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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原嘉甯的心情非常沉郁,導緻整個東宮都跟著小心翼翼起來。
大家都知道,不小心得罪了太子,只要不是大問題,太子或許還會原諒。可是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太子妃,惹了太子妃不快,那就等著被太子殿下整治得生不如死了。
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心頭肉,這是東宮衆人這幾年以來深刻體悟到的事實。
但是,如果惹太子妃不快的是太子本人,大家也就只能束手無策,跟著受氣。
東宮裏突然多了十幾個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東宮衆人怎麼會不明白這些女子是用來做什麼的?難怪太子妃不高興,這事發生在哪個女人身上都不會高興。
不過太子妃身分特殊,就和皇后一樣,本身就有統管太子衆多女人的職責,她既然嫁給太子,早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現在還這樣難受得要死要活的,實在有失太子妃的體面和教養啊。
太子妃以後是要做皇后的,皇后是要母儀天下的,怎麼能如此善妒呢?婦德哪去了?
別說外界的風言風語了,就連東宮裏的衆多宮女太監,其實內心也未必多麼支持太子妃,免不了私底下會竊竊私語幾句。
可是太子妃真的做了什麼萬惡不赦的事嗎?
她只不過是想守著自己的男人,安安分分過日子,想一生平安喜樂而已。
原嘉甯接連幾天魂不守舍,玄淵這次也出奇地沉默,並沒有勸慰她,當然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恩愛纏綿了,雖然依舊同床共枕,原嘉甯卻總是背對著玄淵。
她知道她不該生他的氣,可是她就是突然感到了厭倦。
他們成親才五年多點,兩人還不足二十一歲,以後還有漫長的人生要攜手共度,關于玄淵的女人問題,如今是太子就這樣了,以後他登基做了皇帝,那又將會怎麼樣?
她想都不敢想。
原嘉甯接連幾天失眠,早晨醒來很沒精神,有時候她乾脆就賴在床上不起了,整個人懶洋洋的,什麼也不想做。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妞妞還等著她照顧,可是她就是宛如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沒力氣沒精神。
原嘉甯病了。
在她病倒的時候,大宮女錦平、錦安連夜輪換著守候在她的床前,妞妞也時常過來看她,卻都被她拒而不見,她怕自己的病影響到女兒,也怕自己這副憔悴的模樣嚇著了女兒。
原嘉甯聽另一個大宮女錦喜說,不久前太子殿下特地召見了母親送來的那名美女戚玉瑤,兩人在前殿的書房裏待了很久。
原嘉甯什麼也不願意去想,她覺得自己如果去懷疑玄淵,那就是對他們兩人之間感情的背叛。
她想,女人到底該如何愛自己,如何真正的堅強?或許每個堅強的女人背後都有許多的無奈和酸楚吧?
因爲那份至純的感情是那麼難得,所以女人們只能假裝自己根本不在意,轉而去在乎自己的兒女,在乎名分地位,在乎富貴榮華,然後在沒有心的日子裏用“故作堅強”一層又一層地武裝起自己,漸漸變成面容冷硬的婦人。
原嘉甯忍不住用手狠狠捶了捶枕頭,這個動作讓她想起新婚之夜,玄淵丟臉之後捶打床鋪的幼稚動作,那時候,他們多麼幸福快樂?
才幾年不到,時光就把她摧殘成了這樣委靡的深宮怨婦?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原嘉甯眨了眨眼睛,忽然嘴角一挑,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伸手在空中握成拳頭,揮舞了兩下,然後大聲喊道:“來人,伺候本宮梳洗打扮。”
她真是傻瓜,何必如此自我折磨?
她怎麼能就這樣認輸?
如果有一天,玄淵真的要放棄他們當初的海誓山盟,她再毫不留情地拋棄他也不晚。但在這之前,她要拚盡一切,爲自己的幸福努力。
當玄淵在興龍殿書房裏,聽說太子妃求見時,不由一征,隨即大喜。
他知道最近這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原嘉甯深受打擊,消沉了下去,這和平時她撒嬌使小心眼不同,他哄也哄不好,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著她。
她好,他要她。
她不好,他更要她,否則誰能像他一樣細心體貼地照顧她?
原嘉甯沒有帶任何人,獨自走進書房,她一身太子妃的正裝打扮,因爲最近這段時間生病,所以憔悴消瘦了不少,但是此刻終于恢複了精神,兩眼明亮有神,反而顯得她越發清麗。
玄淵驚喜地迎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的手都顯得瘦了許多,他心底暗暗歎息。
“嘉甯?”他輕輕喚她。
原嘉甯對他微微一笑,拉著他到榻上並肩坐下,才說:“今兒覺得舒服了許多,便起來走走,想念你,就過來看看。”
玄淵的喉頭有些硬咽,雖然他堅信自己的甯姐姐是個堅強女子,但是看她近日那種近乎絕望的模樣,他也是會害怕的。
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雙臂只是用力再用力。
雖然被勒得有些疼,原嘉甯的心卻突然踏實起來,她說:“聽說你把戚玉瑤送回燕京了?”
玄淵“啊”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戀戀不舍地放開原嘉甯,轉身到書案上取了一封信,遞給原嘉甯,說:“這是嶽父大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回信,你看看吧。”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黯的笑意。
原嘉甯打開信,信紙只有薄薄的一張,上面卻竟然全是父親難得氣急敗壞的斥責,原嘉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將這信來回看了幾遍,簡直難以相信印象中永遠雍容、就算泰山崩于前也絕不會變色的自家父親,居然會這樣引經據典不吐髒字地罵人罵了整整一張信紙呀。
原嘉甯轉頭狐疑地看著玄淵,問道:“你做了什麼事,居然惹得父親這樣生氣?”
玄淵忽然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調皮模樣,對著她眨眨眼,說:“沒什麼,只是禮尚往來,把那位冷美人戚玉瑤又送回給嶽父大人去暖床罷了。”
原嘉甯目瞪口呆。
他又補充說:“你看我畢竟還年輕,就算一個人睡也不會覺得怎麼樣,但嶽父年紀大了,活力不足,多個人爲他暖床,爲嶽母大人分憂,想必嶽母大人也會覺得我這個女婿很孝順吧?”
原嘉甯愣愣地看了玄淵很久。
玄淵被她閃閃發光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虛,問:“怎麼了?你是不是也認爲我太胡鬧了?”
“啊!”原嘉甯忽然大叫一聲撲進了玄淵的懷裏,也不顧自己一身沉重的太子妃正裝了,在玄淵的懷裏像只快樂的小狗一樣蹭來蹭去,連聲說:“原琅!原琅! 你真大膽,真敢胡鬧啊!可是怎麼辦?我好高興啊!我好高興啊!哈哈哈,真想看看當時父親和母親鐵青的臉色,不知道這時候他倆究竟誰會更生氣?哈哈哈,母 親,哼哼!”
原琅。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玄淵心底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了下來。
玄淵用手撫摸著她的頭髮,他也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笑得這麼輕松,說:“雖然有點胡鬧,也許會被嶽父稱之爲不孝,不過,你開心就好。”
原嘉甯的笑聲慢慢止住,她擡起頭看著玄淵,伸手輕輕撫摸他嘴角的胡碴,說:“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太鑽牛角尖了,疏忽了你。也許每個太子妃都會遇到我這樣的難關,可是我一定是最幸運、最幸福的太子妃!原琅……”
她想說,謝謝你。
她想說,我愛你。
可是她忽然覺得都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也無法表達她心情的萬分之一。
過日子是遠比你愛我我愛你更沉重更複雜百倍千倍的事,要想幸福,只有彼此相愛還遠遠不夠,還需要許多許多的共同努力,以及信任。
還好,一路走來,她和他始終並肩攜手,雖然也有不少挫折,但最初的誓言誰也沒有忘記,彼此的手誰也沒有放開。
最後她輕松地又笑起來,在他懷裏笑個不停,她此時覺得自己快樂極了,能讓自己父母氣到上火的原琅簡直太無敵了,自家那對同樣無敵的爹娘終于踢到了鐵板。
因爲曾經答應玄淵自己不會插手政事,所以原嘉甯目前還不是太了解燕京的局勢,她知道自家母親做出那樣的選擇,一定也是被逼得無奈到了極點,兩害相權取其輕,雲青蘿選擇維護自己女兒的名譽和生命,放棄了自己女婿的節操,也是她的一片爲母之心。
可是原嘉甯很想告訴母親,再給她和原琅一點時間和信任啊,作爲原修之和雲青蘿一手撫養長大的兒女,他們怎麼會輕易向世俗規則低頭?
是,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忠貞不二的皇帝和太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玄淵做不到。
歷史,從來都是需要人去打破的。
再說她運氣好,又不是沒有生兒子,如今她兒女雙全了,她現在身體依然健康,以後孩子還會更多,連“無子”這七出之條她都不在其中,外人究竟還想用什麼名義羅織她的罪名?
哼!
等原嘉甯的笑聲停止,情緒稍微平靜一些之後,玄淵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轉而鄭重地看著她,說:“我向父皇遞了請求回京的折子,或許過不多久,我們就可以去燕京了。”
原嘉甯更加驚訝了,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玄淵解釋:“太子遠離朝堂,久了或許就真的成了局外人,如果朝廷發生了什麼意外,朝堂距離千裏之外,恐怕也會有心無力。”
比如皇帝萬一突然駕崩,遠在金陵的太子不能及時得到消息,身在燕京的其他皇子或許就會利用這個機會逼宮政變,搶先登基,這就麻煩了。
玄淵繼續解釋:“從以前的慣例來看,皇帝其實也不會太放心長久把太子放在遠處,離開了他的監視。”
玄昱當初把玄淵留在金陵,是因爲遷都之事非常麻煩,拖拖拉拉要很久,再加上到了燕京整體安頓下來,同樣需要許久,安頓下來再適應適應,再加上禦駕親征又花費不少的時間,這才使得太子不在皇帝身邊,反而在京城之外的舊都留守了好幾年。
但是光看這兩年針對東宮的陰謀層出不斷,就知道那些人已經蠢蠢欲動了,玄淵如果再留在金陵,就真的不是好事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玄淵握緊原嘉甯的手。“我要帶你赴京,我要親手去斬斷那些伸向你和孩子們的黑手,我會向父皇稟明此事,我忍耐夠久了,再忍下去,也太窩囊了。”
原嘉甯反握住他的手,輕輕點了點頭,說:“你去哪兒,我就跟著你去哪兒。”
幾日後,玄昱的聖旨就到達了金陵,宣召太子和太子妃一家人搬遷去燕京。
太子的儀仗雖然比不上皇帝,但也不算是個小事,他們要搬遷,又要安置好金陵城和江南事務的管理,紛紛擾擾也忙碌了半個月才開始起程。
先是水路,後又轉乘馬車,一路走來曉行夜宿,除了在船上或者車子內有點無聊,太子和太子妃倒沒有受多少苦楚,他們畢竟年輕,而且身體都很健康,都還受得住這種舟車勞頓。
原嘉甯想到很快就能見到自家的大兒子長生了,所以心情格外興奮和愉悅。
距離京城百裏路時,他們就遇到了來迎接的皇家儀仗隊和禮部官員們,但是真正讓玄淵和原嘉甯開心的,是瑜王夫婦居然也來迎接他們了。
兩家人熱絡地彼此見禮。
瑜王妃伸手拉著原嘉甯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雖然因爲旅途勞累而略顯疲憊,精神卻很不錯,眼神中也沒有抑郁之色,便略顯安心地說道:“或許你 現在也知道了,最近京城裏多風雨,不過你不用怕,只要自己心裏想得開,流言蜚語殺不了人,而如果他們真敢來硬的,皇嬸我披掛上陣保護你!”
原嘉甯有些詫異,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位出身將門的王妃,心底極爲感動,這是她回到京城遇到的第一份助力,讓她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熱,她說:“皇嬸,謝謝你。”
“謝啥?”瑜王妃是個爽快利落的女人,不愛那些虛僞客套,直言說:“我幫你,其實也存了我自己的私心,以前多少人譏諷我是無法生育,譏諷王爺不能人 道,我呸!她們不過是嫉妒我和王爺恩愛專一,她們自己得不到,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去編派別人的不是,其實誰晚上孤枕難眠,自個兒都清楚,女人偏愛爲難 女人,一群自私又可悲的貨色,我早看她們不順眼了。”
原嘉甯在內心暗冒冷汗,這位王妃真的很潑辣啊。
瑜王妃又說:“以前王爺就和我說過,太子殿下是個不錯的人,我當初還不以爲然,現在看他身爲太子居然肯只守著你一個,好!真的很好!就爲這件事,我就要王爺以後多幫著他。”
原嘉甯這次不僅是冷汗,乾脆都想歎氣了,王妃殿下啊,這種事大家只要意會就好,像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宣布出來,不太好吧?
“還有,我們瑜王府也有繼承人啦,已經被皇上封爲世子,我和王爺百年之後也有人供奉了。”瑜王妃突然喜孜孜地轉了話題。
原嘉甯更是驚訝,她從沒聽說過瑜王妃懷孕生子的消息呀?
見她疑惑不解,瑜王妃滿臉笑意地解釋:“我啊,是注定不能生了,王爺也不願意再納新人,所以皇上就把二皇子玄潛過繼給我們,雖然那小子文質彬彬,不太合我的脾氣,但還算是個乖巧識大體的好孩子,王爺很疼愛他。這是剛剛才宣布的事兒,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
原嘉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皇上把玄潛過繼給瑜王爺,徹底斷了玄潛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但是這對于身體虛弱的玄潛來說,或許反而是好事,從此跳脫出了爭權奪位的腥風血雨,以後做個富貴閑王,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二皇子過繼了;三皇子只封了郡王不派差事,慢慢也能養成個閑王,就算他想伸手奪權,都拉不到多少人馬;四皇子還小,又被轉交給耿貴妃撫養,耿貴妃不是 他的生母,不會一心一意爲他盤算,再加上耿貴妃又一心想求個安穩晚年,替自己所生的公主找個好婆家,所以大概也不會慫恿四皇子長大了爭權奪位。
看來,皇帝玄昱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爲太子玄淵繼位鋪好了道路,在玄昱駕崩以前,只要玄淵做個乖巧聽話的太子,大概就能順理成章地做下一任皇帝了。
這樣一想,原嘉甯忽然就有點感慨,不管是爲了國家的平穩政權過渡也好,爲了自己的兒女日後少點自相殘殺也好,玄昱從某種程度上講,也算是費盡心機,算是一個好皇帝、好父親了。
或許,在這樣一位強勢皇帝的統治之下,做一位只要乖乖聽話就能快樂無憂的太子妃,其實也算是原嘉甯的幸運了。
太子的儀仗從南門進京,到達正陽門時,有小太監到原嘉甯面前傳話,太子請太子妃到他的馬車上去。
原嘉甯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告別了與她同乘的瑜王妃,轉登上玄淵的馬車。
車子裏面,玄淵一個人正襟危坐,見她過來,伸手親自把她扶上來,然後讓她與自己並肩而坐。
原嘉甯不解地看著他,問:“就要到內城了,你還急急要我趕過來,有什麼事?”
玄淵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說:“沒事,只是覺得這是咱們正式邁入新京城的第一步,應該並肩攜手而已。”
原嘉甯轉頭看他,他也正一臉平靜地凝望著她。
她對他展顔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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