笑容。

    「哦?!」他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這裡是老社區,鄰居大都是婆婆媽媽,我未婚生子難免遭人議論,你不怕就住下來。」左鄰右舍異樣的眼光,她可以漠視,不過,得先提醒他一下。

    「我不是那些婆婆媽媽,你大可放心。」他倒是很直接的回道。

    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曉米不自覺有些感動,但心裡警鈴大作,提醒自己不要輕易被感動,突然她想起來一事說:「呃,對了,既然一人住一半,我現在只付一半租金。」

    反正他有地方住又還有錢收,加加減減,大家都有便宜占的啦!她打著如意算盤暗忖。

    「好。」這次,他竟然很大方的一口答應。

    「真的?耶!」經濟拮据的她喜不自勝,還加上歡呼,拉著他的手直搖,「為了保障起見,租約要重簽喔!」

    為了三千元台幣,就叫她欣喜若狂?

    「沒問題,那麼……」靳剛不著痕跡的抽回手,指指裡面,「現在我可以搬東西進去了嗎?」

    「好啊!請——」曉米做了個邀請手勢。

    靳剛才踏進屋,臉色為之一凜,因為他被屋裡的凌亂嚇了一大跳。他要把他的東西擺哪裡?

    這個女人……喔!這個女人,她懂不懂什麼叫整齊清潔啊?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人住的房子,還不如稱之為「垃圾場」比較貼切。

    隨意亂擺的書報、雜誌、廣告紙、奶瓶、紙尿布、衛生紙、礦泉水瓶子散落一地,更別提扔在角落的衣服,這裡一件、那裡一件,叫人分不清哪些是髒的還是洗好的,總之看起來亂七八糟,幾乎整個房子被掩埋,快看不到地面了。

    而角落旁那個小小身影……靳剛低頭將視線定在他臉上,發現他累得「站」在螃蟹車裡睡著了。難怪一直不見他吵鬧,實在懷疑這樣的環境,這對母子怎麼受得了?

    「該不會是你把房子搞成這樣的吧?」看她模樣秀外慧中、溫柔嫻雅,原來是假的!她肯定不會理家,家裡亂七八糟;也不會帶小孩,小孩髒兮兮的,像個小乞丐。她實在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呃……」她尷尬的笑笑,聳聳肩說:「沒法子,前陣子我為了應付畢業考,都快累死了,哪有空收拾,你將就一下啦!」

    別真以為她邋遢慣了,其實她所有的時間全貢獻給工作,累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但賺錢要緊,久而久之,家裡便沒人收拾而凌亂不堪了。

    原先靳剛是覺得她像個學生,可是當知道她是未婚媽媽之後,已覺得詫異,現在又聽她說自己是畢業生,又讓他再度感到驚訝。

    「是呀,你不信啊?我是學美術設計的……哎呀!我不跟說了。」她看看手上的表,匆匆抱起睡著的小陽,拎了個包包要出門。

    「你要出去?」靳剛跟在她身後問。

    「送小陽去保母家,我還得去上班……」她猛地回身,問道:「你有沒有五百元?借一下!」

    聽她借得那麼順口,靳剛反倒楞了一下。兩人認識才多久,已經到了可以借錢的程度嗎?還是她早就跟人借錢借習慣了?

    不過,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儘管心裡有些疑惑,還是掏出皮夾,拿了一千元放在她手裡。

    「謝啦,你自己看著辦——」說完最後那句,她人已飛奔出院子,一溜煙不見蹤影。

    壯觀的「垃圾場」裡剩下靳剛一人。雖然這幾年他全世界到處跑,但他是有計劃、有時間、有行程的,例如他計劃二十五歲修畢電訊工程博士學位,利用五年時間在十個以上國家遊走工作,所以他的人生充滿了可預期的事情,而如今他卻遇到這個毫無章法可言的小女人,瞧這環境,她的生活肯定是一團亂。

    對於向來講究紀律、條理的他而言,是無法接受一團亂的環境的,於是,他認命的挽起袖子準備收拾。

    過了片刻。他投降!

    然後撥通手機,說道:「李執忠,我是靳剛,替我找兩個家務助理和裝修工人到我家來……對,馬上就要。」

    放下手機,靳剛單手揉著太陽穴,不知在沉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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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呵

    走錯地方!一定是累昏頭了。

    月色下,曉米抱著小陽踏出屋外,站在院子裡看了看,發現這院子多麼整齊乾淨,和自家堆滿雜物、廢棄物的院子不一樣。剛才瞥見屋裡的佈置,裡面有電視、音響、沙發……這些她家根本就沒有,鐵定走錯地方了。

    趁屋主還沒發現,她趕緊退出來,可是左顧右盼……定眼看了看門口的門牌號碼,明明寫著六十一號嘛。

    握住手中的鑰匙,再想想。沒錯呀!她確實是用家裡的鑰匙開門,門可以開就表示沒走錯了。

    於是,曉米重新進入屋內。

    哇!屋裡除了電視、音響、沙發之外,還有新的餐桌椅,廚房有冰箱、飲水機、各式小家電一應俱全,就像變魔術似的,連光禿禿的窗戶也裝上厚厚的窗簾,所有散落一地的東西消失無蹤。

    更詭異的是,殘舊的牆面煥然一新,全都貼上米色壁紙,天花板上的吊扇還轉呀轉的,不禁讓人懷疑是否走錯時空。

    這是怎麼回事?

    打從下午兩點,她送小陽去保母家,然後去麥當勞上班,晚上再到超商上班,直到現在凌晨兩點,前後差十二個小時,家裡就全變了樣。

    曉米喃喃自語,「見鬼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吸一口氣,推開自己的房門,瞬間像被點了穴道般張口結舌。這是她的房間嗎?壁紙和窗簾煥然一新,床換新的、燈換新的、衣櫥換新的。

    誰在十二個小時內,把整個房子汰舊換新?

    「靳剛——」曉米大聲嘶喊,懷裡的小陽嚇醒了,頓時哇哇大哭。

    「什麼事這麼吵?」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另一房間出來,瞪著她問,似乎不太高興被打斷了睡眠。

    她急忙邊安撫小陽邊問:「這裡怎麼全變了樣?」

    「今天下午我叫人來裝修過房子,當然不一樣。」

    「可是,為什麼要裝修?」

    他理所當然的回道:「我覺得房子太破舊了,當然要裝修一下,住起來比較舒服,我是屋主,不是嗎?」

    呃?!曉米一怔,覺得也對。不過……

    「連我的睡房也一起裝修?」這未免太便宜她了。

    「既然要裝修房子,當然是整個房子都要修好,總不能獨獨不修你那間睡房,那不是很奇怪,何況我是屋主,房子修好一點又不會吃虧。」

    嗯,也算合情合理。

    「對了,明天還要整修浴室和廚房,大概需要兩個工作天。」他主動說完便回房去。

    「哦……」曉米覺得哪兒不對勁,又說不出來。不過修好房子住得舒服些,她是沒意見啦!

    ****

    翌日早晨,嬰兒哭聲掀起一日的序幕。

    接著,曉米手忙腳亂的從房裡出來,一手抱小陽,一手拿皮包,嘴裡還咬著一封信。

    走了兩步,她放下小陽,摸摸他的頭說:「媽咪忘了拿東西,你乖乖的等一下喔!」

    過了一會兒,曉米折返出來時,發現小陽巴著一雙長腿爬上去,順著他伸出的嫩嫩小手,她發現餐桌上滿是香噴噴的早餐。飯團、豆漿、小籠包、清粥小菜……連蚵仔麵線都有。

    很顯然小陽是被美食誘惑的,他想吃,其實,她也好想吃。可憐哪,她已有一年多窮到沒見過這麼豐盛的早餐了,想到就洩氣。

    這時,小陽巴著靳剛,伸出小手臂叫,「抱抱,阿哩不基……濛濛!」

    靳剛瞪視著他,顯然不懂他說什麼嬰兒話。

    小陽兩隻小手揪緊他的褲管,小腿拚命抬高往上攀,還不忘喃喃說:「姿押八搭呀……抱抱,濛濛!」

    還是一堆沒人聽得懂的嬰兒話,靳剛順手將小陽抱在大腿上,小陽竟然趁勢往他臉上親親,然後伸手要抓桌上的食物。

    「他這麼小可以吃嗎?」他拉開小陽轉頭問曉米,卻呆住了。

    這小女人穿了件白T恤和牛仔裙,哪像是小孩的媽,不說還以為她仍然是個清純學生哩!

    「哇,你的早餐好香啊!」她毫不客氣的走到他面前,用力的暗示著,「我家小陽真的很愛吃,而且什麼都吃,反正大人吃什麼,一定要分他幾口,不然他會一直抓你、親你、打你,直到你餵他為止。」

    與其出去外面找吃的,不如討現成的更快。

    但是,他的安靜讓曉米誤以為他不願意。不會吧?這麼多吃的,分一點給她會怎樣?

    啪!啪!啪!

    一隻小手果真往靳剛臉上打去,他急忙回過神來。

    只聽見曉米她說:「我接到通知書,要趕著去應徵工作,大概來不及去買早餐了。」

    接著,她還故意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聲音輕柔得近乎虛軟,企圖打動他那不知有沒有的善良之心,分一些吃的給她。

    靳剛望著她若有所思,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不行嗎……我快餓死了。」都這麼說了,希望他別太殘忍才好!她把小陽抱回放在嬰兒椅上。

    他總算有些反應了,「既然你還沒吃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賓果!就等這一句,當然要嘍!否則她豈不是白問了嗎?

    她邊坐邊甜甜的笑道:「這會不會大打擾你了?」

    通常這種問法,當然是要讓對方不好意思承認被打擾了,接著順理成章的讓她想不打擾都不行。

    看吧!他果然以標準答案回道:「不會,請坐。」

    美食當前,她不想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當然早就乖乖坐好,一邊吃小籠包一邊沾佐料一邊喝豆漿,還要一邊喂小陽吃粥,忙得要命就是了。

    瞧,這對母子吃得多拚命多認真啊!

    然而,吃著吃著……曉米又開始覺得不對勁,她露出一臉好疑惑、好迷惘的表情,停下忙碌的雙手看著靳剛,問道:「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一下子買這麼多早餐?」

    該不是見到這家孤兒寡母挺可憐的,他當做善事……不不不!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壞人,但也絕不是心軟的溫情主義者。

    只見靳剛不疾不徐的回她,「我剛回台灣,太想念這裡的小吃,看到什麼都想吃,所以就不知不覺的多買了,其實根本吃不完。」

    呵,原來如此!

    她放心的低頭猛吃,沒注意到此刻,他硬朗的容顏上帶著一抹溫和表情。

    想起昨天他整理好家裡之後才發現,一般女孩子多少都有吃零食的習慣,而且還有個小小孩,也該有些存糧才是,但家裡除了剩下的小半罐奶粉,什麼都沒有,這只有一種可能——她買不起。

    曉米舀了一口粥示意小陽張口,「來,小肉球,啊——」

    小肉球?!

    「這是他的綽號嗎?」靳剛瞪著小陽。怎麼看他都是瘦巴巴的,身上沒幾兩肉,哪一點像「小肉球」?

    「是啊,因為我希望他長點肉嘍!」她一臉樂觀的回道。

    跟這種人講話真是講不下去了,實事求是的靳剛建議,「小陽是不是吃得太少了,我看見廚房裡除了奶粉,就沒有其它嬰兒食品,你怎麼沒買麥粉、米麩之類的給他吃?」

    他記得曾經見過同事的小孩,也是一歲多,每天吃的嬰兒食品多得令人目不暇給,孩子長得好壯。

    曉米睨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小陽臉上的紅點,是長疹子吧,有沒有給醫生看,拿藥膏擦?」靳剛伸手摸摸小陽粉嫩的臉蛋。

    「他沒有健保。」這次她瞪視他,好像在怪他多管閒事。

    「這麼小沒有健保,那怎麼可以?既然要生下孩子就不能這樣不負責任。」他靠著椅背,雙手抱胸,盯著她看,心底卻在歎息。

    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讓她義無反顧的懷孕又生子?或者她初時也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而已。

    曉米俏臉一沉。她不喜歡他咄咄逼人的樣子,尤其那雙眼幹練得好像什麼都騙不過他,但他知道什麼,回想當時小陽要出生時,她那愛面子的父親怕女兒未婚生子的事曝光,堅持不讓女兒到醫院生產,只找助產士到家裡協助生產,以至於孩子都還沒報戶籍。

    「他還沒報戶口呢!你要幫我想辦法嗎?」她冷笑,嘲諷的牽動嘴角,其實心頭酸只有自己知道。

    呃……氣氛有點尷尬。

    「對不起。」他也察覺自己話太多了。

    「謝謝你的早餐。」剛剛為了吃而不擇手段的女人,就這樣冷冷的抱起小陽離開。

    ****

    深夜十一點多。

    曉米忙了一天,疲憊的踏進屋裡放下沉睡中的小陽,然後將勾在手臂的大塑膠袋一扔,裡面的束西散落在地上。

    「你都這麼晚回家?」黑暗中,大廳的燈被打開,只見靳剛雙手抱胸倚在一角看著她。

    不知為何?他對這女人充滿好奇,衝動的想瞭解關於她的一切。

    「不要問我這種問題,別刺激我!」她疲憊的踢掉鞋子。又不是出去瞎跑,命不好才工作到凌晨。

    靳剛發現地上的大塑膠袋裡散落的物品有——一盒餅乾、一罐嬰兒奶粉、一罐嬰兒麥粉、一包紙尿布、一條衛生紙,總價不超過一千元。

    他搖搖頭說:「你又亂扔東西了。」

    這幾天,終於明白為何他一來到這裡,就覺得像垃圾場,因為這個同居人根本有不良癖好,老是隨手亂扔東西,走到哪兒就扔到哪兒,他替她撿過好幾次東西,一一拿去歸位,結果不用多久,乾淨的沙發、桌面、地板又被雜物佔滿了。

    曉米心情惡劣極了,沒好氣的回道:「等用完,它們就會自動消失。」

    「朽木不可雕也。」唉,真的人不可貌相,與蔚曉米同居才五天,他就已徹底覺悟,千萬不要相信她秀外慧中、溫柔可人的外表,因為她就只有外表長得還OK而已,其它的通通做不得準。

    對這樣的評語她倒是無所謂,還說:「沒錯,千萬別對我有錯誤的期待。」

    靳剛拿她沒辦法,彎身撿起地上的東西,很快找到適當的位置放好。其實,連他自己也很納悶,他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瑣事上,但來到這裡後,卻接二連三的將時間浪擲在這個女人身上。

    當他經過客廳想回房裡去時,看見曉米趴在沙發扶手上,本來以為她累壞了在休息,卻發現她肩膀抽動著。她哭了?!

    「你發生了什麼事?」靳剛靠過去,柔聲試探的問。

    「唔……」她抬起頭,滿臉淚痕怔望著他一會兒,然後搖搖頭,像個可憐無依的小女孩。

    第一次,他正視她,發現這美麗的女子眼底有著深深的悲傷,那悲傷似乎超越了她的年齡。不應該這樣的,是那個令她未婚生子的男人造成的嗎?

    靳剛拍了兩張面紙,正想幫她擦眼淚,她卻將身子往後傾,警告道:「不要碰我!」

    她抗拒這種關懷,尤其是來自一個男人的關懷。

    Shit!靳剛聽了,立刻住手,對她防備的態度感到有些煩躁。

    他爬了爬頭髮,又問:「我能為你做什麼?」

    曉米防備指數連跳了好幾級,很不領情的說:「我討厭不相干的人替我做任何事,我又不打算回報什麼。」

    果然,這可憐的女人被男人騙過一次,就不敢再信任男人了。

    「那……」他只好試著建議,「如果你是遇到不愉快的事,說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你是太無聊了嗎?三更半夜想聽我訴苦?」她防備指數繼續攀升。

    「你說,我想聽。」她沒告訴他為什麼哭,他竟然會覺得不安。

    曉米抹抹眼淚,奇怪的看著他。

    一直以來,她叫自己要堅強、要獨立,告訴自己全世界最可靠的人就是自己,也許這些都是硬撐過來的,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期望被呵護、被關心,有人知道她的需要、有人解決她的難題、有人瞭解她的喜怒哀樂。

    她咬咬唇,稍稍放下防備,開口說:「打從小陽出生之後,我就一邊抓時間讀書,一邊四處打零工掙錢養家,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鑽,省吃儉用攢的錢,仍然不夠用。」

    長期的沉重工作與生活壓力令她疲累,突然,覺得有限的空間快要逼得她無法喘息,所以今晚面對一個陌生男人,她忍不住傾訴。

    靳剛皺著眉想,像這樣一個纖弱的小女人,在有限時間裡四處打零工,要唸書又要獨自扶養一個小孩,還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這是……怎樣的生活?真是難為她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畢業,原本以為可以找到一份正職,負擔家裡的開銷,結果這整個月,我應徵不下十二份工作,都被打回票。」

    原來是為了應徵工作,他安慰道:「應徵的事很難說,可以再接再厲。」

    曉米苦笑搖頭,「沒用的。」

    「沒關係,我幫你介紹工作。」

    她又搖頭,「你介紹也沒用,那些老闆一看見我的身份證,就不敢用我了。」

    「你有過案底?」他驚愕的問道。

    這下曉米倒楞住了,然後噗哧一聲笑出來,「才不是,是我爸故意阻撓。」

    「為什麼?」

    「他恨我!」

    他不答腔,只是定定望著她,像在思考什麼。

    「是真的,他恨我,也恨小陽,所以不讓我有獨立的機會。你知道嗎?他政商關係非常深厚,只要放一點風聲出去,那些老闆一看見我身份證上的父母欄,就認出我是他女兒,接著就說請不起我,不然就叫我回家等消息……」

    據目前靳剛對她所知——

    蔚曉米今年二十一歲,學美術設計,她的母親早已過世,父親也沒再娶,她因為未婚生子,和父親鬧翻而離家出走,以至於生活頓失依靠,這一年多工作讀書還要養小孩,可說是艱難度日。

    唉!所以說,做人是不能犯大錯的,一次就足以致命。

    「現在工作沒著落,全身上下只剩下一百元『鉅款』了,我不得不繼續四處打零工賺錢。」她無精打采的說。

    靳剛不再答腔,逕自走進廚房去,讓曉米獨自傷神。

    過了一會兒,他從廚房出來,招呼道:「你忙了一天,一定又累又餓,我弄了面,一起吃?」

    瞪著那碗熱騰騰的面,曉米困惑的抬起頭,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慢慢的又紅了眼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她好?原來被呵護的感覺居然這麼好,惹得她芳心大亂、胸口泛酸。

    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有男人對她好,她不會覺得奇怪,然而,她身邊帶著嗷嗷待哺的小孩,有幾個男人有勇氣接近她?

    愛情可怕哪!小陽這麼一個活生生的證據還不夠嗎?她要堅守心防才是。

    「快啊,吃了趕快去睡,明天不是還要工作嗎?」說著他牽她的手起來。

    曉米有些尷尬,想抽回手,但他卻緊緊握住走向餐桌。

    這一晚,曉米感動的吃完了面,洗過澡躺在床上時,卻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感動、不要感動……不要為了區區一碗麵感動!

    但從那天開始,那個靳剛像是偏要和她作對似的,陸續又做了讓她感動的事。

    隔天晚上,曉米從快餐店打工回來,發現家裡多了許多嬰兒食品和嬰兒用品,她放下懷裡的小陽,立刻去敲靳剛的房門。

    「這是什麼意思?」她指著那些東西問。

    「我今天去超市採購,順便買的,我想小陽會用到。」他笑望著在屋裡趴趴走的小陽。

    「順便?!我看這麼多東西一點也不順便,你是嫌自己錢太多沒地方花嗎?」她像豎起尖刺的刺蝟,直接戳破他的謊言。

    「好!我承認不是順便買的。」他已習慣她防備的態度,無奈的攤攤手,「不過,我也不是免費給你們,那間超市有集點卡,我想佔點便宜嘛!等你有錢就要還我。」

    真……是的,完全敗給這個男人!曉米妥協了。也許她可以不吃不喝,但出生才十五個月又五天的小陽,正在發育需要營養,食量隨著他的活動量大大暴增,而且他也夠瘦小的了,她不能為了面子而讓小陽吃苦。

    這時,小陽搖搖晃晃走過來,直接巴著靳剛的腿,仰頭咿咿呀呀說了一串話。

    靳剛把他抱起來,舉得高高的逗弄著,「小陽在說什麼呀?」

    「巴拔……巴拔!」

    天啊,這混小子看見有吃的就去抱人家大腿,而且還當著她這個媽媽的面亂叫巴拔!曉米心裡直罵著。

    她尷尬的說:「呃,保母家也有剛學說話的小孩,小陽一定是從那兒學來的,你別在意。」

    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臉頰正在發燙,她別過臉去,避開他的視線。

    靳剛也發現了。她臉紅的樣子真可愛!

    他輕鬆直率的說道:「沒關係,他太可愛了,每次我跟他說話,他還會裝可愛撒嬌外加瞇瞇笑,有時還會拍手跳舞呢!」

    可是只有曉米自己知道,當她看見靳剛抱起小陽時的剎那間,她是多麼渴望他就是小陽的爸爸。這代表什麼?是在生活中希望小陽真的有爸爸,還是她心裡也累了,期望有個依靠?

    不不不,她哪敢期望什麼呢?

    是因為這個大男人抱起小孩的畫面令她感動,以至於使她心動了?

    真是的,她不要被任何人感動,為什麼他偏偏會感動她?

    穩住被靳剛擾亂的心緒,她歎氣道:「謝謝你。」

    「謝什麼?四海之內皆兄弟。」他故意說得這麼豪邁,以消除她的戒心。

    這時,牆上的鐘響了十二下,曉米抱過小陽,「該睡覺了。」

    可是小陽仍然一臉興奮,很有節奏的咿咿呀呀叫著,最後還自己掙扎下地手舞足蹈起來。

    靳剛看著他,揣測道:「看樣子他還不想睡。」

    「唉,是啊!」曉米卻疲睏的搗著腦袋說:「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就是不肯睡覺。」

    她又看向滿屋子趴趴走的小陽,沉聲警告道:「小陽!現在已經過十二點了,你還不睡……我會很想扁你!」然後她手一指,大聲吼他,「給、我、去、睡、覺!」

    小陽狀甚無辜望了她一眼,小腿答答答的爬到平常睡覺的地方躺好,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兩個大人,就是不睡覺。

    「哈哈哈——」酷酷的靳剛見狀仰頭大笑。

    很明顯的,他開始對這清麗的女子及她的兒子發生興趣,而小陽也對他產生依賴感,可以預料的是,從今以後他將會介入這對母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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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鈴——鈴——

    吵死人的鬧鐘聲在清晨響起。

    趴在桌上的曉米皺眉,還喃喃咒罵了幾聲。除了打零工,有機會她還接一些小公司的案子,像設計食品包裝回家做,她弄到天亮前才睡著,好累好累,睏倦得睜不開眼睛,而這鈴聲真……討厭。

    「曉米,醒醒!」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茫然睜開眼睛,察覺有個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只見一張俊臉近在咫尺。

    是靳剛?!

    「你昨晚沒睡?」靳剛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去上班,他俯身站在她面前,一手拎著一個野戰部隊設計款的背包,一手抱著小陽。

    他不太像上班族,沒有西裝革履,通常就穿一件粗棉白T恤和牛仔褲,散發隨性又冷酷的粗獷感。

    「唔,在趕設計圖……幾點了?」她再度閉上眼睛,低低呻吟,然後不得不站起來抱小陽。

    他回道:「過八點了。」

    「啊,糟!」她又想起剛才的鬧鈴,就是提醒她要做的事,連忙把小陽放下,將桌上的立體圖樣裝進稿袋裡,「我要趕去交稿了。」

    說完,她衝進浴室梳洗,衝出來抱著小陽就要出門,靳剛卻說——

    「小陽剛起床還沒吃。」

    「噢……」她忙著穿鞋子,低聲咕噥著,「我趕時間,去保母家再吃好了。」

    「這樣吧,你把保母家的地址給我,我先喂小陽吃點束西,再送他過去。」

    「好啊——」她馬上綻開一朵甜蜜蜜的笑容,答應得很乾脆,邊寫下地址邊象徵性的問道:「你不用去上班喔?」

    「今天早上沒事,晚一點進公司沒關係。」看她這麼拚命賺錢,他就當作日行一善好了。

    「那就交給你了。」曉米愉快的出門。

    自從遇上靳剛之後,她的生活輕鬆了許多,因為他一點也不像外表那樣冷酷,反而是一個超好「欺負」的男人,除了早上「順便」替她準備早餐外,每當她忙不過來時,他都適時伸出援手,甚至只要她唉一聲,或者擺出苦瓜臉給他看,他就會把所有的事情辦到好,好像他的到來是專供她使喚的。

    而她每天忙著四處打零工,根本沒時間打理家務,靳剛則常常在下班時順便帶回許多日用品、嬰兒用品,還把家裡維持得一塵不染,不再有衣服攤在地上,也不再有雜物堆在沙發上,更沒有髒碗盤積在水槽裡,高大威武的他彷彿代替她這個能力不足的媽媽維持這個家。

    至於小陽則幸福的每天在吃、吃、吃的狀態下長大,比先前長大許多,還長了不少肉,快要成為名副其實的「小肉球」了!

    可別以為他吃完就會乖乖的,吃飽喝足之後,他就會開始認真的玩,還會邀大人跟他一起玩,表示他的開心。

    「我都快累死了,你別想找我玩……」曉米每次都求饒,結果,都是靳剛陪小陽跳舞、騎馬、玩積木。

    其實,靳剛一次又一次納悶,他向來很怕小孩的,不懂那些小小孩在想什麼、要什麼?尤其不會說話只會哇哇大哭的嬰兒更叫他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小陽卻打破他這些長久以來的想法與印象。

    ****

    八月的盛夏烈陽當頭,辛苦又美好的日復一日。

    早上,空氣中已充滿炙熱與悶燥,靳剛正要上班,就發現家門前停了輛轎車,曉米正和一名中年男人在院子裡爭吵。

    只見她指著那中年男人,「李文標,我說過,不要再逼迫我。」

    「小姐,我這是職責所在,你就體諒一下。」他苦著臉陪笑道。

    「體諒你的頭!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工作都是你害的。」曉米嚷道。

    「不關我的事啊,還不是老爺吩咐的……」

    「呵——」她大聲斥道:「果然就是你們搞的鬼,我找不別工作,你們就很爽是嗎?」

    「不是啦!小姐,其實……其實老爺……他、他還是很關心你的,他不想你拋頭露面……這麼辛苦嘛!」他講得很心虛又內疚。

    「少來,他是想我吃不了苦,最後乖乖回家。滾啦,我不要再見到你!」曉米推開他進屋裡去。

    李文標追上去,跟在她身後。

    她停步,轉身瞪著他,「你還想怎樣?」

    「還不是那句話,老爺要我請你回家。」

    「不回、不回!要我說多少次?反正要我放棄小陽,我辦不到。」

    「唉,我知道,」李文標苦笑的歎氣,「不過,老爺也是為你著想,他答應一定會將小陽安排給很好的家庭收養,這樣小姐你也不用再為這事背負一輩子。」

    「夠嘍,再囉唆看看,我就……」

    「抱歉小姐,請你上車。」不等她把話說完,他就把她架起準備推入車內,不料追出來的靳剛一把揪住他的後領。

    他回頭一看臉色大變。天哪,這高大的傢伙是誰?想揍他嗎?

    「放了她!」在未確定對方的身份和來意前,靳剛沉著的沒有任何動作。

    李文標被他嚇到,很窩囊的放開曉米,直往後退,猛地,他瞪著靳剛,恍然大悟的指著他,「原來勇仔沒搞錯,小姐……真的和男人同居了。」

    曉米也不解釋,反而問:「老爸知道之後有什麼反映?」

    「老爺聽到勇仔回報,說小姐最近跟男人同居,氣得七竅生煙。」李文標所說的勇仔,即是他口中的老爺蔚伯元派去跟蹤她的人。

    不料,曉米一聽反而笑說:「哼,這樣我還開心點。」然後,勾住靳剛的手臂又道:「喏,你回去告訴他,你也親眼目睹我跟這男人同居,看他會不會吐血?」

    還以為是討債公司呢!現在他有些瞭解了,這對父女是有仇還是有冤?誰也不讓誰,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靳剛皺眉,看看曉米又看看李文標,正想開口說話,但因為他表情冷酷、目光犀利,令李文標望而生畏,沒等他開口前,就急忙說

    「小姐,我我我……不妨礙你們同居……呃,不,我我我該走了。」然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隻信封,硬塞在曉米手裡,「老爺要我給你的。」

    曉米哼一聲,「又要給我錢?」

    她捏著手中的信封。裡面厚厚一迭,少說有十萬元。

    李文標已退到門外,卻咱的一聲,後腦勺被曉米扔過來的信封打中。

    她氣呼呼嚷道:「我不要他假好心!」

    「小姐——」他彎身撿起信封,「好歹就留著用吧,幹麼要跟錢過不去?」

    「我沒跟錢過不去,是跟他過不去,行不行?」她寧願窮死,也不要妥協。

    李文標搖搖頭,悻悻然離開。

    「我警告你,不要再來了!」曉米仍在吼著,等他走遠了,才頹然坐下,「這就是我爸,三天兩頭叫人跟蹤我,隨時隨地打擊我,然後再送錢給我,我偏不!」

    難怪上次她說她的父親恨她,也恨小陽,靳剛有些明白了,但她也夠倔的。

    他勸道:「他還不忘叫人送錢來,可見他是關心你的。」

    「他只是關心自己的面子,你根本不瞭解他,哼!」她仰頭看向天空,硬生生把眼底那抹莫名的酸楚逼了回去。

    靳剛笑了笑,不再與她爭辯。

    ****

    下午,曉米打完工回家,想休息一下再去上夜班,才踏入院子就呆往了。

    因為靳剛用水龍頭噴澆紗窗,將經年累月的沙塵洗得一乾二淨,而且他赤裸著上身,那古銅色的肌肉線條,被午後陽光修飾得很完美,晶瑩的水花噴濺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有股不可言喻的性感狂野。

    也許天氣實在太熱,他率性的將水龍頭的水往自己頭上澆,沖掉那渾身悶燥粘膩的感覺,然後甩甩濕透的短髮,伸手將額前幾綹滴著水的髮絲往後梳爬,另一手拿著先前脫下的短衫,胡亂往俊臉抹了幾把。

    意識到她的目光,靳剛抬眼看她,招手要她過去,「你回來了,冰箱裡有紅茶和蛋糕。」

    他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就像是……一對年輕夫妻的對白!曉米有些不自在的往屋裡走。

    靳剛走過來往她面前一站,關切的問道:「那天的設計稿沒問題吧?」

    「沒問題,被採用了。」這一問,讓她想起今天領了稿費,拿出皮夾說:「我一共欠了你多少錢?」

    「我從沒想過要你還,所以我沒記。」他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好看得叫人著迷。

    意思是不用她還?之前向他借的錢、他買給小陽的東西,都不用還!

    「不,我說過會還給你的。」她抽出五張大鈔給他。

    靳剛把錢推回去,握住她的手說道:「當作是我送給小陽的好了,錢你自己留著用吧!」

    瞬間,他的話讓曉米再度心生警惕,看著握住她的大手,開始越來越不安,驚覺自己為何會輕易鬆開防線,而且是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對她的好。

    是那無形的壓力太緊迫,令她渴望有個縫隙喘氣?而每次靳剛幫她,都做得太適時太自然了,所以她才……這個念頭在曉米的心底掀起了萬丈波濤。

    曉米毅然的抽手抱著胸,挑了挑眉,裝作冷漠又強硬的看他,「你幹麼對我這麼好?」

    又來了!靳剛看她那臉色,就知道她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我們是朋友……」

    她冷冷的打岔,更正道:「是房東和房客。」

    「房東和房客也算是朋友。」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她。

    「不算!」她故意把氣氛降到最低點,因為在燦黃的陽光下,那雙熱切黑亮的眼眸令她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一年多來,她抗拒男人的追求,更頑強抵抗男人的溫情,這種拒絕像警鈴般設定在腦海裡,可是為什麼明明一直在警告自己,卻又讓心不由自主的淪陷了?

    他靜靜瞅著她說:「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

    「我……我的時間很寶貴,挪不出空來交朋友。」她望著他眼睛,竟然口吃,只好努力的面無表情,卻又掩不住臉紅。

    因為他那冷冷的眼神變得熱切炯亮,現在又變得有些深情款款……呃?!是這樣嗎?還是她眼花,不然就是胡思亂想。

    「你的時間都到哪兒去了?」他發現她的臉紅了,還有她的睫毛很長,花瓣似的嘴唇也好軟,讓人好想親近。

    「你沒看見?還是不記得我說過,為了小孩,我忙著掙錢養家,或者你也想幫忙?」她刻意以挑釁的口氣提醒他。

    靳剛忽地朝她傾身,赤裸龐大的身影籠罩她,他身上的熱氣也包圍著她。

    「你想幹麼?」她嚇得往後一退。

    他低頭,靠近她的臉,氣息拂在她臉上,低聲道:「我想幫忙。」

    「什麼……」她感覺到某種陌生的情緒在騷動。天哪,這種莫名的情緒,真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他一臉嚴肅,卻充滿試探的說:「你剛才不是叫我幫忙養家?」

    「呃?!」沒想到他會聽得這麼認真,她的臉更紅了,「我……沒、沒有。」

    「沒有叫我幫忙?但我明明聽到你這麼說,有沒有?」他仍然一臉嚴肅的窮追猛問。

    「你發神經啊?」她賞他一個白眼,再次把錢交到他手上,「不管怎樣,這錢我一定要還你。」

    他歎了口氣,很惋惜的說:「我還真想幫你呢!反正小陽叫我巴拔。」

    他他他……又說什麼?

    可惡!竟然一而再的拿她開玩笑。

    曉米撿起架子上的濕抹布,啪的一聲往他臉上擲去,指著他腳下說:「你太閒了是不是?那就把這片磁磚地抹乾淨。」

    「啊——我的天!」不知何時,門口有個男人發出驚呼聲,彷彿下巴要掉下來了。

    「李執忠!」靳剛移開抹布,發現好友以驚愕無比的表情瞪著他,而且大嘴張成O形,像闔不起來似的。

    「嘩!不會吧?堂堂網路安全分析師,不去抓竊取公司財務資料或寶貴資產的駭客,反而在這裡抹地板?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李執忠一口氣說完,毫不客氣的狂笑起來。

    他剛到門口時,就撞見靳剛被一個女人扔抹布,還叫他去擦地板,原本以為是眼花呢,可他清楚看見一身濕透的人的確是靳剛,腳邊還有水龍頭。

    想到自己酷酷的形象這下全毀了,靳剛冷著臉瞪他,「笑完了沒?」

    哇——驚人的殺氣襲來!李執忠想起自己還有事相求,連忙止住笑聲,「呃!沒笑,我沒笑。」

    他轉頭,充滿興味的看向曉米,自我介紹了起來。

    「我叫李執忠,是靳剛最要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念資訊管理,結果他當了網路安全分析師,我則致力於警界,當了網路警察。」

    「你們慢慢聊吧,我回房去了。」這樣的午後她只覺得有些傷感,沒心情再應酬,不如回屋裡休息。

    看她的樣子,一定是生氣了!靳剛沒來由的,心裡一陣不安掠過。

    他收拾地上的東西,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你女朋友啊?我怎沒見過?」李執忠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不答反問。

    靳剛沒好氣的回道:「她是房客。」

    「什麼?!那個……就是你說的那個有一個小孩的女人?不像啊!」之前他幫靳剛找家務助理和裝修工人時,就聽說過了,卻沒想到她是個像學生般清純的女子。

    「就是她。」靳剛凝著一張臉的覷著他。

    李執忠早已習慣他酷酷冷冷的態度,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說:「套句廣告詞,好心……無價!那種美女是……天價啊!」

    他濃眉一挑,以警告的眼色問:「你是有意見,還是有興趣?」

    「沒……哪有?對了,言歸正傳,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幫忙。」想起正事,他不再開玩笑了。

    「進去再說。」靳剛率先進屋,客廳裡沒人,曉米的房門是緊閉的。剛才她的臉色很差,這會兒躲在房裡做什麼?難過、生氣,還是流淚?他不由得想像著。

    「這裡弄得不錯啊!像溫馨小家庭,哪像我住的宿舍,冷冷清清的。」李執忠露出羨慕的眼光,四處打量著。

    「喝飲料!」靳剛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啤酒拋給他,「你坐一下,我去洗個澡再聊。」

    洗完澡,兩個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飲,看來頗有幾分愜意。

    「唉——」

    李執忠喝了幾口啤酒,皺眉哀歎,靳剛酷目相向,看他打算怎樣。

    「唉——我完了……」

    第二聲歎完,靳剛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表情冷漠,看不出情緒。

    「唉唉唉——」

    再歎下去也沒用,李執忠知道靳剛是不會上鉤的,乾脆就直接開口說:「我們隊長想延攬你到我們隊裡。」

    「NoWay。」連考慮都沒有就拒絕,他另有自己的計劃和目標。

    「我知道,我知道!」李執忠笑了笑,心中還有下文,「所以我已經代你回絕了,不過,有個忙請你一定要幫。」

    「說說看。」靳剛不置可否。

    「是這樣,最近我們盯上幾個網站,嫌犯利用網路跨國買賣毒品禁藥、拍賣人體器官、偽造文憑、證件、出售贓物、經營網路賭場,交易一律都採用刷卡付費方式,以逃避警方的監視。」

    靳剛聽得臉色沉凜,雙眼卻炯炯發亮,李執忠暗巨局興,看他那神情準是聽出興趣來。

    於是,他加把勁說:「據情報顯示,嫌犯最近和台灣犯罪集團掛鉤,但到目前為止,我們們成立的專案小組仍無法查獲一絲證據。」

    「所以要我幫你們揪出這宗網路犯罪的幕後黑手?」

    果然,靳剛興味盎然的勾起嘴角。

    「唉,普天之下,就你有這個能耐了,不但性格沉穩,做事精於策劃、先發制人,也只有你有本事破解對方的密碼來源……」

    「夠了夠了,不用拍馬屁,我幫你就是了。」靳剛嘴裡答應得爽快,心底卻不禁分心了,他又開始想著曉米,不知道她要躲在房裡多久。

    「你答應了?」下一秒,爆出李執忠的歡呼聲,接著就被靳剛給送出門。

    為了表達謝意,他仍有點捨不得就此離開。

    「正好到了吃晚餐時間,不如……」

    「我很忙。」真的!靳剛忙著想去敲曉米的門,焦急的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

    房裡,曉米正在講電話。

    她神色猶豫,一手拿手機,一手指尖輕敲牆面,「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花一個小時賺一萬,務求讓對方不滿意就行了……好,就這麼說定,掰。」

    收起手機,外頭有人敲房門。

    曉米想也知道是靳剛在敲門。唉,沮喪!

    才遲疑一下,敲門聲更大了,他似乎沒啥耐心等待。

    她吸一口氣,拉開門,「有事?」

    「我請你吃晚餐。」靳剛凝視她。

    「為什麼?」她好整以暇的回視他,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

    他語帶歉意的說道:「我惹你生氣了,我請吃飯賠罪。」

    「不。」她搖頭。

    「你不生氣了?」

    「不生氣,所以也不用請我吃飯賠什麼罪。」

    「我陪你去接小陽?」「我自己會去接。」她再搖頭。

    「該不會是你還在生氣,所以才拒人於千里之外?」

    「沒這種事。」

    「你還是在生氣,對不對?」他歎氣。

    「隨便你,現在我要去打工了,如果你真想吃晚餐,就到路口那家麥當勞吃,等我十一點下班再去接小陽。」就不相信他會等。

    曉米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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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就不相信靳剛會等!

    可是,他真的來了,不但來了,還點了超值全餐,坐下來面對在點餐檯工作的曉米,他慢條斯理的吃,一雙眼不定時的緊纏著她。

    吃完便拿報章雜誌消磨時間,一直到十一點曉米下班為止。

    這期間,靳剛接到母親的電話。

    「靳剛,最近忙不忙啊?」靳母的聲音慈祥又溺愛,卻讓他神經繃緊起來。

    因為他太熟悉母親這種語氣,九成九又要逼他去相親,他一概回以標準答案,

    「很忙!」

    慈祥的母親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使兒子很忙,忙到死,她都決定這麼說:「沒關係,星期六總有空吧?媽上台北找你。」

    「什麼?」他有不祥預兆,左右眼皮一直跳來跳去。

    「怎,不歡迎我?」

    「呃,」他覺得目前不適合讓母親知道家裡還有房客,藉故推辭說:「房子還沒弄好,很亂……」

    「誰要去你家?我是約了人見面,想叫你陪我去。」

    「媽,又是相親?」自從他父親過世之後,母親就空出許多時間,以幫他相親選老婆來打發時間,即使過去幾年他人在國外,母親也為他相親不下二十次,令他苦不堪言。

    「你不要當作相親就好了嘛!就當不小心在餐廳撞到的、在路上撿到的,這樣比較自然。」她說得樂此不疲。

    那還不就是相親?靳剛一陣頹然喪氣。他就是不想結婚,相一萬次親也沒用。

    不理會他的沉默,靳母繼續說:「不喜歡也沒關係,去去就好了,又不會讓你少一塊肉,我也沒要你馬上娶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要嫁你,只是,我看過照片,這個真的不一樣,很漂亮喔!而且還是在大企業任職經理,不看太可惜了,說不定是滄海遺珠,不看會抱憾終生。」

    「媽,那天我真的很忙,這事不急好不好。」他就是不想結婚,跟世界小姐相親也不管用,為何老媽就是不懂?

    把兒子生得這麼帥,又在國外闖蕩多年,竟然都沒交到女朋友,她當然急了,「好啦,你不陪我去也沒關係啦,我自己去跟人家道歉下跪,誰叫我兒子不孝,反正我孤獨慣了,我想我也沒那個福氣看你結婚,媽叫不動你了……」

    「我這麼大個人,會自己打算。」說到底,他就是不想去。

    軟的不行來硬的,靳母卯起來威脅,「要不是為了你,我早就去見你爸了,反正我孤獨老人一個,也沒啥樂趣,你不要逼我去見你爸喔!」

    靳剛耐心聽著母親嘮叨,忽然發覺曉米已換回便服準備要離開,他急忙衝過去堵她。

    「媽,在哪兒見面?」他只想快點、馬上結束與母親的談話。

    奏效了!靳母喜出望外,「這個星期六下午兩點,在品香坊喝下午茶。」

    「知道了。」他將手機放回口袋,拉住曉米的手,「怎麼不等我?我是真的有誠意道歉,相信我。」

    曉米靜靜看著他,大概是他誠懇的態度,或者是他等了一個晚上的關係,她感到心底某處軟化了。

    她低頭笑笑,轉身就走。

    這樣就走了啊?那她到底接不接受道歉?還生不生氣?

    倏然,曉米回身看他,「走啊!」

    「走去哪兒?」他還困惑著。

    「你等了一個晚上,不是要陪我去接小陽。」她笑了。

    原來她不氣了!靳剛從沒在女人面前這樣笨過,不由得也笑了。

    ****

    晴朗的天空,偶爾也會有烏雲密佈的時候,好比靳剛此刻的心情,明知這絕對又是一次失敗的相親,但在母親軟硬兼施下,他不得不來。

    下午兩點前,打扮整齊體面的靳母已先到品香坊,和相親的對象碰面了,「請問你是王慧君小姐?」

    她眨眨眼,看著眼前的貴婦,「是,你是Vincent的……」

    「我是Vincent的媽咪。」靳母暗自打量著對方。年輕貌美、身材姣好,不過打扮隨便輕佻了點。

    「Vincent呢?」她問道。

    「喔,我兒子就快來了。」靳母回頭張望,叫道:「他來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真是抱歉。」一名戴墨鏡的男人快速的來到她們面前。

    「Vincent,這位就是王慧君小姐。」靳母拉著兒子說道。

    他都還沒有坐下,對方就一臉驚慌的瞪著他,傻住了。

    「靳剛?!你是……Vincent?」

    「咦?你怎麼知道Vincent的中文名字,你們認識?」靳母倒是好奇了。

    她總算回神了,壓抑震驚的感覺,虛弱的擠出一絲笑容,「那個……介紹人有提過。」

    靳剛也愣了一下,卻很快的恢復,拿下墨鏡盯住她,問道:「我的中文名字是叫靳剛,而你……是王慧君?」

    靳母似乎想起什麼,問道:「唔,我覺得你和照片裡的樣子不太一樣,頭髮沒那麼長,奇怪……」

    瞄了靳剛一眼,她回道:「那是好幾年前拍的照片,現在頭髮長長了嘛!」

    「穿著品味也差很多耶!」

    「今天我是穿得比較輕鬆啦,又不是上班,用不著太嚴肅,對不?」

    靳母的質疑越來越多,「既然照片是好幾年前拍的,但你現在看來還比較年輕……」

    「喔!伯母,我偷偷跟你說,我去做過果酸換膚、打內毒桿菌、玻尿酸,所以變年輕了,伯母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喔!」她朝著靳剛猛眨眼,向他求救。

    見到她一臉恐慌,還可能會哭出來,靳剛一向不太笑的薄唇難得露出弧度,緩緩問道:「你臉色不太好,好像受了什麼驚嚇?」

    「呃,沒、沒有啊!」她甚至想昏倒算了。

    熱中相親的靳母只覺得兒子對眼前的女人好像挺有興趣,不像以前那些失敗的相親紀錄,那時他始終不正眼看人,現在卻猛盯著人家看。

    於是,靳母喜孜孜的招呼說:「Vincent,別光說話,先點餐吧,王小姐喜歡吃什麼?」

    靳剛卻說道:「媽,我想和這位王小姐單獨相處一下,好嗎?」

    靳母眼睛一亮,「你是說……」

    「就是這樣。」他站起來,拉著母親走到門口,低聲說:「你知道為什麼以前相親都不成功?」

    「為什麼?」她想了一下,「因為我?」

    「沒錯,你老是跟在旁邊,我們怎麼培養感情呢?」

    「對啦!不過……你不會搞砸吧?」她記得有好幾次,都是他繃著臉孔告訴對方,一句「我們不合適」就把相親搞砸了,所以她才要隨侍在側。

    「這次不會。」

    他說「不會」的意思是?

    「那你會和王小姐喝完下午茶,去看電影,再吃晚餐?之後你會再約她?再之後持續交往?」她要問清楚、講明白才罷休。

    靳剛露出一抹詭異的眼色,「當然。」

    那就是成功嘍?兒子相親成功了!耶!他終於看上眼了!

    「好,媽不妨礙你們,媽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呵!」靳母興高采烈的離開。

    臨走前她還不忘多瞄「未來媳婦」兩眼。嗯,雖然衣著隨便了些,不過,勝在氣質好,最重要的是兒子喜歡,一切都好說。

    靳剛送走母親,回到位子上,雙手撐在桌面,上上下下打量「相親對像」。

    被看得頭皮發麻,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你這樣看我幹麼?」

    他仍然盯著她看,卻道:「我媽走了,你給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蔚、曉、米!」

    沒錯,這叫王慧君的女人正是蔚曉米,他真不知道該對這情況作何感想。

    曉米抱著腦袋低嚷,「天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在幹麼啊?怎麼會一起在相親?」

    「你打扮成這樣來相親?」事實上,他的目光不怎麼捨得離開,甚至不禮貌的看著她。

    因為一般人相親都穿洋裝扮淑女,她卻穿了吊帶小可愛,外加超短熱褲,露出性感肚臍、秀著修長美腿,纖細的曲線起伏又養眼,試問哪有人相親穿成這樣的?唉,然而卻是該死的好看。

    即使現在她繃著臉,也毫無嬌柔氣息可言,但仍是那麼的柔軟、可愛,讓人好想擁抱一下。

    她卻答非所問,「唉,我要怎麼跟金主交代?」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你會叫『王慧君』?」

    「你可以叫Vincent,我為什麼不能叫『王慧君』?」早知道Vincent就是靳剛,她就不會來了。

    「讓我來猜一猜,你是代『王慧君』來相親的,她是你的朋友?」他問。

    「誰?誰是『王慧君』,我還沒見過呢!」

    「那你為什麼要冒名來相親?」

    「我說了,你會幫我?」

    「你說實話,我就幫你。」

    「五天前,我的朋友知道我急需賺錢,說他的朋友,也就是『王慧君』被迫去相親,人家是事業女性,一心一意在發展事業,根本就不想結婚,所以她願意花錢請人代打上陣,條件是務必讓你不滿意就行了。」

    他聽了大笑,「原來如此,你故意穿得這麼輕佻,就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適合效賢妻良母。」

    「喂!說過要幫我的,你回去不能穿幫,還要表示對『王慧君』強烈的不滿,讓這次相親失敗,知不知道?」這樣她才能完成任務,拿到應得的酬勞。

    靳剛抿住笑意,「比方說——」

    「比方說我……不!是『王慧君』不夠端莊、不夠賢淑又愛慕虛榮,反正隨便你嫌就是了。」原本曉米準備好要表演這些的,不料好死不死相親對象是靳剛,當場被抓包她就傻眼了,還要忙著應付起疑的靳母。

    「沒問題,我會配合。」他過來,坐在她身旁。

    哦,這麼乾脆太好了,她又多了一萬元收入,「謝了,我請你吃飯致謝。」

    「我不用你請吃飯,但有個條件交換。」

    噢,就知道!

    「什麼條件?說啦!」

    「跟我交往!」他很震撼的宣佈。

    「嘎?」她一下子會意不過來。

    「答應跟我交往,做我的女朋友。」然後他很認真的自動補充一句,「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喂,今天的相親是假的!」她懷疑他是不是誤會了。

    「我說的是真的,做我女朋友。」

    他開玩笑嗎?

    不像,他神色自若,炯亮雙眼深深凝視她,他是認真的。

    隱約間,曉米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不不不,她隨即推翻這個想法,他條件這麼好,怎會喜歡一個有孩子的女人?

    她目光一凜抬頭瞪他,嬌俏的粉臉變得很嚴肅,「別再胡鬧了!」

    他微笑的直視她說:「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個問題他思考了很多次,在這一小段相處的日子裡,他確實對她越來越有好感,或許是她那纖弱柔美的氣質牽絆了他,或許是她那堅韌不拔的個性撼動著他,也或許不為任何原因,只是單純的為她心動,否則,要怎麼解釋他反常的行為呢?

    「我有一個小孩,你忘了?」

    「我和小陽相處得很好。」現在社會開放,他不覺得是什麼大問題。

    「你覺得你媽會答應嗎?她不會有意見?」

    靳剛想了想,回道:「對,她應該會有意見。」

    「那就是了。」曉米冷笑,站起來要走,卻被他按回座位上。

    他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也許我媽會有意見,不過,有我站在你這邊,任何問題有我擋著,不會傷害到你。」

    他有自信保護她周全。

    「我不需要別人替我擋。」不知為何當她倔強的拒絕時,心底酸了、慌了。

    「男人照顧自己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跟需不需要無關。」他豪氣又有些霸道的說。

    嗚……他幹麼要這樣說啊?

    曉米突然搗住臉,哭了。

    靳剛見狀,「我說錯了什麼惹你哭?」

    「我就是害怕你所說的一切。」她怕自己無力抗拒。

    「我懂了,你的遭遇讓你對愛情缺乏安全感,所以你抗拒愛情?」他遞紙巾給她。

    她擦乾眼淚,說道:「我還不想談感情。」

    拋下這句話後,她掉頭走開。

    靳剛跟過來,扯住她問:「要怎樣你才想談感情?什麼樣的愛情,你才不會抗拒?」

    「我根本不希罕愛情。」這是她承諾過自己的,她也不想冒險。

    他瞅著她,感到無力。

    「別這樣看我,你……你別傻了!」她搖搖頭抽回手,走了。

    傻?!靳剛皺起眉頭。這形容詞對睿智的他一點都不適用,遲早她會發覺自己的誤解。

    ****

    十月吹起了第一道秋風,飄起了第一陣秋雨,帶來些許涼意。

    刑事警察局電腦犯罪專案小組內部,六名網警正陷入熱戰中,他們在電腦前努力追蹤,勢必要從虛擬世界走入現實的犯罪王國,進而扣查嫌犯的電腦主機、犯罪資料及犯罪證物。

    然而,如何將網路中的虛擬人與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人一一對應,是網路警察們偵破網路犯罪的一大難題,傳統的刑事犯罪,警察可以掌握嫌犯的真實姓名,然而網警卻不知道嫌犯的真實姓名,而且嫌犯都是透過網路聯繫,一旦走漏風聲,極可能功虧一簣。

    下午兩點三十分,負責居中斡旋的李執忠帶著靳剛現身,立刻受到現場網警的歡呼,「靳先生,等你好久了。」

    靳剛走到他們為他準備的位子坐下,直截了當說:「開工吧,先給我完整的匯報資料。」

    其中一名網警立刻說道:「這個叫『學院』的網路犯罪集團,整個組織體系完全模仿校園的形式來管理,分為毒品禁藥、出售贓物、網路賭場、拍一買人體器官、偽造文憑證件等五大版塊,『校長』是創辦者,任命五個網站管理人員負責掌管各大版塊,分為訓導主任、班主任等級別,以掩人耳目。」

    另一名網警接著說:「網站的主服務器設在美國,交易一律都採用刷卡付費方式,以逃避警方的監視。

    「嫌犯非常狡猾,將網站做得很隱蔽,普通人看到這些網站,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犯罪內容的。但如果是會員,則可以取得不時變更的密碼登入這個網站—所看到的接口是不一樣的,很多的非法交易就在此進行。

    「而且在這個犯罪網頁中,限制網友不得留具體的聯繫電話,不得留有即時的通訊號碼或電子郵件,所以這些緝捕對像所公開的有效資訊極少,而且非常分散,使我們無法破解密碼,進而查出嫌犯的真實身份及所在地。」

    靳剛聽完匯報,又檢閱了手上的資料,說道:「嘿,看來這個網路犯罪集團真不簡單。」

    李執忠瞥向他,「簡單還用找你?」

    靳剛卻問:「主嫌犯一定是分散各國,警力都已經佈署好了?」

    李執忠回道:「我們專案組與國際刑警合作,分別在各國調集了十組人馬。」

    「我會盡快破解密碼,通知國際刑警準備隨時待命。」他很有把握的說。

    一名網警問:「可能要連續追蹤,工作一、兩個星期吧?」

    「不用一星期,頂多三天。」靳剛回道。

    這話一出,眾人嘩然——

    「我們經過三個多月艱苦的調查,每次都差臨門一腳被嫌犯給溜走,他行不行啊?」

    也有人面面相覷,懷疑這樣貌冷酷的傢伙,是不是虛有其表?還是真能在三天內破解密碼,追捕嫌犯到案?

    「怎樣?你有把握嗎?」李執忠問。他跟弟兄拍胸脯保證,要是破不了案,那就丟臉了。

    靳剛朝他眨眨眼,「有!只要動作夠快,別被犯罪網站的反偵查裝置發現,然後通知國際刑警盡快在同一時間實施緝捕行動。」

    「這點我們也知道啊,可是要怎樣快過反偵查裝置呢?」李執忠問。

    「我當然有我的手法可以避開,不被他們發現。」靳剛睞他一眼,「先來杯黑咖啡吧!」

    於是,眾人士氣大振,一掃三個月來的委靡不振。

    靳剛偵查的第一個突破點,就是網站上公佈的銀行帳號,根據這個銀行帳號,做了大量的偵查工作,鎖定一名叫葛冠宏的人,二十一歲,是網站的收費人員,他多次從網上公佈的信用卡帳號取款,發現他將贓款透過網上銀行轉移給一個網名叫做「校長」的人,而「校長」就是這個稱為「學院」網路犯罪集團的最高統治者。

    第二天,眾人紛紛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因為靳剛從網上銀行繼續監視嫌犯的信息,鎖定「校長」的網上活動,並進行了密切跟蹤,同時也同步調查這個人的年齡、背景、職業等資料,匯總起來判斷分析,答案已呼之欲出。

    最後,第三天,眾人歡聲雷動。

    終於有五人被確定為緝捕對象,他們都是「學院」最高級別的管理人員,在掌握到他們的真實姓名、住址等資訊,立刻通知國際刑警出動,執行緝捕歸案。

    另一方面,查出原來「校長」是台灣人,他的真實身份竟是神秘富商葛光復。

    他表面上是商人,一向行事低調,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原來暗地裡從事這種非法買賣。

    可惜的是,在這次行動中,竟然被他躲過警方的追捕,目前還逍遙法外、不知去向,但警方已透過國際刑警組織對其進行了控制,慶幸的是,這個龐大的犯罪組織體系已經宣告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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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天後,靳剛完成任務回家休息。

    當他推門進屋,在院子裡……天!他又看到了什麼?

    是小陽!

    他髒得像一隻流浪小狗,在院子裡趴趴走,一見到靳剛高興的巴著他的腿。

    「巴拔……濛濛!」

    靳剛放下手中的行李,也不嫌髒就抱起他問:「你肚子餓?」

    「濛濛!」小陽咧開嘴笑。

    「媽媽呢?」

    「睡覺覺……濛濛!」

    「哦,媽媽睡午覺,你又偷偷跑出來玩?」想必曉米又是晚上熬夜,下午睡著了,放任小陽滿屋子亂跑。於是,靳剛把小陽抱進屋裡,卻馬上頭痛起來。

    不過出差三天,屋裡竟然又亂七八糟,是怎麼搞的?這幅情景似曾相識,不就是他第一天來這裡,雜物凌亂有如置身在「垃圾場」裡。

    「曉米?!」他敲曉米的房門,沒有反應。唉,她一睡覺連打雷都叫不醒。

    「濛濛!濛濛!」這時,小陽等不到吃的,小手開始打人了。

    靳剛抓住小手,投降說:「好,我們去吃東西。」

    一大一小到了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居然什麼都沒有!

    奇怪了,他記得出差前買了食物放進冰箱,吃完了怎麼沒補?

    「濛濛……哇——」小陽餓到哭了。

    靳剛又打開上方的櫥櫃,還有一包餅乾,於是幫小陽洗淨了雙手,先讓他吃餅乾,而他抓著就吃。靳剛心裡則隱隱覺得不對勁,飛快回到曉米的房門口,一手抱小陽,另一手砰砰砰的敲門。

    「曉米,你在裡面嗎?」

    下一秒,他踹門進去,便看見倒臥在床上的身影。

    他奔過去蹲在床邊,焦慮的叫:「曉米?!曉米?!」

    曉米只是有氣無力的微睜雙眼看他。

    靳剛把手擱在她額頭,只覺火燙得駭人,而手是冰冷的,「天哪!你病了?病多久了,為什麼不打一一九?」

    她生病了都不會自理,就這樣把孩子扔在外面,然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呻吟?萬一出了差錯,怎麼辦呢?

    房裡空氣不太好,他又連忙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

    她難過得嗚咽著,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個字,「水……」

    靳剛連忙放下小陽,到廚房倒了杯水,扶她起來緩緩喝下。

    接著,他去叫了計程車,車來了,便一聲不響的抱起曉米上車。

    他怕她沒了意識,一直說:「沒事,沒事的,我立刻送你去醫院!聽見我說話嗎?你不會有事的,不要怕……」

    她卻不放心的喊道:「小陽……」

    「我知道,你別說話。」靳剛回身進屋去抱小陽上車,吩咐司機直驅醫院,而小陽手上還拿著餅乾猛吃。

    大的病,小的餓,也不知她忍耐了多久,要是他再晚一天回來該怎麼辦?那她很可能繼續倒在那裡,都沒人發現……

    該死!簡直不知道要對誰生氣,反正他只覺得自己氣得快要吐血,不然,他壯碩的身軀為何在微微顫抖?

    到了醫院急診室,醫生給曉米做了檢查,在她手腕上打點滴,靳剛只能抱著小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醫生抬起頭,「蔚曉米的家屬?」

    「她怎樣?」靳剛抱起睡著的小陽,走到床前,見她臉色蒼白,虛弱的閉眼休息。

    「她得了重感冒、發高燒,而且有脫水現象,再加上太過疲倦、又未進食而造成血壓過低,最好先住院觀察一日,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

    怪不得她病到說不出話來!靳剛幫她登記單人病房,讓她安心休息。

    護士進來量血壓,看他手裡還抱著小孩,略帶責備的說:「小孩子根本不該待在醫院,反正病人打了針,需要休息,你不如先把孩子帶回家再過來。」

    靳剛點點頭。此刻一顆心還怦枰跳,像一口氣跑完五千公尺,渾身疲軟起來,他真的好擔心啊!

    ****

    過了兩個小時,靳剛又獨自回到醫院看曉米。

    他守在病床前,過了很久,聽見啪嗒啪嗒的水珠打在玻璃窗面上,才發現漆黑的外頭下雨了。

    這天氣真是變幻無窮,天色驟然昏暗,烏雲聚合就下起大雨,窗面也起霧了。

    這時,床上的人醒了,卻瞇著眼睛傻傻的望著靳剛,像是在思索什麼、研究什麼。

    剛才她作夢,夢見他把她帶到一艘船上,他揚帆出海,帶著她漸漸遠離塵囂。

    夢裡,他們都沒說話,只是躺在甲板上,望著天空一輪明月,他大大的手掌包覆住她的手,讓她好溫暖好安全,同時她心底也好震撼。他為什麼要牽她的手?那代表什麼意思?他是真心的?

    這個夢好真實,又好遙遠,令她惆悵不已。

    察覺曉米醒來,靳剛第一句話就問:「你覺得怎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回想事情經過,她環顧四周,明白已身處醫院。

    「小陽呢?」沒見到人她惦掛著。

    「你放心,小陽送去保母家,等你病好了再去接回來。」靳剛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

    「謝謝你。」她一口一口的喝,心裡感到溫暖。

    他緘默,右手撐在床頭上,俯望她半晌,他又問:「保母從昨天就一直打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頭昏又四肢無力,不記得電話有響過。」她根本昏昏沉沉的,剛開始還可以勉強照顧小陽,但後來就昏睡過去,直到他出現。

    「感冒為什麼不去看醫生?結果病成這樣。」望住眼前女子,他發現自己好心疼她。

    「我也不想啊,剛開始我有買藥吃,誰知道會越來越嚴重。」

    「平時你就把自己累垮了,才會一生病就撐不住,記得以後別這樣逞強。」他關懷低語。

    曉米默默聽著,感到一陣鼻酸。

    唉,每次他用那低沉的嗓音說話,就會害她想哭。

    她轉過臉去,怕被他看到她流淚,倏地,她驚覺這裡只有一張病床,還有電視機和小沙發,這是……頭等病房?!

    那很貴的耶,健保又不給付,不行!她得出院。

    見她突然掀被起來,靳剛嚇一跳,「什麼事?」

    「我要出院。」

    「醫生還沒批准你出院,快躺下。」他一手把她按回床上。

    「可是,也不用住頭等病房呀!」不就感冒嘛,有需要住那麼好嗎?

    「住都已經住了,費用我會先墊,不算你利息。」他又想用這招說服她,其實根本不會要回那些錢。

    「何必這樣呢?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好?」究竟為了什麼對她這樣好?她覺得好掙扎,既期待又抗拒。

    「因為我想照顧你,當我在為你付出時,我是快樂的。」靳剛伸手撫過她的粉頰,輕聲回道。

    他一向目光精準、心思縝密,不論是任何人與事,他都能一眼看穿,但他看不見她的心。

    「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她困惑,偷偷顱他一眼。

    他長得帥,又事業有成,條件那麼好,可以有更好更多的選擇啊!心中的那道陰影,慢慢又吞噬著她。

    他笑了,斜眼望她,「瞭解是需要時間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有緣。」

    「有緣?!」

    「小陽一見到我就喊巴拔,我也願意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這不是證明我們很有緣嗎?」他直率的說道。

    「童言無忌,你別當真。」

    他目光如炬,聲音堅定的說:「你為什麼害怕,你為什麼擔心,你為什麼不快樂,我都想知道,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瞭解?以後都讓我照顧你,好嗎?」

    他是想趁她虛弱的時候,攻破她的心防嗎?

    她搖搖頭,「你不能這樣問我,我現在身心虛軟,理智薄弱……」

    「所以嘍,你才會知道自己有多需要我。」

    「這……不公平。」她不能再想了,趁還沒發展就此截斷比較容易。

    他抓住她的肩膀,問道:「你為何這麼固執?」

    「那你呢?何嘗不固執?」她反問。

    唉,他快氣死了,

    他眸光一凜,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改而將她抱進懷裡,緊緊的摟住,緊得叫她不能呼吸。

    愛,只能發生,無法強求,但它已確實發生了,怎麼辦?

    「我對你是認真的,你知道嗎?」他是真心愛慕她,可悲的是她連交往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伏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你問我要什麼樣的愛情,我才不會抗拒?其實……我害怕愛情,那殺傷力太大了。」

    靳剛看著她。那男人傷她至深啊!

    為了轉移她的哀傷心情,他大喝一聲,「啊!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怎會知道?

    曉米震愕,只聽他煞有其事的說——

    「你是同性戀?這樣的愛情太受爭議,所以你害怕!」

    「什麼?!」她氣得作勢打他。

    他卻笑了,低沉溫暖的笑聲害她差點又紅了眼眶。

    ****

    直到十二月寒意深濃,靳剛的熱情依舊,他繼續探索曉米的內心世界。

    吃早餐的時候,他說:「你覺得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曉米睞他一眼,「問這個幹麼?」

    他自顧自的說:「我想是為了追求快樂吧,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情,全都是為了快樂啊!」

    「當你明白人生的無常,你就快樂不起來。」她故意唱反調。

    「人若是為痛苦而活著,那就太不值得了,在痛苦裡看到了盼望,才會快樂活下去,我就是你的盼望。」

    她嗤笑一聲,「我怎麼沒感覺?」

    「我感覺到了。」

    「胡扯!」

    「你可以摸我的心。」靳剛拉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有沒有感覺?它在為你枰然心動!」

    不妙!跟他越扯越遠,再扯下去她真的會有感覺,她抽手,冷冰冰的說:「好吧!你自己慢慢自得其樂,我要去上班了。」

    待吃晚餐時,他又再接再厲,「你知道什麼東西可以令一個人快樂嗎?」

    又來了,曉米乾脆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怎麼回答不重要,他只顧一相情願的表達,「我告訴你,為了想得到快樂,所以女人會不斷的談戀愛,再冒險去相信另一個男人。」

    「哪個女人這麼不知死活呀?」她再唱反調。

    他揚起嘴角,回道:「因為下一個男人會讓你更快樂,所以值得冒險。」

    「要冒險的事我沒興趣。」

    「你不想快樂嗎?」

    她卻說:「是啊,如果不快樂,就算長生不老也沒用,如果快樂,就算只能活幾天也足夠!請問你打算活多久?」

    「我……我想跟你快樂的白頭偕老。」

    天哪,這人還真會掰啊!她已經明白的拒絕了,他還在堅持。

    她沒好氣的說:「好啊,等到你白髮蒼蒼那天,你再來告訴我,快樂是怎麼一回事!」

    靳剛望著她,「你也許認為金錢買不到快樂,但你相信嗎?愛情卻是構成快樂的關鍵因素。」

    「是嗎?你的意思是從付出的愛中獲取快樂,還是從得到的愛中獲取快樂?」其實,對她而言,兩者都不可能。

    「其實愛本身就應該快樂,為什麼要拒絕快樂呢?」

    「愛情只會給人帶來傷害,」曉米有自己堅不可摧的理由。

    他很率性的說:「有時愛情會給人帶來傷害沒錯,但愛情是一種精神的滿足,無可否認擁有愛情的人會很快樂。」

    「呿!」曉米冷冷瞅著他。

    「你不信?其實有研究顯示,談戀愛的人比單身或不談戀愛的人快樂些,但原因不明,可能是快樂的人令愛情美滿,愛情美滿也使人快樂,所以快樂很重要。」

    「快樂是很重要,但不是你想要就可以擁有。」唉,快樂是一種能力,而她不相信快樂,所以不快樂,她已失去快樂的能力了。

    「我有很多的快樂,你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給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

    「我懷疑『快樂』只是人類發明出來安慰自己的一個辭彙而已,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她幽幽的歎道。

    Shit!靳剛暗罵。那個混蛋男人,讓她不只害怕愛情、失去快樂的能力,還否定快樂的存在!

    「好,我不要再跟你討論快不快樂的問題,我只要告訴你,我比你大八歲,我一向不喜歡小女孩,但這次是例外,我也管不住自己了。」再討論下去,他肯定會英雄氣絕。

    「你想清楚點,天下女人多得是,不要執迷不悟。」在愛情裡沒有勇氣的她、沒有信心的她,其實全都是被自己給阻擋住了。

    「我不愛天下女人,我只愛你一人。」真正的愛情是沒有理由的,他決定做一個糾纏不清的討厭男人。

    「因為我,你必須忍受異樣眼光,這樣值得嗎?」

    「只要是我愛的女人,值得!」

    「因為我,也許你必須承受家人的壓力,這樣也值得嗎?」

    「值得,通通都值得!就是因為你,所以值得!」

    這樣的話語,她該感動嗎?

    是,她很感動,甚至衝動的想擁抱他,但過去的痛苦記憶也令她卻步,又開始迷惘、遲疑了。

    不要在意他,不要在意他……她在心裡不斷的大聲警告,但是,她就是很難控制自己不被他擾亂思緒。

    「你會被我拉下地獄的。」終究,她還是壓下翻騰的心緒,並故意恐嚇他。

    「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就是為了帶你上天堂,而自願下地獄的呢?」他頓了一下,看著她笑說:「我承認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愛情,但有完美的心,相信我!」

    可惡,他溫暖的笑著,讓她的防火牆崩裂了,她有些恍惚的告訴自己,堅持啊,不要被感動啊!

    「你少來這套,再說我就搬家。」曉米自覺氣勢越來越弱,只好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

    三月,春花開、乍暖還寒、春雨飄忽,美麗複雜而多變的季節。

    曉米堅持不談戀愛,卻又捨不得放棄他給予的關懷,她常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可是,今天她還是非得拿著以前靳剛給的名片,按地址來到某商業大樓十六樓——賽鐵資訊科技集團。

    她直衝到接待大廳的櫃檯前,喘著氣說:「我……要找靳剛……」

    總機小姐狐疑的看著她,禮貌的問:「你哪裡找?有預約嗎?」

    「我姓蔚……是他的朋友,有急事找他。」曉米仍然喘著,好像跑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裡。

    「小姐,我們總監不接見沒預約的客人。」看她也不像是來談生意的,總機小姐不敢貿然打攪上司辦公。飯碗要緊哪!

    「我是真的有急事,麻煩你通報一聲,他會見我的啦!拜託——」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她相信靳剛不會拒絕見她。

    這會兒,總機小姐用客套的笑容回道:「小姐,總監很忙,沒辦法見客。」

    「你告訴他,他……他兒子出事了,他一定會見我。」情急下她只好這麼說。

    本來總機小姐還有點心軟,但她發現曉米說謊。公司上下都知道總監根本還沒結婚,哪來的兒子?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正是開完會送客戶去搭電梯的靳剛。

    「靳剛!小陽他……」她來不及說完就撲進他懷裡,眼淚淌了一大串。

    「曉米,小陽他怎麼了?」他一見到曉米,就察覺不對勁,她悄顏慘白,伴著啜泣聲在顫抖。

    瞬間,整個接待大廳靜了下來,眾人屏息著。一向拒絕女人緣的靳剛,竟然展露出曖昧的一幕!更令眾人跌破眼鏡的,是那一向面容冷酷的總監,眼中竟然閃爍著溫暖?!

    「小陽……他被綁架了!」她哽咽抽氣,有些慌亂的說。

    靳剛也駭住了,卻鎮定的先吩咐公司的經理去處理客戶,然後扶曉米坐下,溫言問道:「你先別慌,告訴我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就剛才我收到保母傳來的簡訊,只說『小陽被綁架,來救』,我立刻就打電話給她,結果都不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拿出手機給靳剛看。

    「除了這通簡訊,綁匪有跟你聯絡嗎?」

    「沒有任何訊息了。」那時她正在附近的超商上班,慌得在第一時間內只想到來找靳剛。

    他聽了,安慰她道:「別急,也許沒那麼嚴重,我們先去保母家,路上再商量如何應付。」

    兩人匆匆進了電梯,電梯門闔上之際,總機小姐搗著嘴喃喃自語——

    「呵!總監真的有個兒子?!」

    儘管她只是喃喃自語,眾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剎那間,靳剛有兒子的事在一天之內傳遍公司上上下下,搞得大夥兒為了聊八卦而無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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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路上,靳剛還是報了警,為了安全起見,他又請李執忠出面關切。

    當他們來到保母家樓下時,管區員警和李執忠早已趕來了,赫然聽見從二樓屋內傳來毆打聲、女人哀號聲,以及小孩的哭聲。

    曉米大驚失色,「那是李姨和小陽的聲音,到底發生什麼事?」

    員警問明兩人身份之後,回道:「屋內有個叫梁超山的男人,據稱是保母的同居人,他挾持了保母和小孩做人質,不時毆打他們,還揚言要引爆瓦斯桶,現在我們正嘗試進入現場救人。」

    聞言,曉米急得抬頭叫道:「李姨!你快開門啊,小陽有沒有怎樣?」

    「救命啊——梁超山,你快放開我,啊……」裡面的李姨尖叫著,同時又傳來毆打聲響,還有男人發出囂張的笑聲,聽來十分刺耳。

    靳剛則問:「知不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

    「據瞭解是感情糾紛,女的要求和男的分手,男方一時想不開,便闖入屋內揚言要讓女方好看,現在我們正努力喊話,說服他先放小孩出來。」警方十分緊張,也沒什麼把握。

    曉米難以接受,蹲下身子,把頭埋在膝蓋渾身顫抖,「他瘋了,他會不會傷害小陽……他還那麼小,怎麼可以這樣……」

    「別怕,我會隨時陪在你身邊,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盡力幫你。」靳剛將她攬進懷裡安慰,輕拍著她的背。

    半個小時過去了,雙方仍然在對峙中,梁超山已經陷入瘋狂狀態,不停的發洩自己不滿的情緒。

    這時媒體已聞風而至,大批記者手持麥克風做現場報導。

    靳剛靈機一動,與員警商量,「不如由我佯裝記者入內,削減梁超山的戒心,再伺機制伏他。」

    曉米楞楞的看著他。她知道這男人喜歡她,在追求她,可……他還願意為她冒險犯難,不禁令她熱淚盈眶。

    然而,領隊的員警卻回絕了,「裡面那男人是個有前科的危險人物,而且很可能持有槍械,我們不能讓民眾去冒險。」

    李執忠卻贊成這個提議,還說:「放心,他修讀過犯罪學、社會心理學,還是業餘搏擊冠軍,我保證他是目前最適合的人選,何況,他是生面孔,綁匪不會起疑心。」

    得到李執忠的推薦,經過多次討論,警方先靜悄悄的躲在四樓樓梯間,等候適當時機攻堅。

    靳剛則換上跟記者借來的外套拿著攝影機,開始對梁超山喊話,「梁先生,我是T台的記者,你是不是有什麼委屈或要求?讓我進去採訪你好嗎?」

    現場一片寂靜,靳剛又重複了兩次,樓上的梁超山才抱著哇哇大哭的小陽做掩護,從窗戶探頭看了一會兒,才說:「好,只准你一個人上來,敢騙我就摔死這小孩!」

    一個大男人竟然用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孩做盾牌,靳剛聽得火冒三丈,在心裡暗罵不止。

    終於,靳剛一步步登上二樓。

    梁超山打開門縫看了一下,確定只有他一人,便放他進去。

    靳剛進入客廳,暗中觀察形勢。角落有個渾身污血的女人躺在地上,看樣子已被打得昏厥過去,而小陽仍在歹徒手裡,看起來沒有外傷,但受了驚嚇神情恐慌。

    他佯裝熟練的將攝影機扛在肩上,「梁先生,我要開始拍了,你是不是先把小孩放在你後面,這樣比較方便說話。」

    梁超山不疑有他,順手將小陽放到身後。

    靳剛抓住麥克風,遞到他面前,「梁先生,你有什麼委屈要說?」

    「這個女人太可惡了……」梁超山憤怒的指著角落的女人,開始咒罵。

    這時,驚魂甫定的小陽扶著椅子站起來,睜著圓圓亮亮的眼睛直瞅著靳剛,開始對著他笑。

    靳剛用攝影機擋住臉孔,在心底祈求著:小陽別叫啊!

    「巴拔……巴、巴拔!」但小陽不但興奮的叫,還朝靳剛跑過來。

    咒罵聲戛然停止,梁超山看看小陽又瞪著靳剛,他起疑了。

    而靳剛是個擁有瞬間做出決斷能力的人,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將肩膀上重達二十公斤的攝影機朝梁超山的頭砸去。

    忽然傳來打擊騷動聲,員警們不顧一切破門而入。

    轟隆一聲,大門應聲而倒,大批員警湧入,將頭破血流的梁超山制伏。

    而靳剛已在第一時間抱起小陽,「小陽,乖,我們去找媽媽。」

    但他並沒有走到樓下,而是撥了手機給曉米,「你放心,小陽沒事了,只是受了驚嚇,我會照顧他的。」

    「你……你呢?你自己沒事吧?」外頭的曉米激動的問。

    天哪!她那擔憂的語氣,像是多麼的在乎他,在樓上的靳剛喜不自勝,「我沒事,警方正在處理善後。」

    曉米鬆了一口氣,迫切的說:「我上不去,你快抱他下來。」

    「樓下的媒體還沒走,我這一下去會被他們包圍,這樣小陽可能會再度受到驚嚇,不如你先回家,我再設法盡快帶小陽回去。」

    多麼體貼的男人,他不但為她冒險犯難,連帶對小陽都如此心思細密,曉米好感動,心裡的驚惶頓時煙消雲散。

    她順從他的安排,「好,那我先回家。」

    ****

    一個多小時之後,靳剛帶著小陽回家,曉米給他洗過澡、餵了奶,疲憊的他沉沉睡著了。

    靳剛過來看他們,握住她的手,輕聲問:「小陽還好吧?」

    「嗯,今天真是謝謝你。」她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呼吸著他身上惑人的男性氣息,驀然想起,是不是兩人靠得太近,溫度升高了些,她覺得頭有些昏。

    「我想……我要休息了。」她懦弱的想要逃走,但是手仍然被他緊緊握住。

    「你大半天沒吃東西,我煮了面,出來一起吃吧!」他輕輕把她拉出房外,讓她坐在餐桌前。

    兩人靜靜的吃著面,沉默幾分鐘後,靳剛問:「好吃嗎?」

    那是她喜歡吃的雞湯麵,面要細的、湯要鮮要純、不要太油、加點蔥花,就香氣四溢了。

    「你臨時哪裡找到鮮雞湯?」她吃得心滿意足。

    他抬頭看她一眼,稀鬆平常的回道:「我先熬好一大鍋湯分裝好,冰在冷凍庫裡,這樣隨時想吃就能吃。」

    這段日子這個男人總是記住她的偏好、口味,以及一些小細節,其實她從沒表示過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但他都暗中注意到了,她知道他默默在做,表示他對她的寵愛、溺愛、渴愛……只是她努力的裝傻。

    等她吃完之後,他又遞上果汁。

    「做我的女人。」他毫無預警的說道。

    曉米吞下果汁瞪著他,微微喘氣。

    「做我的女人。」他目光火熱依舊,聲音堅定如故,「我從沒這麼篤定過,讓我愛你,好嗎?」

    她皺著眉頭咬著唇。一顆心跳得好厲害,好掙扎喔……他身上幾乎具備了男人全部的優點和魅力,她真的能得到他的愛?

    她該隨心所欲去談一場戀愛,還是堅持不談戀愛的原則?

    然而,此刻她的心被滿溢的情感征服,不是因為他動人的話語感動,也不是為區區一碗麵感動,而是他身上的某些特質令她心悸,令她不自覺的依賴他,享受他給她的安全感,她的疲憊、她的無助,都因為他而煙消雲散,而他就是烏雲裡的那道金光。

    終於,她伸出一雙小手攬抱住他,叫他不由得一怔,不敢亂動,靜靜感覺她將臉貼上他胸膛,生怕驚擾了這美好的一刻。

    「我……」曉米鼓起勇氣怯怯的說:「我也……很喜歡你。」

    靳剛在瞬間屏息,因為這是第一次曉米主動表白,他興奮的封吻她的唇。

    該死!他亢奮得對她想入非非。

    他把她抵在牆前,貪婪的吻了她很久。她感覺到自己全身在發熱、發昏,怎麼也無法抗拒他那炙人的眼神、煽情的親暱、火熱的姿勢,她的心陷落了……

    真是連她都無法相信這樣的自己,只不過他說話輕柔些、眼神火熱些,她就禁不住怦然心動?

    突然,她感到自己被騰空抱起,靳剛將她輕放在床上。

    這樣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但她沒有拒絕、沒有逃離,反而期待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更加偎近他的懷抱,任他為所欲為。

    靳剛緩慢的低下身,以健碩的身軀感受她身子的柔軟,貼近她、親吻她,眷戀的摩挲著,她覺得被他撫過之處都燃起火苗,僵硬的身子也開始酥軟了。

    他扯開身上的衣衫,解開她的衣服,讓兩人火熱的肌膚接觸,吻變得更加蠻橫親暱,連聲音都透著情慾,「天知道,我一直多麼渴望你……」

    她害羞、矜持、無助的抓著他的肩,身體繃緊亢奮、心跳如擂鼓,酥軟低吟,讓他按捺不了緊繃的慾望,毫不猶豫與她親密的結合在一起,熱切的急於肯定一件事——她是他的。

    當痛楚與快樂一起衝擊她時,幾乎令她承受不了他的存在而呼喊。

    剎那間,靳剛因為那聲微弱的抗議而楞住,他的眼中寫著滿滿的不敢置信,因為他知道那代表自己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那麼,他是不是弄痛她了?

    「對不起……」他沒有退出,也不再前進,只是溫柔擁抱著她顫抖的嬌軀。

    他急促、沉重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徘徊,他身體的高溫和汗濕,充塞她的嗅覺和觸覺,她大膽迎向他的探索,承受他強悍的力量。

    原來愛是一種情緒、一種感覺,什麼時候來都不知道,它要來便來;原來愛的慾望是如此快樂、如此震撼,無法控制的甜蜜狂喜從四面八方襲來。

    當激情過去,靳剛讓曉米枕在他臂上,他則在她耳畔喘息,「老天!我真愛你……」

    她紅著臉笑了,伸手撫摸他的臉龐,「我也愛你,永遠都不會愛別人。」

    「說得好,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們永遠牢牢記住這句話。」他認真的眼神有認真的承諾。

    永遠……那會有多久?這樣的幸福令她忐忑不安。

    望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問:「怎麼了?」

    「靳剛,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靳剛微笑,他猜到她想要說的事,直接問:「小陽是誰生的?」

    曉米凝視著他,臉上泛起辛酸的神情,哽咽道:「是我姊姊生的,她只大我一歲。」

    「我明白了,你代她撫養小陽,那她呢?」

    「我姊姊遇上了愛情騙子,那個男人以為娶了她,就可以一輩子不用奮鬥,但他的計謀被我爸識破,堅持和我姊脫離父女關係,他發現沒好處可撈便不告而別。

    「最慘的是,我姊還懷了身孕,我爸認為有辱聲譽,堅持要她拿掉小孩,我姊不肯,生下來之後,我爸仍然堅持要把孩子送走,不停的和姊爭吵,姊受不了雙重打擊,自殺……死了。」

    說到最後,曉米已泣不成聲,「從小……因為媽媽早逝,我們姊妹感情深厚,她是……直接被那個男人害死,間接被爸逼死的。」

    「噓,別說了。」靳剛抹去她的淚水,替她說下去,「所以你要代替姊姊做小陽的媽媽?」

    「嗯,我希望小陽能快樂成長,別讓他知道他親生媽媽的遭遇,我答應過我姊姊的,你要保守這個秘密。」曉米也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勇敢,當時她就像個要赴沙場的女戰士般,毅然決然帶著小陽離家出走。

    「你好勇敢。」

    「不,其實,我很膽怯,我親眼目睹姊姊的遭遇,從此對愛情、對男人感到害怕……」

    靳剛終於明白,為何她怕愛上人,又拒人於千里之外,失去至親的痛令她感同身受。

    「你現在還會怕我嗎?」他湊身過來,將她圈在身下問道。他不要她對他心生恐懼,不願她對愛情心生疑慮。

    她搖頭,甜蜜的笑了。

    他樂壞了,也大笑起來,笑得像贏得全世界。

    承諾就像是一把鎖,鎖住真心的人,曉米接受了靳剛,他們真心的交往,全心全意的戀愛了。

    ****

    清晨,微弱曙光透進房裡,靳剛醒來,看見曉米的側臉倚偎在他胸膛上,紅唇彎成微笑的弧度,連睡著都好幸福。

    就這麼望著她的睡容,他心中一陣感動,直到一雙小小手搖動他的腳。

    「巴拔!巴拔!抱抱……」原來在隔壁睡醒的小陽跑了過來。

    靳剛拿起奶嘴塞進他嘴裡,「噓——媽媽還在睡。」

    小陽立刻把奶嘴吐出來,還大聲嚷道:「媽媽……不要覺覺……不睡覺覺!」

    曉米被吵醒,看了眼床頭上的鬧鐘,「小陽起來了?呵,才六點四十啊!」

    靳剛把鬧鐘遞給小陽玩,摟著她說:「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我得幫小陽找新保母。」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抖擻一下精神。

    「曉米。」他輕輕一扯,將她扯進炙熱的懷抱裡。

    「嗯。」她順勢倚偎著,享受讓他呵護的感覺。

    「我有個想法,不如你到我公司來上班……」

    「不,我不要你為了我而刻意安插一個職位。」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早就擬好說辭了,「你聽我說,第一,我不是刻意安插一個職位給你,而是公司需要一位美術設計員,第二,我想過了,與其把小陽托給外人帶,不如把他帶到公司上班,又可以照顧他,我們公司有育嬰室,保母又是經過篩選的,比較安全。」

    「你公司福利那麼好?」她問。

    「是公司的福利之一,因為公司一共有三十二位同事,其中有十二位已結婚,七位有小孩,其中五位的小孩還沒到就學年齡,而孩子最渴望的就是與父母共處,所以公司采人性化、責任制目標管理,讓同事帶孩子來上班。」他總認為科技再進步,仍然得由人腦控制電腦,人力始終最重要。

    沒想到酷酷的他,除了體貼溫柔之外,還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曉米清麗的臉蛋上一雙柔亮的眼眸中,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就這麼說定,以後讓我照顧你們。」那灼熱的呼吸、低沉的嗓音吹拂過她的耳畔。

    她先不回應反問道:「當你以為我末婚生子時,為什麼還想要跟我交往?」

    靳剛輕撫著她的臉蛋,神情嚴肅,「因為我喜歡的是你,跟你的背景無關,如果我夠喜歡你,自然就能接受你的孩子。」

    曉米聽了好感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其實,我的心情很複雜,我從沒戀愛過,也沒想到會跟你進展得這麼快,我擔心……」

    「別擔心,讓我用行動證明,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計較的?何況女人就該讓男人保護。」

    喲!好大男人主義,剛剛她還覺得他體貼、溫柔呢!

    她忽然眉頭皺起來,對他的宣言起了狐疑,「如果男人都死光光了,那女人怎麼辦?」

    「我不會死。」他看了她一眼。

    她不禁好奇,「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人,我得照顧你和小陽,不能死。」他驕傲又強硬的宣佈。

    「大男人!」曉米輕哼一聲,不再理他。

    「我要真的是大男人,我會要求你留在家裡帶小孩,但是,我想那一點都不適合你,不如安排你去做想做的事。」他從背後摟著她說。

    她再次詫異的轉過頭,靜靜看著他,心想他真的很在乎她,什麼都替她想妥,然後她笑了,埋在他好熱、好溫暖的胸膛。

    靳剛低頭,吻她秀髮,「我愛你,曉米,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生老病死,絕不離棄。」

    聽聽這些話,這個愛她的男人,即使骨子裡隱藏著些許大男人主義,她卻感到好窩心,「好,我會想辦法叫你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的。」她笑盈盈的回道。

    「在所不辭。」他說得好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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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賽鐵」是一家電腦咨詢顧問公司,由靳剛領導,業務包括為許多知名企業設計與維護多層次的安全網路環境,並提供企業解決方案,而靳剛本身具有網路安全工程師及網路安全分析師的資格,也為客戶調查網路商業犯罪案。

    由於大企業特別注重形象,對網頁畫面要求品質與美感,曉米就專職負責美術設計。

    這是曉米第一次真正進入靳剛工作的地方,辦公室的采光很好,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見每個人心無旁騖的在電腦前辦公。

    直到他們發現靳剛手中抱著小陽。

    小陽用小手拍打他的臉嚷道:「巴拔,阿哩不基……濛濛!巴拔,濛濛——」

    曉米正想阻止小陽亂喊爸爸,不料靳剛拿出口袋預放的餅乾給他。

    「來,給小陽吃,說謝謝巴拔。」

    啥咪?!眾人嘩然,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瞪住這一家三口。

    「嘩——總監真的有兒子,還這麼大了?」負責通訊軟硬體研發的小郭第一個忍不住叫道。

    靳剛把曉米拉到身邊,說:「這是我女朋友蔚曉米,兒子小陽。」

    他說得這麼大方,曉米反而不好否認,而大家還以為那天多半只是個傳言,今天親眼目睹了,不相信也不行,紛紛過來逗小陽玩。

    小陽一點也不怕生,反而吃著大伙遞上的「禮物」,軟巧克力、餅乾、果汁,吃到一雙小手上沾滿污漬,然後在桌子、皮椅上抹兩下才去玩,叫人又氣又好笑。

    然而,同事卻開心道:「曉米,這是公司的德政喔!工作累了,找小朋友玩,他們天真無邪,讓我們精神放鬆,也是最佳的親子活動。」

    呵,這群人真的好愛小孩。

    熱鬧中,靳剛推開一扇門,把小陽帶進去,交給裡面的兩名保母,「幫他清理一下。」

    其實這育嬰室有如一間小型托兒所,裡面備有換尿布台、茶水間、搖籃、小床鋪、各式玩具和嬰兒浴室,再由公司補助聘有兩名專業保母照顧小孩,讓滿地或坐或爬或走的小寶寶接受呵護備至的照顧。

    有些比較大的小孩,還會自己跑到外面來,不甘寂寞的找大人玩。

    曉米好奇的問靳剛,「如果孩子擾亂你工作,你怎麼辦?」

    「總監會害怕的逃回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鎖起來。」不等靳剛開口,總監執行助理張慧雅女士已代他回答。

    「你會害怕小孩?」曉米詫異的看著他問。

    靳剛十分驕傲的說:「我本來是怕小孩的,不過小陽例外。」

    看得出來他對她是充滿愛意的。如果只為一個女人的美貌而虛偽敷衍,不可能心甘情願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只有真情真意才能做得如此愉悅。

    ****

    日出日落,隨著時光的腳步走過,不知不覺三個月又過去了,時序進入炎熱的六月,曉米習慣了新的生活型態,工作早已步上軌道,與同事相處融洽,宛如一個大家庭。

    一天,她剛從外面回到公司,想進靳剛的辦公室,執行助理張慧雅卻說:「曉米,靳太太在裡面。」

    靳太太?!靳剛的媽媽!

    曉米不知怎地,腳步一頓怔住了,折回外面的辦公室,心裡卜通卜通的跳。怎麼辦?待會兒見到她會有多尷尬?她知不知道她為了錢冒名頂替去相親?

    才擔心著,靳母已發現了她,「咦,王小姐,你也在這兒上班?」

    她可高興了,看來那次相親非常成功呢!

    「靳太太您好。」曉米起身打招呼,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不是王慧君。

    靳母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既親切又興奮的說:「坐啊,應該叫我伯母,你和我家靳剛在交往吧?」

    「唔……」曉米點頭。

    「那好!」靳母望著育嬰室裡的小孩,心裡憧憬著不久的未來,她也會有一兩個孫子,在育嬰室裡佔一席之地。「做多久了,還習慣嗎?」

    她看曉米今天穿著打扮端莊秀雅,眼裡全是滿意與喜悅。

    「來上班已經三個多月了。」

    靳母一聽算了算。果然相親過後,他們就交往了,靳剛還把女朋友帶到公司上班,算他懂得把握機會。

    於是,她又錦上添花的說:「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跟靳剛開口,他要是不答應,你就告訴我,知道嗎?」

    這時長得健壯的小陽走了出來,他那烏溜溜的眼睛看見媽媽和陌生人聊天,好奇的看了一下,還不忘順便拉著另一個小朋友,一起走了過來。

    靳母看見小陽,摸摸他的小腦袋瓜說:「喲,這孩子好可愛喔!」

    才稱讚完他,不知怎地,被小陽拉著過來的小朋友,突然莫名其妙發脾氣,舉手打了小陽,小陽反射性的推了他一把,兩個小孩竟打起架了。

    靳母拉開小陽勸道:「不可以打架喔!」

    曉米見狀喝阻,「小陽,不可以,媽媽要生氣了!」

    「這……這是你的小孩?」靳母一臉青天霹靂,拉住小陽的手赫然鬆開。

    小孩子很可愛是一回事,現在知道是兒子喜歡的女人有小孩,那可就一點都不可愛了,一切另當別論!

    「是,小陽是我兒子,其實……我不是王慧君,我叫蔚曉米,那次我是代替王慧君去相親的。」她一口氣說出來,心裡舒坦多了。

    靳母瞠目結舌,指著她說:「你、你說你不是王慧君,難怪,那天我就覺得可疑。你為什麼要冒充王慧君?」

    「因為她……她不想相親,付酬勞給我,要我頂替。」她乾脆全部坦白算了。

    「厚!你為了錢做這種事,簡直是無恥!」靳母面露不悅之色,又瞄了小陽一眼,「這是你兒子?有兩歲多了吧?你既然結婚了,怎麼還可以去相親,簡直是詐騙!」

    通常美麗的外衣或遐想幻滅時,取而代之的是嚴厲的標準與批評,靳母因此感受到不被尊重而氣憤不已,尤其事關面子,寬恕也就不見了。

    這樣強烈的反彈遠超出曉米的預測,一連串指控更令她啞口無言,「伯母,當初我是不得已……」

    靳母霍地站起來離開不想再聽,直往兒子的辦公室裡去。

    曉米想了一下,也跟著去找靳剛,在門口就聽到靳母忿忿不平的說——

    「她說孩子是她姊姊的,你就信了?」

    「我相信!」靳剛回道,聲音很平靜。

    靳母氣急敗壞的嚷道:「你呀被迷惑了,唉!」

    「媽,這事我會有分寸,你別擔心。」唉!真是令人感慨,他念那麼多書,工作那麼有成就,對母親面言,他仍然只有十歲,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以為他會隨便就給女人騙了,實在可笑。

    「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最會耍手段了,答應媽別再跟她交往,媽再托人相親,要找多漂亮的女人都有。」

    「行了,媽,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雖然他是很孝順母親,但對於感情世界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就像每次雖然都不得不順她的意去相親,他卻從不會因此而妥協。

    「那你答應我嘍?最好馬上叫她離開,知不知道?不然她又會想辦法騙你、糾纏你。」她一向以兒子的聰明能幹為傲,卻又矛盾的認為他是會輕易受騙的笨蛋。

    臨走前,靳母看見站在走廊外的曉米。

    雖然她沒再說什麼,但嚴苛的視線令人感到生氣。為什麼不給她一點解釋的機會呢?即使她真的未婚生子,就應該歸類為壞女人嗎?她還以為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二十一世紀了,可惜事實就是如此。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她不敢再多耽擱半秒鐘,轉頭便跑進洗手間。

    ****

    一直到下班前,靳剛仍埋首於工作中,曉米則一整個下午情緒低落,待下班後便把小陽托給育嬰室保母,與同事去喝一杯。

    夜裡十一點多,曉米仍和同事流連在PUB裡,聽他們嘻哈聊天、大笑絕倒之際,倏地大家靜默下來,一起望著同一方向。

    原來是靳剛出現了,像來尋仇似的,一現身就令全場鴉雀無聲。

    曉米只見到那雙深邃黑眸是多麼認真的看著她。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說:「你喝太多了,回家去!」

    幾分鐘之後,他拉著她買了捷運票進站,兩個人站在月台上等最後一班捷運。

    「你為什麼還拉著我的手?」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從先前就被他牢牢握住,再也沒放開過。

    「不行嗎?」他睨她一眼,彷彿她的問題很奇怪。

    「也……也不是啦!可是……」這樣不發一語的拉著她,她覺得不自在,唉!算了。

    很快的,捷運列車抵達,兩個人上了車。

    深夜最後一班車,整節車廂只有他們倆,他的大手改而將她摟在懷裡,劈頭就問:「在生我的氣?」

    她搖頭。

    「那麼,是生我媽的氣?」

    這回她嘟著嘴,不搖頭也不點頭。

    「是因為我媽的態度和她說的話?」他再問。其實整個下午她避不見面,下了班又不吭一聲的走掉,他就猜到跟這事有關,只是不確定她聽了多少。

    「也許你媽是對的。」她歎氣。

    他猜想她可能沒聽到全部的對話,便說道:「一開始我就告訴她,我們要結婚了,所以她才一下子反應過度,給她一點時間,她想通了就不會反對。」

    「你……說我們要結婚了?!天哪,這後果要怎麼收拾?」曉米抬頭瞪住他,他卻對著她笑。

    「對,有什麼奇怪?我們不是都同居了。」靳剛很自然的說:「曉米,我們什麼時候去挑戒指?」

    她驚詫的雙眸再瞪他,「這是求婚嗎?別老是自作主張。」

    「是求婚啊!去哪兒挑好呢?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款式或品牌?婚禮是中式好還是西式好呢?啊——不如兩種都辦,夠熱鬧。」他竟然興奮異常的摸著下巴盤算起來。畢竟是生平第一次嘛!

    她不好意思的瞅他,「都叫你別自作主張,我答應要嫁了嗎?說那麼多。」

    「嫁給我會很幸福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少來了,要我相信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的日子?!那是騙小孩的童話,我才不會上當。」她故意吐槽,嘴巴雖這麼說,可是心底卻甜蜜蜜的。

    這時,車子到站,他們下了捷運站,在出口遇到幾個夜歸微醺的女子,眼光不時瞟向靳剛,甚至明目張膽的向他拋媚眼,期待他酷酷的眼神給予一些反應。

    「你很爽吧!」曉米板起面孔,酸酸的丟了一句。

    靳剛聽了,拿出墨鏡戴上,表情嚴峻。

    她噗哧的笑出來,「三更半夜戴墨鏡,耍什麼酷?神經!」

    「女人果然很難惹,尤其是讓她知道我愛上她之後……唉!」他故作哀怨狀。

    「懶得理你。」她轉身走出捷運站。

    「怎樣?你還沒答應我。」靳剛追上來,兩人在紅磚道上並肩而行。

    「我幹麼要答應你呀?」

    「請你終結我的桃花運呀!」他得意的向她眨著眼。

    「我沒那個本事。」

    「那……你願不願意帶我回家當你的生活必需品?」

    「我家不缺這些。」

    「唉,我辭窮了。」但願別再考他了。

    「那就多練習幾次,我再回答你嘍!」

    雖然不是真的未婚生子,但她是不可能放棄小陽的,又有多少人能接納一個陌生又沒血緣的孩子呢?靳剛肯,他母親不見得願意,母子倆勢必會有爭執……她走著想著,心亂如麻。

    經過一家正要打烊的花店,靳剛跑進去,不久,捧著一大束花出來,他捧著那一大束花,追上曉米再度與她並肩而行。

    「戒指來不及買,先用花求婚可以嗎?」

    「唉,你媽不喜歡我。」她忘不了靳母鄙視的目光有多令她難堪。

    她也相信愛情沒有那麼偉大,也許一開始會激烈的爭取,但若是雙方都堅持不下,日子久了,現實會壓垮一切,愛的力量也禁不起現實的磨損,愛情再甜也會跟著變苦、變質。

    見過姊姊那次的慘痛經驗,她變得膽怯,負面的情緒讓最壞的情形在腦海裡預演一遍。

    靳剛知道她在想什麼,對於愛情,她既悲觀又怯懦。

    於是,他故作痛心狀的逗她,「你就這麼沒信心,這樣就要放棄我?你好不負責任!好沒良心啊!拜託,我對你是認真的,千萬別輕言放棄我。」

    她笑不出來,還很洩氣,「不然怎麼辦?」

    「老人家觀念比較保守,才會反對,如果她知道你為了姊姊,吃了那麼多苦,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可是,我為了錢冒名相親,她……」

    「我媽的事就交給我處理,我會說服她的,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困難,你安心的等著做靳太太。」

    人生何其有幸可以得到這樣的承諾?但他的話越動聽,她就越覺得不踏實,腳步有點凌亂,心情也跟著恍惚。

    靳剛握住她的手,又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一起努力不是更好嗎?曉米,我真的愛你。」

    看著前面的路,她忽然有感而發,「我太累了,走不動。」

    他把花束塞給她,「沒關係,我可以背你,來。」

    他蹲下,要她趴上他的背。

    「快啊!不是說累了嗎?」

    曉米微笑,趴到他背上,他背著她健步如飛。

    靳剛邊走邊說:「明天我們一早上班就宣佈訂婚。」

    「什麼意思啊——」她靜了兩秒,「你真的要和我結婚?」

    「蔚小姐,從一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你再質疑看看,我真的要生氣了!」他大聲吼,仍然臉不紅氣不喘。

    「我還沒考慮好呢!」她抗議。

    倏地,靳剛嘿嘿一笑,「當初重簽租約時,你沒看到最後一行小字嗎?附註上說明合約一旦成立,你就成為我的財產了,不得有異心,所以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全背在我身上了。」

    曉米微笑的俯在他背上。他的背好寬,他的肩膀好挺,他的雙臂好有力,實在太舒服了,讓她產生一股莫名的虛弱,真希望一輩子就這樣讓他背著。

    ****

    日子平靜的過去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習慣倚賴靳剛的關懷、照顧、呵護、陪伴。

    在某個晚上,她參加同學會後回到了家裡,屋裡一片明亮,但靳剛和小陽卻不在。

    靳剛答應幫她照顧小陽的,他把小陽帶去哪兒了?

    正覺得奇怪時,她瞥見房門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尋找幸福寶藏,記得回房裡打開自己的抽屜。

    曉米認得靳剛的字跡,很想知道他要做什麼,便回房裡看個究竟。滿腹狐疑的她不禁呆住了,原來她的床上滿滿鋪著玫瑰花,當中用深紅玫瑰拼成「Merryme」的字樣。

    接著,她打開抽屜。裡面竟放了一枚鑽戒!

    身後一雙溫柔的手環抱著她,傳來感性低沉的嗓音,「這是訂婚戒指,我們結婚吧!」

    她轉身,仰頭看靳剛,笑了,「我……」

    「等一下,」他目光一凜,突然搗住她的唇,煩惱的說:「我警告你,我受不了你老是拒絕我,在你回答之前,我要先吻你……」

    下一秒,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就熱切的吻住她的唇,身體緊密的將她按在牆面上,與她纏綿。

    過了許久,靳剛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她誘人的唇瓣,卻仍然不滿足的緊抱住她不放,「我讓你心動了?」

    她點頭,卻又避開他的凝視,因為那雙堅定的眼眸漸漸變得火熱,牢牢盯著她看,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光芒,那樣會令她臉紅心跳。

    高漲的渴望在胸中鼓動,驅使他解開自己的衣服後,緩緩的為她解開衣扣,溫暖的唇在她小腹上來回游移,誘惑、帶領著她。

    他早上才刮過的鬍子又長出胡碴來,刺激著她柔嫩的肌膚,因他的撫觸引起一陣輕顫。

    靳剛隨著快脫韁的慾望,無法抑止的想佔有她,他試著探入更深來擁有曉米。她只覺得自己沸騰起來,怎樣也無法壓抑的發出呻吟,彷彿沒了呼吸。

    他趁曉米眼色迷惘進入高潮時,拿起那求婚戒給她戴上,再以一次又一次的歡愛讓她無力的倒在他懷裡,昏昏沉沉的入睡,而他卻毫無睡意,默默望著她的臉龐,幫她拂去汗濕的亂髮,望著、望著……心中升起無限的幸福感。

    這樣的幸福,使他決定要用一生珍愛她、保護她。

    當曉米醒來時,耀眼的陽光已經從窗口照了進來,她發現指間的戒指,很自然伸手撫弄著指環上的鑽石。

    「你敢給我脫下來試試看!」突然,靳剛從被窩裡探身出來,用力的將她摟進懷裡,聲音激動的喊著。

    她嚇了一跳,「你一醒來胡鬧什麼?把我嚇壞了!」

    「你要脫下戒指才是把我嚇壞了。」

    「靳剛,如果我真的脫下戒指,你會怎樣?」

    「你再說一次?!」他扣住她的雙手,強勢的身軀壓著她。

    「我真的脫下戒指,你會怎樣?」

    「蔚曉米!」

    「嗯?」她賞給他一個極嫵媚的眼神。

    「可惡!今天是六月一日,你忘了嗎?」他臉一沉,用力槌著床墊,對她無可奈何。

    「六月一日又怎樣?」她傻傻的反問。

    「六月一日我們第一次見面、六月一日我們認識彼此、六月一日我們同居,你怎麼可以忘了?」

    「啊!原來那天是六月一日。」她只記得那是個炎熱天氣的開始,而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我選這一天訂婚,是不是別具意義?」

    以前她害怕人們為愛情變笨,而眼前這個男人為她變得傻呼呼的,還計較這些小細節,可見他真的愛她!

    她心情飛揚,勾住他脖子,給他一個親吻,「你想太多了,除非你親手脫下戒指,否則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雖然未來不可預測,但在峰迴路轉的人生裡,她還是愛上了他,她願意全心全意的愛他。

    「答應我,永遠跟我在一起。」靳剛捧起她的臉,輕輕歎息,然後,柔柔的吻上了她。

    有時候愛情就是這樣,越是愛得深就越在意對方,所以容易患得患失、緊張兮兮,做出別人眼中所謂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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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今年的十月竟然還有颱風來襲,悶熱的雨水讓人心裡發慌,不知何時才能走出暴風圈。

    自從兩人訂婚後,靳剛就沒再提結婚的事,反而有點異常的沉默,常常一個人不知在思索些什麼;不然,就是坐在電腦前工作至深夜,甚至有的時候,她在睡夢中醒來,發現他仍然在忙著;不然就有一段時間外出,每當她關心問起,他都只說在忙一個網路新程序。

    今晚是颱風天,驟雨不斷。

    吃過晚飯,靳剛拿了外套,只說了一聲,「我出去一下。」

    「外面下雨耶……」曉米詫異的看著他的背影,因為他不等她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他為什麼在颱風天的夜裡,依然堅持外出?

    曉米沒有答案,只有更多更多的疑惑。

    直至深夜,她聽見外頭有計程車的聲音,猜想他回來了,便拿了雨傘跑出院子迎向他,為他撐起傘遮雨。

    可是,他身上早已淋得濕透,應該是在回來之前就淋濕的。

    「你喝醉了?」曉米斜睨著他,見他似乎腳步不穩,還聞到他身上有濃濃的酒味,心中一股不安的情緒莫名的氾濫出來。

    路燈下,靳剛望著她,嘴角噙著笑,摟著她跨進屋內,回道:「沒有,李執忠榮升隊長,高興起來多喝了兩杯。」

    不知為什麼?隱約中就是覺得不對勁!她知道靳剛不是一個工作狂,他做事有計劃、講效率、作息規律、很少應酬,更不會像這樣外出到深夜,又喝醉才回來。

    不知是太累還是真的醉了,靳剛一進到屋裡,便癱坐在沙發上。

    曉米沏了杯熱濃茶,讓他喝了幾口,又拿毛巾為他擦臉,說道:「先去沖個澡會比較舒服。」

    「唔。」他站起來,脫下外套。

    啪!一聲輕響,有東西從外套口袋掉出來,曉米俯身要撿,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臉色凝滯。那是一張四乘六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艷麗的女子,紅潤唇瓣,嬌媚眼神……

    她撿起照片,發現後面寫了幾行字

    邵文琪

    電話:O九一三九七一XXX

    曉米緩緩抬頭望著靳剛,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於是許多疑惑、猜測在她心底浮現,握住照片的指節幾乎泛白。

    這女人是誰?

    他怎會隨身帶著她的照片?

    他和她是什麼關係?

    他最近作息不正常是因為她?

    他常常夜歸是因為她?

    他在颱風天夜晚外出是因為她?

    他喝酒也是因為她?

    他和她今晚……

    無數個念頭在她腦中盤旋,像重重的石塊壓得她無法呼吸,她很想否定這些可能,卻無能為力。

    靳剛從容不迫的說:「你怎麼了?」

    他還問她怎、麼、了?

    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動作,她手一甩,把照片往他臉上扔去,再用力推開他,衝進房裡,急著想關上門。

    靳剛反應更快,用手撐著門,不讓她關上門。

    敵不過他的蠻力,曉米放棄了,讓他進來,她卻想爬窗出去。

    「該死的,你敢?」他幾乎壓抑住怒吼的衝動,將她揪回來。

    「放手,」她掄起拳頭,拚命槌打他。

    「聽我說!她只是我媽安排的相親對象。」

    就知道,他母親始終不肯接受她,而他他他……更過分,竟瞞著她去和別的女人相親!

    他挑起濃眉問:「就為一張照片生氣?」

    「你去跟美女相親,我應該高興?說不定你們……已經情投意合了。」否則,他怎會喝到微醺?

    「誰說我去相親了?我根本就沒去!」

    騙人!騙人,

    她淚光盈盈,扭過頭不想看他。

    「是真的!你不相信?」

    「那你還把照片帶在身上幹麼?」

    「還不是因為你。」他的雙眸是那樣無辜,她也不由得怔住,覺得自己應該聽他的解釋。

    「我?!」

    「上次你冒名頂替,我媽擔心舊事重演,硬把照片塞進我口袋裡,要我別認錯人,而我只是一時忘了扔掉。」他說得很自然、坦蕩,表情還是那麼溫柔鎮定,而且聽起來還挺合理的。

    「不氣了吧?」靳剛笑了笑,傾身望著她。

    曉米咬著唇,沒有開口,卻不斷的淌淚,最後,揪著他濕透的襯衫擦乾淚水,接著才抬起頭來,撅著紅唇說:「你不要騙我啊!」

    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低聲傾訴,「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

    這樣的承諾讓她幾乎又要落淚了!她只能眨眨眼,帶著哽咽說:「可是,你媽……還是不贊成我們是吧?」

    「那並不重要。」他望著她晶瑩的大眼,深深歎息一聲,「你可以答應給我一點時間解決問題好嗎?」

    她點點頭,只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而沒說出來,甚至他眼中有一抹隱忍的憂傷,讓她感到有些迷惘。

    靳剛將她擁緊,讓她的小臉緊貼在他胸前,「對不起……我們結婚的事要再延後,你可以等我嗎?」

    「我知道你很難說服你媽,你們吵架了?吵得很凶嗎?」她依舊很擔心因為這樣而影響他們的未來。

    「沒有的事,我只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他倏然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往上提,眼底透露著無比的執著,彷彿害怕就此失去她。

    隱約感覺到他的聲音裡透著不安,她心疼的摸過他的眉、他的眼,問道:「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靳剛沒有回答,反而收緊雙臂擁住她。

    曉米把臉埋在他胸前,「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我認定你了!」

    「老天!」他低吼一聲,低頭吻住她的唇,這個吻比往常更激烈、更煽情,還有多得不能再多的誘惑。

    他用力將她柔軟的身子緊貼在胸前,像是擁抱著心愛的寶物一般,又像是想確定她真的存在,唯恐她會隨時消失。

    曉米不再多問,就這樣任他擁抱著、撫摸著,只是他的衣服是濕冷的,但他的體溫卻還是那麼火燙,讓她不禁又擔憂的說:「你衣服都淋濕了,快去沖個澡,免得感冒了。」

    他聽話的飛快解決身上的濕衣服,然後一把抓住她,帶著點粗魯的拉進懷裡,再一個使力將她推倒在沙發上,用高大的身軀牢牢困著她,雙手也開始扯下她的衣服。

    她只是感覺到自己籠罩在他的氣息裡,他堅實的胸膛起伏得好劇烈,連呼吸都顯得好火熱。

    今晚他熱情、狂野得令她震悸,他一個挺身充滿她,隨著腰間使力深入,每一次都讓她低低的嚶嚀著,融化在他的火熱之中。

    「我……我絕對不要失去你!」他沒頭沒腦的低吼,霸道的抱住她,用儘先前曾對待過她的方式,拒絕了她的抗議。

    窗外的雨幕、嘩嘩的雨聲,像是一個世外的天地,而在他強壯、亢奮的身體之下,是她期盼許久的家,溫暖而熱情的將她包裡著。

    ****

    整整半天了!

    靳剛失蹤整整大半天了。

    早上,曉米醒來就看不到靳剛,這已經夠納悶的,以為到公司上班會見到他,可是直到下午,仍然不見他出現。

    這麼大一個人不見半天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是他的手機關機,她聯絡不到他,這意味著不尋常。

    這股不尋常連小陽都感染到了,他在保母那兒不停的哭鬧,非得曉米抱著他不可。

    最後,她抱住焦躁不安的小陽,忍不住跑去問張慧雅。

    「張姊,靳剛去哪兒了?」

    「總監他……」張慧雅目光閃爍,語帶遲疑的說:「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才好。」

    曉米心頭一凜,「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讓我知道?」

    「他今天開始休假一個月啦,」

    「休假?!他為什麼突然要休假?」她完全都沒聽他提過要休長假。

    「因為……總監明天要結婚了,要……度蜜月嘛!」

    「你說什麼……說清楚一點!」曉米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她直直的盯著她看。

    張慧雅拿出一張紅帖子,「喏,這是他的結婚請帖,公司同事每人一份,全都受邀去觀禮。」

    靳剛要結婚了?

    和別的女人?

    只見帖子上印著一對新人的名字——

    新郎靳剛

    新娘邵文琪

    她對「邵文琪」這三個字印象深刻,昨晚從靳剛外套掉出來的照片上,就是這個名字。

    還懷疑靳剛昨晚和邵文琪相親呢,原來……他們已經決定結婚了,他竟然軟弱的妥協,還與母親安排的女人結婚去了。

    「不……不是這樣的!」她心痛得無以復加,希望所見所想的只是個幻象,但眼前視線被殷紅帖子刺痛,她難以忍受的閉上眼睛,緊緊摟著小陽。

    小陽被摟得不舒服,號啕大哭起來。

    張慧雅先安置小陽坐在一旁,拿了餅乾給他,哄道:「小陽,好乖,坐這裡吃餅餅喔!」她又看著曉米,無限同情的安慰,「唉,這種事本來就是女人吃虧嘛!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就你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怔仲了許久,曉米才肯面對現實,卻啞然的開口,「他一直在騙我。」

    靳剛刻意將她蒙在鼓裡!難怪這陣子他如此反常……

    瞬間,埋藏在心中的疑問昭然若揭。其實,她心裡一直存疑,只是她不願意去承認而已。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一股打從她心底冷起的寒意,一個細胞傳過一個細胞,令她四肢百骸冷得顫抖。

    「聽說那個女人是美國什麼第二代企業的千金,所以他才會跟她結婚。」張慧雅忿忿不平的又說:「哼!真看不出來總監原來是這種人。」

    劈腿!

    靳剛在跟她同居時,又跟別的女人交往。

    一陣暈眩襲來,曉米只覺得眼前發黑,一跤跌坐到沙發上,她驚惶的小臉上蒼白而茫然,必須大口大口的喘氣,心如刀割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痛。

    這是怎麼發生的?

    不過是轉眼間,他……他就要跟別的女人結婚?

    不,不是轉眼間,他是策劃好的,他是刻意瞞騙她的,這是他早就事先預謀好的!

    他真的好狠,騙她騙得團團轉,如今他不告而別,沒有理由、沒有話語就結束兩人的感情,那麼,他們昨晚的纏綿算什麼?

    「曉米,你還好吧?」張慧雅見了不忍,又不知該怎麼幫她,便給她倒了杯熱茶,「你就當作一場夢好了,何必為這種男人傷心呢?」

    曉米真的好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一場不存在的惡夢。

    但,事實逼得她不能逃避。

    因為這個時候,蔚伯元竟然來公司找她。

    「爸?!」她望著久違的父親,赫然發現白髮斑斑的他,老了、憔悴了。

    他們父女多久沒見面了?小陽已經兩歲半,那麼他們父女也有兩年半沒見了。

    此刻,蔚伯元看著許久不見的女兒臉色蒼白、神色迷惘,他的態度不再強勢剛硬、眼神也不見咄咄逼人。

    他反而有些尷尬,伸出雙手握住外孫的小手,沙啞的聲音帶著哽咽,「小陽,你長這麼大啦?叫外公。」

    小陽張著清澈的雙眼望著蔚伯元,咧開嘴笑嘻嘻的,一點都不怕生。

    曉米沉思不解,固執的父親為什麼會這麼說呢?要不是當初他堅持不認小陽,她也不會帶著小陽離家出走。

    「你……你怎會來這裡找我?」他們父女倆都是一樣的驕傲、固執、好強,這兩年多來,誰都不願向誰低頭。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父親親自來找她?曉米心中感到極度的不安。

    「是靳剛通知我的。曉米,跟爸爸回家吧!」他說道。

    「他……為什麼……要通知你?」她直覺還有事情要發生,但千頭萬緒令她一片混亂。

    「唉!」蔚伯元重重的歎了口氣,「這要從你離家出走說起,其實……我很擔心你帶著一個小嬰兒要怎麼生活?我送錢給你,你不要,我用盡辦法逼你回家你也不肯,我真的……寢食難安啊!」

    聽了父親的話,知道他早已放下成見,曉米不禁為自己的倔強感到愧疚不已,口氣也放軟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不該跟你鬥氣。」

    「就因為我寢食難安,又見你生活過得清苦,李文標又說,你家曾遭小偷,那時我就想找個人保護你,結果打聽到要回國發展的靳剛,於是拜託熟人請他做你的私人保鏢。」當時,他聽到女兒家遭小偷,心裡急得不得了,自己偷偷跑去看她,見她捱著苦過日子,很想叫她回家,卻礙於面子而說不出口。

    「你胡說什麼?」曉米全身的血液幾乎為之凍結,顫著抖問。

    「他是我每個月花三十萬元僱用的保鏢,除了保護你的安全,還要他照顧你和小陽的生活起居。」蔚伯元重複道。

    靳剛只是雇來的保鏢……天啊!她的心臟幾乎已快負荷不了這一次又一次的重擊。

    她茫然的搖頭,「不,不可能!爸,你怎會叫一個陌生男人來跟我同居?」

    以父親保守又愛面子的個性,再加上姊姊未婚生子的遭遇,他不可能會這麼做的,一定是……騙她的。

    「這點我當然考慮過了,可他不是一般的保鏢,不但受過各種嚴格訓練,還曾經受命保護過國外元首,是個嚴守法則的保鏢,而且,每一件個案都得簽署細則規定,嘿,他要是敢『動』你,可是要吃上官司的,你記得那個當過外交官的約翰叔叔吧,就是他強力推薦給我的,所以我才放心啊!」

    蔚伯元顯然還不甚瞭解曉米和靳剛之間的關係,繼續說道:「原本靳剛還不肯接我的案子,說要改行開公司,還是約翰特別請托,他才答應的,可是直到昨天,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辦,跟我辭職了。唉,無緣無故突然要辭職,還說服我來接你回家……」

    「夠了!不用再說了。」她只覺得這個世界正一磚一瓦的在她腳下崩塌。

    原來靳剛的身份背景根本是假的,她彷彿今天才從父親口中認識這個人。

    原來什麼屋主是假的,他故意搬進來和她同居,就為了方便執行任務,就近監視她!

    原來他一直在假裝,他根本就知道小陽不是她生的,卻還裝作不知情,他的心機好重啊!

    原來他的愛、他的關懷、他的呵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職責……全都是假的!

    那麼他的求婚呢?

    只是為了使一切看起來更逼真吧,他騙她騙得夠徹底的了,自始至終他對她都不會真心過!

    「曉米?!」蔚伯元見她的臉色極為蒼白,眼中寫滿了歉疚,「其實,靳剛說得對,我害死一個女兒,只為了我的面子,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所有的思緒、傷感在曉米胸中翻滾,整個身子都是顫抖的,直到小陽往她身上爬時,她才恢復了部分紊亂的神智。

    蔚伯元見她沒反應,以為她的氣仍沒消,又說:「爸老了,也沒有多少時間,我……不想帶著遺憾走完人生。」

    「我……」然而,她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對你姊姊的死還耿耿於懷,你是不會原諒我的。」他看了看她,無奈的搖搖頭,轉身想離去。

    曉米喉中一陣哽咽,因為一向高傲獨裁的父親說了「原諒」這兩個字,她開口喊道:「對不起,爸!」

    他停了腳步,緩緩轉過頭來,震驚的握住女兒的手,「剛才……你說什麼?你肯原諒我?」

    「你是我爸爸,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而且媽媽和姊姊在天之靈,也不希望見到我們這樣,對不對?」

    蔚伯元瞬間紅了眼眶,緊握住女兒的手,潸然淚下。

    過往一切對與錯都釋懷了,彼此剩下的只有寬容、感恩和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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