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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名門總裁的邀約(名門總裁之一)】《全文完》

方晴 - 名門總裁的邀約(名門總裁之一)

這個男人真的是很過分!
而且每次碰見他就沒好事情——
第一次遇見他,她就從樓梯上滾下來,
在眾人面前出了個大糗,
而這可惡的家伙,
不同情她就算了,竟然還嘲笑她!
第二次遇見他,她正傷心難過,
而他竟然惡劣的冒充他的雙胞胎哥哥,
假裝成她的夢中情人,
然後讓她像個白癡一樣的向他告白!
新仇加上舊恨,
她實在不想要再遇見這可惡的家伙——
不會吧?老爸竟然要她去這家伙的公司實習!
而且還要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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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楓: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第一章

  陽明山的仰德大道兩旁濃蔭蔽天,花園別墅林立,是北台灣著名的觀光景點之一。

  台灣地價寸土寸金,尤其陽明山上的地段,從來只有往上飆,沒有向下跌的份,因此,能在這裡擁有一棟頂級別墅,更是身分地位的表征。

  而早在二十多年前,季韋林就在這裡買下一棟豪宅,讓他的女兒季詠晴在優渥富裕的環境中長大。

  今晚,季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因為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季詠晴的十八歲生日。

  當季詠晴穿著一身粉紅色的雪紡紗禮服,出現在樓梯口時,全場立刻響起一陣掌聲。

  詠晴俯視著所有的賓客。

  他們全是為了幫她慶生而來。但詠晴心底卻很清楚,今晚美其名是為了幫她慶生,實際上,是她的母親季王麗雪想藉用這個機會,一舉將她帶入上流社會。

  季王麗雪從小在貧窮的農村家庭長大,高中還沒畢業就北上謀職,後來在一家規模不小的營造公司工作,而她的父親季韋林就是老板。

  她處心積慮的朝著「季太太」、「董事長夫人」的頭銜而努力,過沒幾年,果然讓她如願達成目標。

  季王麗雪脫離貧窮的農村生活,躍上枝頭當鳳凰,也讓她見識到有錢的好處,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的女兒也該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道路。

  什麼愛情啦、什麼誓言啦,那都是騙死人不償命的東西,唯有金錢和權勢才是實在的!

  雖然詠晴無法苟同母親的觀念,但長久以來,她都被母親牽著鼻子走,母親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從沒想過要反抗。

  這時,室內燈光倏然熄掉,一道強烈的燈光打在詠晴身上,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勉強定睛一看,四周一片黑漆漆,只有打在身上的聚光燈,指引她下樓。

  這個時候,樓下又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表示賓客們在催促她下樓了,詠晴深吸口氣,發覺自己的身子竟在顫抖——

  踏下階梯,這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步。

  雖然她已在這個階梯上演練過數百回,但她還是不習慣穿著高跟鞋的感覺。

  她一步一步的往下走,臉上保持著甜美的笑容,不知不覺,階梯已經走了一半,心情也逐漸放松,她稍微停了下,有禮的向大家頷了頷首。

  當她准備再往下走時,腳下突然一個懸空,右腳也選在這時不聽使喚的拐了一下,接著,她最害怕的事發生了——

  雙膝一軟,她還來不及抓住扶攔,整個人就像一團雪球似的,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整個人趴倒在地面上,呈一個可笑的大字形,偏偏燈光師又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還立刻將聚光燈打在她身上。

  當她勉強抬起頭來望著大家時,整張小臉已腫得像個豬頭。

  最慘的是,她的雪紡長裙也被掀起了大半,圓潤嬌俏的屁股面對著眾人——還露出屁股上那條印有噴火恐龍的內褲!

  這個時候,室內突然大放光明,全場一片緘默,賓客們臉上的表情都很怪異,好像在強忍著什麼似的。

  詠晴腦子一片空白。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從沒有人教過她,出糗的時候該怎麼辦!

  她想哭,但她哭不出來,就在眾人發出一陣訕笑的同時,一雙溫暖的大手從地上將她攙扶起來,溫柔的對她說:

  「你還好吧?有沒有摔著?」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抬起頭正想要道謝的時候,赫然驚覺——這個男人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他看起來溫和友善,重要的是他懂得適時給人溫暖,他一定是個善良的新好男人!

  詠晴的臉微微發熱,刻意撇開視線,卻和另一個男人的眸光相遇了——

  老天!他們有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只是臉部表情不同。

  眼前這男人是一派的溫文,而另一個男人,則是眼底飽含笑意,嘴角也勾起一抹嘲謔的笑。

  該死的!他也在嘲笑她嗎?

  詠晴氣呼呼的瞪那嘲笑她的男人一眼,在向眼前男人道謝後,便匆匆回房去整理儀容。

  待慶生會結束後,詠晴才知道,扶她起身的男人是雷誫祤,站在一旁的那個嘲笑她的男人,則是他的雙胞胎弟弟雷誫擎。

  自此之後,雷誫祤便在她的心上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成為她理想中的白馬王子。

  想當然耳,他的弟弟雷誫擎在她的心裡,自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可惡男人。


  五年後 美國洛杉磯 南加州大學

  南加州大學位於美國洛杉磯市中心,是美國西岸規模最大,也最古老的大學,能夠進這所大學的學生,家裡都有個有錢的老爸老媽,從小就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學生們的身上,永遠有著當季最新款的名牌精品,校園停車場中的雙B跑車更是比比皆是。

  十八歲那年,季詠晴被送到美國留學,在語文中心念了一年的語文,打好英語基礎,便進入這所大學的藝朮學院就讀。

  她主修景觀設計,副修藝朮史,對於不是很會念書的她來說,這些科目她還算攻讀得不錯。

  原本季王麗雪大力反對,堅持要她拿個MBA學位,回到台灣後,才能好好塑造她聰明練達的時代新女性形象。

  但因為,季韋林說了句「不過就是要拿個學歷當嫁妝」,這才說服了固執的季太太,成功的為她解了圍。

  詠晴的心裡很清楚,父親一直是極為寵愛她的,也因為不想讓父親對她感到失望,她才會一直如此乖巧。

  此時正值午休時間,春天的洛杉磯充滿絢爛的陽光,照得人全身都舒懶了起來。

  詠晴在草坪上的一棵無人樹下坐下,從背包拿出輕薄的筆電,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頭敲著。

  另一個身影悄悄從樹後靠近她,當那人蹲下身子,正想要偷看她在寫些什麼東西時,詠晴倏然將筆電合上,嘆出一口長氣後說道:

  「寶琳,你又想偷看什麼?」

  「哎唷!不好玩!每次想偷看你在寫什麼,都沒一次成功!」寶琳嘟著小嘴抱怨著,隨即又吃吃的笑了出聲:「唉!都同學五年了,你還是不讓我看你的電腦裡寫些什麼。」

  「沒什麼,就是一些生活隨想和小記,全是一些很私人的東西。」詠晴故意強調最後一句話,藉此表明絕不會分她看的。

  「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於寶琳將話鋒一轉:「下個月我們就畢業了,你說你要回台灣,回台灣後要做什麼?」

  由於她要繼續留在加州念碩士,所以對好友的未來動向,自然特別關心。

  「可能會進我爸的公司去幫忙吧!」她咬咬下唇,眸底寫滿茫然及不確定。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台灣能做什麼,從小到大,父母都將她保護得很好,她只需要順著父母的期盼,走上他們老早就為她鋪好的道路,而這條路不需要她披荊斬棘,也不會有太多波折。

  可,雖然這是一條康莊大道,卻缺少了生命歷程中該有的鍛煉,人生就是該自己闖闖,不是嗎?

  但,話又說回來,她自己也知道,像她這種溫室裡的花朵,根本無法承受外頭的風吹雨打,倘若她靠自己的能力到社會謀職,恐怕會被台灣歪曲的辦公室文化,給欺凌的很慘。

  「你要進你家公司去工作?」寶琳皺起眉頭,疑惑的問道:「我記得你家是在開營造公司的,你念的藝朮史派得上用場嗎?」

  「當然派不上用場,進公司後一切都要從頭學起。」說到這裡,詠晴也忍不住皺起眉頭,其實她也很懷疑自己的能力能否勝任。

  「其實哦……」寶琳咬咬唇,潤潤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呢?」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就直說吧!」詠晴口氣無奈,她知道寶琳想說得很。

  此話一出,寶琳果然立刻換上一副神祕兮兮的表情,嗓音也跟著壓低:

  「聽說你媽已經幫你安排好一連串的相親,台灣現在有一堆飯局在等著你。」

  「你的消息來源是——」

  「你媽跟我媽說的,她們都是『白拋拋SPA會館』的頂級VIP會員。」

  「哦,她們是做SPA的時候聊到的?」這下子詠晴終於搞懂了。

  「是啊!你媽幫你留意的對象,可全是一些權貴子弟呢!」寶琳的眼底湧起一片欽羨,像她老媽可就沒那麼積極。

  「嗯。」季詠晴沒有太大反應,眸底一片漠然。

  「怎麼?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能有什麼感覺?」她嘆了口氣,將筆電收到背包裡去。

  「以後你就是豪門少奶奶了,這可是件令人羨慕的事呢!」

  「這沒有什麼好羨慕的,要嫁入豪門當少奶奶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看著寶琳滿是羨慕的神情,詠晴感嘆的說道:「最難的是,能讓他愛你跟你愛他一樣的多。」

  「但是,有錢就能夠得到幸福,不是嗎?」

  詠請搖搖頭,「真摯的感情才是維系兩性關系的不二法寶,金錢只是一種道具,一種附屬品,用來營造浪漫和生活品質而已。」

  「但你不能否認,沒有錢是萬萬不能。」

  「我不否認這一點,但拿我媽來說好了。」詠晴的神色掠過一抹遲疑,繼續說道:「她當年也是為了錢嫁給我爸,她現在有比較幸福嗎?」

  婚後,她爸爸有了外遇,還和那女人生下了一個女兒……

  「這——」

  「所以幸福快樂比金錢權勢來得重要,起碼幸福快樂可以充實一個人的心靈,金錢權勢只會教人愈覺空虛。」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你媽說你的想法?從你的話中感覺得到,你並不喜歡相親。」

  「我——」她抿抿唇,這下子換她啞口無言了。

  該對寶琳怎麼說呢?說她害怕父親對自己感到失望?還是該說長久以來,她已習慣屈服在母親的權威之下?

  見詠晴默然不語,寶琳也很識相的不再追問,她話鋒一轉:

  「月底就是畢業典禮了,你決定好要穿什麼衣服了沒?」

  詠晴搖搖頭,「還沒,前陣子在忙著畢業考,都沒時間好好去逛街。」

  「趁著下午剛好沒事,我們一起去比佛利山莊逛一逛,好不好?」一想到比佛利山那些超級高檔的名牌精品店,寶琳的雙眸就亮了起來。

  詠晴點點頭,「好啊,我也正想找你一起去呢!」


  月底學校的畢業典禮結束後,詠晴開始處理雜務,包括拋售汽車和一些已用不上的書籍和私人物品,以及解除租賃合約,待一切都處理圓滿後,便帶著學位返回台灣。

  寶琳說得沒錯,才下飛機沒兩天,她母親就列出一長串的相親名單等著她,話題也直繞著相親對象的豐厚家底打轉,絲毫不想過問她在美國時的生活點滴。

  詠晴接過那一串名單,望著母親熱切期盼的表情,她一臉茫然的回應道:

  「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廢話!你要認識的話,我還用得著叫你去相親嗎?」季王麗雪瞠大她那對畫著誇張眼線的雙眼說道。

  「但我才剛畢業,連最基本的社會歷練都沒有,倘若不去工作,成天一直相親的話,會不會太——」

  「我說你笨,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耶!」詠晴的話惹火了易怒的季王麗雪,她當場立刻翻臉,「也不想想你今年都二十四了,社會歷練算什麼?有比嫁個金龜婿重要嗎?」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麼做好了。」

  「提到金龜婿,其實我的心裡一直有個理想人選,說出來包准你也滿意。」季太太眼珠一轉,得意洋洋的說道。

  「誰?」詠晴的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媽媽指的人會是他嗎?那個教她放在心上五年的男子……

  「雷誫祤。」說到這個所有貴婦們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季王麗雪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明天中午有場慈善晚會,是要為八三水災的災民籌措善款,明天雷誫祤也會出席,你可得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媽媽會找機會讓你們認識認識,你可得給我機伶一點,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見真的是自己心裡喜歡的那個人,一抹嬌羞的神色漾上她清麗的小臉。

  「明天下午我幫你約好設計師和造型師了,你得准時過去,別讓人家等,聽到了沒?」

  「聽到了。」


  慈善募款的宴會,設在金碧酒店的交誼廳內。

  為了能夠引起雷誫祤的注意,詠晴特地到禮服精品店,挑選了一套端莊合宜的淡紫色小禮服,希望或多或少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進入宴會會場後,她就不斷的搜尋著雷誫祤的身影,沒多久後,終於見到了雷誫祤。

  詠晴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唷!

  雷誫祤還是一如記憶中的那麼英挺迷人。

  聽說這幾年,他在全球的電子通訊市場呼風喚雨,身邊卻沒有固定交往的女友。

  他是一個人來的嗎?他會注意到她嗎?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早先就抵達會場的季王麗雪,發現了她,立刻將她介紹給雷誫祤認識,並且以口頭暗示,希望一人前來的雷誫祤充當詠晴今晚的男伴,而他也答應了。

  聊了幾句後,雷誫祤說要四處去應酬應酬,她便在一旁座位等待他。

  坐了一回,她有些無聊,便起身四處搜尋。

  一會,她發現了雷誫祤的身影,但此刻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看起來十分眼熟……

  她、她不就是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夏沐悠嗎?

  雷誫祤和沐悠是怎麼認識的?他們之間的互動雖然稱不上親匿,但是始終保持在交談的狀態,沐悠的神態和舉止都很從容不迫,看得出來她並不會害怕雷誫祤。

  聽說沐悠的母親在她十四歲那年去世,之後沐悠便拒絕父親的生活資助,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

  這就是她可以充滿自信,看起來如此亮眼的原因嗎?

  真好,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夠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都會女性。

  但她知道以自己的怯懦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這時,已繞了一圈的季王麗雪走了過來,她沒看見雷誫祤和夏沐悠,便要詠晴前去尋找,並將他帶到一旁自己的朋友群裡,想要炫耀一番。

  將雷誫祤帶至母親的朋友群裡後,她即因招架不住那些貴婦人的攻勢,便借故要四處晃晃。

  晃了許久,詠晴發覺自己晃到洗手間來了,當她想要離去時,忽然聽見洗手間裡傳來兩個女人的吵架聲——

  那是她母親的聲音,父親似乎也在一旁幫忙勸架。

  她的母親正以著十分不堪的話語羞辱著沐悠,沐悠也不甘示弱的回嘴頂撞,詠晴真怕她們會在廁所裡打了起來——

  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詠晴深吸口氣,走了進去,忍不住想為沐悠解圍。

  「媽,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詠晴走進洗手間,皺著眉頭看著他們。

  「怎麼?我不能說嗎?你的胳臂現在往外彎了,是嗎?」季王麗雪愈說愈生氣,當場數落起季詠晴的不是。

  就在她數落季詠晴的空檔,季詠晴朝沐悠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趕快離開現場。

  沐悠離開後,季王麗雪索性把所有的氣都出在她身上,那些難堪的辱罵字眼,一下子全加諸在她身上。

  季韋林在一旁連聲制止,才讓季王麗雪稍稍控制住。

  眼看著場面變得這麼難看,詠晴頓覺一陣難過,隨即沖到外面去。


  回到大廳,她剛好看見雷誫祤追著沐悠跑了出去。

  於是詠晴走到大廳外的和式庭園,整個人心情蕩至谷底。

  走到一處大型噴泉前,坐在泉畔,她感受到一股孤獨感。

  想到這裡,鼻頭不禁一陣酸楚,淚水像從失了控的水龍頭般奔洩而出。

  突然,她發現樹後方有個高大的人影,但看不清楚是誰。

  「是誰站在那裡?」她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問道。

  過了數秒,那個男人從樹後走了出來,居然是雷誫祤!

  「你——」她的眸底躍上一抹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難道他去而復返?

  「怎麼?」他轉過頭來,薄薄的唇畔仍是微揚的。

  「我看到你在沐悠後面追了出去,她還好嗎?」雖然她自己也被罵得很慘,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關心沐悠。

  「沐悠?」他揚起濃眉。

  「夏沐悠是我的異母妹妹,這在上流社會早就不是新聞了。」

  「我知道她是個私生女。」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淡淡一笑。「但是我很好奇一件事,沐悠是你們季家不肯承認的女兒,照理說你應該厭惡她才對,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她?」

  「雖然我媽恨沐悠恨得要命,但我並不討厭沐悠,甚至覺得我們季家虧欠沐悠許多。而且,真正做錯的事的人是我父親,沐悠是無辜的,沒有理由要受我媽這麼多氣。」詠晴聳聳肩,柔聲說道。

  「你很善良。」他幽黑的眸子掠過一抹光芒。

  「謝謝。我以前曾經很喜歡你,可,現在看起來你似乎比較喜歡沐悠,不過這也好,起碼你的對象是沐悠,她是個好女人。」

  「你喜歡我?」他挑起濃眉,似笑非笑的問道。

  「嗯,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只是少女的崇拜,把你當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已。」

  說完,詠晴感覺一顆心快跳到喉嚨口了,她不知道自己今晚吃錯什麼藥了,居然把自己很喜歡他的事給說出來了。

  或許在別人的眼裡看來,她是在為沐悠說話,實則在找機會告白、想搶走雷誫祤之嫌。但是詠晴知道她這不算告白,反而比較像告別。

  她這是在和過去年輕歲月的盲目崇拜告別,從這一刻起,她該長大了,該試著去尋找和自己心靈合一的男人。

  「你是個不喜歡競爭的女人,我看得出來。」

  「這樣不好嗎?」

  「我要是你,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沒有什麼不可以。」

  他的話讓季詠晴蹙起眉頭,疑惑的看著他。

  奇怪,她為什麼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說起話來的樣子不大像雷誫祤?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眼前男人咧嘴一笑,說:「很抱歉,我不是雷誫祤,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雷誫擎。」

  聞言,詠晴瞠目結舌,整個身體的血液都沖向腦門,臉蛋漲成了豬肝色,起初是羞愧,緊接著便湧上一股生氣的情緒。

  「你不是誫祤,為什麼你不早說!?」

  「因為你講得那麼詳細、那麼深刻,我不想破壞氣氛。」

  「你很可惡!你根本是故意探人隱私,天哪,我居然——」詠晴愈說愈生氣,最後根本說不出話來,索性跺著腳離開了庭園。

  而雷誫擎則是一臉興味的坐在泉畔,唇畔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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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近來幾星期,台灣北部豪雨成災,尤其在三重、汐止一帶的災情損失,更超出一開始的保守估計許多,而季韋林的工廠,正好就在汐止一帶。

  這陣子,季韋林為了整頓工廠災情,忙得焦頭爛額,所幸工廠有投保鉅額保險,他們的損失才沒有過於慘重。但這也讓季韋林把腦筋動到詠晴身上。

  近幾年來,他的身子骨雖然還算硬朗,但體力已大不如前,也該是時候讓女兒進公司來主持大局了。

  「這怎麼可以!?」季王麗雪是第一個大力反對的人,她嗤之以鼻的說道:「你也知道詠晴有多笨,你怎麼敢叫她進公司去做事?」

  「詠晴不笨,她只不過是個性溫和內向了些,況且她做事和說話前都會先經過大腦思考,這算是她的優點。」季韋林的語氣平淡,仿佛在暗喻有人說話做事前,總是不經大腦。

  「是嗎?我不管你怎麼說,總之我不信任她。」季王麗雪很堅持己見。

  「麗雪,換個角度想想看,詠晴進了商場後,她的專業形象能夠為她加分多少?不要說是豪門小開,說不定政要之子都想來結識她,搞不好以後還可以弄個部長夫人來做做,豈不光耀咱們季家門楣?」季韋林很了解自己老婆的心態,故意畫個大餅引誘她。

  季王麗雪當下心念一轉,不再反駁季韋林的話。

  而一直坐在客廳裡的詠晴,始終保持沉默。

  她該跟父母抗議嗎?要抗議什麼呢?

  別的女孩對她永遠只有羨慕和妒嫉,但她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她也有許許多多的身不由己。

  隔天早上,詠晴跟著父親一起進公司。

  今天要召開董事會,她的到來很快引起所有員工和董事們的側目。

  坐在父親身側的位子,詠晴一雙明眸不時好奇的觀察著會議室裡的人,而從頭到尾,會議的內容,她半個字都聽不懂,只知道他們在談一樁BOT案。

  可,她連BOT是啥東西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在這場會議中進入狀況?

  整場會議,詠晴就在茫然中度過。


  會議結束,距離午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季韋林先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務飯店用餐,抵達之後,他撥了通電話,要詠晴半個小時後再到。

  一進門,侍者就將他帶到私人包廂中。

  「季伯伯,沒想到你這麼早來,讓你久等了。」一個低沉嗓音在包廂門口響起。

  雷誫擎帶著一臉笑意,走了進來。

  「不用客氣,是我太早來了,來!坐下吧!」季韋林指指對面的座位。

  「謝謝季伯伯。」

  雷誫擎坐下之後,季韋林帶著賞識的目光,凝睇著目前擔任翔升集團旗下的「翔升金控」總裁的雷誫擎。

  雷誫擎的父親雷振鵬,在過世的前五年,發現磁浮運輸這個巨大的商機,也知道季韋林已派人前往德國學習技朮,便主動向他表示願意投資。

  只不過沒想到事情還沒正式起步,雷振鵬就先走一步。

  此後就由雷誫擎負責和他商討這件事,這幾年來他們頻頻接觸,已經很了解彼此的喜好和個性。

  「最近雷夫人和誫祤好不好?」在進入重點主題之前,總得先寒喧一下。

  「托你的福,他們都很好。」

  「那就好,振鵬有你們兩個這麼傑出優秀的兒子當接班人,把翔升集團搞得如此有聲有色,他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謝謝季伯伯的贊美,聽說你的千金詠晴也學成歸國了,你正積極的栽培她來接手麓發建設?」

  說到詠晴,季韋林直接把話帶入主題,「這也是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詠晴剛從美國回來,一點社會歷練也沒有,連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懂。」

  「所以呢?」

  「我想請你讓她跟在你身邊,看著你是怎麼待人處世,順便教教她要怎麼瞧清商場的生態,進而融入其中。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怕她還沒來得及認清這個世界之前,就先被吃掉。」

  「季伯伯要讓詠晴跟在我身邊?」

  「是啊,你可以隨便安插一個職缺給她,只要讓她可以跟在你身邊。可以嗎?」季韋林低聲請求。

  「這不是不可以,但是為什麼季伯伯不親自帶詠晴?」

  「我跟你說實話好了,這三年來,我的身子一直有問題,只是在拖延治療的時機,現在已經到了一定得動手朮的時候。」

  「什麼病?你的妻女們知道嗎?」

  「是心肌梗塞,醫生命令我—定要入院接受手朮,否則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但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詠晴和BOT案,我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除了你。」他的語音誠摯懇切,像是以朋友的立場發出請求。

  他的話讓雷誫擎愕然,一陣沉默後,他終於點點頭。

  「我會盡快在祕書室裡,為詠晴安插一個助理的工作。」

  「謝謝你。」季韋林明顯松了口氣,「對了,今天我叫詠晴來跟你認識一下,她應該快來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一個細致嬌柔的嗓音在包廂門口揚起:

  「爸,我來了。」

  他們循著聲音來源望去,詠晴帶著一臉甜美的笑意,走了進來。

  她的眼神在觸及雷誫擎的臉龐後,顯得有些錯愕,但隨即又恢復甜美的笑容。

  奇怪,怎麼雷誫擎也來了?

  「詠晴,怎麼呆在那兒?還不跟雷大哥打聲招呼。」

  「雷大哥好。」她的聲調有些澀意,這都是因為前兩次見面時,不大愉快的緣故。

  仿佛意識到她的不悅,雷誫擎抿起嘴角,銳利的眸光則凝滯在她的小臉上。

  「詠晴,好久不見,恭喜你學成歸國。」

  「謝謝你,聽爸爸說你這幾年在金融業界大有斬獲,不但將翔升集團的股票上市,成立了翔升金控,更創辦了幾家大型銀行。」

  大概是因為幾年前見面的印象太深,所以雖然她對商界的事情不大了解,卻始終對雷家兩兄弟的消息特別注意。

  「托員工們的福,這都是誫祤的功勞。」雷誫擎淡淡的說道。

  「誫擎,若我們家詠晴說錯什麼話,你可別見笑,她有時雖有些傻,卻是個善良溫柔的好女孩。」

  「季伯伯,這些話,你應該留在詠晴相親時說才對。」雷誫擎幽深的眼底揚起一抹戲謔,「在詠晴進入商場前,最重要的應該是訓練她明辨是非的能力。」

  好狂妄自大的口氣!難道他以為她傻得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客套話,我不會傻得聽不出來。」詠晴抬起雙眸迎視著他,咬著下唇,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是嗎?」雷誫擎炯炯有神的雙眼微瞇,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詠晴,你對誫擎回話別這麼沒大沒小,他說得沒錯,商場上有許多話,可不是你當下就能夠聽出來的,你還算稚嫩,要多學著點才是。」季韋林沉聲說道。

  「季伯伯,你確定真要讓令嬡繼承你的衣缽?」雷誫擎的眼神仍停駐在詠晴身上,他語帶深意的說道:「說不定詠晴另有生涯規畫,她這年紀的女孩想做的事很多。」

  「她年紀也不小了,我又沒有兒子,早點把我的事業移轉給詠晴也好。」季韋林語重心長的說完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爸,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不行的——」詠晴內心一驚,連忙推拒。

  「沒有行不行,只有接不接受。」季韋林板著一張臉孔,端出做父親的權威,「詠晴,你該試著長大了,要學著獨立和堅強——以及繼承我的事業。」

  「爸,我——」

  「明天開始,你先到誫擎的公司實習一陣子,等一切都上手後,再回自家公司來。」季韋林以著命令的口吻道。

  「在你的公司,我也一樣可以學習——」

  奇怪了,為什麼她得去當這個狂妄男人的小助理,在他身邊,她可能連個接他菸蒂的小弟還不如。

  「詠晴,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你別再推托,在事業上,誫擎會是你值得學習的對象。」季韋林看了下腕表,突然想起什麼,說:「快一點了,大業運輸的何總和我約好在辦公室見面,你們先在這裡聊一下好了。」

  語畢,他便匆忙離開日式包廂。

  一陣窒人的沉默在雷誫擎與詠晴之間彌漫。

  雷誫擎率先打破沉默:「你似乎很不喜歡我?」

  「我對不熟的人沒有太大的喜惡,更沒有不喜歡你的理由。」詠晴的眼神變得飄忽,為了掩飾她的不擅說謊,她低頭輕啜一口清茶。

  「真是這樣?」雷誫擎嘲諷的撇撇唇,語帶譏刺:「你和誫祤也是不熟,為什麼那天會為了他,躲在庭園裡暗地飲泣?」

  他的話像條鞭子抽在她胸口,一股燥熱感在她的粉臉上蔓延開來。該死的!原來那天他真的看到她在哭!

  「我、我才不是為了誫祤在哭——」她急忙想撇清,就怕他回去會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一樣的跟雷誫祤說。

  「你不用急著撇清否認,我不會跟誫祤說的。」雷誫擎饒富興味的看著她,繼續追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該告訴他,是因為十八歲那年生日宴會的關系嗎?詠晴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說。

  算了算了!考慮好半晌,她還是決定不說,並不是怕誫祤知道她在暗戀他,而是怕提到生日宴會,雷誫擎的腦子裡,就會浮現起那條噴火恐龍內褲。

  「我沒有承認的事,請你不要胡扯瞎說。」詠晴板起臉孔,迅速把話題轉開:「在成為你的助理之前,我有什麼事要注意的?」

  「你真的要來?」雷誫擎的俊臉上有份不以為然,「我以為你只是敷衍一下你爸爸。」

  「我從不敷衍任何人,倒是你——」她清亮的雙眸盛滿對他的不滿,「難道你今天來這裡,目的就是只想敷衍我爸嗎?」

  沒想到她的反應還挺快的,他的臉上咧出一抹笑痕,語帶嘲弄的表示:

  「我只敷衍女人,不會敷衍男人,你父親和我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沒有敷衍他的必要。」

  「哦。」詠晴輕應一聲,低聲說道:「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把我說得很笨,或許你也是這麼覺得,但我跟你保証,外面所說的一切都只是謠傳。」

  「如何証明?」雷誫擎忍著笑意,突然發覺自己很有逗她的心情。

  「你給我機會,我就可以向你証明。」為了不讓父親對她失望,她還是硬著頭皮,跟雷誫擎盧下去了。

  「你確定你不會讓你父親失望?還是只想跟外界証明,你沒有他們謠傳的那麼笨?」

  他低沉的嗓音像根針刺在她的心上。

  「都有吧!但是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繳出怎樣的成績單。」她柔柔的說道。

  「商場上的人心詭譎,以後你會有更深刻的體認。明天開始,你每天准時九點進辦公室,最快晚上六點半才能下班,若有任何突發狀況,就連周末都得待命,你會忙得連約會、交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你能接受這一切?」

  接受這一切?啊,難道他的意思是——他應允了她父親的提議?

  「謝謝你。」說到這裡,她總算松了口氣,胸口上的大石應聲落地。

 

  到翔升金控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詠晴差點沒被滿桌子堆得像山一樣高的公文給壓死。

  這些公文並非要讓她處理,而是雷誫擎請祕書小姐拿來給她看的,要讓她學習看復雜的財務報表,以及合約信件內容。

  這些最基礎的事,她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學會。

  因為她知道,雷誫擎可沒太多的時間和耐性等她。

  「詠晴,你看了一整天的財報和合約,是看得懂還是看不懂?」祕書小姐薛棻棻走入助理辦公室,板著一張臉孔問道。

  「我——」詠晴抬起一對茫然的大眼,囁嚅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全都看不懂,對嗎?」薛棻棻不耐煩的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看不懂為什麼不來問我呢?你這樣子會害我被雷總裁誤會耶!誤會我都故意不教你!」

  但……你的確就真的是故意不教我啊!

  季詠晴咬著下唇,委屈的在心底補上這句話。

  「呃,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很忙』,所以我就沒打擾你。」詠晴故意強調「很忙」兩個字。

  「瞧你說那什麼話,好像是我故意裝忙不理你。」薛棻棻冷冷的說道,便走了出去。

  哼!打從季詠晴來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對她很不爽了!

  不爽的原因並不是她是社會新鮮人的緣故,而是因為她那清麗的模樣,和溫婉的個性。

  她當雷誫擎的祕書這麼久,還不就是希望以後可以弄個總裁夫人來做做,就算只是個地下夫人也無妨。

  要是像季詠晴這種溫柔又美麗的年輕女孩多來幾個,她薛棻棻還有啥搞頭!?

  所以她能不教詠晴就不教,能冷落詠晴就盡量冷落,最好她永遠上不了軌道,最後被雷誫擎給辭退,回家去吃自己!

  正當詠晴焦慮不已時,時常來助理室整理送公文的小妹小紋,看她一臉懊惱的模樣,主動友善的對她說道:

  「季小姐,如果真看不懂的話,你可以去找一些財務會計方面的書來看,認真看的話,很快就懂了。」

  「謝謝你,你是學商出身的嗎?」季詠晴感激的一笑。

  在這種非常時刻,只要有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善良的詠晴都會感激萬分。

  「對,我今年就要從夜四技的會計系畢業了。」小紋一臉愉悅的笑容。

  「真好,恭喜你,希望你能學以致用,不要像我這樣學非所用。」話畢,詠晴虛弱的笑了笑,繼續埋頭跟報表奮戰。

  「你是念什麼畢業的啊?」

  「我在美國念藝朮史。」

  「哇!你喝過洋墨水!而且念藝朮史,不是該到故宮或畫廊去上班嗎?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能不能請你開幾本實用的會計學書單給我?最好內容詳盡一點的。」詠晴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頭暈腦脹,只得趕緊岔開話題。

  「當然好啊,但是會計學原文書都蠻貴的,我教你一個省錢的好方法。」身為學生,小紋滿腦都是省錢的招數。

  「哦?什麼方法?」她不禁失笑。

  「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喔!」小紋的眼珠圓碌碌的一轉,壓低聲音說:「雷總裁的辦公室裡有個小型圖書室,藏書十分豐富哦!」

  「包括我想看的書也都有?」詠晴隨口一問。

  「嗯,你可以利用機會借來看。」意思是她可以趁雷總裁不在時溜進去看書。

  「我知道了,謝謝你。」詠晴露出一個感激的笑意。

  

  下午兩點,徐總帶著日本三菱方面的商務代表——羽野澤司,進入雷誫擎的私人辦公室。

  羽野澤司高大英挺,又深富手腕和謀略,屢獲亞洲的商業周刊青睞,在台灣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雷誫擎和他握手寒暄過後,兩個人便在辦公室裡密會。

  羽野澤司此趟來台的目的,便是討論機場的磁浮捷運案。

  「羽野先生,我相信你在日本也有耳聞,我們翔升金控和麓發建設,有意角逐這次的桃園機場捷運案。」雷誫擎分別使用流利的英、日語反覆說道。

  麓發建設是季韋林一手創立的,包辦過各式各樣的工程,如果這次能一舉奪下捷運磁浮案,不但可以讓台灣的工程站上國際舞台,在台灣的建設工程史上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所以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季韋林卻急著將公司主權交給季詠晴,可想見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不過這事不急,等擺平眼前這個棘手的日本男人後,他有的是時間可以去尋找答案。

  羽野澤司在聽完他說的話後,居然以流利的國語回答他:

  「我知道你們也想搶標機場的BOT磁浮案,但由我們日本三菱來做會更好,近兩年來,我們針對磁浮系統有研發出更新、更安全的技朮,原料也是結合德國最優異的科技制成,我不認為依你們的技朮,可以承攬這種高科技、高安全性的工程。」

  對於羽野流利的應答,雷誫擎淡然一笑。

  沒想到他會說流利的國語,看來真是有備而來。

  「羽野先生,我明白你的言下之意,但恐怕你對麓發建設有些誤解。

  為了能夠成功承攬這次的磁浮案,早在五年前,麓發建設就頻頻和德國接觸,也送了不少高級菁英去學習德國的技朮。

  還有,上海的滬杭磁浮鐵路,使用的也是德國制的磁浮列車,那一次的建設工程,麓發建設可是全程參與。」

  羽野澤司臉色一變,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已派人到德國去研習技朮,可見麓發建設對於BOT磁浮案勢在必得的決心,不容小覷。

  但在日本商界向來有「冷酷假面」之稱的他,很快將私人情緒掩回面具之下,開口繼續說道:

  「你們急著想承攬這個工程,為的就是想跟世界証明,台灣的運輸工程一樣優秀傑出,能讓台灣站上國際舞台,但磁浮列車代表的不僅是台灣的工程能力,它還攸關許多人的性命,你們台灣人擔負得起自己同胞的性命?」

  雷誫擎冷眼一凜,當然聽得出羽野口中的詆毀之意。

  捷運工程倘若沒有做好,出了任何紕漏,最直接的就是威脅到乘客的生命安全,這個道理他當然懂!只不過用不著羽野澤司來說。

  「羽野先生,倘若麓發建設能夠順利得標,承攬這件工程,安全當然會是我們的首要考量,尤其這是機場捷運線,一天可能會創下上萬次的人潮,台灣人民的性命安全我們會負責到底。」

  台灣地方小,人口密度高,十分需要像磁浮列車這樣的交通工具,在全國各地搭起便利的交通網。

  雷誫擎相信,倘若麓發建設願為台灣磁浮跨出第一步,往後會有更多營造和運輸公司願意全心投入。

  這也就是他支持麓發建設,全心投入BOT案的主因。

  「雷先生,你真願意為麓發建設投入這麼多心力?若為名為利,你和令兄一起聯手經營的翔升集團,身家豐厚的程度絕不輸給麓發,不是嗎?」羽野雙眸一瞇,想要知道麓發給了他什麼好處,他會為了BOT案為他們鞠躬盡瘁?

  「羽野先生,我們和麓發建設合作許久了,有的時候在商場上,不見得一定要有什麼利益互惠,純粹只是誠信原則。」

  「這麼說來,你和麓發建設一定要強勢介入招標案了?」

  「沒錯。」雷誫擎堅定的點點頭,「羽野先生,我想我們還是在招標處見真章。」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接招嘍!」話甫落,羽野有禮的朝他點點頭,隨即便步出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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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個月後,詠晴靠著苦讀,總算可以看得懂大部分的財務報表了。

  而薛棻棻見時間已過半個月,詠晴非但沒打退堂鼓,還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不由得對詠晴更加憎惡。

  哼!像季詠晴這種性格溫吞、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嬌嬌女,她見的可多了!雖然打著專業招牌,一副學有專精的模樣,但骨子裡還不是和一般女子一樣,想釣個鑲金鑲鑽的金龜婿!?

  她可得當心一點,季詠晴再怎麼說,都比自己年輕六歲,搞不好那天雷總裁的心,就真的會朝她靠攏而去——

  一股妒意湧上薛棻棻的胸口,愈想愈不爽,她起身扭著身軀,打算到詠晴的辦公室裡,去給她個下馬威。

  「季小姐,我晚上還有別的事要忙,這個月的會議報告,就交由你來幫我寫啰!」薛棻棻一臉得意的走向她,口氣雖然委婉,但態度卻是十足的強勢。

  「這——」詠晴皺起秀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薛棻棻的工作才對,況且明天就是周末,但今天她仍忙得不可開交。

  進公司也一個月了,薛棻棻不斷打壓她、欺負她,她不明白自己是哪裡讓她看不順眼,但她也知道,在這社會上,遭到另一個人暗算和厭惡,有時是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你才來多久?要你做點事,還得我這個資深員工三催四請喔?」她故意強謂「資深員工」四個字,藉此暗示自己有指使她的理由。

  詠晴抿抿唇,過了好半晌,決定再吞忍下薛祕書囂張的氣焰,因為辦公室文化就是要以和為貴。

  「好,我會利用今晚加班完成它。」

  「真的嗎?那真是謝謝你啰!」薛棻棻早料准溫柔的詠晴不會拒絕,笑得花枝亂顫後,便迅速離去。

  唉,看來今晚她又得挑燈夜戰了。詠晴無奈的想著。

  

  晚餐時間,詠晴在公司附近的西點店裡,買了份簡單的三明治和鮮奶,便草草打發。

  回到辦公室時,薛棻棻早已下班享樂去了,空空蕩蕩的空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繼續奮戰。

  一整個晚上,詠晴緊都皺著眉頭,對自己的好脾氣感到生氣。但或許就是這股怒意,讓她很快就將手邊的會議記錄輸入電腦,建檔完畢。

  工作完成,牆上的壁鐘指著九點,沒想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詠晴打了個呵欠,活動一下筋骨,心情輕松不少,她趴在桌上,想打個小盹,沒想到就這樣沉沉睡去。

  當雷誫擎結束飯局,回到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他微微一愣,接著瞇起雙眼,無聲無息的走進她的辦公室。

  她的呼息勻穩,唇畔帶著一抹輕柔的笑意,健康亮麗的長發披洩在桌面上,肌膚勻淨明亮,未施胭脂,手指甲上也沒塗任何彩繪。

  雖然季詠晴生在富裕之家,但光從她素雅的妝扮,就可以看得出她崇尚的,應該是簡單自然的生活方式。這和那些他平日來往的女人,完全不同。

  想到這裡,薄唇漾起一抹戲謔的微笑,他故意清清喉嚨,咳了幾聲。

  「誰?誰在這裡?」聽到附近有聲響,詠晴驚醒過來,整個人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不用緊張,是我。」一道高大的黑影閃到她的眼前。

  定神一瞧,原來是雷誫擎,詠晴這才輕吁出一口氣,埋怨地說:

  「原來是你,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既然這麼累,為什麼不回家去休息?」他隨口問道。

  「我在加班,工作做完了,但人也快累垮了。」詠晴揉揉惺忪的睡眼,忽地想起什麼似的,不安的說道:「你干嘛站在那裡盯著我看?該不會你覺得我在偷懶,心底正盤算著要罵我吧?」

  「你覺得我該罵你?」

  「嗯,但你可不能罵我,現在是下班時間,加班純屬個人意願。」

  雷誫擎笑謔的凝睇了她一眼,拿起她桌上的公文逐一覽閱。

  「這是公司裡很重要的會議紀錄,這應該是薛祕書的工作。」他幽沉的黑眸裡寫滿問號,要她給他一個回覆。

  「呃,是我主動說要幫她忙的,所以——」

  「薛祕書的性格我最清楚,她是個喜愛掌權的女性,我交給她的工作愈重要,她就做得愈開心,愈想向我邀功。」

  「她是你的祕書,想向你邀功也是很正常的。」詠晴將話鋒一轉,語氣顯得有些憂慮,「今天那個日本客戶,好像在辦公室和你談了很久?他是不是這次BOT案,日本前來台灣競標的代表?」

  雷誫擎點點頭,笑謔說道:「你好像很擔心這件事,怕令尊會標不到?」

  「雖然我爸嘴上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把這個工程,視為登上事業巔峰的大挑戰,他的得失心非常重的。」

  「要是令尊聽到你說的話,一定很高興,他一直希望能培養你入主麓發建設。」

  「我不是一個好的接班人,我爸公司裡的青年才俊那麼多,並不一定非我不可。」詠晴的語氣裡有著濃切的傷感。

  「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唯一能夠接手他事業的人,也只有你。」

  「我不是個好的接班人,我不懂如何冷酷無情,也不懂如何精明睿智。」

  「這些事都可以讓你慢慢學習。」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並不渴望變成陳敏薰或殷琪。」

  「沒有人天生可以跟她們一樣,她們也是從挫敗中不斷學習、不斷成長。」

  「因為我是我爸的女兒,我的人生也得和她們一樣?」她美麗的眸子裡,盛滿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和疑惑。

  「你的人生可以由你自己來決定,但不管走到哪裡,你都是季韋林的女兒。」雷誫擎意有所指的說道。

  他的意思很簡單,身為季家的女兒雖可享受殊榮,卻也要承受更多的壓力;不論往後她選擇什麼樣的道路,季家獨生女的標簽會永遠貼在她的身上,是助力,也是阻力。

  「或許我該找我爸爸好好談談。」詠晴思索好半晌,終於下定決心。

  「合理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並不是一件難為情的事。」雷誫擎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光芒。

  接著,他隨口問道:「你吃過晚餐了嗎?」

  「我吃過了,但吃得不多。」

  「我今晚要留在辦公室加班,要叫外賣來吃,你呢?」

  「我、我——」突然其來的邀請,讓詠晴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囁嚅地:「我可以幫你叫。」

  雷誫擎幾乎要爆笑出聲,他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沒想到她根本答非所問,可見單獨和他吃飯這件事,對她的心理造成不小壓力。

  「和我單獨吃飯讓你壓力很大?」

  「呃,有一點。」

  「我又不會吃了你,你來點餐吧!」話畢,他從皮片夾中掏出—張名片,放在她的桌面上後,旋身進入辦公室。

  詠晴有些愕然,拿起了桌上的名片,才發覺這是一家有外送的中式餐館,上頭有各式各樣的點心。

  看著上頭琳琅滿目的菜色,肚子傳來一陣飢腸轆轆的叫聲,她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

  當外賣餐館送來餐點,熱騰騰的點心端上辦公桌的那刻,詠晴的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叫著,仿佛在抗議她今晚太虐待自己。

  詠晴顧不得維持矜持的淑女形象,決定接受雷誫擎的邀請,走進他辦公室,大快朵頤一番。

  嗯,這家港式點心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入口即化的美味簡直教人回味再三,不一會兒的工夫,桌面的熱食都被他們一掃而光。

  「呃——我好像吃得比你還多?」過了半晌,詠晴難為情的說道。

  「本來就是要叫給你吃的。」

  「真的?」詠晴狐疑的望向他,一臉很懷疑的模樣。

  雷誫擎濃眉一挑,似笑非笑。

  「為什麼?純粹想犒賞我?」不知怎的,她竟然感到不安。

  「你覺得你不值得被搞賞嗎?我知道你很努力,想要快點融入工作。」

  沒想到她的一舉一動,雷誫擎居然都看在眼底,她還以為不管她做的好、或做的爛,他根本連甩都不會甩她。

  看樣子,她錯的很離譜!

  她的胃口突然好了起來,將桌上的食物一一吞下肚。

  「這家的餐點好好吃唷!回國至今,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道地的港式點心。」

  「沒人帶你去吃過?」

  詠晴搖搖頭,笑著說道:「我回國到現在沒有一刻輕松過。」

  「我知道你進公司到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戰戰兢兢。」

  詠晴的臉微微漲紅了,原來他真的有在注意她。

  正當她想回話的時候,手機倏然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教她錯愕得說不出一句話。

  「怎麼了?」見她臉色蒼白,雷誫擎皺眉問道。

  「我爸爸住院了,是心肌梗塞。」顫著聲音,淚水滑落在她的唇畔。

  「在哪家醫院?」

  「國泰。」

  「我現在馬上送你過去。」話甫落,他立刻拉著她的手,往門外奔去。

  

  兩人趕到國泰醫院,見到醫生從加護病房中步出,詠晴臉色蒼白的沖上前詢問:「醫生,我爸爸的情況怎麼樣了?」

  「你是季韋林先生的家屬嗎?」醫生拿下口罩。

  「我是他的獨生女。」詠晴強忍著滿心焦躁,鎮定的說道:「我爸爸到底怎麼了?他平常身體好得很。」

  「你說他的身體好得很?我真不敢相信他沒告訴家人!」胡醫師皺起眉頭,決定告訴她真相:「其實這幾年,季先生的身體狀況都不大好,他有心臟方面的疾病。約莫是在三年前,他就因為心肌梗塞在公司會議中昏倒,而被送進醫院來。」

  「心肌梗塞……心肌梗塞……」詠晴無意識的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詞。

  「胡醫生,這三年來季先生的狀況如何?沒有好轉嗎?」站在一旁的雷  誫擎,皺著眉頭,提出自己的疑問。

  「他不常來醫院復診,也不按時拿藥,現在病情急轉而下,不做心導管手朮不行。」

  「心導管手朮?」詠晴愕然。

  「是的,身為季先生的家屬,你應該及早和他溝通,簽下手朮同意書,手朮後的存活率起碼有一半以上。現在,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了。」胡醫師面色凝重的說完話後,即刻旋身離去。

  詠晴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

  進入加護病房,季韋林滿面蒼白的躺在病房上,平日的意氣風發全不見了。

  「你們……來了?」季韋林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氣若游絲的說道。

  「爸,醫生說你有心肌梗塞,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和媽呢?」

  「唉!不是我不跟你們說,我想等到桃園BOT案確定到手後,再來入院接受治療。」

  「季伯伯,你這是在玩命。」

  「這我也知道,但現在任何事都沒有BOT案重要——」

  「季伯伯,你這樣不行,詠晴剛才已經同意簽署手朮同意書了。」雷誫擎淡漠的說道,迅速朝她使了個眼色。

  「詠晴,你怎麼可以這樣?甚至沒經過我同意——」

  「爸,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醫院裡好好休養,靜候手朮的日子到來。」她深吸口氣,說:「從明天開始,麓發建設裡的所有業務,我會全部攬下,你不用擔心。」

  「這怎麼行!?你才剛在商界實習,很多事都還沒上手——」

  「爸,你就安心養病好嗎?雖然公司裡的事我還不熟,但我想誫擎會幫我的,對不對?」她投給雷誫擎一個求助的眼神。

  雷誫擎睇了她一眼,眸底掠過一抹訝異之色。

  詠晴的臉微微漲紅,心虛的低垂下頭。她喚他的名字,喚得如此順口,無疑是要讓她父親認為他們之間已非常熟稔。

  果然此話—出,季韋林的精神一振,將視線移到雷誫擎身上,遲疑地詢問:「誫擎,你真的願意在工作上指導詠晴嗎?」

  「既然季伯伯和詠晴都不嫌棄,如果我再拒絕,就不近人情了。」

  「真的?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季韋林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絲喜悅的表情。

  雷誫擎點點頭,但笑不語。

  

  「謝謝你。」步出醫院,詠晴終於說出心底的感激。

  「謝我什麼?」

  「謝謝你方才幫我安撫我爸的情緒,我現在只需要擔心我媽那邊。」

  「你認為我在安撫你爸?」

  「難道你是認真的?你也知道我有夠笨,根本無法一肩扛起麓發建設。」

  「為什麼你總要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難道你不想嘗試過後,再來論定自己的成功或失敗?」雷誫擎打開車門,示意她快點上車。

  坐在車子裡,一陣沉默彌漫在他們之間,詠晴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失控的反應。

  她擔心的是父親的病情,還是——身旁的這個男人呢?

  雖然詠晴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但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情緒,正在不斷高漲——

  車子駛上仰德大道,再十分鐘的路程就可以到家,她滿腦子想的是回家之後,要怎麼跟母親說明父親的病情,絲毫沒有發覺車子駛進另一條岔路。

  待她發覺時,車子已停在一處陡峭懸崖邊。

  「這裡是——」等到雷誫擎熄火,詠晴投予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下車吧!」他打開車門,率先走到山坡上,「這裡是看夜景的好地方,從這裡望下去,整個大台北地區的美景,都可以盡收眼底。」

  詠晴的眸底掠過一抹詫異,下了車,銀色的月光流洩在山坡地上,照亮了其中的小徑。

  往下俯瞰,大台北地區的萬家燈火形成一片壯麗的景觀,波瀾壯闊的燈海挾著眩目的光采,一波又一波湧入她的眼底。

  「這裡好美,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震懾過後,她立刻發出一聲喟嘆。

  「很久以前朋友帶我來的。」雷誫擎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這個地方是他在大學時代,幾個死黨哥兒們帶他來的,那個時候,他們幾個大男孩時常三更半夜不睡覺,帶著幾瓶啤酒,騎上重型機車,就直接沖上山來。

  大學畢業,他們這群哥兒們,出國的出國,成家的成家,甚聖還有人成為他事業上的競爭對手。

  而他總會在閑暇之余,心情煩悶的時候,再回到這個地方,讓空曠的景致放松他的心情。

  「你常來這裡?」

  「有的時候。」

  「一個人來嗎?」詠晴的眼神變得淘氣起來,「還是和你的女朋友們來?」

  「你太好奇了。」他的眼底也隱含一抹笑意。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的心情好多了,今天一整晚,我都處在一股從未經歷的恐懼中。」

  「還在擔心你爸的病情?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捨棄一些私人的情緒,為了入主麓發建設而作准備。」他俯下身,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她的耳畔。

  「請你別再這樣要求我,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詠晴美麗清亮的眸底漫上兩層水氣,細致的嗓音也跟著哽咽起來。

  「感受?」雷誫擎的嘴邊掛上一抹戲謔,提醒她:「別忘了,你在醫院裡是怎麼承諾你父親的?你在考慮我的感受之前,就擅自替我決定了,不是嗎?」

  他的話讓她的臉蛋倏然漲紅,他說得沒錯,在醫院時她甚至沒有征詢過他的同意!

  「如果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請你不要跟我計較。」她吸了吸鼻子,抽噎的說道。

  「從明天開始,你要面對的是一個爭權奪勢的世界,這個世界裡的一切,會完全顛覆你過去生活上的認知,你要成為一個冷靜理性的決策者,不許再掉眼淚,落淚是弱者的行為。」

  「你說得很容易,但做起來很難,要徹底改造一個人並不容易。」

  「你要以接受挑戰的心情去面對它,事情就會變得容易一些。」

  「事情真會因此變得簡單一些嗎?」她的淚水又潸然落下,沙啞地說:「我現在心情很亂,一下子是我爸突然病倒,一下子我又成為麓發建設的最高決策者。」

  「我們會常面臨一些突發狀況,身為一個決策者,必須要有信心和自信,這樣才能把每個狀況都掌控得宜。」

  「你是怎麼做到的呢?」詠晴朝他眨眨眼問。

  「心無旁騖、勇往直前。」他送給她八字真言。

  「對我而言很困難,因為我一向就不是那種心志堅定的人,而心志堅定似乎是一個決策者能否成功的主要條件。」

  「沒有人天生就懂得該如何作決策,這需要經驗的累積。」

  「你已經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為什麼還沒想要結婚?」她微微一笑,話鋒一轉,希望氣氛可以輕松點。

  雷誫擎一陣訕笑,「你的論調和我媽很像,她派你來當說客的?」

  「才、才沒有,我和雷夫人不是很熟——」她劇烈搖首否認,仿佛很認真的在撇清自己並非奸細。

  「我媽現在可沒心情理我,她是個傳統保守的女人,堅持要先等到誫祤成家之後才能輪到我,雖然我和誫祤是雙胞胎,但對她而言,即使誫祤只快我一分鐘出生,但他這輩子永遠都是我的大哥。」

  她想起什麼似的,忽而一問:「聽說你和亞東証券的千金於靜媺交往五年了?」

  這是從報章雜志上得來的消息。

  「我們斷斷續續交往五年,算不上是很認真的在交往,我是個定不下來的男人,她也覺得自己還沒玩夠。」

  「好新潮的愛情觀,我以為愛一個人的時候,心底總會盤算著要和對方天長地久。」

  「你無法理解這種愛情觀?天長地久是一種奢望、一種神話。」他低笑一聲又說:「你怎麼能要求一個男人會愛一個女人一生一世,經過幾十年仍不變心?」

  「是嗎?」詠晴低柔的說道:「但我還是期待一份天長地久的感情。」

  「你不怕自己受到傷害?」又是一聲嗤笑。

  「什麼樣的傷害?」

  「例如我這種花心男人的傷害。」

  下一刻,他的唇已經壓上她的——

  她張開口想要說話,反而讓他的舌頭有機可乘,直接竄進她的唇內。

  她瞠大雙眸,倒抽口氣,腦中一片巨響——

  雷誫擎在吻她?他居然在吻她!?

  這、這實在太放肆了!他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這麼做?憑他有著一張和雷誫祤一模一樣的俊臉嗎?

  「放開我——」她實在不敢相信他會吻她,試圖在換氣的空檔,想要推開他。

  竟會有女人想要拒絕他!

  雷誫擎的唇畔漾起—抹嘲謔的笑意,當下決定要給她上一堂課,徹底開發她體內的熱情。

  雷誫擎雙掌往後,壓住她的後頸,定住她的頭顱,讓她無法動彈絲毫,只能夠承受他更加劇烈的深吻。

  詠晴無力抗拒,他火熱的吻、狂野的男性氣息,像一帖迷魂香縈繞在她的呼吸裡,這種全然陌生的親昵感受,教她意亂情迷——

  他炙熱的吻有更加狂烈之勢,沿著她雪白的頸項,一路滑至胸口,他口中逸出一聲喑啞的低吟,接著用牙齒咬開她襯衫上的前兩顆鈕扣,吻上她雪白半裸的胸脯,眼看著情況就快要失控——

  這個時候,雷誫擎放在車子裡的行動電話,卻選在這個時候倏然大作。

  情欲幾乎占領了他們的理智,雷誫擎本來是不打算接的,但是電話鈴聲總在停掉後幾秒內又響起,且一次比一次更加響亮急切。

  「該死!」他放開詠晴,嘴裡逸出幾句咒罵,隨即輕放開她的嬌軀。

  一陣冷風讓詠晴的身子稍稍降溫,低下頭,當她看到自己半裸的雪胸時,一股羞恥感頓時充塞在她胸臆。

  怎麼會這樣?僅僅是一個吻而已……

  他打開車窗,拿出手機,他的音量不大不小,足以劃破山野的寂靜。

  「靜媺?有事嗎?」原來是於靜媺打來的。

  這個名字讓詠晴胸口一窒,隨即一股心虛感伴隨而來。

  她沒有留心他們在說些什麼,感覺上似乎不是很愉快,沒幾分鐘,雷誫擎沉著一張臉,將手機丟回汽車後座,轉身朝她走來。

  詠晴咬咬唇,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穩住紊亂的心跳,然後轉身面對他。

  「誰打來的?是你的女朋友嗎?」嬌嫩的雙唇漾出一抹笑意,她期許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夠真誠。

  「是靜媺打來的。」他故意忽略掉女朋友三個字。

  方才於靜媺打電話來朝他大發嬌嗔,嬌嗔發過了頭,見他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高姿態,她的大小姐脾氣就發飆了,開始不斷的抱怨著這段日子始終沒見到他。

  今天是於靜媺的生日,而今晚眾客雲集,就是獨獨缺了他,這讓倔強好勝的她忍不住又氣又怒,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

  「哦,你們是不是約好了?」她深吸口氣,試圖忽略胸口的酸澀感。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漫不經心的回答,闇黑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她的嬌顏上,仿佛想解讀出方才的那個熱吻,對她究竟造成怎樣的影響。

  「原來如此。你現在要過去陪她,順便向她賠禮,對嗎?」

  雷誫擎瞇起雙眼,沒有回答,他神情平靜,但心頭的波動卻遠超乎任何人的想像。

  在情場上玩了幾十年,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只要他願意,他想要哪個女人就可以引誘哪個女人,在他的游戲王國裡,從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教他失控!

  然而,當吻上季詠晴的雙唇的那一刻,卻是他這幾十年來第一次失控

  他沒有想到,她吻起來的感覺會這麼甜!

  雖然她的反應十分青澀,只能承受無法回應,然而她口中的甜美和芳香,讓他忍不住汲取更多,她的青澀稚嫩幾乎要逼瘋了他。

  有那麼一刻,他狂亂到想直接把她壓在車蓋上,直接享受歡愉,但理智最後還是制止了他。

  看樣子今後他必須和她保持距離,以免自己的自制力隨時得面臨考驗!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冷冷的對詠晴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她咬咬唇,鼓起全部的勇氣問他:「為什麼你想吻我?同情我?可憐我?」

  雷誫擎坐進車子裡,濃眉糾結,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你真的想知道?」

  「可以嗎?」她不安的問道。

  他一語不發,片刻,以嘲謔的口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我沒有這麼想!」她的粉臉酡紅,也知道怪他是不對的,畢竟她自己也沉浸在他的吻中,不可自拔。

  「最好沒有。」雷誫擎緩緩說道:「只是一個吻而已,希望你不要覺得突兀,而變得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她喃喃地重復這幾個字。

  「我想要測試你對男性肢體碰觸的接受度如何,商場上成功的女強人不只有頭腦精明、聰敏慧黠這些特色,更重要的是她們的智慧和判斷。」

  「判斷什麼?」

  「判斷何時該勾搭住這個男人,何時又該踹開那個男人。」他漾出一抹嘲諷般的笑意說:「難道你不知道對於一個女人而言,美麗和身體是最大的武器?」

  詠晴瞪大雙眸,屏住氣息,這下子她總算聽懂他在說什麼了!

  「你……你要我用身體做武器?」她顫著聲音。

  「我沒有資格要你這麼做,但環境會影響一個人,這是不可否認的。」他說得淡然。

  詠晴一怔,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堅定的搖搖頭說:「我絕對不做這種事,絕對絕對不會。」

  「話可別說的這麼滿。」

  聞言,詠晴眼眶微濕,她倔強的閉上嘴巴,再也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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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送詠晴回家後,雷誫擎沒有去找於靜媺,想到好一陣子都沒回家探視母親,於是趨車回到雷家大宅。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點多,向來早眠的雷夫人早已入夢,倒是他遇到了一個教他意外的人——他的雙胞胎哥哥雷誫祤。

  「今天怎麼想到要回來?」誫祤見他走進來,俊朗的臉上掛上一絲笑意。

  「一兩個星期沒回來看看媽了。」誫擎輕描淡寫。

  「明天再跟媽打招呼吧!你可別天沒亮就走人。」誫祤提醒他。

  兩人是雙胞胎兄弟,有著一樣偉岸健碩的男性身軀,一樣迷得女人團團轉的俊臉,同樣被社交圈視為最佳的黃金單身漢,但若比起受歡迎的程度,顯然誫祤略勝一籌。

  身為雙胞胎,他們從小就是被人拿來比較的對象,雖然他們有一模一樣的外表,但個性卻回然不同。

  誫祤溫和沉穩,全身散發領導者的氣勢;而誫擎雖然表面上有著八面玲瓏的商業手腕,但實則個性淡漠,很少有人碰觸得了他的內心。

  「最近在忙什麼?你回家的次數愈來愈少了。」

  「最近在忙桃園捷運磁浮案,如果麓發建設真的能夠一舉奪標,光是保証金就要繳上數億元,屆時他們會跟我們合作,辦理所有貸款和融資事宜,翔升金控所能賺取的豐厚利潤必然相當可觀。」

  「你說的沒錯,這不僅是一份工程合約,還是一份政府合約。」倘若他們和麓發建設順利合作,一年上百億的營收絕對不是問題。

  「不談公事了,最近我聽到你和一個女命理師的八卦,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雷誫擎饒富興味的問道。

  「你說的應該是夏沐悠。」他的表情變得柔和不少。

  「哦,她的名字叫夏沐悠?」誫擎問得漫不經心。

  「她是季詠晴同父異母的妹妹,季韋林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

  「原來季詠晴還有個異母妹妹。」他瞇起雙眼,似在思索什麼。

  「嗯哼。對了,於靜媺今晚打過好幾次電話來找你,好像很急。怎麼?你又放人家鴿子了?」

  「嗯哼。」

  「人家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你怎可以隨便就放人家鴿子?」

  「今晚我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我想也是,難怪你會放靜媺鴿子。」

  「而且我還吻了她。」

  「僅僅是一個吻這麼簡單?」雷誫祤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按照你以往情場浪蕩子的個性,你應該會直接上了她,而不是只吻了她。」

  「我不能夠上了她,」誫擎語氣悶悶的,「因為那個女人是季詠晴。」

  聞言,雷誫祤一臉愕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陣子他的心思都放在夏沐悠的身上,再加上公司裡一堆事忙得焦頭爛額,所以他沒有心思關心誫擎的感情生活,他以為他和於靜媺還在交往當中。

  雖然誫擎和詠晴在一起工作的事,他已有耳聞,但是卻沒有聽兩人傳出任何緋聞。

  而且季詠晴的個性一點都不嗆不辣,清純保守;而他的弟弟,一個在女人堆中打滾多年的情場浪蕩子,居然吻了她!?

  「難得你會對—個女人有興趣,她喜歡你嗎?」他喝了一口桌上的熱波爾茶,決定盡盡大哥的責任,和他深入長談一番。

  「她喜歡的是你。」冷不防的,誫擎說出這句話。

  聞言,雷誫祤差點被口中的熱茶給嗆死,勉強咽下茶水後,他錯愕的開口問道:「我沒有聽錯吧!?你說詠晴喜歡我?」

  「你這個大情聖,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讓她對你念念不忘?」

  「你確定她喜歡我?」雷誫祤放下茶杯,皺著濃眉搖搖頭,「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們私底下沒有交集,只除了曾在幾場宴會中遇到之外。」

  「但是她好像對你情有獨鐘,這是什麼原因?」

  「我並不曉得,或許你要問她才知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是不是被那個女命理師迷得頭暈目眩,別的女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嘿嘿,個人隱私,無可奉告。」雷誫祤神祕一笑。

  話一說完,兄弟兩個人都笑了。

  

  隔天,詠晴並沒有回到公司上班,她在家待了好幾天。

  待在家裡並不是想逃避工作,而是忙於應付她那歇斯底裡的母親。

  當季王麗雪得知丈夫罹患心肌梗塞已有三年,卻從來不告訴她時,氣得沖到醫院去興師問罪。

  所幸,詠晴先打了通電話知會醫院,趁著母親抵達之前,先幫她父親轉到別的病房。

  父親罹患重病已經夠可憐了,現在還得靠手朮才能救他一命,她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活活氣死。

  過了幾天,季王麗雪的氣也消了大半,總算平靜一些。

  事情演變至此,家庭風暴總算告一個段落,誫擎恰巧也在這個時候,通知她,要她馬上回去上班。

  因為接下來,有個極為重要的董事會議,雷誫擎要她以麓發建設代理人的身分出席。

  該來的總是要來,現在她該扛起屬於她的責任,拿出自己的擔當!

  次日,季詠晴一大早就抵達祕書室。

  當所有的人見到她衣著光鮮,臉上也略施脂粉時,皆毫不吝嗇的對她大方贊美,唯有薛棻棻仍板著一張晚娘面孔。

  「我說季小姐,這裡是辦公室,不是讓你招蜂引蝶的地方。」薛棻棻拋下手中等會兒開會要用的資料,不爽的跑過來跟她說。

  「我沒有招蜂引蝶。」詠晴的心思放在卷宗上,連頭都不抬。

  「那你穿得這麼漂亮干嘛?」

  「薛祕書,你的穿著打扮還凌駕於我之上。」詠晴面不改色的說道。

  「你——」薛棻棻愣住了,心底有幾分詫異,怎麼這丫頭今天一反常態,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了?

  「好了,開會的時間到了,有話等開完會再說。」話畢,詠晴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往總裁會議室走去。

  薛棻棻錯愕的杵在原地。

  今早的會議明明是要向董事們介紹麓發建設的新負責人,季詠晴一個小小的助理祕書,怎麼有此權限可以進去?敢情她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被雷總裁給升官了?

  這怎麼成!

  想到這裡,薛棻棻連忙抱起桌上的會議紀錄本,進入總裁辦公室,想看看季詠晴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膏藥。

  

  詠晴推開會議室大門,一抬首,就和雷誫擎的雙眼對上了。

  「你來了。」他的聲音平淡,卻引起所有董事們的注意。

  薛棻棻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她坐定位,臉上淨是狐疑的神情。

  而雷誫擎則站起身,開始主持會議。

  「首先,先感謝各位董事們,今日特別撥冗前來與會,我們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就是本公司和麓發建設的BOT磁浮合作案。」

  「雷總裁,今天麓發建設不是有派代理負責人來開會嗎?人呢?」徐董事皺起了眉頭,埋怨地說:「遲到了嗎?他們連這點誠意都沒有?」

  「徐董事,你誤會了,我不就已經在這了嗎?」詠晴勉強打起精神,露出甜美俏麗的笑容說。

  這樣完美的笑容,她在家時早已演練過千百回,從前大家都說她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甜美端莊,是長輩們最喜歡的媳婦笑容。

  果然,全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笑容策略果然奏效。

  「你就是麓發建設目前的代理負責人?」另一個雙鬢花白的董事愕然問道。

  「是的,我的父親是季韋林,他目前因為心臟病在醫院休養,在他開刀養病期間,麓發建設的一切行政和決策職權,都由我來代替家父行使——當然也包括桃園捷運的BOT磁浮案相關事宜。」她面帶笑容,以不卑不亢的態度,溫柔的語調說完。

  聽完她的話,在座所有董事們的臉上都露出質疑的表情。

  她的年齡、她的閱歷,實在不像可以領導麓發建設,更遑論負責像BOT磁浮這種重量級的大案子。

  不過在場最恐慌的還是薛棻棻,她萬萬沒有想到,季詠晴竟是麓發建設集團未來的負責人,雷誫擎為什麼會將她派到自己的身邊實習?

  想起自己過去一個月,對詠晴的諸多欺負,一陣心慌意亂揪住了薛棻棻的心,害得她只能坐在椅上皮皮挫。

  「我知道你是南加大畢業的,你念的是藝朮史,你的能力真的足以勝任?」徐董事又道出他的質疑。

  「徐董事,請你不要擔心,往後遇到任何關於BOT磁浮案的決策,我都會先找我的父親商談過,不會自己妄加定奪,況且——」

  詠晴將視線調到雷誫擎身上,故意甜甜的笑道:「雷總裁曾經承諾過我父親,說他會幫我,我相信雷總裁是個一諾千金的人,對不對?」

  「我的確承諾過季先生。」雷誫擎從容不迫的繼續說道:「我知道各位心底並不認同,但現在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BOT案的得標與否,季小姐雖是新手,沒有實務經驗,但不容否認的是,季韋林先生已把麓發建設的決策權都交給季小姐,現在我們若不多幫著季小姐的話,不僅拿不到BOT案,也對不起季先生。」

  雷誫擎說的沒錯,BOT磁浮合作案是他們策畫許久的案子,他們絕不能毀於這個節骨眼上,大家要齊心協力,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台灣打造出的磁浮列車,是他們共同的心願。

  「季小姐,麓發建設對於BOT案有什麼實質進展?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另一個較年輕的董事詢問她,也順便考考她對案子的熟悉度。

  詠晴攜著一份卷宗走到台前,視線望向會議室的董事們,堅定而清晰的說道:「麓發建設已經通過政府工程的初步審核,將於下個月初正式投入競標的行列,另外也會一並附上施工計畫和廠商証明書,倘若順利得標,我們就會盡快向翔升金控申貸融資。」

  雷誫擎自始至終不發一語,臉上掛著一份戲謔似的笑意。

  沒想到才闊別數日,她的轉變竟會如此之大!雖然還沒有成為精明干練的女強人,但是說起話來變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已然很進入狀況,

  「季小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覺得麓發建設得標的勝算有多少?這個Case可是塊大餅,一起競標的公司還有日本三菱、歐盟運輸,這些都是世界級的重量廠商。」

  這個問題讓詠晴覺得難以回答,她喉頭一窒,轉過頭去,投予雷誫擎一個求助的眼神。

  「季小姐曾經對我說過——答案是百分之百。」在眾人一片驚嘆聲中,雷誫擎胸有成竹的說道。

  他的話讓季詠晴倒抽一口冷氣。他怎麼敢把話說得這麼滿?她知道他想穩定董事們對她的信心,但是他撒下這種謊言,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喔?

  「季小姐這麼有信心哪?」

  「我——」詠晴頓時啞口無言。

  「對,季小姐說她百分之百有信心。」

  「有信心就好,我相信虎父無犬女,想當年只要是季韋林出手競標的工程,大都沒有失手。」

  「是啊!既然季小姐都這麼有信心了,我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接著,所有的董事們紛紛笑開,氣氛變得一團和樂。

  待會議結束,董事會散去,只留下雷誫擎和詠晴兩人獨處。

  「你今天的表現很好,簡直脫胎換骨。」

  「謝謝你的贊美。」詠晴紅著臉,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今天來,除了來參與董事會議之外,我也要向你說一聲,下周一我就要回到麓發建設去上班。」

  「你想回麓發去親自坐鎮?」

  「對,因為麓發現在群龍無首,我不能辜負我爸的期待。」

  「也好,麓發建設現在的確很需要一個人出面安定軍心,畢竟季董事長病倒可不是小事。」

  「嗯,謝謝你。」詠晴秀眉微蹙,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會幫我吧?」

  「我言出必行。」

  聽到他的保証,詠晴終於輕吁一口氣。

  這個男人身上總是有股教她安心的力量,雖然他在情場上浪蕩不羈,但他在商場上的能力,卻是教人無可挑剔。

  「如果我幫你順利拿下BOT磁浮招標案,你會感謝我嗎?」

  「當然,為什麼不?」詠晴聽到他這麼問,隨即將視線調往他的臉上,急切地說道:「如果你有辦法能讓麓發順利得標,不管你想要什麼,我一定都會給你。」

  「不管我想要什麼都可以?」雷誫擎臉上掠過一抹異色。

  「對,任何東西都可以。」她念頭一轉,連忙說道:「二十歲那年,我爸曾經轉移一些股份到我名下,差不多占百分之十五,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全部都給你,還有——」

  「你以為我想要的是這些?我會缺那些股票紅利?你說這種話,會不會太小覷了我?」他薄薄的唇畔換上一抹譏諷的笑意。

  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讓詠晴心跳加速,不好的預感從她心底悄悄升起。

  「不然你想要什麼?」深吸口氣,她鼓起勇氣問道。

  原本站在會議桌旁的雷誫擎,倏然朝她走過來。

  「你。」

  簡短清楚的一個字,卻在詠晴的心頭投下一顆震撼彈,她以為自己聽錯,然而身子卻不自禁的打著顫。

  「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得很清楚,除非你不明白我話中之意。」

  「我、我真的不明白——」粉臉漲紅,其實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害怕去面對。

  「很奇怪,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的女人,你不夠美艷、不夠火辣,但自從山上那一夜,我一時好玩吻了你之後,你的身影就常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尤其是吻你時,那份唇齒交融的感覺,更是教我回味不已——」

  「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詠晴臉頰一片燥熱,體內似乎有壺開水逐漸燒開,全身上下都在沸騰。

  「你在害怕還是害臊?」

  「我們現在的關系不適合談論這些,我們是工作上的伙伴,一切要以  BOT案為重……」

  原來在山上時的那一吻,只是出自於他對她的逗弄!就像貓玩老鼠那樣!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底一痛。

  雷誫擎倏然握住她的手腕,朝她邪氣一笑,「如果我說你對我還蠻有吸引力的呢?很少有女人能教我思念超過三天以上的。」

  詠晴的臉頓時漲紅了,「哪一方面的吸引力?」

  「傻女孩,沒人會這麼問的。」她傻氣的問話,讓雷誫擎忍不住大笑。

  「我知道,你曾說過有些女人會把自己當成武器。」她的心臟狂跳不已,連她也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麼大膽的話。

  「你也想把你自己當成武器?」他挑眉。

  「我不知道,但你說得沒錯,環境會影響一個人,如果我該是『武器』的時候,我會考慮讓自己成為它。」

  「順著你的心意走,不用刻意勉強你自己。」話畢,他旋身離開辦公室。

  詠晴渾身虛軟的跌坐在真皮座椅內。

  她剛才沒有聽錯吧?雷誫擎居然對她說,他想要她!

  為什麼他會想要她呢?

  這一刻,就連詠晴也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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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過了一個星期,詠晴回到麓發建設坐鎮指揮,剛到公司的前幾天,她的處境當然十分不好過。

  她青澀稚嫩,毫無一點社會歷練,麓發建設雖是自家企業,但像她這種初來乍到的生手,一來就接手董事長的大位,公司裡當然是議論紛紛,就連高階主管也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一整個早上,她開了兩個會議,兩個會議都教她疲累不堪,而且主管們對她的態度也不甚友善,公司裡有許多文件和案子,她根本都在狀況外。

  難過和挫敗的情緒揪著她的心,一想到未來的日子,她就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現在人在醫院,她怎能跑去那搬救兵?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脫離困境。

  午休時間,她打了雷誫擎的手機號碼,電話接通後,他說他在忙,會找時間回電話給她。

  整個下午,詠晴守在辦公室,等候他的電話。

  到了快傍晚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終於響了。

  「喂,你好,我是季詠晴。」

  「是我,你現在有空嗎?」

  「有,對了,我有話想跟你說——」詠晴急急的說道。

  「等我們見面再說,就約在麓發建設附近那家日式料理店好了。」不等她回答,雷誫擎便掛上電話。

  

  傍晚七點半,詠晴依約到了公司附近的日式料理店,侍者將她帶進包廂後,雷誫擎已經坐在榻榻米上等候她。

  「不好意思,公司臨時又有電話進來,所以我遲了。」她坐在榻榻米上,一臉的疲憊模樣。

  雷誫擎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她明顯變瘦了,臉色更加蒼白,卻更有一份楚楚動人的韻味,也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你回麓發建設一個禮拜了,一切都還好嗎?」他輕啜一口清茶。

  詠晴嘆口氣,一臉的沮喪,「我太高估自己了,雖然我去麓發建設上班之前,已經把BOT的案子研究過好幾遍,但最近我發現除了BOT以外的案子,我根本一竅不通——」

  「例如?」

  「例如創世紀計畫。」

  創世紀計畫是麓發建設的主要營建計畫之一,雖說BOT案爭奪在即,但營造是他們的老本行,也是一樣重要。

  「公司裡的長老級主管,沒主動幫你?」

  「他們才不理我,要是我問一些較簡單的問題,他們就會瞪我或是譏諷我——」話還沒說完,詠晴的淚水就撲簌簌的掉下來,數日來的委屈和辛酸,全都一古腦兒的在雷誫擎的面前渲洩出來。

  「別哭了,沒見過像你這麼愛哭的女人!」他輕斥道。

  雷誫擎向來厭惡女人的淚水,但她卻不像其他女人那麼惺惺作態、矯揉造作——

  該死!現在是怎樣!?他這是在心疼她嗎!?

  「你別哭了!你這樣我怎麼說話?」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他順手從桌上抽出一張面紙,粗魯的塞到她的掌心裡。

  「謝謝。」

  「你打算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老實說,我很茫然……」她的脆弱無助全寫在臉上。

  「你是不是要我幫你擺平這些人?」雷誫擎隨口問道。

  「可以嗎?你真的願意再幫我這個忙——」話還沒說完,她倏然閉上嘴巴。

  什麼時候開始,她習慣在最無助的時候向他求援?而且在辦公室裡,每次只要一有任何棘手的狀況,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拿起電話,征詢他的意見。

  「我會幫你擺平這些人,讓他們對你心服口服,乖乖聽你的指示。」

  「謝謝你。」她刻意壓低嗓音,細聲的說道:「等到麓發建設順利得標後,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哦?例如呢?」他的眼神驀地變得炙熱。

  「我。」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會把自己交給你。」詠晴又羞又氣,咬牙切齒的說完。

  雷誫擎露出戲謔的一笑,沒再搭腔。

  

  交出BOT磁浮案的投標書和承包商施工計畫書之後,整個麓發建設彌漫在一股緊張的氣氛中。

  員工們都在等待開標的日子到來,對他們而言,BOT不僅是今年度大案,也是未來幾年麓發建設營運的主要目標,因為麓發建設向來部是做傳統建築的營造案子,像捷運磁浮這種建設工程,還是頭一遭。

  這段期間,詠晴的心也是七上八下。

  而過了一個月後,終於傳來捷報——

  「季小姐、季小姐,我們得標了!市政府剛才派人來通知,也發出公文函件,確定是由我們麓發建設得標!」

  「真的是我們嗎?你確定嗎?」

  「真的是我們,沒有錯!你看!」徐總手上揮舞著公文,遞給了詠晴。

  詠晴瀏覽著公文,眸底湧起一抹興奮之色,淚水湧入眼眶,她喃喃低語:

  「真的是我們得標了,真的是我們——」

  「是啊!不過說也奇怪,聽說德國的莫伊爾先生,日本的羽野澤司先生,他們居然在競標前的最後一刻,宣布棄標了,所以,等於只有咱們麓發建設參與競標。」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最後的謎底!詠晴驚訝極了。

  為什麼在最後的節骨眼,德國和日本的代表紛紛打了退堂鼓呢?

  是不是又和雷誫擎有關?是他讓他們打退堂鼓的嗎?

  

  今天是周末,也是翔升金控和麓發建設的聯合慶功宴。

  宴會地點選在五星級的國際酒店——金鼎大飯店三樓的交誼廳舉行。

  今天所有與會人士的臉上,都掛著一份喜洋洋的表情,仿佛是自家在辦喜事一樣。

  若說是自家的喜事,一點都不為過,大家都以為BOT案勢必經過一番厮殺,沒想到這麼快就讓麓發建設拿到手。

  「雷總裁,沒想到季家那個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不但將BOT案手到擒來,還把這場戰打得風風光光!」—個資深董事拿著酒杯,大笑著走了過來。

  「顏董事,我早說過你們該對她有點信心。」雷誫擎左手拿著酒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些人眼看詠晴成就一件大事,現在倒把她當成一件珍寶,紛紛靠攏過來。

  「季小姐怎麼還沒到?」顏董事朝著門口的位子翹首期盼。

  「怎麼?顏董事找她有事?」雷誫擎在心底冷笑一聲。

  「我有個兒子最近才剛從德國留學回來,如果季小姐肯賞臉的話,我想安排他們吃頓飯,不知道雷總裁可否幫我從中牽線?」

  「這得問問季小姐的意思。」他面無表情的回應道。

  「說的也是,咦——說人人到!」顏董一見詠晴出現在門口,立刻喜孜孜的迎上去。

  雷誫擎轉過身軀,當他看見季詠晴的身影,一抹驚艷之色掠過他平靜的眼底。

  季詠晴今晚穿著一件淡粉紅的緞面露肩禮服,露出修長的頸項和雪白的秀肩,及膝的裙擺下是雙勻稱白淨的小腿,整體給人的感覺十分性感優雅。

  沒想到向來給人保守端莊感覺的季詠晴,也可以和性感優雅沾得上邊。

  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漾上他的臉上,雷誫擎放下手中的酒杯,闊步邁向季詠晴的方向。

  詠晴才一進大廳,就被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男性團團包圍住,她費力的透過他們身軀間的縫隙,搜尋雷誫擎的身影。

  過了半晌,詠晴總算看到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動。

  「嗨,今晚好熱鬧,對不對?」她走他的面前,微笑說道。

  「你的公關部將這場慶功晚宴辦得很好。」

  「沒有的事,是因為我們順利得標,所以大家的心情才特別好。」她不自在的笑了笑,見他仍不說話,尷尬的補上—句:「你呢?你的心情如何?」

  「還不錯。」他簡短的幾個字帶過。

  「喔。」她抿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整個人也顯得格外緊張。

  今晚就是她兌現承諾的日子,她有些恐慌,有些無助,這是她的初夜,會感到恐懼和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怎麼不說話?你在擔心什麼?」他咧嘴一笑,邪氣的笑容中是滿滿的揶揄。

  看著他的笑容,詠晴的心不斷的往上提,幾乎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跟我來!」他將手攀上她的腰際,半強迫的將她帶到宴會廳後方的陽台上。

  「不要——」詠晴臉色大驚,但她的力氣怎可能制止得了雷誫擎。

  雷誫擎顯然了解她害怕被人撞見的心態,步上陽台的那一刻,便順手放下陽台兩旁的簾幔,遮蔽他們的身影。

  「有什麼事一定要來這裡說?」詠晴為之氣結。

  「會帶你來這,當然就是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雷誫擎壞壞的一笑,看起來像個大男孩。

  「什麼事見不得人——」還來不及說完她的質疑,她的紅唇已被他灼熱的唇覆蓋住。

  夜風徐徐,陽台上的簾帷被風兒吹得恣意飄揚,形成了掩蔽他們身影的絕佳屏障。

  回到大廳,歡樂的氣氛愈見狂熱,笑聲和音樂聲飄散在廳內每個角落,但一抹纖細的身影始終靜靜的待在角落,手上緊握著雞尾酒杯,即使有人走過來和她寒喧交談,她也只報予恬淡的微笑,識趣的人最後都摸摸鼻子自動離去。

  詠晴的眼神落向大廳的那一對男女,男的是雷誫擎,女的是於靜媺。

  不知她是什麼時候進到會場的?

  他們交談的十分親密熱絡,於靜媺不斷的發出銀鈐般的笑聲,然後她親昵的將雙臂纏上他的頸際,踮著腳尖在他的耳畔調情,訴說著別人聽不到的耳語。

  一股微酸的澀意在她的心頭泛開,她感到鼻端也有些酸楚。

  該死的!她到底是怎麼了?於靜媺是他相交多年的女友,他們有些親昵的動作也是可以理解的,為什麼她會感到不舒服?

  一抹妒意讓她想轉開頭不看他們,卻又忍不住好奇的緊盯著他們。

  她看見雷誫擎低下頭,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於靜媺一臉不甘願的嗔視著他,然後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小姐,請問還需要雞尾酒嗎?」一名侍者走到她身邊,有禮的問道。

  「你還剩多少?」她用一對迷蒙雙眸注視著侍者。

  「我這兒還剩一壺——」

  「我全要了。」不待他動手,詠晴就擅自拿走托盤上那壺雞尾酒。

  「喔,好。」

  「你喝了不少雞尾酒,是想藉酒壯膽嗎?」這時,雷誫擎站定在她面前,幽闇的眸底燃有一絲復雜的光芒。

  「我的膽子大得很,不需要喝酒壯膽——」她話還沒說完,就打了個酒嗝。

  「是嗎?那就請你別再喝了,我不想要一個爛醉如泥的女人。我在1035號房等你,你隨後就來。」交給她一把金鑰匙後,他轉過身子離去。

  望著他寬闊的背影,詠晴的心底掠過一抹顫栗,全身因酒精而感到虛軟。

  

  半個小時後,季詠晴送走最後一批賓客後,搭乘貴賓電梯來到十樓。

  步出電梯,走到1035號房前面,詠晴怔仲的看著房門。

  終於,她將金鑰匙插入鑰匙孔中,旋開門把——

  總統套房內富麗堂皇,房間內空無一人,只有流水聲不斷從浴室間傳來。

  浴室的雕花玻璃上水氣氤氳,隱約可看到他那結實健美的身軀,害得她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詠晴連忙轉過身子,不敢迎視。

  「你來了?」片刻,雷誫擎步出浴室,沙啞的問道。

  「嗯,你——有沒有穿衣服?」她背對著他問。

  「你可以回過頭來,我保証不會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的聲音裡是濃濃的笑意。

  「喔。」羞赧著粉臉,詠晴畏畏懦懦的轉過身子。

  「你在害怕?」他走到她的面前,銳利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是落入虎口的小綿羊。

  雷誫擎伸出左手環住她的纖腰,在她還沒回話前,右手已然覆蓋住她的胸口——

  「你——」詠晴又羞又驚,正想制止他的時候,他狂野的熱吻已然覆住她的雙唇。

  這個吻來得既凶猛又強勢,教她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她的口中逸出一聲嚶嚀,渾身虛軟的任由他將她帶到床上,接下來她全身掠過一陣涼意,身上那套露肩小禮服也被他嫻熟的褪去——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當你今晚出現在大廳時,我的目光只能集中在你身上……」

  他的贊美讓詠晴一怔,臉紅的像顆熟蘋果,一顆心跳得奇快無比。

  不知道他是真心想說這些話,或是他要哄女人上床前的一貫伎倆?

  後者的想法令她不舒服,詠晴掙脫他的懷抱,奮力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無肩帶內衣和底褲。

  雷誫擎黝黑的眸底燃燒著一份殘余的熱情,他啞著嗓子說:「你想逃開我嗎?來到這,你應該很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我當然明白,要不然我不會來這裡。」她深吸口氣,故作鎮定的說道:「我想先進浴室洗個澡,可以嗎?」

  「請便。」雷誫擎看著她的背影遁入浴室去。

  步入浴室,詠晴褪去身上僅余的衣物,將水流開到最大。

  不愧是總統套房,浴室設備都是頂級材質,若非她現在心事重重,否則她會很樂意享受這些設施。

  淋浴完畢,詠晴渾身赤裸的站在鏡子前面,她望向鏡中那個纖細而美麗的自己,決定就這樣走出浴室。

  她會讓他見識到,她的勇氣有多麼驚人!

  

  夜裡醒來,套房內的室溫降低許多,詠晴覺得有些冷,披上床單,正打算躡手躡腳的去看空調開關在哪時,一只溫暖的大手順勢環上她的胸前——

  「要去哪裡?」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揚起。

  「我覺得有點冷,所以——」她聲如蚊蚋。

  「我來幫你。」沒等她把話說完,雷誫擎拿起床頭上的溫度遙控器,輕輕松松就解決她的問題。

  「謝謝。」詠晴躺在他的身側,一股局促不安的感覺揪緊著她,尤其他那只不安分的手還放在她的胸上。

  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仍教詠晴感到渾身燥熱,悸動不已。

  她以為雷誫擎會很粗魯,也以為她的第一次會疼痛不堪,但事實不然,他不但幫助她把痛楚降到最低,還耐心的教導她品味成為女人的感受——

  現在她總算知道,為什麼雷誫擎會在女人圈裡廣受歡迎了。

  思及此,詠晴的唇畔漾起一抹嘲謔的笑意。

  「在想什麼?在回味這一切,還是在怨嘆我?」

  「你跟女人上床的時候,都沒避孕的習慣嗎?」

  「當然有。」

  「但、但是我們——」她結結巴巴,臉又漲紅,還好黑暗中看不出來。

  「你想問什麼?問這一次為什麼沒有,是嗎?」

  「嗯。」她點點頭,困窘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下一次我會記得,你沒有在算安全期?」他皺起眉頭。

  「我、我的生理期一向不准時,所以——」

  「所以呢?」雷誫擎挑起眉,明知故問。

  「你有可能會讓我意外懷孕。」她不安的說道。

  聞言,雷誫擎翻起身子,粗嘎的說道:「你確定我有那麼神准,一次就能讓你中獎?」

  「這、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應該不會吧——」詠晴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我很抱歉,我也有責任,這種事不該由你來提醒才對,下次我會記得。」他在她的耳畔輕聲低喃。

  詠晴的臉一羞,頓時面紅耳熱,再也沒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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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忙碌的日子稍縱即逝,關於那一夜的記憶,在詠晴的腦海裡逐漸淡化。

  從那一夜之後,她已經整整一個半月沒再見到雷誫擎。

  聽說他現在遠至德國出差,而且是和莫伊爾一同前往的,報上說雖然莫伊爾和羽野澤司在BOT競標案中棄權,但卻和雷誫擎成為莫逆之交。

  這是第一件好事,第二件好事是——

  今天的狗仔雜志披露,雷誫擎已正式向於靜媺的雙親提親,訂婚儀式就訂在四個月後,也就是在今年年底。

  這則消息讓詠晴身子不禁打著顫。

  好奇怪,現在明明是八月酷夏,外頭還是大熱天,為什麼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辦公桌上的電話倏然響起,是季韋林打來的。

  「喂?爸!今天是媽去幫你辦出院的嗎?」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詠晴顯得喜出望外。

  「醫生說我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還說我復原的情形不錯。」話筒那端傳來季韋林清晰開朗的嗓音。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喔,對了!今天你早點下班,晚上有個臨時飯局。」季韋林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今天誫擎要從德國回來,我們得搶在別人的前頭為他接風洗塵,還有你林伯伯的兒子想和你認識認識,今天也會一起和我們吃飯。」

  一聽到雷誫擎今天回台灣,詠晴不由得一愣。

  「雷總裁今天回台灣?」

  「是啊,班機傍晚就會抵達機場,飯局的地點就在翠荷園,別遲到了。」語畢,不待女兒跟他說話,他便逕自掛上電話。

  而詠晴則是望著電話,陷入沉思。

  

  打從今早,一聽到他回台灣後,詠晴的情緒便處於莫名的緊張中,她不否認自己熱切的想要見到他,也想為他精心打扮。

  但最後,她只穿著一套輕便的嫩黃色洋裝,便匆匆赴約。

  傍晚塞車,出門的時間掐算得不夠精准,當詠晴趕到翠荷園時,已遲到了十五分鐘。

  「詠晴,我不是要你別遲到嗎?」季韋林夫婦坐在位子上,一臉怏然不悅。

  「對不起,塞車了,所以——」

  「好啦!先坐下來再說。」季王麗雪沒好氣的說。

  詠晴在旁邊的一個空位上坐下,坐入定位後,她抬起雙眸,赫然發覺對面有個斯文年輕的男子正在凝睇著他。

  而坐在男子旁邊的,就是她日夜思慕的雷誫擎。

  詠晴發現他也正用著一種灼熱的眼神注視著她。

  「詠晴,來來來,還記得你林伯伯的兒子偉柏嗎?你們小時候常玩在一塊的,最近他才剛從美國拿了MBA的學位回來呢!」季王麗雪一開口就又沒完沒了。

  「詠晴,好久不見,今天明明是雷先生的接風宴,但我為了想和雷先生認識,所以只好厚臉皮的硬跟過來。」林偉柏一臉誠懇老實的模樣。

  「林先生,你客氣了,和你見面早是預定行程之一,今天碰巧有這個機會。」雷誫擎的唇畔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哼哼!又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現在的心底八成在冷笑!詠晴不動聲色的想著。

  「誫擎,今天這頓飯除了幫你接風之外,我還要感謝你,我們家丫頭如果沒有你的幫忙和協助,不可能這麼快就進入狀況。」季韋林心情一好,開了一瓶高梁就要往杯子裡倒。

  「季伯伯,你就以茶代酒吧,你的身體還是得多休養。」雷誫擎說道。

  「說得也是,好吧!」

  「誫擎,你人還在德國時,媒體就放出你的喜訊,靜媺說你已向她家提親了?」季太太笑著向他問道。

  提及這個話題,詠晴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的難受,感到胃口缺缺。

  「今天一下飛機就聽到這個傳言,我也很訝異。」他的唇畔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這麼說,這個傳言不是真的?」季韋林追問。

  雷誫擎搖搖頭,「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我不知道媒體的消息是從哪來的,但我很確定一定是有心人士故意放話。」

  其實雷誫擎知道向媒體放話的人就是於靜媺,這兩年來,她為了想要讓他走進婚姻的囚籠,動作頻頻,為了留給她一些顏面,他一直不想戳破她。

  但是最近她的動作大得太過分,這也讓他決定找個時間,跟於靜媺把話給說清楚。

  「原來如此,害阿姨我替你白高興一場,我本來還想說,如果你和靜媺有缺伴娘的話,我們家詠晴可以當她的伴娘,絕沒有問題!」

  聞言,詠晴的臉色倏地慘白,胃部也跟著隱隱作痛起來。

  「我要去一趟化妝室,你們大家先慢用。」

  話甫落,她像一陣風似的跑出飯廳,直奔化妝間。

  

  詠晴步入化妝室,裡頭空無一人。

  她站在鏡子前,盡情練習待會兒要派上用場的歡愉表情。

  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當父母親談論他的婚事時,心裡的確有被刺傷的感覺。

  可,她有什麼理由傷心呢?只因為她陪他睡過一次覺嗎?

  算了,這是什麼爛理由?那一次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季詠晴,別老哭喪著一張臉,你這樣子男人看了就倒胃口。」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幾句後,從化妝包裡拿出口紅補妝。

  勉強朝鏡中擠出一抹笑容後,她轉身步出化妝室。

  沒有想到的是,才走到走廊,就看到雷誫擎站在她的面前。

  他正將手機放入自己的上衣裡,應該是為了接電話才走到走廊上的。

  詠晴朝他點點頭,正想掠過他的身邊時,他眼明手快的舉起右手,擋在她的面前。

  「你要做什麼?」詠晴水盈盈的眼眸中,是戒備的神態。

  「你故意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是我得罪了你?」話一說完,他的左手又順勢搭上來,將嬌小的她困在牆壁間。

  「你不要這樣,被人看到的話——」詠晴試圖掙脫。

  「被人看到又怎麼?你怕會被人發現我們的關系?」

  「我、我們有什麼關系!?你不要亂說——」

  「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出國前曾打了幾通電話到你辦公室,為什麼故意不接?」他臉上布滿寒霜。

  「我為什麼一定要接?我也很忙——」

  「BOT案已經被你們麓發建設拿到手了,你現在想過河拆橋了?」

  「過河拆橋!?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詠晴感到一股心寒。

  「難道不是嗎?你是唯一一個在和我上過床後,翻臉比翻書還要快的女人。」

  「是嗎?你要我怎麼想你?不知道是誰睡到天還沒亮就溜走,把我一個人留在飯店裡。我知道我的床上功夫很差,但你不覺得這麼做很傷一個女人的心!?」

  雷誫擎微微一愣,隨即咧嘴一笑,這女人總算是被他激出她的心底話了!

  「你在氣我沒有陪你睡到天亮?因為隔天一早,我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詠晴咬咬唇,反正她人笨嘛!一被激怒、一被套話,就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還好我們都只是一夜情的關系,沒什麼太深刻的感情,否則——」

  「否則什麼?」

  「否則我還真怕你誤會我愛上你。」詠晴笑笑,像在開玩笑。

  雷誫擎緊抿著唇,瞇起雙眼。

  「你會不會愛上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定你了!」他低嘎的說道。

  「我不喜歡太過霸道的男人。」她低喃,心底一陣莫名的騷動,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臉靠得好近好近……

  「我會霸道得讓你不得不喜歡我。」

  「你只能支配我的行為,卻不能控制我的心。」詠晴輕推開他的胸膛,柔聲說道:「菜都快涼了,我們進去吧!不要辜負我爸的一番心意。」

  話畢,她立刻轉過身子。

  在這同時,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雷誫擎的嘴角。

  

  翠荷園的飯局結束之後,林偉柏開始對詠晴展開熱烈的追求。

  林偉柏追求心儀女人的方式,十分殷勤體貼,除了早中晚各來一通電話問候之外,還常常約她吃飯、看電影,即使她沒有空赴約,他也會耐心的等候她有空的時間。

  今天晚上,林偉柏好不容易等到她有空了,在季王麗雪的推波助瀾下,他們一起到一家法國餐廳吃晚餐。

  這是他們第四次約會,前三次都毫無進展,不過這第四次可就不同——

  林偉柏信心滿滿的摸摸上衣口袋內的東西,希望今晚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偉柏,你今晚好像沒怎麼吃到,你是不是有心事?」

  「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你的確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

  「你有什麼事想跟我談的嗎?」

  「我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久,但我對你的好感與日俱增,甚至確定你就是我夢寐以求的那個女孩。」

  他的話讓詠晴渾身一繃,她幾乎可以猜出他下面的話。

  「我知道這樣很有可能嚇到你,但我會是個認真負責的好丈夫的。」

  「所以呢?」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她卻仍故意裝傻。

  「我希望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語畢,他忙不迭的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一克拉的美鑽。

  「這——」詠晴大驚失色,視線回避著他,「這太快了——」

  「詠晴,我知道我太心急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是個感情專一的男人,絕不會像別的男人那樣,說一套做一套。」

  「偉柏,我想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好,但先讓我幫你把戒指戴上好嗎?這樣子我會比較有安全感。」這也是他最大的隱憂。

  自從BOT案後,季詠晴的身價便水漲船高,不少豪門都已經將她列為未來媳婦的優先人選,許多黃金單身漢也在摩拳擦掌。

  這麼好的女孩子,他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捷足先登呢?

  一想到這裡,林偉柏不由得更加心急。

  「偉柏,你還是把戒指收起來,我若收下戒指,不就代表我答應你了?」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她低下頭喝了一口濃湯。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收就是了,即使是拒絕我的求婚也沒關系,這枚戒指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話甫落,主動要將戒指套上她的纖指。

  「拜托你,不要這樣——」

  詠晴又驚又急,但還是阻擋不了林偉柏的堅持,他硬是將戒指套上她的手指。

  他的行為教詠晴錯愕,原本想要數落他一番,但這時他們的身後,卻揚起一陣低沉熟悉的嗓音——

  「林先生還真是浪漫,選在法國餐廳向季小姐求婚,可見她真的是魅力過人!」

  「雷先生,真是很巧!你怎麼出現在這裡?」林偉柏站起身子,喜出望外的說道。

  「你就是林偉柏先生吧?常聽誫擎提起你,果然是個青年才俊呢!」一陣嬌柔的女音從側方傳來,聲音中隱含著一份嬌笑。

  順著聲音望去,一個高挑曼妙的女人親昵的緊偎著雷誫擎。

  「你一定是於小姐吧?久仰你的大名,你本人真的好漂亮。」詠晴淡然一笑,發出真心的贊美。

  「季小姐才真是精明干練,一上任就把BOT案給一舉拿下,看來咱們商界又要多一位女強人了。」

  於靜媺不動聲色的打量詠晴,她不否認詠晴有種清新脫俗的氣質,和一般在商界打滾的女性大相逕庭。

  不過,這也讓於靜媺安心不少,畢竟像季詠晴這種清純的像株百合的女人,雷誫擎是不可能對她有任何興趣的!

  「雷先生,我的確是在跟詠晴求婚,沒想到卻被你給撞見了,就請你幫我保守一下這個祕密吧!」林偉柏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求婚要有技巧,只希望你不會將季小姐嚇跑。」雷誫擎語帶戲謔的說道。

  「這倒也是,我也怕我剛才太過急躁,會把詠晴給嚇著。」他有些腼腆的說道:「但是我的確是有一顆真心。」

  「沒想到林先生也是個癡情人士,要是誫擎也這樣就好了。」

  「你在暗喻我還不夠癡情?」雷誫擎似笑非笑的說著,眼神卻一直和詠晴的膠著在一起。

  「當然不是,我怎麼敢?」於靜媺從口中逸出一串銀鈐般的笑聲。

  不知怎的,於靜媺那得意洋洋的笑聲,扭痛了詠晴的心。

  

  用餐完畢,四個人不約而同的走向電梯前面,等候電梯的到來。

  當的一聲,電梯裡的人紛紛走出,雷誫擎和詠晴走了進去,由於今天雷誫擎是搭於靜媺的車子來,所以於靜媺便和林偉柏走入另一個直抵停車場的電梯,沒有和他們共同搭乘。

  電梯裡空無一人,雷誫擎舉起手按下按鈕,之後電梯裡僅余他倆的呼吸聲。

  「人就是這麼喜歡自虐,就連吃頓飯也喜歡跑來一百多層樓的餐廳。」

  「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在抱怨,於小姐既然是你的未婚妻,你遷就她一下也是應該的。」詠晴抿唇一笑,笑得很不自然。

  「所以說林偉柏也是迎合你的喜好?」

  「這個地方是偉柏主動預訂好的。」

  「所以,他是個喜歡憑自己喜好,來決定你的喜好的男人。」

  「你不也是?」她美眸斜睨,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有女人味。

  「你變美了,難怪林偉柏喜歡你,急著把你給訂下來。」

  她一怔,接著心頭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全身也開始燥熱不已。

  他在贊美她嗎?

  正當她想回應的時候,忽然一聲轟隆巨響,電梯劇烈搖晃了好幾下,接著整個電梯便陷入一片黑暗。

  「天啊!怎麼回事——」突然其來的黑暗讓詠晴驚惶失措,她一慌張,電梯就搖晃的更厲害。

  「詠晴,不要動!」雷誫擎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

  「不要……電梯裡好黑好暗,我很怕太黑的地方……」她的身子在打著顫。

  「千萬別再動了,你知道電梯為什麼會搖晃嗎?」

  「我、我不知道……」

  「有可能支撐電梯的電纜線已經斷掉一條,你又跑又跳的,我們都會掉下去。」

  他的話讓詠晴全身一凜,嚇得都要哭了。

  「那……那現在怎麼辦?」

  「乖乖待在這兒,等一下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詠晴臉色蒼白,光想到電梯從八十幾層樓高的地方,掉落到地面時的情景,她就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雷誫擎開口問道:「你是真心想接受林偉柏的求婚嗎?」

  「我不知道。」詠晴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

  「時間一久,你就會接受他?」

  「很難說,或許時間久了就真的會,畢竟我父母很喜歡他。對了,聽說你年底就要結婚,我都還沒跟你說聲恭喜。」

  他嘲諷的一哂,「謝謝。你是以喜不喜歡一個男人與否,來決定他可否成為你的配偶?」

  「每個人都是這樣,不是嗎?」她詫異的望著他。

  黑暗中,望著他的側臉,緊依著他厚實的肩膀,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教她不再驚惶。

  「別人怎樣我不知道,起碼我不是。」

  「因為你是不折不扣的情場浪蕩子。」

  「你真的把我當成個風流鬼?」

  他的話逗笑了詠晴,讓她暫時忘卻了電梯停電的恐慌。

  「你的笑容很美,你自己知道嗎?」

  詠晴微微一怔,接著粉頰漲紅了。

  為什麼他的一語一言,都會對她造成影響。

  「從這裡望出去好美,你看!那裡有摩天輪。」詠晴走到透明的電梯玻璃前,一臉興奮的遙指著遠方的巨型摩天輪。

  摩天輪在黑暗中閃爍著繽紛的光澤,緩慢的流轉在夜色之中,像一座指引方向的燈塔。

  「那個地方有一座巨型游樂場,每天都開到很晚。你喜歡游樂場嗎?」

  「嗯,游樂場是我童年時的夢想。」她的雙眸變得迷蒙起來,「小的時候,我爸爸工作很忙,常常說要帶我去游樂場玩,但沒有一次是真的,每當我被他放鴿子的時候,就會一個人躲到衣櫃裡去偷哭。」

  「然後呢?你沒有又哭又叫的拖著他去?」

  「我很少在他面前大哭大鬧,他總是很忙。其實,他和我媽感情也一直不大好,會勉強維系也是為了面子。」她感慨地說:「你說,一對夫妻走到這樣,是不是很悲哀?」

  「很難說,每對夫妻都有維系婚姻的一套方式,只不過有些人的模式和平常人不同,很難說誰對誰錯。」

  詠晴點點頭,表示同意,一對盈盈如水的雙眸瞅著他瞧。

  雷誫擎輕輕地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啞聲說道:「拒絕林偉柏的追求,好嗎?」

  「為什麼?」

  「算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之間有更多的空間。」

  詠晴深吸口氣,「那於靜媺怎麼辦?你們已經交往了五年——」

  「這五年來,我們從沒有認真交往過,她和我一直都另有對象。」雷誫擎捧住她的小臉,沙啞地說道:「但如果你願意給我時間和機會的話,我會很快就修正這個錯誤。」

  詠晴愕然。

  她該信任他嗎?該給彼此一個機會嗎?他們之間的情愫,真的不只是一夜情那麼簡單?

  「嗯。」

  詠晴紅著臉點點頭,她發覺自己的心不知何時,早已經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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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電梯故障的那個晚上,雷誫擎和季詠晴被困在電梯裡整整兩個小時。

  當飯店知道被困在電梯裡的兩人均是商界名人之後,上至董事長,下至基層員工,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動用了大批的維修工人,最後終於順利讓他們脫困。

  步出電梯後,他們沒有生氣,也沒有苛責任何一個飯店人員,因為他們在電梯裡聊了好多話,也因為這場突發事件,讓詠晴明白,原來雷賑擎對她並不是沒有感覺。

  不過像他那種大男人,要他承認他很喜歡她,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這幾天下來,她的笑容明顯的增多,許多和她相熟的同事朋友、叔伯長輩紛紛消遣她,還以為她和林偉柏陷入熱戀,才會變得這麼甜美可人。

  接下來的日子,她和雷誫擎的感情更進一步,兩個人如膠似漆,私下也常利用的休息時間,在商務飯店約會。

  當雷誫擎飛到國外出差時,因連續多日見不到她而倍感思念,他就會派司機將她送至機場,再安排她的出境事宜。

  詠晴則是以到南部鄉下度假為由,消失一整個周末。

  但他們曖昧的情愫一直隱藏的很好,沒有任何人知道。

  這個周末,詠晴特地飛到新加坡和他約會,現在他們身處於一家五星級飯店。

  「雷,」詠晴任由他撥開汗濕的發際,柔聲喚著她專屬的昵稱,「我們可以公開我們的事嗎?」

  「再過一陣子,好嗎?」

  「為什麼?」詠晴失望的垂下眼瞼。

  雷誫擎支起精壯偉岸的裸身,目光微瞇,沙啞的嘶笑道:「怎麼?你厭煩這種日子了?」

  「不是這麼說,我父母看我遲遲沒有接受偉柏的求婚,最近一直安排我和別的男人相親,這讓我很苦惱——」

  「你不能拒絕嗎?」雷誫擎的身子一僵。

  一聽到相親,他的心底就被一陣妒意給侵占。

  他暫時不想公開他們關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不想讓外人認為他是個公私不分的男人,畢竟季詠晴曾當過一陣子他的助理祕書,再加上現在最大宗的BOT案子未來的發展都落在他們的肩上,選在這個時候公布他們的事,恐怕會影響到他們的專業形象。

  「詠晴,你才剛踏入商界,還有很多事要學習,選在這個時候公開,會讓外界對你的專業能力有所質疑——尤其你的男人還是我。」

  「怎麼說?」詠晴咬咬唇,其實她想告訴他,就是因為她的男人是他,她才更樂意公開啊!

  「你才剛步入商界,正要開始大展身手,我不希望外界對我們的關系有太多負面的聯想,況且BOT案是未來幾年的大案子,我希望我們都能給外人嚴謹專業的形象,不要摻入兒女私情。」這是他的真心話。

  「你為什麼這麼在乎外界的看法?你也知道,我父母那邊我向來就無法拒絕,只能不斷的拖時間。」

  看著她溫婉清麗的面孔,雷誫擎的心底湧起一股悸動。

  季詠晴和他以前認識的女人都不同,那些女人懂得生活享受和樂,詠晴和她們相較之下,顯得平淡無味許多。

  但是,她的真摯誠懇、樸實無華的氣質卻觸動了他,也讓他頭一次發覺,原來女孩子即使這樣,也可以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我不喜歡這樣,現在BOT案已經得標,接下來准備施工,這施工好幾年跑不掉,若真的考量到我們的專業形象,我們可能到老都不能公開。」

  「好,我們等到工程一施工就公開好嗎?」

  「你是真心這麼想,還是覺得我給了你壓力?」

  「我並非不想公開我們的事,只是想選在適合的時機點。」雷誫擎輕笑,然後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你父親這麼信任我,我卻拐走了他的女兒。」

  「你在擔心我爸?」

  「我不是怕他,我只擔心他知道我們的事後,心臟夠不夠力負荷他的情緒,畢竟他才剛動完心導管手朮。」他半幽默半消遣的說道。

  「你很壞耶!消遣一個剛動完手朮的病人!」詠晴掄起粉拳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她的動作馬上就被雷誫擎以火熱的吻和撫觸給制止了……

  詠晴的心底湧起無限希望,幸福感又將她緊緊包圍。

  

  威京國際商務俱樂部的高級VIP包廂內,一名穿著時尚,全身上下皆由名牌堆砌而成的女人,正冷眼瞪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她的神色緊繃,美艷的臉龐上找不出一絲笑意,憤恨和妒恨的情緒,在她的臉上和內心不斷交錯。

  「這些照片都是真的?你們從頭到尾都有跟蹤雷誫擎?」於靜媺憤怒的看著散落一桌的照片,統統全是雷誫擎和季詠晴的親密影像。

  「當然,於小姐吩咐我們的事,我們怎麼可能會怠慢?」趙有章一臉戒慎的模樣,「雷先生和季詠晴在一起好幾個月了,他們的關系非常友好。」

  「哦?友好到什麼地止夕?」

  「呃,他常常藉工作之便外出和季小姐見面,而且他們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所有男朋友會做的事,他都會幫季小姐做。」

  「你指他幫她刷卡上名牌精品店、SPA護膚會館、買鑽石珠寶這些事?」

  「他們不常去逛名品珠寶店,因為季小姐都只看不買,可是雷先生對她十分體貼,會為她開車門、拉椅子,或是帶她到她喜歡去的川菜小館坐一整晚。

  只要季小姐看上一束漂亮的花、一件精致的雕工品,雷先生雖然當下沒表示什麼,但常常會在送季小姐回去後,又折返店家通知他們明天送到季小姐的辦公室——」

  「夠了!我不要聽!你再敢多講一個字,我就要你馬上給我走路!」於靜媺憤怒的抓起桌上的照片猛撕,這些照片的涵蓋范圍很廣,有大街上、有飯店門口,也有海港……

  該死的!雷誫擎居然會陪她去這麼多地方,雷誫擎何嘗對自己這麼好過?就連她的生日派對,他都可以不給理由的惡意缺席,讓親朋好友們看她的笑話——

  該死!可恨!半路居然殺出一個季詠晴!

  「趙有章,你給我聽好!我要你想辦法,給我弄到雷誫擎仁愛圓環那棟豪宅的鑰匙,不管用任何方法,聽清楚了嗎?

  明天繼續跟蹤雷誫擎,也順便派人跟蹤季詠晴,最好能有她的把柄,知道嗎?」

  「是的,於小姐,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今天又是星期五,空氣中彌漫著—股歡樂的氣氛,才六點半不到,辦公室已經跑得空無一人了。

  為了讓自己學習更多的事,詠晴常是最晚下班的人,但今天下午,她的心就已蠢蠢欲動,迫不及待想飛出辦公室!

  六點半一到,她草草收拾桌上的東西,連忙搭車奔向國際機場。

  今天是雷誫擎從東南亞回國的日子,晚間七點多班機就會抵達,昨天的越洋電話中,他們約好了今晚要一起去吃道地的港式美食。

  她在候機室等候他,一顆心被喜悅漲得滿滿的,他並不知道她會來接機,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當雷誫擎步出候機室的那一刻,詠晴興奮的朝他用力揮手,一眼他就看到了她。原本冷峻的臉上掛上一抹淡笑。

  「怎麼來了?」心中歡喜,但他的表情還是酷酷的。

  「因為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你不喜歡嗎?」她憂愁的看著他酷酷的臉色。

  「我只能說——從來沒女人給過我這樣的驚喜。」

  「真的嗎?」

  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有說有笑的走出機場,殊不知他們一舉一動都人了趙有章的鏡頭裡。

  

  當夜,雷誫擎就將詠晴留宿在他的豪宅裡。

  或許是一陣時日不見了,這個夜晚雷誫擎特別狂野,激情過後,詠晴因疲倦而躺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半夜,當詠晴還在睡夢中,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一記火辣辣的巴掌便像陣狂風般甩在她的臉頰上。

  「賤人!」

  這一巴掌將她的困意全打跑,詠晴迅速從睡夢中驚醒。

  「不要臉的婊子!」

  當第二記巴掌正要迎面而來時,另一只健碩有力的手掌握住了那女人的手腕,讓詠晴的臉頰幸免於難。

  雷誫擎像頭野豹般敏捷的從床上躍起,迅速套上褲子,扭開床頭小燈,緊抓著於靜媺的手腕,聲音冷冽得像是從地獄裡傳來。

  「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解釋你的所作所為!」

  「解釋!?你要我解釋什麼?」於靜媺像個瘋婆子似的,右手雖然被他給鉗制住,但她仍不死心的伸出左手,一把揪住詠晴的長發,意圖將她強行拖下床。

  詠晴痛得發出一聲驚呼。

  「我叫你住手,你沒聽到嗎!?」雷誫擎一並壓制住她的左手,震怒地暴吼:「你繼續給我撒野試試看!」

  他的怒意和恫嚇果然成功制止了於靜媺,她死命的瞪著詠晴,恨不得能夠就此殺掉她。

  雷誫擎迅速穿回上衣,強拉起於靜媺的手,一臉寒霜的說道:「走!我們到隔壁房間去談。」

  於靜媺不敢吭聲,立刻跟著他走出去。

  接著,隔壁傳來於靜媺的吵鬧聲,詠晴突然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走到浴室裡盥洗過後,她穿戴好服飾,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之後,便逕自離去。

  她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正當她想招手叫部計乘車時,一陣劇烈的暈眩感突然朝她襲來——

  

  當詠晴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人竟然在醫院裡。

  她弓起身子,准備下床,頭上傳來一陣玻璃碰撞聲,這才意識到她的手腕上插著針管。

  「小姐,你先躺下來,不要亂動。」一個穿著粉紅護士衣的小護士,親切的對她說道。

  「這裡是哪裡?」她茫然的問。

  「這裡是醫院,你在路邊暈倒了,一個好心的陌生人把你送過來,知道你身體沒有大礙後就走人了。」

  「那我是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病,我還要恭喜你懷孕了喔!胎兒已經兩個月大,你自己一定不知道對不對?否則怎會把自己弄得如此虛弱?」

  小護士的話像一記轟天響雷,幾乎震碎她最後一絲知覺,心底更立刻湧上一股恐慌。

  她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她怎麼可以把自己搞到懷孕!?

  但懷孕似乎也是正常的……雷誫擎是個正常的男人,而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只要擁有正常的生育能力,受孕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情緒鎮定之後,詠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想到現在肚子裡正有個小生命在孕育,不僅感到神奇,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更巨大的喜悅。

  她該找個機會跟誫擎說嗎?當然應該,他是孩子的父親……

  但,選在這個時機和他說這事好嗎?他和於靜媺的事還懸在那兒沒解決,自己則是因為滿腹顧忌,至今遲遲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們的事。

  不過,現在她已經有寶寶了,不管未來有什麼困難在等著她,她相信雷誫擎也會陪她一起走過。

  

  出了醫院,詠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或許是已坦然接受懷孕的事實,回家之後,她好好吃了一頓,然後就上床去睡了一個好覺。

  為了肚子裡的寶寶,就算胖成一頭母豬她也願意。

  隔天早上,她一如往常到麓發建設去上班,只是她無法專心工作,趁著閑暇時,她撥了通電話給雷誫擎。

  「誫擎嗎?是我。」她柔聲說道。

  「你昨天為什麼先回去?你沒事吧?」一聽到是她,雷誫擎立刻追問。

  「嗯,我沒事。」呃,只除了發現自己懷孕。「今天你有空嗎?」

  「今天不行。」他語氣平淡的說道:「今天晚上我和靜媺約好要談事情。」

  「談事情?談什麼事情?」詠晴的口氣有點急。

  話筒那端沉默半晌,一會兒才傳來冷冷的聲音:「你在懷疑什麼?」

  「我——我沒有懷疑你——」她囁囁嚅嚅的。

  「沒有就好,我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信任。」話甫落,他便掛上電話。

  詠晴瞪著電話筒,一股不安的情緒揪住了她,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就在她心神不寧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你好,我是季詠晴。」

  「季小姐,我是於靜媺,你現在有空嗎?」

  「有事嗎?」她愣了好半晌,沒有想到於靜媺會找上門!

  「當然是有事才來找你,不然我吃飽撐著?我現在在你們公司對面的金礦咖啡廳,你馬上過來吧!」

  話畢,也不管季詠晴現在忙不忙,於靜媺便掛上了電話。

  

  下午三點半,外頭艷陽高照,走入咖啡廳,冷氣迎面襲來,稍稍安撫了詠晴焦慮不安的心情。

  咖啡廳裡沒什麼人,只有幾個貴婦三二兩兩的聚在一起喝下午茶。

  「於小姐。」詠晴坐入她對面的雅座,輕喚一聲。

  「午安,季小姐。」於靜媺的目光從窗外調回來,高傲的投擲在她的臉上。

  「你找我有事嗎?」

  「是有一點事,不過還是得先請你保重身體,畢竟——」於靜媺故意拖長尾音,尖銳的說道:「懷孕初期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你——」詠晴差點打翻手中的咖啡杯,臉色倏然刷白。

  於靜媺是從何得知她懷孕的事的?她告訴任何人了嗎?

  「別緊張,目前為止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雷還不知道呢!」她鄙夷的嗤笑了一聲,內心一股炙烈的妒火狂燒著她。

  由於年輕時候她太過荒唐,在一次又一次的墮胎手朮後,醫生遺憾的宣布她往後都再也無法受孕。

  「你……你也叫他雷?」詠晴臉色一變。

  「是呀!他要所有和他有肉體關系的女人,都這麼叫他呢!

  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我希望你能離開雷,我們年底勢必會結婚的,聰明的你,實在不該讓自己受到太多傷害。」

  聞言,詠晴搖搖頭,堅定地說:「我不可能離開他,我已經不能沒有他,況且雷一直想找你解除婚約——」

  「住口!你別想用這種謊言來蒙騙我!」於靜媺尖銳地說:「你知道嗎?昨天你回去後,你都沒看到他是怎麼抱著我、哄著我,跟我道歉,他說他這兩天一直很困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

  「說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他說他和你之間只是一場游戲,這場游戲可以幫助你更快融入商場,但沒想到你卻認真了,再加上他和你父親又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他更不知該如何向你啟口,請你別再為難他了,好嗎?」

  「我沒有為難他,雷是個冷靜、睿智、有果決判斷力的男人,或許他以前喜歡流連花叢,但那是因為他在等待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女人出現。」

  「你以為自己是那個女人?」於靜媺雙眸微瞇,沒想到這個女孩比她想像中還難搞!

  其實於靜媺這麼急著和雷誫擎結婚,除了是想栓住他的人之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於家家道中落,現在她家公司只是個華麗的空殼子而已,只能頻頻做假財報,在數字上動手腳,騙取社會投資人的血汗錢。

  但這些事很快就會被八卦媒體給踢爆,証交所屆時會強迫他們下市,地檢署也會主動偵查,她的父親已把僅余的資金洗向海外,就等著潛逃出境了。

  而她呢,有了雷誫擎這張長期飯票罩著她,她便可以繼續在台灣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我會努力成為他理想中的那個女人。」詠晴淡然說道。

  「你可別逼我。」於靜媺冷笑,「你懷孕的事還沒有人知道吧?我有辦法在很快的時間裡拿到你的病歷,屆時再讓八卦雜志去爆料,你未婚懷孕的事,會為自己、家人和誫擎帶來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你會被八卦媒體寫成一個橫刀奪愛,意圖用懷孕把誫擎栓住的爛女人,這會為他帶來莫大的困擾,況且他根本就不喜歡小孩,說不定他會要求你拿掉。」

  「不會的……他才不會……」被她這麼一說,詠晴的心底也有些慌了起來。

  「誫擎真的不喜歡小孩,他說小孩的哭聲和喧鬧聲讓他覺得煩,而且他還沒有做好成為父親的心理准備。」

  於靜媺的話直接就戳到她的痛處,這也是她今天早上一直擔心的——

  誫擎會接受這個孩子嗎?

  「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希望我們不要在一起,對於你剛才的說詞,我會盡快在最短的時間內向雷求証。」語畢,季詠晴提起自己的包包,朝她露出一個瀟灑的笑意:「謝謝你在我公事繁忙之余,請我喝了一頓下午茶。」

  於靜媺的表情愕然,沒有想到季詠晴會表現得如此鎮定。

  看來她是低估了這個黃毛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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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辦公室,詠晴根本沒有工作的心情,腦子裡一片亂烘烘的,只能一逕瞪著電腦螢幕發呆,什麼事也做不下去。下班時間還沒到,她就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提早下班。

  回到家後,她忍不住又撥了兩通電話給雷誫擎,但兩次都沒有找到他的人,祕書說他在開會。

  開會、開會、開會,令人討厭的會議!為什麼他總有那麼多的會要開?而她居然連想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想到這裡,她心底的不安感更甚。

  她的不安不知是來自於靜媺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是妊娠初期的焦慮憂郁?

  季詠晴躺上床,希望能藉著睡眠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不過,她卻始終睡不著,晚間十點多,她翻身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撥了通電話給雷誫擎。

  「喂。」

  喔!感謝老天爺!總算找到他的人了!

  「雷,是我,我現在想見你,可以嗎?」話一說完,話筒另一端便傳來一個女子嬌嗲柔膩的嗓音。

  她當下就聽出那是於靜媺的聲音,畢竟今天才剛領教過,怎麼可能忘得掉?

  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半,這麼晚了,為什麼他們還在一起?

  「於靜媺在你身邊,對不對?」她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像個妒婦。

  「我現在有重要的事,無法和你見面。」雷誫擎說得簡單短促,刻意避開了她的問題。

  詠晴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想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難道他們真的——

  不不不!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她怎麼可以不信任誫擎呢?

  她的心思一轉,換下睡衣,也不管現在已經很晚了,立刻搭計程車前往雷誫擎的住所。

  這一刻,她強烈的想要見到他!

  

  詠晴身上穿著一件薄夾克,下半身是條輕便的長褲,蹬著一雙小短靴,她佇立在尊皇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通道旁。

  尊皇大廈是雷誫擎居住的地方,之前他不常回來,但和她開始來往後,他就常帶著她回來。

  今夜,他也會帶著於靜媺來這裡過夜嗎?

  夜愈深,氣溫也跟著降低,許多曖昧不明的想法困擾著她。

  孕婦都是這麼神經質嗎?一點點不尋常的蛛絲馬跡,都可以令她心神不寧一整夜?想想,她決定停止自己愚蠢的行為。

  就在她准備轉身回家的時候,一輛黑得發亮的高級跑車朝車道的方向駛過來,詠晴一眼就認出那是雷誫擎的車子。

  站在車道上朝他揮舞雙手,顯得太過突兀,三更半夜也很容易嚇到人……心念一轉,詠晴躲到車道後方的花卉盆栽處。

  車子飛快的閃過她的眼前,詠晴瞥視到他的車上有個女人——

  是於靜媺。

  此刻,於靜媺正帶著一臉的甜蜜笑意,依偎在雷誫擎的肩頭上。

  她全身僵硬的站在盆栽後方,整個人像個木偶似的失去知覺……

  一會兒後,她便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室內充滿著僵凝的氣氛,一如雷誫擎冰封的臉色。

  幾個小時前,他在威京商務俱樂部和於靜媺碰面,她一臉媚笑的朝他走來——

  「別這樣嘛,誫擎,那天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們好好談談。」

  「談?」雷誫擎冷傲的臉上掠過一抹憎惡,「也好,我想也該是時候找你討論我們的問題了。」

  「我大概知道你想跟我談什麼,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於靜媺佯裝出一臉可憐樣,「能不能在隱蔽一點的地方談?例如你的家裡。我不想在公開場合,我怕會被人看到我變成棄婦的模樣。」

  雷誫擎瞇起雙眸,於靜媺是個愛面子的女人,想保留一點顏面好去找更好的對象,也是無可厚非。

  「好,我答應你。」

  於是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置身在他的豪華住所中。

  「靜媺,你擅自向媒體發布我們訂婚的假訊,現在我給你機會自動收回。」

  「你真的一點都不念及我們之間的舊情?」於靜媺一雙美眸瞠得好大。

  「你確定我們有舊情可言?這五年來,我們各玩各的,誰也不去點破誰,我們的關系連一對基本的情侶都不是。」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對你而言,或許我只是眾多女人其中之一,但你可是我的全部——」

  「靜媺,沒必要編一堆鬼話要我相信,我不喜歡被人愚弄。」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也發覺到自己父親的公司快垮了吧?所以選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布我們訂婚的假訊,為的就是想早點和翔升集團結為親家,不是嗎?」

  「這——」

  「沒什麼好否認的,不如我們來談條件,我願意並購你父親的公司,讓你父親不用背負通緝犯的罪名潛逃海外,你也可以繼續安穩的在台灣做千金小姐。」

  「我不要!我才不要離開你,季詠晴憑什麼能夠和你在一起?她又笨又土、走到哪裡都是人家的笑話——」

  「你再敢羞辱她試試看!」他的神色和音調都冷得不能再冷了,目光犀利的打量著她,「還是你根本不想接受我的條件,我們的談判算是破局啰?」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心底很清楚惹毛雷誫擎的下場有多可怕。

  「否則呢?軟的不行,你要我來硬的?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誫擎,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於靜媺佯裝出嬌嗔的模樣,將自己豐滿的身子湊上他結實的胸膛,丁香小舌開始游走在他的耳際和胸口。

  「請你回去!」他推開她的身子,冷冷的下逐客令。

  「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她感到憤怒,不信自己在他面前已魅力盡失。

  雷誫擎皺起濃眉,霍然起身,重重的拋下幾句話:

  「既然你不走,那我走!」話畢,雷誫擎頭也不回的離開住所。

  美人在懷,沒想到他卻一點都不動心,這不僅教於靜媺傻了眼,也讓她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擊,她妒恨季詠晴的念頭也更加強烈了!

  

  一大早,詠晴便來到翔升金控。

  她拿出私人電梯卡片,直抵雷誫擎的私人樓層。

  「早安,薛小姐,我想進去找雷總裁,煩請幫我通報。」她走到薛棻棻的辦公桌前,柔聲說道。

  「原來是詠晴!今天怎麼有空來?雷總裁現在人在對街的威京俱樂部,你可以直接過去找他,我會幫你打通電話知會他。」

  從前的薛棻棻可是理都不理她,但自從知道她居然是麓發建設的女小開後,她在詠晴面前頓時變得唯唯諾諾起來。

  「謝謝你。」

  聽完她的話,詠晴便離開翔升金控,往對街的威京俱樂部走去。

  她一抵達,侍者立刻將她帶進一間高級包廂中。

  「早安,怎麼想到要過來?」

  今天早上他約了幾個高階干部來這裡開會,由於開會內容極需保密,公司人多嘴雜,所以才會特地跑來這個隱密性高的包廂中。

  「沒什麼事。」詠晴垂首斂眉,咬咬唇,決定直接問他昨夜的事。「昨天夜裡,於靜媺是不是留宿在你的住處?」

  「嗯,你介意嗎?」他起初有些愕然,但隨即點點頭。

  昨夜他和於靜媺談不攏後,他便將她一個人丟在他的住所,匆匆跑了出來,走到停車場時,才赫然發覺自己的車鑰匙還放在樓上。

  於是他又從停車場走回大樓門口,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至公司,昨夜他便夜宿在辦公室。

  他居然這麼坦然的承認,這代表什麼?難道她該開始學著睜只眼閉只眼,就跟她母親一樣?

  不!她不想過她母親那種日子!詠晴的心掠過一陣絞痛。

  「所以昨夜你們一直在一起?」

  雷誫擎搖搖頭,語氣平淡的說:

  「沒有,我留她一個人在屋裡,接著司機就載我來公司。」

  他挑起濃眉,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詠晴不大對勁,隨即問道:「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們明明就在屋裡共度一夜,為什麼你不敢承認?」

  雷誫擎雙眼危險的瞇起,「希望你是在開玩笑,因為你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懷疑我。」

  原先他看到詠晴出現在包廂的那一刻,心中湧現一股想要擁抱她的沖動,但一盆熱情之火,被她冰冷的詰問澆熄大半。

  詠晴鼻端一陣酸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是妒嫉!是妒嫉害她變成這個樣子的,當年母親在得知父親的風流韻事後,也是這樣的反應。

  「你今天的反應很怪異,平常的你不會這樣,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你是不是害怕有人會對我說什麼?」

  「我不害怕,我只想知道於靜媺對你說了什麼?」雷誫擎抿抿唇,當下心裡便猜著了七八分。

  詠晴默然不語,倔強的抿著唇,視線不肯與他相交。

  見她這副倔強、生著悶氣的模樣,雷誫擎知道再談下去也談不出所以然,既然如此,只能等待詠晴怒氣較消之後,再來和她好好談。

  「我等下有個重要的會要開,你先回去吧!晚一點我會和你聯絡。」

  孰料,他的體貼卻被詠晴以為他想逃避問題,她不死心,繼續追問:

  「於靜媺說你不喜歡小孩?」

  「我的確是不喜歡。」他答得漫不經心。

  沉默半晌,詠晴鼓起勇氣問:「包括我們的孩子也不喜歡嗎?」

  「很難說,但我還沒想到做父親這一回事,況且現在也不是你懷孕的好時機。」

  「怎麼說?」

  「你才剛取得BOT磁浮案的主導權,正是你大展鴻圖的時刻,懷孕生子只會牽絆住你的人生。」他雙眸一瞇,「為什麼想要問這個?你懷孕了?」

  聽完雷誫擎的回答,詠晴只覺得心都快碎了,搖搖頭,不死心的再續問:「如果我真的懷孕了呢?你會不會先娶我,直到我生下孩子?」

  「我說過,現在不是好時機,應該在正確的時機做正確的事,你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用懷孕逼男人就范的女人——你會嗎?」她今天的反應實在太過怪異,雷誫擎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他的回答更是令詠晴的心跌至谷底。

  原來他認為未婚懷孕,是女人用來逼迫男人走入婚姻的手段——

  此刻,詠晴只感到一股心寒。

  「我——」深吸口氣,最後她選擇否認:「我當然不會。」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等一下我的會議結束之後,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話畢,詠晴抓起椅子上的包包往外走。

  「慢著,你到底怎麼了——」雷誫擎眼見不對,隨即追了出去。

  他們走到大街上,雷誫擎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為了讓她能夠冷靜下來,他的雙唇立刻覆在詠晴的唇上,但她很快就推開他,眼神一片漠然。

  「大街上不要這樣拉拉扯扯的,很容易被狗仔隊拍到。」

  「我想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他皺起眉頭。

  「我今天發現我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淚水盈滿詠晴的眼眶,她沙啞著嗓子說:「工作工作工作,你的工作永遠最重要,人生永遠以BOT案為前提,根本不懂得我愛你!」

  她、她說她愛他?雷誫擎感到愕然。

  就在他想再追問她時,身上的手機又響起,他接起手機,轉過身子前,示意她等候他把電話講完。

  但,詠晴沒有等他,她選擇跨過馬路……

  

  早上八點多鐘回到家,詠晴原以為父母都還在睡夢當中,然而她走入客廳時,眼前熱鬧的景象教她感到錯愕。

  「詠晴,你到底去哪裡了?害得你林伯父、林伯母等這麼久!」季韋林一臉的不悅。

  「女孩子家一整夜沒回家像什麼話?還好你是去處理公司的緊急事務,還不跟你林伯父、林伯母問好。」

  見她回來,季王麗雪趕緊編了個謊言。老實說,昨夜詠晴為什麼一夜不在家,她也不知道。

  「林伯父、林伯母好。」她客套生疏的說道。

  「詠晴真是個乖女孩,家教好又謹守分際,難怪我們家偉柏要我們來幫他當說客,幫他向你們提親呢!」

  「提親?」詠晴的臉龐上掠過一絲愕然。

  「是啊!人家偉柏非常喜歡你呢!還說你對他也很有意思,只是不敢自作主張,今天他請他父母來提親,我想你會答應吧?」季王麗雪笑得花枝亂顫,「我看婚期就訂在年底好了,你覺得如何?」

  提親、婚期?

  詠晴只覺得耳畔傳來一陣嗡嗡聲,他們在對她說什麼她都聽不到,也不想聽,林氏夫婦的笑臉在臉前不斷的放大、縮小……

  顧不得父母親的制止,詠晴神色木然的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用力鎖上房門,仿佛這樣就可以將門外的世界也一並阻絕。

  坐在床上,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般狂洩。

  現在該怎麼辦?

  於靜媺握有她的病歷表,如果她真的擅自發布給媒體,她該怎麼辦?這會讓麓發建設蒙羞,讓外界的人恥笑她!

  而且誫擎也說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歡小孩,倘若他知道她懷孕後,他會不會用嫌惡及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從沒有想過要利用懷孕來脅迫誫擎走上禮堂,懷孕全是一場意外……

  要拿掉小孩嗎?這個想法讓她全身一顫。

  不!說什麼她都不會拿掉他!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個小生命!

  走到衣櫃前,看到自己擱在裡面的行李箱,從美國回來後就沒再用到,沒想到如今又要派上用場……

  她決定了,她要離開!

  詠晴覺得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這麼堅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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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兩年歲月就這麼過了。

  這兩年來,詠晴很少再回憶關於從前在台北的一切。

  兩年前,她提著輕便的行李,到台北車站買了一張南下的車票,來到台南一處偏僻的地方落腳。

  為了怕被家人找到,她停止使用所有的証件和信用卡。

  就在她為經濟來源苦惱時,她突然想到還自己有個外幣帳戶沒有結掉。

  這個帳戶是她要去美國念書時,父親開給她的,裡面放了筆留學資金,留學的那幾年,她都是提領那筆錢來花用,不知道那帳戶裡還有沒有錢?她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走進銀行。

  沒想到裡頭竟然還有錢!

  於是,那剩下的六千多美金,成了她的救命金,她用它租了間小公寓,在鎮上安頓下來,還在教會的兒童才藝班裡教小朋友素描。

  鎮上的居民都很善良熱情,她也和鎮上的孩子們培養出深厚的情感,有時她也會到兒童病房去做義工,帶一些她做的紙雕作品給他們。

  最近這一個星期,是教會義賣募款的日子,詠晴簡直忙翻了,但一想到募款所得將全數捐給醫院時,即使忙也忙得起勁、忙得值得!

  今天詠晴起了個大早,搭著教會的車子直奔台南市區的義賣中心,才經過活動中心操場時,就聽到裡面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

  「林阿姨,裡面在做什麼啊?好像很熱鬧耶!」

  詠晴一邊將紙雕作品展開在攤子上,一邊細心的為它們鋪上一層防水紙。

  紙雕是她這兩年來發展出來的興趣,沒想到愈做愈好,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聽說裡頭有個台北來的總裁夫人呢!她代替她丈夫來剪彩和交付善款,現在正在致辭。」

  「喔喔,原來是這樣。」

  「剛才剪彩的時候,她走過我身邊,長得很漂亮呢!側面和你還有點像,嚇了我一跳!」

  「我這副邋遢樣,看起來哪裡像個總裁夫人啊?林阿姨太抬舉我了。」

  「哎唷!你別這樣說自己,雖說一種人一款命,但像你這款查某囝仔,人水又乖巧,怎麼看都不會比不上那個、那個什麼——翔升集團的總裁夫人啦!」林阿姨側著頭想了好久,總算是記起她的頭街。

  「翔升集團」四個字刺入耳膜,她好半晌答不出一個字。

  照理來說,翔升集團的總裁夫人有兩個,一個是她的異母妹妹沐悠,一個應該是……於靜媺,不知道今天來的是誰?

  算了,不管來的人是誰,都跟她沒有關系了,不是嗎?她能夠安穩知足的活在當下每一分鐘就好……

  中午過後,天氣燠熱,由於現在是暑假,許多母親紛紛帶著孩子來義賣會上閑逛,人潮頓時多起來。

  詠晴忙到下午五點多才准備收攤,渾然不知前方不遠的大樹下,有一對隱含笑意的雙眸,正在盯著她看。

  

  晚上六點多,操場上的蚊蟲漫天飛舞,詠晴急著邊打蚊子邊收東西,根本沒有發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小姐,請問還有紙雕作品嗎?我想買一幅回去送我小叔當紀念,他一定會喜歡。」

  一個優雅細致的女性嗓音,從她的頭頂上飄來。

  「不好意思,已經賣完了,如果你要的話可否留下姓名電話,我可以為你寄送過去。」詠晴從背包裡掏了紙筆,轉身想交給她。

  可,當她迎視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女人時,手上的紙筆倏然掉落在地……

  這個少婦竟是她的異母妹妹,夏沐悠。

  沐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長發盤成一個優雅的發髻,身上那襲名牌的套裝,將她襯托得更加修長美麗。

  「詠晴,好久不見,這兩年來你過得好嗎?」沐悠的口氣好溫柔,和以往給人的刺猬形象大相逕庭。

  可能是愛情改變了沐悠吧!她變得恬淡平和,舉手投足間淨是溫婉的女人味,可見她的婚姻生活過得很幸福。

  想到這裡,詠晴的唇畔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在她的心底,她一直把沐悠當成姊姊看待,並沒有受到母親的影響。

  「天色不早了,我們找間餐廳一起吃飯,好不好?」她的語調輕柔緩慢,仿佛是怕給她太大的壓力。

  「可是我——我——」

  「好了,別費心找拒絕的理由,你只要跟著我,嗯?」

  詠晴無言的點點頭,她知道即使自己拒絕,也會被沐悠架著走。

  

  晚上,沐悠帶她到台南東區的一家歐洲餐廳用餐,餐廳裡非常安靜,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沐悠,很高興聽到你和誫祤結婚的消息,他是個好男人,你一定能夠得到幸福的。」

  「謝謝你的祝福,但誫擎也是個好男人,為什麼你要離開他?」沐悠喝了一口柳橙汁,直接丟出問題給她。

  「你是什麼時候和誫祤結婚的呢?我來這裡後,很少看電視和雜志,所以不知道你們的事。」她笑了一笑,故意岔開話題。

  「我們是去年結婚的,婚後誫祤的心情天天都好得很,倒是誫擎整個人愈來愈陰沉,每天都有人被他的炮火給轟到。」

  「喔,他後來有和靜媺結婚嗎?」詠晴不明白自己怎想要問這個。

  沐悠搖搖頭,「看來你真的一點兒都不關心誫擎,他根本沒真正和於靜媺在一起過,哪可能會結婚呢?」

  「原來如此。」她的語氣淡淡的,心底卻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波瀾。

  沐悠遲疑一會兒,問出最想問的問題:「兩年前你離開誫擎的時候,你懷孕了,對不對?現在孩子也該一歲多了吧?」

  聽到「懷孕」這兩個字,詠晴的臉色瞬間轉白。

  「你、你怎會知道——」

  「你離開之後,誫擎對於靜媺身邊的人威脅恫嚇,結果一個李姓司機坦承他受了於靜媺的指使,對你進行長期跟蹤,那一次你暈倒,就是他把你送到醫院去,才會意外得知你懷孕的事。」

  聽完沐悠說的話,詠晴的臉色更加蒼白。

  「寶寶已經流掉了。」詠晴的眼底開始蓄滿淚水,這件事對她仍是傷痛,「我不知該怎麼照顧身子,懷孕的第三個月,我就流產了。」

  沐悠錯愕的盯著她,胸口湧起一陣憐憫和心疼。

  從小到大的詠晴,都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明珠,碰不得也沾不得,怎奈命運之神竟如此殘酷的對待她——

  「我爸和我媽還好嗎?他們是不是還很氣我?」吸吸鼻子,她追問道。

  「你爸找你找到頭發都白了,你媽個性收斂很多,她很懊悔自己從前那樣對待你。」

  「我真的很不孝,對不對?」

  「你還愛誫擎嗎?」

  詠晴斂下雙眸,默不作聲,半晌才開口道:「請你不要告訴他,我人在這裡。」

  「為什麼?」

  「我珍惜現在平靜的生活,他若真的跑到這裡來,只會為我帶來莫大的困擾。沐悠,你可以答應我嗎?」

  「好吧!」沐悠故意佯裝出一臉誠懇的模樣,「我答應你,我不會說的。」

  「謝謝你。」

  晚餐結束,沐悠送詠晴回家,到了詠晴公寓時,她喚住即將上樓的詠晴,笑著說道:「對了,可以送我一幅你的紙雕作品嗎?算慶祝咱們姊妹重逢。」

  一聽到沐悠主動開口跟她要紙雕,詠晴並沒有想太多,笑著點點頭:「好,你等我一下,我這就上去拿給你。」

  過了五分鐘後,沐悠的手上多了一幅漂亮的紙雕作品。

  沐悠跟詠晴道過晚安後,便請司機直接開回台北。

  嘿嘿!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誫擎的反應了。

  

  「這是什麼?」雷誫擎皺著眉頭,一臉陰騖的瞪著桌上的表框作品。

  「這是一幅紙雕作品啊!我代替你老哥下台南去慈善剪彩時,順便帶回來送你的。」沐悠笑吟吟的對他說道。

  他瞇起雙眼,端倪著這幅紙雕作品。

  作品上一片純白,巧妙的雕出一對翅膀,羽毛的形狀和角度都雕得栩栩如生,像是隨時要沖破框面,展翅飛去。作品的左下角則寫著「幸福的感覺」幾個字,右下角還有個小小的簽名——詠晴!

  詠晴?是詠晴!?

  「你見到詠晴了?」雷誫擎立刻失去平日的鎮靜自若,厲聲地問:「她在哪裡?」

  「哎唷,別急別急嘛!我這不就要跟你說了?」

  哈哈!看雷誫擎失控的模樣,可是一大娛樂呢!

  「請、你、快、說。」

  「我在台南新樓醫院的義賣會上看到她的。」

  「她為新樓醫院工作?」他沉聲問道。

  「不是,她是為某教會工作,這次來幫醫院募捐的。」

  「哪一間教會?」他繼續追問。

  沐悠故意慘叫一聲,打了一下腦袋說:「啊!我真是糊塗,居然忘了問她在哪一家教會服務。」

  「我會有辦法找到她。」雷誫擎的眸子迸出一道冷光。

  沐悠的唇畔掠過一笑。

  這兩年,他表面上沒說過什麼,但私底下一直派人在打探詠晴的消息,他從沒有放棄過要找到詠晴。

  這下子可好了,她把現成的送到他面前,如果誫擎再不曉得好好把握,可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日頭赤炎炎,隨人顧性命……」林阿姨一邊喝著涼水,一邊揮汗昂首高歌。

  今天是義賣會的最後一天,七月天的大艷陽一如往常燠熱,陽光刺得教人睜不開眼睛,詠晴摸摸發燙的後腦勺,懷疑自己隨時有中暑倒下的可能。

  看著林阿姨仰著頭,涼水一杯接著一杯的灌,她也忍不住喝了好幾杯,但怎麼還是無法驅走全身暑意,汗水仍如雨下?

  「詠晴,真是難為你了,今天是情人節,你都不會想交個男朋友,一起去逛街吃燭光晚餐嗎?」

  「林阿姨,我沒有那麼浪漫啦!我又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生。」算一算,自己今年也快二十七歲了。

  「哎唷,瞧你又說這種話,浪漫這種事和年齡又沒太大關系,我的兒子都已經結婚,要不然老早介紹給你啦!」

  「謝謝林阿姨的抬舉。」她笑了一笑,衷心感謝。

  就在她們說說笑笑,打發時間的同時,牧師娘帶著一臉興奮的笑意,朝著她們的方向跑過來。

  「好了好了,你們可以准備收攤了,天氣這麼熱,早點回去歇著吧!」

  「但是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義賣完畢——」

  「不用了,有人把今天義賣的東西一口氣全買下了,要大家都快點回去休息。」牧師娘樂不可支的補了一句:「這個人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天使?詠晴的心頭掠過一凜,怪異的感覺充塞胸臆。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送給沐悠的紙雕作品。

  這感覺怪怪的,但哪裡怪卻又說不上來。

  算了,不想了。

  她蹲下身子,開始努力的收拾攤位。

  

  距離詠晴攤位一百公尺遠的一棵大樹下,一對深沉的雙眼正盯著她。

  表面上他的神態是很平靜,和平日的他沒什麼不同,然而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現在他的心底充斥著怎樣的狂喜!

  他費盡心思找了她兩年多,沒想到她竟躲在這鄉野山林內,再加上她沒有任何的帳單和簽單紀錄,難怪沒有人可以找得到她!

  她為什麼要躲他?為了兩年多前的那場小小口角?不!詠晴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女人!

  那麼——是因為她未婚懷孕嗎?

  雷誫擎唇畔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一次他大老遠從台北南下,一定會把她帶回去。

  

  收拾完攤子之後,詠晴回到教會去幫忙清點義賣所得,或許是最後一天,今天的義賣所得,明顯比過去幾天都來的多。

  點完款項,交給了教會人員後,詠晴搭最末一班公車回家。

  入夜的鄉間街道變得暗蒙蒙的,沒有月光的夜晚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她在公車站牌附近下了車,再走個五分鐘的路程,就可以到她所居住的公寓了。

  她一個人在幽暗的巷弄裡走著,隱約瞥視到身後似有人影,一股寒顫掠過她的全身,難道她被人跟蹤了嗎?

  鄉下地方雖然冷清偏僻,然而卻很少發生什麼重大刑案……

  想是這麼想,但詠晴的心裡卻害怕起來,夜歸的女子常因一時的疏忽,而被歹徒有機可乘,她不會就是歹徒的下一個目標吧?

  詠晴趁著轉彎的時候,旋身躲入牆角,等待那高大的男性身軀欺近她的那一刻,她立刻瘋狂尖叫:「你這個色狼,你想做什麼——」

  接著,她用自己的雙手去抓男人胸口,雙膝弓起,准備往男性最脆弱的地方撞去時,一記暴怒的斥喝聲傳進她的耳畔——

  「該死!你看清楚我是誰!」

  當男人的長相映入她眼簾的那一刻,她發出一聲驚呼!

  是他,那個她最不願意見到的男人——雷誫擎!

  腦袋像被一顆炸彈炸開了,舌頭像打結了一樣,詠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怎麼不說話了?舌頭被貓給咬掉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很好,我也想跟著你回去,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慢慢聊。」

  

  雷誫擎不讓詠晴有推拖拒絕的機會,強摟著她的肩頭,硬是從暗巷一路跟到她的公寓。

  站在公寓門口,老實說,詠晴真的很不想邀請雷誫擎進門——

  「把鑰匙拿出來,你不想開門的話,我來幫你開。」俯下頭,他在她的耳畔輕喃低語,語氣是一貫的強勢。

  詠晴抿抿唇,從皮包中掏出一串鑰匙,不甘心的打開了門。

  擰亮電燈開關,一個舒適溫馨的小窩呈現眼前,這間公寓不大,才二十來坪左右,處處詠晴都運用了巧思,將它布置出一個家的感覺。

  「我這裡地方很小,如果怠慢了你這位住慣豪宅的大總裁,請你不要見怪。」詠晴從冰箱拿出兩瓶冰咖啡,放在茶幾上。

  「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開?你在生我氣?」

  「我沒有生你氣的權利。」

  「大家都在找你,尤其你的父母更是心急如焚。」

  「我知道,但這兩年多來,我還是會不定時寄張明信片跟他們報平安。」

  「語焉不詳的明信片,郵戳地址也不是在台南,這樣子就能安撫他們的焦慮?」他咄咄逼人。

  她艱澀的吞了口水,「我知道我很不孝。」

  雷誫擎高大的身子欺近她,眸中有抹奇異的光芒躍動,「你說你對他們不孝,那對我呢?」

  「打從兩年前我流產之後,我們就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

  「我知道你流產的事,沐悠全告訴我了,兩年前你來找我時,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有用嗎?」

  「我會娶你,我會留下你和孩子。」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她輕聲嘆息。

  「誰說沒用?」雷誫擎像宣示什麼的說道:「我決定在這裡住下來,直到你願意和我回去。」

  說完,他根本不理會詠晴的反應,逕自走了出去。

  留下一臉錯愕的詠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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