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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季東文身為澄舍連鎖飯店集團第二代接班人,他交往過的女人算是不少,然而他說不上為什麼,獨獨對邵一棻印像深刻。

  美麗的女人他見過許多,邵一棻雖漂亮,卻不是最美的。

  他清楚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那是在邵逸夫主辦的宴會上,她穿著平價服飾,站在室內觀景盆栽旁。

  她安靜站了許久,衣著干淨簡單,清麗的五官沒有過多脂粉,在那個女賓客個個打扮得妍麗貴氣的宴會上,她的穿扮顯得特別格格不入,她卻絲毫不在意,專注緊盯著甜點區。

  他只望一眼就被邵一棻的吸引,她身上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質與自信。他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走過去與她交談。

  季東文原以為交談過後,他對邵一棻的興趣會減低,但交談到後來,才發現邵一棻的內在,比外在漂亮許多。

  她的文學修養、她的談吐、她說話聲音細柔溫婉,有時卻又非常俏皮……完全就是他喜歡的模樣,是他作夢也會想要得到的夢中情人。

  他們約會了幾次,每一次都聊得欲罷不能,他從沒跟哪個女孩這麼聊得來。

  邵一棻跟一般女孩太不一樣了……她對他的家世背景完全不在意,盡管知道他是澄舍連鎖飯店集團准接班人,他們出去的開銷,邵一棻會堅持AA制,不會理所當然一副他該買單一切的模樣。

  他跟邵一棻逛過街,她從不逛名牌店,衣服、鞋子、包包、珠寶……那些女人愛的,她似乎全不感興趣。

  邵一棻最愛的是逛甜點店,她會心血來潮邀他去光顧座落在小巷弄裡的精致咖啡館,點上兩份招牌甜點,跟他分著吃。

  吃完甜點,她會拉他去公園散步,玩公園裡的健身器材。

  她常說曬曬陽光對身體好,不像那些視陽光為毒物的漂亮女人們,出門不只擦防曬,外加撐陽傘、戴帽子,對紫外線敬而遠之。

  他喜歡邵一棻是打心裡真的喜歡,她守時、做事不拖拉,不需要男人耐性等候。

  交往兩個月後,他決定跟邵一棻求婚,不是出於衝動,而是無論男人或女人,他從來沒有跟誰相處起來這樣輕松愉快。

  季東文記得當時他花了心思,學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包下整間餐廳,請了小型弦樂隊,在美食、花香、音樂聲中,他打開戒指盒,走到邵一棻面前單膝下跪。

  邵一棻跳起來,緊張問:「你做什麼?」

  季東文笑開來,邵一棻的反應跟偶像劇不一樣,她沒像偶像劇裡的女主角激動落淚,更沒有欣喜若狂,她只是驚訝的跳起來問他做什麼。

  他開口求了婚,邵一棻愣住,久久沒有開口說話,久到餐廳服務員、弦樂團員也緊張得安靜了,然後她突然冒出一個問題,「你會背歐陽修的〈秋聲賦〉嗎?」

  季東文沒想到求婚還得通過測試,對他來說很新奇,離開學校後,他就再也沒有參加過什麼考試,多半是他面試別人。

  他想了一會兒,流利背誦出〈秋聲賦〉,「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縱縱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予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他才背誦完一段,邵一棻滿意地笑了,她坐下,拿起戒指盒裡的戒指,神情爽朗將戒指套進無名指。「好吧!我答應你的求婚,我也滿喜歡你的。不過,我們這樣算是私定終身,萬一你爸媽不喜歡我,你還是可以後悔,收回求婚……」

  邵一棻的很多反應都跟他認識的女孩不一樣,他喜歡在邵一棻身邊的輕松,他真心喜歡邵一棻的特別,最喜歡她深厚的文學涵養。

  在母親到甜點店鬧過後,他更看到了邵一棻從不曾在他面前展露的那一面,犀利又率性,他當時就發現,連犀利的邵一棻身上,他依然好喜歡。

  不過經過這一陣子,他也隱約有些明白,邵一棻對他似乎不是那麼的喜歡,至少沒喜歡到願意為他坦白。

  季東文坐在車子裡面回想這一陣子的事,如果邵一棻真是邵逸夫的獨生女,她若想得到母親的認同,根本輕而易舉。

  那一天母親在甜點店鬧時,孟辰陽說的那句話——

  要是你邵一棻高攀不起季家,那台灣有幾個名門千金高攀得起?

  那其實已經隱含季東文想尋求的答案了,他大可不必再問。只不過,季東文仍是想親口聽到邵一棻的答案。

  季東文在甜點店外,從六點多開始,等到現在。

  甜點店休息了好幾天後營業,今天客人似乎比往常更多一些。

  七點左右,甜點店鐵卷門拉下,店裡面已經沒有客人。

  沒多久工讀生小甜、小蜜走出甜點店,向仍在店裡的邵一棻招手。

  「一棻姊,我們先回去嘍,再見。」雙胞胎的聲音相迭。

  「路上小心喔,明天見。」邵一棻揮了揮手,回應兩姊妹。

  季東文下車,走過小巷子,推開甜點店的玻璃門,邵一棻正在櫃台裡頭算賬,頭還沒抬起,先開口說:「不好意思,我們打烊了……」說完,她才抬頭,看見進來的人是季東文,愣了一下。

  「有時間聊一聊嗎?」季東文開口。

  邵一棻點頭,快手快腳的將櫃台現金收拾好。

  「今天還剩兩份莓果慕斯,要吃嗎?」她問季東文。

  「剛好,我們一人一份。」季東文說。

  「要喝熱茶?還是咖啡?果汁也有……」

  「有伯爵奶茶嗎?」

  「有,你坐一下,馬上好。」

  沒多久,兩個人在店裡一張四人桌相對而坐,季東文安靜地吃了兩口莓果慕斯,然後說:「今天的慕斯特別甜。」

  邵一棻笑了笑,其實今天店裡的甜點早已經賣光,這兩份是她為孟辰陽做的。

  「不小心放多了糖,所以今天甜點沒有賣光。」邵一棻說完,起身往櫃台走去,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包裹好的一小包東西。

  她走回來將東西放到季東文面前,輕聲說:「你今天來得正好,這是戒指,還給你。」

  季東文並不訝異,看桌上的東西一眼,問:「不能再試試看嗎?我母親那邊……」

  邵一棻搖頭,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我爸爸是邵逸夫……」

  季東文笑了笑,「我猜到了,新聞播了孟懷青的告別式,你站在孟辰陽身邊,陪他一起答禮,你父親走過去跟你們說話,我看到新聞時就猜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記得我問過你……」

  「我爸爸不准我隨便對別人說,我是他的女兒。」邵一棻打斷季東文的話。

  「就算我跟你求婚了,你也沒想過對我坦白嗎?」

  邵一棻尷尬地笑了,解釋,「我跟我爸爸的關系其實不太好,他在外面花邊消息不斷,我一直很氣他讓我媽媽傷心,根本不想承認我跟他是父女。不過這陣子真的發生太多事,讓我看清了一些我原本看不清的事……」

  「像是什麼?像是比如……你愛的人是孟辰陽,是嗎?」季東文笑問。

  「對啊,被你發現了。」邵一棻坦率招認。

  季東文苦笑,「你站在孟辰陽身邊,陪他一起答禮時,我看新聞畫面,孟辰陽牽著你的手,心裡大概也猜到了幾分。」

  「本來我自己也不清楚,直到昨天孟叔叔的事告一段落後,我才到領悟到,其實我……我心裡一直有個位置,是孟辰陽的。

  「孟辰陽曾對我說過,我若真想讓你母親接納我,根本是輕而易舉,我自己也知道,可是從沒想過這麼做。

  「昨天我才發現,其實是我不懂愛,如果很愛一個人,你會想為他做任何事,哪怕那是你根本不想做的事,你也會願意為他去做。」

  邵一棻昨晚想,換成別人要她跟父親和解,她一定不願意。但昨天開口的人是孟辰陽,所以就算她很不情願,她還是會去做。

  那時,她才領悟到,她愛的人是孟辰陽。只是他們認識太久了,感覺太熟悉,她沒有意識到,那是愛。

  她問過自己,假使今天換成是孟辰陽的媽媽,因為家世背景不接受她,她會不會搬

  出老爸的名號?答案是……她會毫不遲疑報上老爸的大名。

  不過她跟孟辰陽從小就認識,兩家人熟得不能再熟,小時候孟辰陽是孟奶奶帶大的,孟叔叔、阿姨因為醫院的工作太忙,孟辰陽老是往她家跑,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家世背景的問題……

  家世背景……嗯?

  邵一棻被突然閃過的念頭狠打了一下,她覺得家世背景不是問題,但季東文的母親卻認為那是很嚴重的問題。

  她因為從小認識孟辰陽,理所當然認為家世背景不會是他們之間的問題。但會不會……孟辰陽認為,那是個大問題呢?

  邵一棻怔住好片刻,望向坐在她對面沉默不語的季東文,一會兒,她真心誠意的說:「東文,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根本不應該答應你的求婚,因為我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真的很抱歉。」

  季東文有風度地微微一笑,終於拿起了那一小包東西,收進口袋。

  「如果我母親先前能接納你,也許你就沒有機會看清你的心了。」季東文打趣說。

  邵一棻安靜想了想,發現季東文說的沒錯……如果林茹芸不刁難她、真心接納她,也許她就真的跟季東文過一輩子了。

  平心而論,季東文真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沒有富家公子的驕奢傲氣,文學涵養深厚,脾氣性情溫和。

  「你說的很有可能。」邵一棻笑答,「對了,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會背那麼多古文?」

  「我大學時曾經跟一個中文系學妹交往,陪她旁聽過蔣茵茵教授的課。蔣教授很漂亮,不只是外貌漂亮,還有種東方女性的溫婉,上她的課很舒服,聽她講解古文更是一種享受。那時候愛上了中國文學,越讀越有滋味,不知不覺背了很多古文。」

  邵一棻聽得咯咯笑,「你說的蔣茵茵教授,是我媽。」

  「最近我知道了,在電視新聞上看到蔣教授與邵先生一起去告別式。蔣教授也是個低調的人,我想大概沒有多少人知道她是邵夫人吧?」

  「我媽不喜歡陪我爸出席公開場合,一向是我爸外頭那些鶯鶯燕燕陪我爸出門應酬。其實我對富二代真的沒有太多好感,總覺得你們將來都會變成我爸現在這樣……」

  「我自認我不會成為辜負元配的富二代。」季東文幽默說。

  「希望你不是。」邵一棻倒是很直接,沒給虛偽的贊同。

  「一棻,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惜我們緣分不夠。不管怎麼樣,我祝你幸福。」

  「謝謝你,我也祝你幸福,祝你找到適合你的女人。還有,希望你將來不要變成辜負元配的富二代。」邵一棻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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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送走季東文之後,邵一棻又花了些時間仔細確認店裡收拾妥當後,她緩步走出店門,驚訝發現閻王晏正在門外來回踱步、吹口哨。

  閻王晏見她終於出來,開心地揮手招呼。

  「一棻,我等你好久了。孟律師打電話給我,說他休假這麼多天,工作累積太多了,今天沒辦法陪你回家,我剛好今天有空,順道過來等你,陪你一起回去。」

  「喔,好!我馬上就好了。」邵一棻感激地說了,玻璃門鎖好後,她拉下最後一道鐵門,走到閻王晏身邊。

  能有他陪伴一起回去,在這個入了夜就魔物橫行的地帶,她真是安心不少。

  「謝謝你來等我。」邵一棻說。

  「不用客氣。」邵一棻看閻王晏今天的打扮有點特別,該怎麼說呢?他的右耳穿耳環,依舊是扎了長馬尾,他今天穿了無袖件深灰色背心,搭了件花花綠綠的海灘短褲,腳上一雙藍白夾腳拖。

  她這時才看見閻王晏左右兩上臂各有一副巴掌大的刺青圖案,他左手剌了佛祖坐蓮像,右上臂則是耶穌被釘十字架的像。

  「你今天的打扮,很特別啊……」邵一棻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麼形容詞。

  閻王晏笑咪咪聳了聳肩,輕快說:「今天本來要跟幾個幫派小弟弟去打群架的,所以打扮走幫派小弟風。」

  邵一棻驚訝到微張了嘴,片刻後,她充滿疑惑問:「你不是香柏木教會的牧師嗎?怎麼又混幫派?還跟人家去打群架?」讓人有種烏鴉飛滿天的錯亂啊。

  間王晏呵呵笑了,「我是一個不尋常的牧師啊!其實那幾個小弟弟是家庭有些問題的孩子,年紀很輕,對未來很茫然,心裡有很多苦找不到人說。

  「現在的孩子,要是拿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義模樣跟他們說教,他們聽不進去的。真想幫助他們,得先跟他們好好相處,體驗他們的生活,站在他們的立場了解他們,才能找到機會拉他們一把……」

  邵一棻望這個厲害起來不像人,外貌又年輕得像是大學生的閻王晏,忍不住肅然起敬,他真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

  「你很不簡單。」邵一棻由衷的說。

  「所有懷抱著濟世救人理想的人,都是不簡單的人,你跟孟辰陽也不簡單啊!」

  「你是指我們用蹩腳的打怪技能降妖伏魔,不簡單嗎?」邵一棻覺得好笑。

  「我是指你們的技能很蹩腳,但你們依然勇敢,願意想辦法對抗那些魔物,希望不要有更多人被魔物所害,這很不簡單。」

  「聽你這樣說,我們確實也不簡單啦!」說完,邵一棻哈哈笑。

  閻王晏瞧哈哈笑的邵一棻,若有所思道:「我想神仙挑選你們兩個人,確實有祂的道理。你跟辰陽都是生性樂觀的人,內在也比一般人堅毅,換成別人知道得到的技能弱到可笑的程度,還要面對打都打不完的魔物,大概只會躲在家裡哭吧。」

  「日子還是得過啊!反正就像你說的,白天比較安全,晚上就盡量跟孟辰陽在一起。問題來了就面對,躲又躲不掉。」

  「對了,剛在你店裡的那個帥哥……你們看起來感情不錯,你該不會劈腿吧?」閻王晏笑問。

  「他啊,我們剛才分手了,他本來是我未婚夫。」

  「你愛他?」閻王晏很困惑,他以為邵一棻愛的是孟辰陽,沒想到邵一棻竟然有未婚夫,而且今天才分手。

  「就是發現我愛的人不是他,所以分手了。」她直率地回,不是很在意閻王晏會怎麼評價她。

  「你現在明白你愛的人是誰了嗎?」

  邵一棻甜甜一笑,「明白了。」

  「我猜猜……是孟律師吧?」

  「恭喜你猜對了,不過沒獎品。」

  「你身上的味道變濃了……」閻王晏說。

  「味道?什麼味道?」邵一棻聞聞自己身體,沒反應過來閻王晏說的味道是什麼。

  「我說的是仙氣。」

  「喔……真的嗎?我……」她話沒能說完,突然一個綠色的魔物出現,快速朝她衝過來。

  邵一棻嚇了一跳,本能舉起手朝魔物發射火焰光。

  這一發射,讓閻王晏跟她徹底呆住了!

  那魔物竟在眨眼間燒得連灰都不剩,閻王晏甚至來不及出手幫忙。

  邵一棻望住自己一雙手,還隱隱透出微微紅光,嚇了一跳,心想怎麼會這樣?慢慢地,紅光完全消失了,她望向閻王晏,臉上寫滿了問號。

  雖說修練確實會讓驅魔技能提升,跟孟辰陽一起靜坐也的確讓她進步不少,但她最近根本忙到沒時間修練,而孟辰陽這時候也不在她旁邊!她怎麼會突然功力大增到能單獨將魔物滅得連渣都不剩?

  閻王晏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目光集中在她的腹部。

  下一瞬,他拉來邵一棻的手腕,說:「把一下脈。」

  邵一棻愣住了,以為自己生病。

  「你學過中醫啊?我生病了?」她連忙問,心想閻王晏若是會中醫,那也太全才了!

  「你跟孟辰陽做過了?」閻王晏收回手。

  「做過?做過什麼?」她傻乎乎地反問。

  閻王晏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做會生小孩的事啊!」

  「喔……」邵一棻尷尬的應了一聲。

  「喔什麼喔?一棻妹妹,你不是生病了,你是懷了孟辰陽的孩子吧!」

  「啊!」邵一棻喊了好大一聲,根本花容失色,手本能的按在腹部,想了想,她跟孟辰陽發生關系到現在……也才十二天耶!

  就算真是懷孕了,說不定還驗不出來……閻王晏只是把個脈而已,怎麼能肯定?「你很確定嗎?有沒有可能你剛才把錯脈了?」

  「不太可能,我爺爺是國寶級的中醫師,我從小跟著他學中醫、認中藥材,他一生所學全都傳給我了,我把錯脈的機率很低。不過說不定西醫還檢查不出來,因為你的脈像不明顯,但我確定你是懷孕了。你的生理期過了嗎?」

  「還有三四天才會來……」邵一棻恍恍惚惚地回答。

  「那就對了,你現在驗孕應該也驗不出來,再等幾天你自己驗驗看,就知道我的診斷對不對了。」閻王晏很有自信地說。

  他們兩人停在巷子裡,周遭忽然有了動靜,大量的細微聲響四面八方朝他們快速靠近,閻王晏皺眉,喊了一聲。

  「糟了!」接著比起手訣,口中念念有詞,在邵」棻身前畫了像是符文的東西,接著,他在邵一棻身體外圍繞了一圈。

  原本朝他們聚集而來的眾多窸窣聲,忽然靜下來,然後緩緩散去……

  「怎麼了?」邵一棻緊張地問。

  「你剛剛攻擊力道太強,散發的氣味太濃郁了。方圓二十公裡內的魔物,甚至更遠的魔物全被你身上的氣味吸引過來,我剛才替你畫了淨身符,化掉你的氣味,它們聞不到就散了。」閻王晏解釋。

  「方圓二十公裡內的魔物有多少?」邵一棻問,聽剛剛的聲音好像是一大群,邵一棻越想越害怕。

  「沒有破千,也有好幾百吧!最近不知道為什麼,魔物活動頻繁得不太尋常。」閻王晏說。

  沒有破千也有好幾百?

  「我的天啊……」邵一棻低語,簡直不敢想像如果閻王晏不在她身邊該怎麼辦。

  「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我看到魔物,也不能打對不對?」

  「可以打,但你只能用少少的三成力,讓它們受傷就好。你現在若是全力攻擊,等同散發出最濃郁的味道,只會吸引越多魔物過來。」

  邵一棻無言了……現在有超級毀滅能力,卻不能盡全力打怪,還讓不讓她活啊?

  「你也別太苦惱了,我剛在你身上畫的淨符,效力可以持續三個月,至少這三個月內你不會再像剛剛那樣突然遇到魔物攻擊。剛剛那一只魔物在附近游蕩,被你散發出來的仙氣吸引過來,你才會突然被攻擊。」閻王晏安撫她。

  「三個月過後,我得找你幫我再畫一次淨符,是吧?」

  「可是我不確定三個月後我畫的淨符,夠不夠你用?」閻王晏老實答。

  「什麼意思?」

  「三個月後胎像穩定後,有可能你身上的仙氣會比現在濃好幾倍,若真的是現在的好幾倍,就不是我簡單畫張符能淨化得了。」他保守地說。

  「那該怎麼辦?」邵一棻很擔心,她還以為閻王晏有辦法。

  哪知,幾乎無所不能的閻王晏此時卻雙手一攤,說得很瀟灑。「到時候看情形再說嘍,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生命總會找到出路的……你的孩子福分夠的話,自然會找到辦法。」

  「你說的真輕松……生命總會找到出路?那是電影《侏羅紀公園》的台詞,我的孩子不是恐龍!」邵一棻大聲抱怨。

  「唉,我當然知道你的孩子不是恐龍,可是目前我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這樣輕松地說,希望你也能放輕松,不要擔心太多。古人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沒有道理的。」閻王晏拍了拍邵一棻的肩,繼續好聲好氣地說:「我趕快送你回去,等會兒還得跟孟律師回報呢!免得他擔心,一直打我手機。說不定晚一點我還要去打群架,手機一直響不太好,我會分心。」

  邵一棻又氣又好笑的看著閻王晏,真覺得他是一個奇得不能奇的人了。

  只是說也奇怪,看著閻王晏說笑的態度,她的擔心確實在不知不覺間減輕不少。

  她現在比較煩惱的是,如果真的懷孕了……孟辰陽會是什麼反應?

  她摸摸還沒任何動靜的腹部,莫名感覺一陣幸福流過……她跟孟辰陽的孩子啊……好奇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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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卓佳君住院了,經過幾次化療後,白血球數降得太低,卓佳君不慎染上感冒,蔣文平擔心卓佳君的身體狀況,強制她住院。

  醫師也認為以卓佳君檢查後的白血球數,住院觀察會比較安全。

  朝陽甜心每周二固定公休,一早邵一棻買了只強調是有機飼養的健康土雞,加枸杞、洋參、黃耆……等幾味中藥,一塊兒熬湯。閻王晏說,那幾味中藥能增強免疫力,熬了湯後,她蒸一條鱸魚,弄好後,她提著雞湯與鱸魚到醫院探訪卓佳君。

  單人病房十分寬敞,今天天氣不錯,陽光從大片窗戶照進來,一室明亮。

  邵一棻敲門後,走進病房,坐臥在病床上看書的卓佳君見她進來,放下手裡的書,朝她笑得親切。

  「怎麼有空過來?」

  「今天甜點店公休,我煮了雞湯、蒸了一條魚。阿姨要不要趁熱吃一些?」邵一棻走到病床邊,將兩個保溫餐盒放下。

  她看卓佳君放下的書是東野圭吾的《白夜行》,她最近才剛讀完。

  「好啊,我覺得有點餓了。」卓佳君闔上書本,往旁邊放。

  其實化療過後,她人就沒什麼胃口,但曾經是護理師的她很清楚,這個時候營養是必要的,即便沒胃口也要勉強自己多吃點富含營養的食物。

  病房裡有干淨餐具,邵一棻拿了碗盛出雞湯,熱騰騰的雞湯還冒著煙。她再拿一把湯匙坐在床邊,舀了半匙雞湯,很有耐心的將湯吹涼了,才送到卓佳君面前。

  卓佳君笑了,說:「阿姨可以自己喝湯……」

  「反正我沒事做啊,而且,小陽哥哥要我喂你喝湯。」邵一棻厚著臉皮說謊,她猜卓佳君一定也知道,孟辰陽絕不會向她提出這種要求。

  但邵一棻想,今天孟辰陽若能過來,他心裡也會想親自喂母親好好喝一碗雞湯吧。

  盡管他可能不會這麼做……畢竟,男人表達感情總是顯得笨拙。

  卓佳君輕輕一笑,喝下熱湯,沒有揭穿邵一棻善意的謊言。

  「小陽哥哥前陣子休息太多天,事務所工作量堆積如山,他最近忙著消化那些工作量分身乏術……」邵一棻說。

  「我知道,昨天晚上他來醫院看過我,其實我沒有事,只是小感冒而已。」

  「蔣叔叔今天沒來嗎?」邵一棻問。

  「他昨天一整天在醫院陪我一晚上也是在醫院過夜。早上我讓他回去洗個澡、換套衣服再過來,他應該等一下就來了。」邵一棻又喂卓佳君幾口雞湯才放下碗,她打開另一個保溫餐盒,仔細挑了魚剌,接著喂卓佳君吃幾口鮮魚肉。

  「等一下阿姨再多喝些湯,我朋友說了幾樣能增加免疫力的中藥,我照他說的分量放在雞湯裡一起熬……」

  「麻煩你了。」卓佳君客氣地說。

  「一點都不麻煩。」邵一棻回。

  吃了幾口魚肉,有些反胃,她壓下欲嘔的感覺,歉然地對邵一棻說:「我已經吃不下了。」

  邵一棻沒再勉強她進食,只是笑笑地將保溫餐盒蓋緊,再把用過的餐碗筷子湯匙洗干淨後,回到病床旁。

  「我也很喜歡東野圭吾的書。」邵一棻坐下來與卓佳君閑聊。

  「我喜歡他對人性的刻劃,人有很多面向,這本書我讀第三次了,每次都有不同感觸。」卓佳君說,一會兒,她拉來邵一棻的手,雙手握了握,又拍拍她手背,感性道:

  「你跟辰陽終於在一起了,阿姨很開心。本來我還擔心他因為他爸爸的關系,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坦誠他的感情。」

  一輩子?邵一棻呆了一下,輕聲問:「阿姨意思是……小陽哥哥喜歡我?」

  見邵一棻一臉驚訝的模樣,卓佳君笑了。「喜歡你?他對你豈止是喜歡而已……他愛你啊!從小就只愛你一個。」

  邵一棻依稀記得小時候她與孟辰陽的玩鬧,她說過要當他的新娘,孟辰陽好像也說過喜歡她,但她以為那不過是孩子時期的玩笑話而已。

  孟辰陽從小只愛她一個?

  邵一棻覺得驚訝,卻又好似不那麼驚訝……

  「可是……我跟他求婚,他拒絕了。」她喃喃低語。

  「你跟他求婚,他拒絕了?」這下子,換卓佳君驚訝了,「辰陽拒絕你?」她實在不敢相信。

  於是,邵一棻將她向孟辰陽求婚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次。

  卓佳君聽完,馬上笑了,她輕輕拍了拍一棻的手,回憶起過往,「還記得你大概是三歲吧,有天邊跟辰陽玩邊吃棒棒糖,你小時候特別喜歡吃糖果餅干。辰陽心血來潮問你喜歡棒棒糖,還是喜歡他,你說你最喜歡小陽哥哥,比喜歡棒棒糖還喜歡。

  「說完,你放下棒棒糖,重重的在辰陽嘴上親了一口,模樣天真地說小陽哥哥比所有棒棒糖好吃。辰陽臉都紅了,可是他很高興,人小鬼大的對你說,你的初吻給我了,以後長大只能嫁給我……」

  邵一棻聽得好驚奇,她完全不記得她親過孟辰陽啊,居然還說他比所有棒棒糖好吃!她小時候……真是太天真又單蠢,那麼不挑。

  「你們一個三歲、一個七歲,童言童語的,逗得我們大人哈哈大笑……」卓佳君回憶過去,「時間過得太快,轉眼三歲跟七歲大的孩子都長大了。辰陽是個很早熟的孩子,對很多事看得通透,也正因為他早熟,將所有事情看得太過通透,他背負的痛苦也比別人多許多。」

  卓佳君溫柔地撥了撥邵一棻額前的頭發,這是兒子愛了一輩子的人哪。

  她完全能理解兒子想要又不敢要的心情,與邵家相比,他們家確實配不上邵一棻的家世背景。

  可是卓佳君了解邵逸夫與蔣茵茵,他們不是看重家世背景的人。

  「一棻,阿姨想問你,你愛辰陽嗎?」

  她先是用力的點了點頭,才說:「我愛。本來我不清楚自己愛或不愛,可是後來發生太多事了,我才知道我一直愛辰陽,只是……他對我不是太好……」說到這兒,邵一棻笑了笑,更正,「也不是對我不好,其實仔細想,他對我很好,但他真的嘴巴很壞,常常惹我生氣。」

  「因為他怕你知道他的心意,他怕他愛你……而你卻不愛他。所以他隱藏自己,在辰陽心裡,他始終認為自己配不上你。」卓佳君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家接二連三發生了太多的事,辰陽一直過得很辛苦。」

  「阿姨,小陽哥哥真的愛我嗎?」

  「他當然愛你啊!你記不記得你國一剛開學,才兩個星期,你班上有個男同學寫了情書給你,你拿給辰陽看,興高采烈說這是你人生收到的第一封情書,你要把它裱框起來,當成紀念品……」卓佳君想,如果後來沒有那樁醫療糾紛,這兩個孩子會走得比較順遂吧?

  邵一棻笑了笑,那件事情她大概一輩子不會忘記,因為情書被孟辰陽當場撕毀,孟辰陽嘴巴很壞的說了句「什麼鬼東西!」然後轉頭就走,根本不理她。

  她為了那封被他撕毀的情書,氣得整整一個星期不願意跟孟辰陽說話。

  「我記得那件事,那時候我真的氣炸了,他自己天天收情書,收得毫不手軟,結果卻把我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兩三下撕壞了,也不想想我幫他轉交過多少女生寫的情書啊!」

  「辰陽為了你的第一封情書,也氣得整整一個星期不吃晚飯,我知道他是擔心你被別人搶走……」

  邵一棻想到,孟辰陽知道她跟季東文訂婚後,也整整兩個月不理她、不接她電話……

  「阿姨,要怎麼樣才能讓小陽哥哥答應我的求婚?」邵一棻問。

  卓佳君笑彎了眼,溫柔問:「你還想跟辰陽求婚嗎?不介意求婚應該是男人主動嗎?」

  「我想……我大概是等不到他跟我求婚了吧!而且,我也等不及……」邵一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她驗孕,確實如閻王晏把脈的結果,她懷孕了。再過幾個月,肚子會很明顯。她想,她應該是等不到孟辰陽主動跟她求婚了吧。

  「辰陽很驕傲,他不可能接受你是因為同情他才想跟他求婚,就算他再愛你,他也不要你給他的是同情。你想讓他答應你的求婚,只需要告訴他,你愛他。他鐵定開心到連作夢都會笑,只要讓他知道你愛他,他絕對二話不說答應你的求婚,你是他作夢都想要的人……」

  「我真希望,他趕快答應我的求婚。」邵一棻下意識的摸了摸腹部。

  卓佳君敏銳地注意到她的動作,一雙眼被驚訝與驚喜點亮了。

  「告訴阿姨,你是不是懷孕了?」

  邵一棻這才注意到卓佳君望著自己貼在腹部的手,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想了一下,對卓佳君說:「對,我懷孕了。但辰陽不知道,我打算先跟他求婚,等他答應再告訴他。阿姨,你要快點好起來,寶寶一定很想要一個健康的奶奶,將來可以陪他玩、陪他跑跑跳跳……」

  卓佳君紅了眼眶,身體朝前傾抱了抱邵一棻後,溫聲道:「委屈你,竟要讓你先跟辰陽求婚……」

  「不會委屈,他常說我不用腦,現在想起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從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他心裡一定很難過。明明難過,但面對我,他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邵一棻回想這些年來,孟辰陽始終在她身邊,她開心的時候,找孟辰陽,傷心的時候,找孟辰陽……無論喜怒哀樂,孟辰陽從不曾在她生命裡缺席。

  她的確很傻、不用腦,才會傻到看不見高傲的他,小心翼翼收藏真心,陪在她身邊。

  「辰陽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阿姨一定要趕快好起來,看我跟辰陽結婚、看我們的孩子出生、陪孩子一起長大。」

  卓佳君笑了笑,說:「什麼時候要改口叫媽媽?」

  邵一棻笑出了聲,心想果然是母子連心,孟辰陽不久前才提醒她下次跟他一起叫媽媽呢。

  「等小陽哥哥收下我的求婚戒指,就馬上改口。」

  「好。」卓佳君臉上流露出溫柔與滿足。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蔣文平提著一籃蘋果走進來,看兩人笑得開心,便漾起笑問:「在聊什麼,這麼開心?」他見卓佳君難得如此開心的神情,掩不住好奇。

  「蔣叔叔。」邵一棻打招呼。

  「一棻跟辰陽,很快就要結婚了……」卓佳君說,蔣文平也替卓佳君開心,他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兒子。

  「恭喜你們!我有幾個朋友是開婚紗公司的,你們要拍婚紗的話,叔叔可以幫你們介紹。」

  「謝謝蔣叔叔。」邵一棻笑應。

  離開醫院後,邵一棻在醫院外的休憩區坐下,認真思索了卓佳君的話。

  她沒回家,而是到花店訂了五十二朵天堂鳥花,讓花店將花送到甜點店。走出花店後,邵一棻來到一家名牌珠寶店,站在裝潢華貴的店門外,她遲疑了幾秒,然後拿手機撥了一組熟悉號碼。

  沒多久對方便接起,聲音充滿驚訝。「棻棻?」那頭傳來的語調,似乎不太確定。

  「爸,是我。」邵一棻深呼吸後,說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邵逸夫在電話那頭,明顯著急,他女兒……已經好幾年不曾主動打過電話給他。

  「沒什麼大事,只是我需要一筆錢……」她輕描淡寫地說。

  「多少錢?」邵逸夫松了口氣,問。

  「現在不確定……」她還沒想好要買多大顆的鑽戒。跟男人求婚這種事,她完全不熟悉,無法決定該買幾克拉鑽石。

  「為什麼需要錢?」

  「我要買求婚戒指……」

  「求婚?你不是已經收了季東文的求婚戒指?」邵逸夫聽見女兒是要求婚,完全放松下來,他往辦公椅後靠,整間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他正跟一級主管開會,所有人見他接電話,不敢出聲打斷他。

  邵逸夫起身,對邵一棻說:「你等我一下。」接著,他壓了手機,對開會的主管們說:「休息十分鐘。」然後拿著手機走出會議室。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邵逸夫說:「你已經有枚戒指了,為什麼要求婚?」

  「我把求婚戒指退給季東文了,我們分手了。」邵一棻說得雲淡風清。

  「你不跟季東文結婚,打算跟誰求婚?」邵逸夫問。

  「孟辰陽。」她說完後,不禁屏住了呼吸,她居然有些擔心爸爸會大聲反對。

  話筒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聲輕響,「你終於想通啦?我以為你會傻到一輩子弄不清楚呢!」邵逸夫揶揄女兒。

  「你知道孟辰陽愛我?」邵一棻問,暗想,該不會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孟辰陽愛她,獨獨她本人毫無所覺吧!

  「我不單知道辰陽愛你,我也知道你愛的人是他卻不自覺。」邵逸夫語音溫柔,「辰陽是個好孩子,幸好你及時醒悟過來。我先前真有點擔心你會傻傻跟季東文結婚……說吧,你想買多大的求婚戒指?」邵逸夫問,一點也不覺得女兒求婚有什麼奇怪。

  「你跟媽媽求婚的時候,你買多大的鑽戒?」

  「三克拉。」邵逸夫笑答。

  邵一棻在手機這頭,思考了半晌,說:「孟辰陽超難搞,我買個六克拉的鑽戒好了。可是我沒錢,你先贊助我吧。等我求婚成功了,再讓孟辰陽把錢還你。」

  邵逸夫聽完,在手機那一頭哈哈大笑。

  他女兒,果然有商人的天賦!一來一往的,完全沒花到自己一塊錢。

  「為什麼我要贊助你?」邵逸夫說。

  「因為孟辰陽勸我跟你和解,如果不是他勸我,我才不想打這通電話!」

  邵逸夫安靜了一會,才說:「六克拉鑽戒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知道不是小數目,但我應該還負擔得起。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發揮一下父愛,你到底要不要贊助我?不贊助就算了。」邵一棻說。

  「沒見過像你這樣拜托人的!你在哪家珠寶店?」

  「剛好在你公司附近。」邵一棻報了店名,這麼大一家珠寶店,很好找。

  「好,你等五分鐘,我讓方特助過去幫你買單,可以了吧?我等一下要繼續開會,沒法過去陪你挑戒指,你選好就先買吧。到時候收據留著,我好跟未來的女婿請款。」邵逸夫打趣。

  「爸,謝謝你。」邵一棻說。

  寶貝女兒這聲謝謝,讓邵逸夫輕輕的嘆了口氣,難得感性的說:「不客氣。你給我機會表達父愛,我當然得好好抓住機會表現一下。你好好求婚,希望很快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爸,你能不能……」邵一棻開口,卻沒說下去。

  「能不能怎樣?」邵逸夫問。

  「還是算了,沒什麼。你去開會吧,我等方特助過來幫我買單。」

  「棻棻,替我謝謝辰陽,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和解,我很高興你能打這通電話。」

  「等我求婚成功了,再跟你說,讓孟辰陽把錢還你。」

  「好我,等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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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邵一棻收起手機,等了大概五分鐘,方特助匆忙趕來,替她出了一些意見。最後,邵一棻買了六克拉的裸鑽和一枚白金男戒。

  離開珠寶店後,她又到生活館買了一堆大大小小蠟燭,才滿意回甜點店。

  她稍微整理了店裡的桌椅,將三張四人桌並成一列長桌,沒多久花店將她訂的天堂鳥花送來了。

  她找來三個容器,每個容器插放十二朵天堂鳥花,擺在長桌上,剩下的天堂鳥花被扎成一束,她拿到收銀台連同戒指盒放在一起。

  她再將買來的大大小小蠟燭分別放在窗台上、店裡每張桌子、還有吧台上……滿意

  地環顧一圈後,她轉進廚房開始做甜點,她花了點時間烤了兩個心型慕斯塔,一個白色水果奶酪慕斯、一個粉紅莓果奶酪慕斯。

  等烤好的心型慕斯冷卻後,送進冰箱冰鎮,她拿起手機撥孟辰陽的號碼。

  「少一分,什麼事快說!我快忙死了……」孟辰陽接起電話劈頭就說。

  「你大概幾點下班?」

  「最快也要七點才能離開。」

  「我今天接了一對特別的客人,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你可不可以到店裡接我?順便幫我的忙?」邵一棻說。

  「特別的客人?今天甜點店不是公休嗎?」孟辰陽疑惑。

  「是公休啊,但有對客人說想在我店裡求婚,今天晚上包下甜點店。」

  聽到求婚兩個字孟辰陽安靜了一下,他遲遲沒有回答,邵一棻只好追問:「你不能過來嗎?」

  「好,我過去。事務所忙完就過去,不過也差不多要七點多了吧。」

  「沒關系,反正我在店裡,等你過來。」

  七點二十左右,孟辰陽推開甜點店的玻璃門,整間店籠罩在燭光裡,窗台上、吧台上、餐桌上被放置了或大或小、或粉或藍或黃的蠟燭,被並成長方型的桌子上有三盆天堂鳥花。

  邵一棻聽見玻璃門鈴鐺的聲音,從廚房轉出來,孟辰陽問:「你的客人還沒來嗎?」他的目光不曾從長方形桌上的三盆天堂鳥花移開。

  他參加邵一棻國中畢業典禮時,買了一束天堂鳥花,邵一棻高中畢業典禮,他也是買了一束天堂鳥花,天堂鳥花的花語是……

  孟辰陽還來不及想,邵一棻走到長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對孟辰陽說:「你先坐一下,客人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孟辰陽四處張望,整間店就只有邵一棻跟他……

  難不成,他是邵一棻的客人?

  「我做了兩份甜點,一個是你的,一個是給我自己的。今天不管甜點做得合不合你胃口,你一定要把甜點吃完。」邵一棻說。

  她進廚房,將大冰箱裡今天下午剛做的兩個心型慕斯拿出來。

  邵一棻將白色心型奶酪慕斯放在孟辰陽面前,然後將粉紅色心型奶酪慕斯,放在孟辰陽對面的位置。

  她在孟辰陽對面坐下來,眉目彎彎淺笑,「快吃吧。」

  孟辰陽拿起湯匙,嘗了一口白色奶酪慕斯,皺起眉頭。

  「好酸!」他忍不住抱怨,打算放下湯匙那剎,又想起邵一棻那句不管合不合他胃口一定要吃完。

  孟辰陽皺著眉頭,繼續吃。

  邵一棻見孟辰陽抱怨歸抱怨,又低頭繼續吃慕斯,她心裡流過又酸又甜的滋味。其實很多細節,只要留心就能看得出來……孟辰陽很喜歡、很喜歡她。

  那個白色心型慕斯,是檸檬口味,糖放的不多,完全不是孟辰陽慣常喜歡的。她面前的莓果慕斯,是孟辰陽向來喜歡的口味。

  而她喜歡的口味,是孟辰陽正在吃的那一個。

  邵一棻低頭安靜的將她面前的莓果慕斯解決掉,孟辰陽也已經把那個很酸的檸檬慕斯吃完。

  她起身,走到孟辰陽身邊,低頭看著他,輕輕一笑,彎下身子吻了他。

  孟辰陽嘗到邵一棻嘴裡沒完全消失的甜膩滋味,他被邵一棻突然來的親吻吻得暈頭轉向……頭腦昏沉地想,邵一棻剛吃的是甜慕斯,很甜很甜那種,是他喜歡的。

  邵一棻結束了吻,對孟辰陽說:「你剛剛把我的心吃掉了,我也把你的心吃掉了……」

  孟辰陽想了想,但被吻得昏沉的他,一時無法理解邵一棻的話。

  邵一棻走到櫃台,將先前說放在櫃台的天堂鳥花與戒指盒拿在手上。那束她親手扎的天堂鳥花,綁了好看的藍色緞帶。

  她將花束捧到孟辰陽面前,遞給他。

  孟辰陽哪怕再遲鈍,也大概猜到邵一棻想做什麼。

  他接下花,望著邵一棻單膝下跪,孟辰陽勉強自己要忍住才沒一把將她扶起。

  看她單膝下跪在自己面前,他心裡很別扭。

  邵一棻雙手握著戒指盒,笑望他的眼底映入整屋子燭光,爍爍燦燦地發亮,她嘴角始終輕揚起笑,比桌上、比他手上的天堂鳥花更動人。

  孟辰陽心跳加快,既好奇又隱隱期待,她打算用什麼說詞打動他?邵一棻明不明白除了愛拿愛來換,他不要別的……

  「我去花店訂花時,問店員天堂鳥花的花語是什麼。因為我想起國中畢業,你送我一大束天堂鳥花,高中畢業也是送我同樣的花。我猜天堂鳥花一定有特別的含意。

  「你說的對,我常常不用腦,所以一直沒發現你的心意……你知道天堂鳥花的花語,對不對?」單膝跪在地上的邵一棻,始終眉眼彎彎笑著。

  孟辰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板起臉,她該不會是想要一直維持這姿勢說話吧?有什麼問題不能先問嗎?問完,想求婚再求婚啊!弄得他現在叫她起來也不是,讓她跪著他心裡又好難受!

  邵一棻見孟辰陽不說話,臉色有些不好,耳垂卻可疑地紅了,又開口問了一次。

  「你知不知道天堂鳥花的花語?」

  孟辰陽撇過頭掙扎了一下,「知道。花店店員告訴你了吧?」他答,就是不肯將天堂鳥的花語說出口。

  邵一棻不在意地笑了笑,這就是孟辰陽啊!驕傲的孟辰陽、對真愛害羞的孟辰陽……她真的好喜歡他、好愛他……

  「永遠不要忘記愛你的人在等著你。店員告訴我這是天堂鳥花的花語。你在我國中畢業的時候送我一束,高中畢業的時候又送我一束,我猜如果我有機會讀到大學畢業,你來參加畢業典禮,一定也是帶一大束天堂鳥花送我吧?」邵一棻的聲音好溫柔。

  孟辰陽臉頰掩不住的紅了,她又接著說:「孟辰陽,對不起,我常常不用腦,才會不知道從小到大不管悲傷或快樂的時刻你都陪在我身邊,是因為你愛我,不是因為我住你隔壁。

  「我常常不用腦,才會不知道你總是用毒辣的言詞、高傲的面具面對我,是害怕我發現你愛我,我卻不愛你。

  「我常常不用腦,才會答應季東文的求婚,才會不明白其實我不愛季東文,我心裡愛著的人,一直都是你……」

  孟辰陽聽到這裡愣住了,他轉過頭盯住邵一棻,打斷她的話,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其實我不愛季東文,我心裡愛的人一直是你。孟辰陽、小陽哥哥,我愛你。」

  孟辰陽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愛我?」

  「你要我跟我爸爸和解那一天,我才想明白了,原來我愛的人是你……」她單膝跪著,仰著頭看他。

  孟辰陽終於沒忍住,一把將她拉起來,抱到膝上,讓她坐在自己懷裡。

  「以後不要再跪在我的面前說話……」他悶著聲說。

  「我還沒求完婚呢……」

  「你已經求完了。」孟辰陽聲音沙啞,雙手緊緊圈住坐在膝上的她,「我叫你跟你爸爸和解,你才發現你愛的人是我……我應該早點要你跟你爸和解!」

  邵一棻笑了,「說不定早點說,我也不會明白。孟辰陽,你要我跟我爸和解那天,我才發現如果換成是別人,我一定不會理會,因為我根本不想跟我爸和解。但,因為你是開口的人,我發現只要是你,不管事情是我再討厭、再不想做的,我都願意勉強自己去做,因為我愛你,願意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

  「我今天到花店買花,當店員告訴我天堂鳥的花語時,我真的很想哭又想笑……覺得自己很幸福,一直被你愛著、保護著,感動得很想哭,又氣自己這麼笨,都沒發現……孟辰陽,你娶我好不好?」

  她將戒指盒打開,抱著她的孟辰陽這才看見戒指盒內躺了一顆大裸鑽、一枚白金男戒,他低笑出聲,舉起手將修長指節放在邵一棻面前,在她耳邊說:「我們結婚吧。」

  邵一棻將男戒套進孟辰陽的無名指,說:「那個白色檸檬奶酪慕斯,是偏酸的,像我的心,很愚鈍不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還是把它吃掉了,你的心就像我剛才吃掉的莓果慕斯,很甜很軟充滿香氣,很好吃,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全部吃完。孟辰陽,我愛你,謝謝你把這麼好吃的心,送給我。」

  他緊緊抱著她,聽她講,將頭埋在她肩頸窩裡,悶聲道:「我好像花了一輩子時間,在等你明白……我等你一輩子了……」

  邵一棻眼眶有些紅了,她說:「你知道我不常用腦子,你要是坦率一點,也許就不用等那麼久了。」

  「邵一棻,我愛你。」

  「我知道你愛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要當爸爸了。」

  孟辰陽整個人僵住了,因為太過驚訝而松開手,表情呆怔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快要當爸爸了……」「你懷孕了?」他大驚!

  「對啊。」

  「少一分!」孟辰陽怒喊她的名。

  「我哪裡做錯了嗎?」他的憤怒,讓她好困惑,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嗎?

  「你知道你懷孕,居然還跪那麼久!」

  「又不會怎樣……」

  「那這麼多的花呢?你自己提回來嗎?」

  「沒有。我請花店送過來的。」

  孟辰陽松了口氣,「那麼多的蠟燭呢?」

  「蠟燭裝起來只有一提袋啦,從生活館那邊走過來又不遠……」邵一棻不情不願地說。

  孟辰陽嘆口氣,想到她剛才單膝跪了這麼久……他抱緊她,很無奈地開口。

  「少一分,拜托你……用用你的腦好不好?」

  「好!我真的有用腦。你還不知道,這戒指跟六克拉鑽石,是我打電話叫我爸幫我買單的,我真的有用腦……」邵一棻不滿地辯解。

  「你打電話給你爸了?」

  「對啊,今天在珠寶店外,我想到我應該先跟我爸和解,你不是要我跟他和解?我想買結婚戒指,買個超大顆的鑽石鑽戒,正好讓他有發揮父愛的機會。他讓方特助來幫我買單了,本來是想買超大鑽戒跟你求婚的,但是方特助說,沒有男人會願意帶那麼大顆的鑽戒,勸我買裸鑽,心意到就好了。

  「等你答應求婚後,你可以把裸鑽拿去做成我的結婚戒指,我哪裡不用腦啦!我有用腦啊!」邵一棻得意的說,孟辰陽果然立刻對邵一棻另眼相看。

  「你確實有用腦啊!你是不是跟邵伯伯說,只要我答應你的求婚,會幫你把買戒指的錢還給他?」孟辰陽笑得沒轍。

  邵一棻笑著瞪大了眼睛,感覺好驚奇,轉頭望著孟辰陽,一臉佩服,「你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

  孟辰陽無奈,摸摸邵一棻的頭說:「你啊,果然是企業家的孩子,面臨人生重要的大買賣,絕對不會吃虧!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因為我愛你啊。」

  邵一棻想起,他們曾經討論過愛是什麼,她想起孟辰陽的話——

  很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細心觀察她、理解她,你會縱容她在你面前原形畢露。

  「孟辰陽,謝謝你愛常不用腦的我,愛了那麼久……」

  孟辰陽低頭,吻了她,這是個綿長細膩的吻,充滿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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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被附身的女記者

  孟辰陽吹熄了最後一盞蠟燭,將店裡所有蠟燭收到袋子裡,然後將桌椅歸回原位,他一邊歸位一邊像個老太婆碎碎念。

  「你都知道懷孕了,還一個人搬這麼重的桌子、椅子!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我又不在你身邊,要怎麼辦?」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不開心。

  雖然邵一棻布置這個求婚,求到了他心裡,他作夢也夢不到這麼美好的事,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是有孕的人,而且還不滿三個月,孟辰陽就是一整個焦躁煩亂。

  「我沒事嘛,你別再擔心東擔心西的,我保證我會用腦子好好照顧我自己、照顧我們的寶寶……」邵一棻走到孟辰陽身後,貼緊他的背,圈住他的腰。

  孟晨陽對這樣的撒嬌姿態全然沒轍,邵一棻不用腦的時候,他氣她,邵一棻用腦對他撒嬌,他也是氣啊……

  孟辰陽好無奈,將店裡收拾好,恢復原狀後,他盯著三盆插在容器裡,放在四人桌上的天堂鳥花,問邵一棻,「這些花怎麼辦?你到底買了幾朵?」他只打算將邵一棻捧來求婚的天堂鳥花束帶回家。

  「五士一朵,代表我愛你。本來想買五百二十朵,又覺得太誇張。」

  「幸好你沒買五百二十朵花。」盡管他被520這數字隱含的意思逗得心花怒放,不過要是邵一棻真買了520朵天堂鳥花……那他就不是心花怒放,而是頭昏眼花了。

  孟辰陽再次確認收妥了所有蠟燭,他捧著花、手握戒指盒、提著蠟燭,最後牽了邵一棻的手往外走。

  他幫邵一棻鎖了玻璃門、拉下鐵門,轉身正打算再牽邵一棻時,那個頭頂冒著泥黃濁氣,被魔物附身的女記者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站在兩人面前擋住了路。

  女記者還沒開口,孟辰陽與邵一棻兩人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同時想到閻王晏曾經跟他們推論過,孟辰陽的技能是凝結,而她的技能是破壞。

  理論上,孟辰陽若先凝結附身在女記者身體裡的魔物,她再使用技能對付被凝結的魔物,應該能成功消滅附身的魔物,不過這些只是閻王晏的推論,他們還沒有真正付諸實行過。

  孟辰陽看著女記者頭上冒出的泥黃氣,先開了口,「記者小姐,這麼晚還盡忠職守,打算訪問我?」他伸手拍了拍女記者的肩膀,將銀光送進她身體裡,女記者明顯僵硬了一瞬,接著邵一棻握住女記者的手,說:「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今天是我們的特殊日子,孟律師不接受訪問。」

  邵一棻將順勢火紅光打進去,兩人同時看凝結成霜狀物的魔物瞬間消失不見。

  她松開手,女記者怔怔站在他們面前,如大夢初醒般茫然地望著他們倆。

  長久以來,壓在她心上的沉重感忽然消失……她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卻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女記者面對孟辰陽,只記得她在外頭等了他許久,好像有什麼事,想問他。

  下一秒,她想起來了!

  「孟律師,明天是黃小妹妹的告別式,孟律師會去致意嗎?」

  「我不知道明天是小妹妹的告別式,也沒打算去,黃小妹妹跟我並沒有關系。」孟辰陽淡淡回答,拉了邵一棻轉身就走。

  女記者原想要追上去,可卻又覺得孟辰陽說的也沒錯……她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窮追猛打?孟律師跟黃小妹妹確實沒有任何關系啊。

  最後女記者怔在原地,茫然想,怎麼原先覺得很重要的事……忽然間沒了感覺呢?邵一棻、孟辰陽牽手並肩走出小巷,孟辰陽說:「看來閻王晏是對的。」

  「他很多事都是對的啊。」邵一棻笑應,將那天閻王晏第一個發現她懷孕的事還有過程,跟孟辰陽說了一回。

  聽完,孟辰陽想,幸好那天在邵一棻身邊的人是閻王晏!他應該找個時間,好好答謝閻王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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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親愛的准岳父大人

  在得知邵一棻與季東文訂婚後,將近兩個月時間邵一棻打電話到律師事務所,孟辰陽都拒接,打手機,他拒聽;來他家找他,他也拒見。

  他甚至暗暗打算,這輩子都不理邵一棻了。

  這天,他離開事務所,才走出辦公大樓就看見人行道旁停了一輛黑色馬莎拉蒂,他知道那是邵逸夫的車。

  孟辰陽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朝馬莎拉蒂走去,後座車窗被拉下來,邵逸夫仔細打量他一番,語氣溫和說:「有空嗎?陪邵伯伯去喝杯酒。」

  孟辰陽是不喝酒的,可最近心情實在糟透了,大概比去了一趟地獄還糟,他沒多猶豫,點了點頭,繞到車子另一旁,坐進車子。

  司機一路開往邵逸夫常去的一家日本料理餐館,服務生將他們領進包廂,一桌料理與兩壷清酒已經擺上桌了。

  他們各自入座,孟辰陽替邵逸夫斟了一杯酒,再為自己倒了一杯,舉起杯說:「邵伯伯,我先敬你一杯。」他一口飲盡清酒,再幫自己倒了第二杯,瞪著酒杯,像是裡頭有超級可惡的人……沒幾秒,他又仰頭喝干了,喝完又再倒一杯,一杯接著一杯。

  坐他對面的邵逸夫也不出聲,看著他轉眼喝光一壷清酒,開口問:「再幫你點一壺。」

  孟辰陽松開了酒杯,苦笑一下,沒說話。

  邵逸夫讓門外的服務生再端兩壺清酒進來,溫聲說:「棻棻讓你難過了吧?」孟辰陽沒說話,服務生端了清酒來,孟辰陽又接連喝了兩杯,邵逸夫終於出聲制止他。

  「先吃點東西吧,空腹噶酒容易醉。棻棻這幾個禮拜都往家裡跑,心情很沮喪,她說不管她怎麼打電話給你,你全不接,也不肯見她……」

  「見她做什麼?她都要跟別人結婚了……」孟辰陽沒好氣地說。

  邵逸夫搖頭笑了,「我們家棻棻,就像你常罵她的,太不愛用腦,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她根本不愛季東文……」

  「她怎麼可能不愛季東文?不愛,還答應季東文的求婚、收他的戒指?」想到這兒,孟辰陽就控制不住憤怒。

  邵逸夫溫和地笑,沒再多說什麼,吃吃喝喝好一陣子後,才又說:「我跟季家雖然不是很熟,但季夫人的個性大概略知一二,棻棻若想不報我的名,順利跟季東文結婚,恐怕沒那麼容易……」

  「邵伯伯的意思是……」

  「意思是,季夫人講究門當戶對,她絕不可能放任季家唯一的獨生子、未來的接班人,娶一個一無所有的平凡女孩。」邵逸夫說。

  「可是,棻棻並不是一無所有……」

  「季夫人不會知道棻棻是我女兒,我告訴過棻棻,不准她對別人說她是我女兒。她那麼生我的氣,這些年從不打電話給我,她應該也不屑對別人承認她是邵逸夫的女兒。」

  孟辰陽安靜了一會兒,明明很生氣,卻又忍不住憂心……少一分不說自己是邵逸夫的女兒會被欺負。

  「棻棻,不會被欺負吧?」孟辰陽憂心問。

  邵逸夫望著孟辰陽憂慮的表情,笑出來。

  「你啊!這麼寵她,小心將來她爬到你頭上,我這個准岳父可救不了你。她跟別人訂婚了,你明明氣得要死,這時候還擔心她會不會被欺負?」

  孟辰陽嘆一口氣,又喝了兩杯清酒,對自己的「無能」也深感無奈。

  「沒辦法,我就是見不得有人欺負她……」孟辰陽低聲說。

  邵逸夫滿意地笑了笑,這才是他想要的女婿,發自真心對他的寶貝女兒好、疼愛她、寵她、保護她……邵逸夫甚至敢說,若有人要孟辰陽死換邵一棻活,他大概會毫不猶豫,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別擔心,就算那位季夫人就沒長眼睛欺負棻棻,我這個做爸爸的,將來也一定會為她討個公道。」邵逸夫說。

  「邵伯伯真的很疼愛棻棻,為什麼還讓她誤會你?不跟她把話說清楚?她氣到不肯讀完大學,任性休學跑去學做甜點……」

  「做甜點、開甜點店,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啊。她有你幫忙發甜點店的名片,你還瞞著她,規定每個來委托你的『大客戶』都得跟甜點店訂甜點,她的甜點店因為你,生意好得不得了,錢也賺不少……」

  孟辰陽臉紅了,尷尬的問:「邵伯伯怎麼知道?」

  「委托你的大客戶們,有幾個跟我交情不錯。因為你的『強迫推銷』,他們吃了覺得好吃,也跑來跟我推薦,說朝陽甜心這家新開的甜點店很不錯……聊著聊著,自然就知道你根本是朝陽甜心最強的業務推銷員,而且最棒的是還不支薪!」邵逸夫忍不住笑開懷,孟辰陽為了他的寶貝女兒真的是費盡心思。

  兩人安靜一會兒,邵逸夫又說:「我不想跟棻棻解釋太多,是不想讓茵茵難過,女兒大了會嫁人,以後棻棻大概就是你的責任了。而我的責任是盡力照顧我該照顧、也必須照顧一輩子的人。我愛茵茵,我不想茵茵難過,就這麼簡單。」

  「邵伯伯不想跟阿姨再溝通看看嗎?」

  邵逸夫搖頭,無奈道:「茵茵在傳統家庭長大,不是她的錯。她的觀念已經根深柢固,認為一定要生個兒子才算對得起邵家,她一直認為她沒幫我生兒子,是她虧欠我……

  「她因為生棻棻差點賠上一條命,就算醫師沒說她這輩子無法再懷孕,我也會瞞著她去結扎,我不可能再讓她冒險,孩子一個就夠了。她要我去外面找能生的,我就做做樣子,只能奢望有天她想通……

  「不過看來很難,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每次問我有沒有消息了,我就覺得又氣又好笑,我結扎了,要是有『消息』才奇怪……」

  邵逸夫想,他對茵茵的心情大概就像辰陽對棻棻,沒轍又無奈……所以他特別喜歡孟辰陽這個准女婿,在他心裡,只有孟辰陽夠格成為他的女婿。

  想了會兒,他又說:「棻棻生氣我、不理我只是小事,我這個當爸爸的,關心她、愛她、在乎她,不會變就好。」

  「邵伯伯,棻棻有你這樣的爸爸,很幸福也很幸運。」

  「我只能照顧她人生前面短短的二、三十年,將來她的幸福與幸運,只能指望你了。」

  「那也得棻棻願意愛我才行。」

  「會的,邵伯伯相信會的,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叫我爸爸。別再生棻棻的氣了吧,對不用腦的人生氣,有什麼意思呢?」

  孟辰陽苦笑著點了點頭,那晚他跟邵逸夫喝酒,喝到天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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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婚禮

  一向非常保護妻女,不讓妻女對外公開露面的邵逸夫,准備嫁女兒的消息傳開來。

  邵逸夫一反往常低調,廣發喜帖席開一百五十二桌,且公開表示婉謝賓客禮金,幾乎商業界有頭有臉、叫得出名號的,都收到了邵逸夫發的喜帖。

  經營澄舍連鎖飯店集團的季家理所當然也收到了喜帖,喜帖是發給季東文父親季漢升全家福。

  林茹芸收到喜帖這天,心情不錯,能在邵逸夫的賓客名單上也是另一種身分地位的像征。她打開喜帖裡頭的婚紗照,新郎新娘的照片與一般中規中矩的婚紗照不太一樣。

  新娘側著臉,穿了一襲粉藕色禮服,一腳踩在沙發上像個高傲的女王,一手拉著單膝跪在地上的新郎領帶,另一手則模樣囂張叉在腰間,居高臨下,睥睨著手拿寶藍色滅布戒指盒、仰頭看她的新郎……

  單膝下跪的新郎,神情慎重地捧著戒指盒,彷佛正對著模樣很高傲的新娘求婚。

  林茹芸看著了婚紗照,搖搖頭不怎麼認同的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愛搞怪……居然不拍正面,擺出的高傲姿勢像是在昭告世人,有錢有勢的新娘子,誰都惹不起!

  不過也是啦……既然是身價百億大企業家的獨生女,確實有錢有勢到尋常人惹不起。

  林茹芸酸溜溜的想。

  不過……這新娘怎麼側臉看起來很眼熟?

  這時季東文剛好回家,晚點他還有應酬,只是趕回來換套衣服,就見母親在客廳,手裡拿著喜帖。

  林茹芸看到剛回家的兒子,揚了揚手裡的喜帖說:「邵家的喜帖,最近跟幾個好朋友打牌,大家都在聊有沒有收到邵逸夫千金的喜帖,我們家也收到了。」不久前林茹芸才在心裡酸溜溜的評論照片,現在卻喜孜孜的對兒子說。

  季東文走了過去,拿起喜帖,看到婚紗照……笑了。

  沒想到,邵一棻拍婚紗照,是選擇將隱藏的犀利特質拍出來。

  鏡頭前的她很有女王架式,跟他認識的邵一棻差很多。

  但……依舊那麼亮眼!

  季東文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心裡還是很惋惜與邵一棻錯過。

  「婚宴在禮拜天晚上,你可以一起去吧?」林茹芸問。

  季東文望著母親,一瞬間有很多話想出口,卻又覺得沒意思……這畢竟是自己的媽媽。一會兒,他淡淡問了句,「你不覺得新娘很眼熟嗎?」

  林茹芸沒多想,附和,「是啊,剛剛一看也覺得有點眼熟……」

  季東文嘆氣,沒再說什麼,轉身上樓去換衣服了。

  婚宴這一天,賓客如雲。身為新郎的孟辰陽春風滿面,在宴會廳外頭招呼賓客,偶爾聽賓客看著婚紗照三兩句碎語:果然要娶大企業家的獨生女不容易啊,連拍婚紗照都要姿態卑微……

  那些賓客低聲碎語,以為沒有人聽見,但孟辰陽完全不在乎,他讓懷孕的邵一棻單膝下跪求婚一事,這婚紗照是他無言的補償,他寧願世人以為他愛邵一棻愛得卑微。

  不過,那也是事實啊!

  在邵一棻開竅以前,他確實愛得很隱匿、很卑微。

  邵逸夫也陪在一旁招呼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很多賓客是衝著邵逸夫的面子而來。

  孟辰陽今天心情特別好,他得到夢寐以求的女人、得到與那女人廝守一生的法律許可權,他難得熱情又親切,臉上的微笑始終不間斷,招呼著每一位到場賓客。

  季家夫婦與季東文相偕來到宴會廳外,孟辰陽臉上的笑容打了折扣,季東文倒是十分大方率先出口對他說了一聲,「恭喜。」

  一旁的林茹芸卻是瞪大了眼,無禮指著孟辰陽說:「你……」她可沒忘記甜點店裡,這位先生的犀利言詞。

  林茹芸平時不愛看新聞,閑暇只會與幾個夫人打麻將、買名牌包,對於今日大婚的新人壓根沒了解,自從收到喜帖後,只知道是邵逸夫的女兒要結婚,其他就沒再注意,連新郎是誰也沒看。

  因此現在她實在太過震驚了,她轉頭盯著一旁宴會廳外大型的婚紗照,跟喜帖的婚紗照一模一樣,是邵一棻拎著孟辰陽的領帶,很有女王架式那一張……

  林茹芸來回看著孟辰陽與婚紗照,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她覺得婚紗照片裡的新娘很眼熟了。

  她在這當下,才震驚發現一個事實——

  邵一棻是邵逸夫的女兒!

  林茹芸朝兒子望,季東文沒多說什麼,將母親指著孟辰陽的手拉了下來,略帶歉意對孟辰陽說:「不好意思,我們先進去找位子坐。」

  一旁的邵逸夫對季家夫婦顯得特別熱情,對季家夫婦說:「棻棻說,她與令公子是好朋友,但我與季先生、季夫人平日沒有多少往來,寄喜帖前很擔心貿然發喜帖太唐突。沒想到你們願意撥冗來參加小女喜宴,真是太感謝了。」邵逸夫道,親自領著三人往已經排定好的位置去。

  林茹芸恍恍惚惚的,看著宴會廳前台的大型投影布幕,投影著外面那一張婚紗照……

  領著三人坐定後,邵逸夫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他望著季東文說:「對了,有件事要跟季先生說聲抱歉,今年我公司集團員工旅游,原本預定包下整棟澄舍台中日月潭分館四天三夜。

  「不過前幾天我偶然知道福委會那邊有個主管,家裡也經營飯店,我一向照顧自己人,希望員工在我公司做得開心。所以我前幾天知道主管家裡是經營飯店後,就擅自作主讓福委會取消員工旅游在澄舍日月潭分館的預定,改去我公司主管家裡經營的飯店。真的很不好意思。」

  邵逸夫說得合情合理,季東文在心裡苦笑,這大概是邵逸夫最客氣的教訓了……

  林茹芸意識到邵一棻是邵逸夫的獨生女兒後,內心懊悔不已,現在又聽到邵逸夫這樣一說,她心下也有幾分了然了。

  這是在教訓他們呢!

  「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合作。不好意思,我還得去招呼其他人。」邵逸夫充滿歉意說完,拍拍季東文的肩後,離開了。

  林茹芸見邵逸夫離開後,萬分氣惱的問:「你知道一棻是邵逸夫的女兒嗎?你不是告訴我們,她媽媽是學校老師,她爸爸在大公司工作?」

  「我並不知道一棻是邵逸夫的女兒,那些都是一棻告訴我的。但……其實一棻說的也沒有錯,她媽媽確實是老師,邵夫人是台大中文系教授,她父親也確實是在大公司上班。難道不是嗎?」季東文的語氣很平靜,面對母親的不平靜、父親的沉默不語、邵逸夫的小小教訓……他幾乎沒太多情緒起伏。

  季東文只是怔怔望著那張新娘姿勢很囂張、眼神很犀利的漂亮婚紗照,心裡暗暗羨慕著孟辰陽……能娶到這麼一個「剛柔並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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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兩小無猜的過往片段

  陽光從落地窗灑落進來,二、三十坪大的客廳,國小一一年級的邵一棻、國小六年級的孟辰陽,頭碰頭、背阽背,各自抱了本《古文觀止》,專心記誦送今天的進度〈蘭亭集序〉。

  規定背誦好的時間到了,蔣茵茵從蔚房出來,端著剛烤好的餅干,語氣柔和問:「都背好了嗎?」

  兩個孩子,一個很有朝氣、一個有氣無力,卻異口同聲答,「都背好了。」

  「好吧,那就一起背。」蔣茵茵說。

  兩道稚嫩童聲,在偌大客廳朗朗響起,「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小女孩的聲音忽大忽小、忽明忽弱,男孩的聲音則從頭到尾清脆爽朗又大聲,沒多久兩個孩子背誦到尾聲。

  「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背誦結束,孟辰陽神采奕奕地朝邵一棻笑了笑,以為蔣茵茵沒發現他的掩護。

  他打Pass地眨了眨眼睛,邵一棻有氣無力垮下肩來,想終於背完了……她大大吐了口氣,轉頭看見孟辰陽的小Pass,她虛弱地笑笑。

  蔣茵茵站起來,拍了拍孟辰陽,溫柔說:「小陽背得真好,棻棻要再加油。好啦,趕快吃餅干吧。」說完,她便離開了,將兩個孩子留在客廳。

  邵一棻開心地拿了兩片餅干,一片給孟辰陽,一片塞進嘴裡,邊咬餅干邊說:「小陽哥哥,你好厲害!背書背得好快……」

  「我說有用吧!只要我大聲背書,你如果遇到不熟的就背小聲一點,阿姨不會發現的……」孟辰陽得意地笑著,「有我掩護你,不要擔心!」他又說,然後咬一大口餅干。

  邵一棻忽然好沮喪,小聲說:「你為什麼不當我哥哥呢?如果你是我們家的孩子,媽媽一定很開心!你做什麼都做得很好,背書也背得好快。不像我……」

  「我才不要當你們家的孩子!」孟辰陽大聲說,撇過頭。

  「為什麼?當我們家的孩子不好嗎?你那麼會背書,我媽媽會一定很疼你,每天烤好吃的餅干給你吃,有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啊!當你的哥哥有什麼好?」孟辰陽很生氣。

  「到底是哪裡不好啊?」邵一棻完全不明白。

  「笨蛋!當你哥哥,就不能跟你結婚了!」孟辰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喔……對耶!」邵一棻後知後覺,用力點點頭贊同了孟辰陽的話,接著又說:「可是……不能結婚也沒有關系,我好希望有你這樣的哥哥,你都會照顧我……」邵一棻嘟起了嘴。

  孟辰陽推了一下邵一棻的頭,說:「拜托你用一下腦嘛,我不當你的哥哥,還是會照顧你啊。」

  「對耶……」邵一棻再度贊同地點頭。

  孟辰陽吃完一片餅干了,對邵一棻說:「快點吧,你趕快把〈蘭亭集序〉再背熟一點。」

  「我真的好討厭背書喔……」邵一棻一臉挫折。

  「沒關系,等你長大當我老婆,我一定不再讓你背書,好不好?現在你趕快把書背好,這樣阿姨才不會對你生氣,我們才會有好吃的餅干可以吃……」

  邵一棻又再抓了一片餅干塞進嘴裡,無奈地點點頭說:「好吧,背就背。小陽哥哥,我要趕快長大跟你結婚,再也不要背書了。」

  偌大的客廳又再次響起兩個孩子的朗朗誦讀聲,在廚房忙的蔣茵茵聽著孩子的童言童語,心頭暖暖的笑了。

  某天,孟辰陽放學拿了一大把餅干糖果,全是喜歡他的小女生送給他的。

  其實他不愛這些甜的,但邵一棻喜歡,所以他總是收下小女生們給他的糖果餅干,全都來者不拒。

  學校一放學,他就到邵家按門鈴,來開門的是蔣茵茵。

  「阿姨,棻棻在不在?」孟辰陽問。

  蔣茵茵蹲下來,笑看孟辰陽懷裡的那一大把糖果餅干,說:「棻棻在休息喔,她感冒了,有點發燒。阿姨中午就去學校帶棻棻回家了。你要進去看她嗎?」

  孟辰陽聽邵一棻感冒了,有些著急問:「棻棻感冒了……很嚴重嗎?她會不會很難過?」

  蔣茵茵溫柔地笑了,輕撫孟辰陽的頭,「辰陽真好,這麼喜歡棻棻。」她又看一眼孟辰陽懷裡那大把糖果餅干,說:「常吃糖果餅干,人的抵抗力會變虛弱,容易生病,因為糖對身體不好……」

  孟辰陽望著懷裡那大把糖果餅干,皺起了眉頭。他不想邵一棻身體不好!

  蔣茵茵又接著說:「而且棻棻越來越愛吃甜食了,阿姨真擔心,甜食會變成棻棻的最愛。萬一棻棻愛甜食勝過愛其他人,那不就糟了?」

  「會這樣嗎?」孟辰陽從沒想過這個可能,他突然覺得懷裡的糖果餅干很礙眼……不等蔣茵茵回答,他仰起頭對蔣茵茵說:「阿姨,我先回家一趟,等一下我再過來看棻棻。」

  「喔……好啊。」

  孟辰陽趕緊跑回家,沒多久又來到邵家,蔣茵茵再次為他開門,見他懷裡那一大把糖果餅干不見蹤影了,她笑問:「你的糖果餅干呢?」

  「全被我丟到垃圾桶了!我不要棻棻愛甜食勝過其他人……」孟辰陽說。

  蔣茵茵柔柔笑出聲,讓孟辰陽進屋。

  從那天起,孟辰陽就愛搶邵一棻的糖果餅干,常把邵一棻氣得牙癢癢。

  某天,就在她不知第幾回被孟辰陽搶走正在吃的棒棒糖,邵一棻終於忍不住氣呼呼地大喊,「孟辰陽!你為什麼一直搶我的糖果跟餅干?我討厭你!我不要再喜歡你了!我也不要再叫你小陽哥哥了!」

  那句「我不要再喜歡你了」,完全惹惱了孟辰陽。

  「不叫就不叫!反正小陽哥哥又不好聽,像是在叫小綿羊,以後不准你再叫我小陽哥哥了!」孟辰陽也火大的喊了回去。

  他不要邵一棻喜歡糖果餅干勝過喜歡他……真是氣死他了!居然為了一根棒棒糖,大吼說不要再喜歡他……太過分了!

  他的棻棻,果然愛糖果餅干勝過愛他了……

  嗚嗚……孟辰陽在心裡氣到流淚。

  番外五:充滿神奇力量的無敵小娃娃

  新生嬰兒房外一大扇透明玻璃,新生兒的親屬們在開放探視時間時,全擠在玻璃窗前。

  孟辰陽望著剛出生的寶貝小女兒,周遭泛著一圈粉紅光,擔心不已。

  接到通知也趕來探視的閻王晏,站在孟辰陽身邊,看著孟辰陽,又看看那個全身冒著粉紅光的小娃娃,沉吟了好片刻後才笑說:「不簡單啊,不簡單!」他低聲在孟辰陽耳邊說話。

  「什麼不簡單?」孟辰陽不明所以。

  「你跟邵一棻的能力,融合在你們的寶貝女兒身上了。」間王晏食指點了點唇,「你知道最厲害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其實他不是很想知道,他只想知道魔物會不會也把他的寶貝女兒當成上好的食物,吃了能功力大增的那種。

  「你女兒有超強的淨化力,難怪一棻懷孕滿三個月之後,原本濃郁的仙氣會完全消失,原來是因為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啊!」連孟辰陽身上的淡淡仙氣也被淨化,現在這對夫妻氣味就如尋常人,不再招魔物近身。

  「你的意思是魔物不會聞到她身上有任何氣味,想來吃她?就像想吃我跟一棻那樣?」孟辰陽一直很擔心,自從他看到寶貝女兒身上泛著一團粉紅光時,他的擔心就沒停止過。

  「魔物聞不到,她身上沒有任何味道。不過……」閻王晏沉默了幾秒,又轉頭對孟辰陽說:「你大概不知道,但醫院通常有很多魔物游蕩……可是很奇怪,今天我竟然沒看到任何魔物……」

  閻王晏說完,望著新生兒房裡的可愛娃娃,小女嬰正對著他咯咯微笑。

  「一出生就會笑啊,」閻王晏喃喃自語,接著對孟辰陽丟了句,「你等我一下!」

  二話不說跑走了。

  好一會兒,閻王晏又跑回來,孟辰陽見他手裡多了一個墨黑色的魔物,其他人自然看不見。

  閻王晏對他說:「好不容易隔壁小巷子裡找到這一只,來做個實驗吧。」他舉起手裡黑色的魔物,輕松將魔物拎到玻璃窗前,看著他們的小娃娃,臉上的微笑竟然變得更明顯。

  閻王晏拎在手裡的魔物原本在他手裡有些掙扎,摶到玻璃窗前後,瞬間竟像株枯萎的草,居然動也不動地蜷成了一團……

  孟辰陽看著閻王晏,問:「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啊!」閻王晏表情好無辜,回說,「是你女兒做了什麼。威力太強大了吧,她只要笑,大概十公尺內的魔物都會像我手上這一只……你看出來了嗎?」

  「看出什麼?」孟辰陽只能看到魔物毫無生氣。

  「也是……你大概看不到魔物身上的魔氣全被淨化了。失去魔氣的魔物,就像失去靈魂的人類一樣啊!」閻王晏哈哈笑,覺得小娃娃實在太神奇了,根本天生的降魔武器。

  「你確定魔物不會來攻擊她?」孟辰陽問,望著閻王晏手上動也不動的魔物,依然有些擔心。

  「攻擊她?它們躲她都來不及了……」隔著新生兒房的玻璃門,閻王晏對著小娃娃笑了笑,說:「等你長大後,當我的徒弟好不好呢?」

  原本笑著的小娃娃像是聽得懂閻王晏的話,閻王晏才說完那一句好不好,小娃娃竟放聲大哭了。

  這一哭,閻王晏手上的魔物,居然瞬間消失!

  新生兒房的護理師趕忙走過來查看,這小娃娃從出生到現在五、六個小時了,不曾哭過。兒科醫師原本還很擔心,可是檢查再檢查,確定小嬰兒完全沒有問題,就只是不像其他新生兒會放聲大哭,醫師拍打她的屁股也是沒哭。

  沒想到現在居然哭了……

  閻王晏瞪著空空如也的手,他不是魔物……但連他都感受得到小女娃啼哭的威力,大到讓他手上的魔物在一瞬間消失。

  閻王晏對這啼哭的小娃娃,說了句,「不想當我的徒弟啊?」

  小娃娃止住了哭聲,像是回答,小小一張臉漾起了微微的笑。

  「啊……你真的不想啊?」閻王晏又再問了一次,小娃娃依舊是平和的淺笑著。

  閻王晏只好吐口氣,說:「好吧,你不想,也不能勉強你。你一定要知道自己不能太常哭對不對?」隔著玻璃窗,閻王晏笑道。

  「不能太常哭?為什麼?」孟辰陽問。

  「你剛才不都看見了?她剛才一哭,大概方圓十公尺以內的魔物全被她消滅了。她身上結合了你跟一棻的技能,憤怒會讓她發出最大的能量。」

  「所以……剛才你手上的魔物不見,不是你……是她?」孟辰陽滿臉不可思議,他的寶貝女兒……也太厲害了吧!

  「當然是她!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把那一只害怕的魔物抓過來而已。」閻王晏拍了拍孟辰陽的肩膀,又說:「這下子,你跟一棻可以高枕無憂了,完全不用擔心魔物會攻擊你們的寶貝。不過……」閻王晏說到這裡,沒再往下說。

  「不過什麼?」孟辰陽追問。

  閻王晏深深看了眼新生兒,「我們每個人來到世界上都是一張白紙。」閻王晏說,「因為是一張白紙,所以性格未定。如果將來她長成良善的人,對世界當然是件好事,但反過來說,她也可能變成世界的災難……」

  孟辰陽瞬間理解了閻王晏的意思,閻王晏看著玻璃窗裡的小女娃,又問了一次,「你確定不想當我的徒弟嗎?」

  小女娃立刻又大哭起來,閻王晏只好趕忙安撫。

  「好,不當我的徒弟就不當,別哭了喔!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是魔物,但也是生命……乖……」

  小女嬰的哭聲瞬間停住了。

  「你真乖啊,聽得懂我的話……」閻王晏吐了一大口氣,嚴肅又認真的對孟辰陽說:「你跟一棻責任重大,這孩子將來是好是壞,影響巨大,得費心好好教。」

  孟辰陽突然覺得,當父母的心髒真的要很大顆、肩膀真的要很有力……

  望著新生兒房裡的寶貝女兒,他嘆口氣想,他該擔心的居然不是魔物會不會攻擊女兒,而是將來他的寶貝女兒會不會變成為世界帶來災難的大壞蛋?

  人生真是條布滿荊棘的道路,總有擔心不完的事、面對不完的難題啊。

  罷了!他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一生能跟深愛的人相守,已經很幸運……人還是不要太貪心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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