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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紀珞 -【紫竹神醫】《全文完》

紀珞 - 紫竹神醫

為了醫治村人的怪病,
夏芸決定親自到洛陽求神醫救助。
但是,那邪佞的男子,
居然要她以身子做為酬勞,
只是當她付出所有,戀上他時,
她才發現,自己只是別人的替身而已……

因為愛人的慘死,
讓裴奕再也不願踏出紫竹山莊一步,
直到那可惡的女人出現……
不僅壞了他的規矩,還處處挑戰他的權威,
他才發現,原來他仍有愛人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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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車馬轔轔,揚起黃沙,夏至的酷暑,讓地面上的人群頻頻拭汗。

  「娘子,喝杯水。」華麗馬車內的男子倒了一杯水給身旁抱著五歲女娃的妻子。

  黃土路上的砂石令馬車顛簸不已,不過專人打造、造價名貴的馬車還是比較耐得住路面得顛簸,給車內的人較安穩的旅程,連倒杯水也不感困難。

  「你用吧!我不渴。」氣質優雅的美麗女人面帶微笑,輕聲回絕,一手輕柔地拍撫趴睡在她胸前的女兒。

  女兒因為馬車的震動而在寬敞的座椅上仍睡不安穩,她索性抱著女兒,讓女兒睡在她胸前,天氣雖熱,但見女兒的皺眉微開,她也就不以為苦。

  「妳的額頭都冒汗了,芸兒我來抱。」男人拿起團扇為妻子帶來涼意。

  馬車上的窗簾只有微開,是為了杜絕塵沙吹進,可是也杜絕了窗外夏風的吹拂。

  「我不累,芸兒好不容易睡著了,讓她這樣睡吧!」

  「有孕在身的人不要逞強,妳休息。」男人輕斥的口吻中盡是寵溺。

  「夫君……好吧!」女人拗不過丈夫的意思,只好將女兒小心地轉放在丈夫寬闊的胸膛上。「你不要動,輕輕的呼吸……」

  「等……等會兒,我的手該放哪?」專拿大刀弓箭馳騁沙場的鐵漢,一時之間對靠在身上軟綿綿的小身子不知所措。

  一個鋼鐵般的大男人與一個不滿五歲的甜美小女孩。女人掩嘴輕笑,為這眼前的畫面感到滿足。

  都快五年了,他還是不懂得怎麼抱小孩,居然硬要抱!她知道他都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想到這裡,女人笑得更深了。

  男人看到妻子絕美的笑顏,霎時呆愣了一下,但女兒的嚶薴聲讓他速速拉回神智。

  「她要醒了,我該怎麼辦!」他向妻子求救。

  「輕輕拍她的背,很輕,很輕……」女人輕柔的嗓音像是在哄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她愛她的丈夫和乖巧的女兒,肚子裡還有尚未出世的孩子,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她只希望她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一生。

  沒有想到,這份希冀,卻成了她遙不可及的夢,甚至來不及將它當成夢……

  一陣馬匹的狂嘯,馬車跟著猛然停頓,車內外的一行人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車內的男人在穩住自己手中的女兒及一旁的妻子後,揮開簾幕詢問下屬。

  「啟稟王爺,有一群黑衣人騎著馬,迅速往這裡過來。」

  來者不善!憑他多年帶兵征戰的經驗看得出來。

  男人馬上下令備戰。

  「娘子,不要出來。」男人神色嚴正的叮囑,把女兒交給妻子。

  「怎麼了?巖……」女人慌了,情急喚出丈夫的名。她也感覺到事態的不平常。

  「聽我的話,別出來。」男人說完便揮簾而出。

  一個個騎著馬的黑衣人此時來到昱曜一行人的面前,團團圍住車馬。冷冽的刀光寒氣,透出陰寒的氣息。

  「你們是誰?」男人冷聲問,抓在手中的劍柄未離劍鞘。

  「昱曜王爺,看來你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就不隱瞞了,我們奉命來取你性命,上!」為首的黑衣男子下令屠殺。

  一陣雙方人馬的廝殺於是展開。

  刀劍相擊的鏗鏘聲、人的哀嚎聲,在在清晰地傳入馬車裡。

  「娘?外面好吵,芸兒睡不著……」小女孩揉揉眼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芸兒乖,不要說話……」

  「娘,爹呢?我要爹爹……」母親身上的顫抖傳到小女孩身上,小孩子總是對大人的言語行為特別敏感。

  車外的哀嚎聲令小女孩害怕,他們怎麼了嗎?爹爹到哪裡去了?

  女人從車內看到一個黑衣人想對丈夫放冷箭,她立刻扯開喉嚨大叫:

  「巖,小心後面!」

  李巖因妻子的提醒閃開了暗箭,卻冷不防地被無情的刀劍刺入右肩,血就這樣噴灑出來。

  「不──」女人早已顧不得丈夫先前的囑咐,丈夫的浴血讓她痛不欲生。

  為首的黑衣人則示意另一個黑衣人去解決馬車上的人,他自己則繼續對付昱曜王。

  「王爺,你愈掙扎只是死的愈難看而已。」

  「為什麼要置我於死?」李巖咬牙問。

  昱曜王爺不愧是人中豪傑,受到這麼多弟兄的圍剿還能支撐到現在,身負重傷卻沒有投降饒命的意願。

  「不是只有置你於死,其他人也免不了。」

  「什麼?」李巖看向馬車,發現正有黑衣人揮開簾幕刺向妻子。

  「啊……」女人將女兒擁在懷中,銳利的大刀深深砍入她的背部,霎時血染沙地。

  「娘子──」男人飛身扶住女人往前傾的身子,卻被女人施力扭轉了一個方向,原本應該刺入男人的劍硬生生地刺入女人的身體。他的妻子為他擋下致命的一劍。

  「娘子,娘子……」

  「相公……妾身沒能……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原諒妾身先走……步……」女人說完便含淚斷氣,一屍兩命。

  良久,沒有黑衣人靠近浴血相擁的一雙人兒,男人的悲痛和怒氣彷彿凝結了周身的空氣,現場的氣氛變得蕭瑟而冷冽。

  「為什麼?」眼前已被鮮血模糊的男人握緊長劍顫抖地問。

  「奉命而為。」黑衣人回答。

  「可惡——啊!」男人舉劍毫不留情往前刺去。

  「放箭!」

  為首的黑衣人一下命令,岩壁上有近百個弓箭手依令把箭射向男人。

  無聲之間,只剩黃沙吹起,男人身中二十餘箭,倒向黃沙。

  李傲芸被抓出車外,丟在沙地上。

  「啊……」時間彷彿在尖叫聲中靜止,小女孩對周遭的感覺霎時放大了幾百倍、幾千倍,她看見不知道從哪裡流出來的血,迅速蔓延,地上有很多人都流著血,一動也不動,有對她很好的士兵叔叔和丫鬟姊姊、還有娘……

  小女孩心慌地飛奔至母親身邊,小手搖了搖女人的手臂。

  「娘流血了,痛痛,我幫您揉揉……」她記得上回跌倒擦破膝蓋,娘也是這樣為她揉揉。

  為首的黑衣人看著小女孩,沒注意到倒地的李巖又起身從後制住他的肩膀,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短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沒死!」

  一群黑衣人譁然,他們的頭頭竟然被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挾持,可見昱曜王爺的力量一如傳言中的可怕。

  「我已知沒有活路,你們不必浪費力氣了。」看到穿著熟悉的鎧甲的弓箭隊,他已明白是誰要他死了,死在那個人的手中,他無懼也無怨。

  「我落在你手中,你何不乾脆殺了我?」黑衣人問。

  「我們無怨無仇,我不想殺你。」

  「爹!」小女孩聽到父親的聲音,父親身上也是血。忍住害怕走過去,短短的幾步路都踏在鮮血上。

  「孩子……」

  小女孩的眼淚啪啦啦啦直掉。

  她好怕、好怕,她討厭大家都流血了,她討厭爹身上的箭,它們讓爹一直流血。

  「我佩服你,昱曜王爺。你的命抵她的命,我說到做到。」黑衣人心服於李巖的剛正,正所謂英雄惜英雄,若換成其他的機緣、其他場合,他會當李巖是朋友,但是上面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多謝。」李巖相信黑衣人無欺的眼神,現在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做一件事。

  他把手伸向女兒,握住她那白皙柔軟、不沾染俗事仇恨的手,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溫柔的告訴小女孩:

  「乖孩子,不要哭,不要報仇……忘掉妳所看見的……忘掉……」說完便給了一個令小女孩安心的微笑,放開了小女孩的手,以短刀刺入自己的喉嚨。

  「爹,你為什麼要刺自己,爹,我聽話,你不要睡著,我揉揉就不痛,對不對?爹?爹說話呀?爹……」小女孩看到父親的手放開她,趕緊將父親全是血的手抱在胸前。

  接下來,小女孩在昏迷前聽到有人說道:「小孩我解決了,撤!」以及很多馬匹奔遠的聲音,不過這些聲音很快的都被那一句「忘掉……忘掉……」給掩蓋住了。

  此時雖是盛夏酷暑,但在失去意識前看到身上、手上的血,小女孩卻感覺到異常的寒冷,彷彿冬天的腳步一腳踩入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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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陵近郊元安村。

  文化、經濟、武功及聲威遠震海外的大唐盛世,在經歷玄宗、肅宗、代宗三位皇帝,歷時九年的安史之亂後,唐帝國元氣大傷,凡是直接或間接經過兵荒馬亂的地區,幾乎呈現蕭條的景象。

  地處長江中游的江陵,雖然離發生安史之亂的北方有段距離,但就是由於此種裙帶關係,使得此地一帶的百姓生活也遭受不小的影響,糧食、物資的缺乏不說外,就連水利也久久失修,飲用水的問題時時可聞,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江陵近郊的元安村,在大唐盛世時是個自給自足、安居樂業的小地方,在戰亂之後,連這樣的小村莊也遭波及,最近更因村莊內流行著不明原因的怪病,全村人民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夏姑娘,我兒子得的是那怪病嗎?」婦人著急的詢問。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昨兒個還蹦蹦跳跳的,怎麼今天就病懨懨的?

  「看樣子,是的。」夏芸輕蹙眉頭,以手絹擦拭小男孩冒冷汗的額頭。

  冒冷汗、不定時腹痛、臉上及身上長出成片的暗綠色斑點,小男孩身上所無現出來的病症,正是此種傳染病的特徵。

  「那……那這該怎麼辦?我的兒啊,怎麼會這樣——」婦人抱著小孩哭了起來。

  元安村和鄰近兩、三個小村落,最近幾個月來就是被這種怪病侵襲,奇怪的是,病患至今尚未因病而死,有心醫治病患的大夫紛紛表示無藥可救,再者就是城內一些勢利眼的大夫,不肯浪費藥材醫治付不出醫療費用的窮人,所以目前這種怪病被村民們視為絕症,一旦患病,便沒藥得救。

  「宋大娘,別慌,所有得到此病的人都沒出事,相信這一定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夏芸試著以肯定的語氣輕聲安慰婦人。

  夏芸雖然口中這麼說,但心中卻也無奈,可是不這麼說,大家都不好過。

  「對呀!宋大娘,夏姑娘不會騙大家的,妳就別難過了。」

  「是啊!是啊!夏姑娘哪一回沒幫我們度過難關,去年我家小木子受了風寒、發高燒,還不是夏姑娘治好了他!」

  「安啦!夏姑娘會救妳兒子的。」

  幾個聚在宋家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夏芸說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似的,好不崇敬。

  「我不是大夫呀!」夏芸輕搖螓首。

  「可是,芸姊姊用藥治好我的風寒。」一旁的小木子連忙說出他的親身經驗。

  「那是我娘老認為我身子差,逼我吃藥,讓我吃出心得來了。」

  「既然您有心得,請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夏姑娘,這次也麻煩您了!」

  「我……」這不是普通的小傷風,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呀!

  「我聽說洛陽一帶有一位醫術精湛、能醫人所不能醫的『紫竹神醫』,但是他的性格怪異,只醫他想醫的病。」一旁的老者將上個月從隔壁村老友那兒聽來的消息告訴夏芸。

  「那麼若能請『紫竹神醫』來一趟江陵,說不定大家就有救了!」夏芸興奮田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神醫似乎不願意到江陵來。」看到夏芸恢復生氣的笑臉,老者實在不願潑她冷水,但這是事實,她應該要知道。

  「不願意?為什麼?」

  「鄰村的人去洛陽求過神醫,神醫不見他們。」

  「怎麼會這樣?」夏芸一直以為所謂的「神醫」應該是懷著仁心仁術、妙手回春的大夫,怎麼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嗚……我兒子不就沒救了……嗚……」

  看到婦人哀戚的神色,夏芸決定,她去,去洛陽請「紫竹神醫」,總有法子請他來的,她相信。

  ※※※※

  「芸兒,從這兒到洛陽,快的話,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妳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行得成?而且妳的身子又……」獨自撫養夏芸長大的夏玉娘,不贊同夏芸的提議。

  十二年前,遠從樓蘭嫁至京城的公主要回樓蘭待產,王爺便帶著王妃與郡主、還有二十名士兵及家僕前往西域,在行經太原一帶,遇到刺客,王爺夫婦亦慘死刺客劍下。

  當時是婢女的她因害怕而昏倒,因而躲過了一劫。醒來後發現滿地屍體,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勇氣,讓她一一檢查還有沒有同她一樣的生還者,在她幾乎放棄的同時,小郡主的鼻息讓她驚喜萬分。

  依照刺客的狠毒手法來看,夏玉娘認為這不是單純為了錢財的土匪所為,基於小郡主的安全考量,夏玉娘沒有回長安王府,並將小郡主李傲芸改名成夏芸,以杜絕兇手的察訪。

  這十年來,夏玉娘帶著夏芸,以母女之名,住在這靜僻的元安村,夏芸的善良聰慧也帶給她為人母的莫大喜悅,唯一遺憾的就是夏芸身上的奇異病症,每每令夏玉娘無可奈何。

  「在大家眼中,我是病懨懨的樣子嗎?」玉娘、傅爺爺、方大哥、小木子都這麼認為吧!

  「這……」該怎麼說才不會傷了芸兒的心呢?

  「我了解。」

  這麼多年了,大家還是不能給予她正常的眼光。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害怕接觸他人的怪異體質早已說明自己的不正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實了,這時候又在自憐什麼呢!

  「娘,只要別碰觸到人,我和正常人是沒有兩樣的。」

  「郡主──」夏玉娘依舊認為不妥,不覺脫口而出。

  「娘,我們不是說好了,昱曜郡主已經在十二年前死了嗎!我是您的芸兒,不是什麼郡主。」

  自從她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因「昱曜」這個身分而慘死後,她深知自己的真正身分會帶給周遭人麻煩,尤其,她只剩下玉娘了,所以絕對不能再讓愛護她的人遭受傷害,永遠脫離昱曜郡主這個身分,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每當一想到慘死於滅門的家人,不能為他們做任何事、不知兇手是何人、為何殺害她全家、無法為家人報仇的她,心中只能淌血。

  「這是救大家的唯一機會了,相信娘也是這麼認為。我是一定得去的。」

  夏芸堅定、不容置疑的氣勢,散發著不同於平凡人的尊貴氣質,讓人不敢忽視。

  玉娘心知不能改變夏芸的決心,只能衷心希望那位人稱「紫竹神醫」的大夫真能解救人免於水深火熱之中,別為難夏芸。

  「芸兒,妳就近日啟程吧!」

  ※※※※

  「叫他別再來煩我!」裴奕煩躁地下令,要家僕驅逐前來求診的人。

  「可是上官員外親自來說他的頭又疼了。」前幾天少莊主肯去上官府行診,怎麼今天不願意?

  皺起的眉心和抿緊的薄唇正顯示書房主人的不耐,他痛恨那些只問樂引、不求保健養生的人。

  「他的病乃由每天的山珍海味所引起,你知道該怎麼做吧,宇兒?」裴奕懶得再理上官員外。

  「宇兒明白,這就去打發他。」

  十二歲的裴宇是裴奕五年前在市集上救回一命的小乞兒。裴奕見病癒的小乞兒老愛看他調製藥方,對藥草也特別靈敏,就留他在身邊做助手,為他取了名字,便教他辨藥。

  「宇兒,順便把這些圖卷搬到外面燒了。」裴奕指著一堆卷軸。

  出去遊山玩水的爹娘,到底哪來的本事派人送回這些垃圾!

  「師父,這不是莊主和莊主夫人要您挑選的媳婦圖像嗎?真要燒掉?」或許是他年紀還小,搞不懂已經「高齡」二十六的裴奕為何至今仍不成親,裴總管說他當年十六歲就成親了呢!

  「全燒掉。」

  「是。」裴宇於是抱起十幾卷圖卷,執行任務去也。

  爹娘到底是去遠遊,還是去替他物色妻子?娶妻的是他,他們瞎忙什麼!

  裴奕想到這裡,心煩的扒了下額前不羈垂落的髮絲。

  像他這樣心早已麻木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什麼情愛,女人對他來講只是肉體的發洩、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這樣的他能給妻子幸福嗎?或許,依父母親的意思隨便娶個女人,他的生活還是能照舊,一切照舊。

  他不是沒「心」了嗎?為什麼還會對這個想法感到可笑、甚至是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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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洛陽城外,紫竹山莊。

  愈接近洛陽,夏芸所打聽到有關「紫竹神醫」的事蹟也就愈多。

  「紫竹神醫」不隨便替人治病,收取費用數目也是依神醫自己的心情而定,據說他曾向一個魚販要五十兩黃金,也曾向一個富翁收取一顆松果作為治病的代價。

  又據說他所開的藥方,大多都是普通大夫不常、或不敢用的藥,神效之程度令人歎為觀止,神醫之名,不脛而走。

  等待通報的同時,夏芸環視四周,發現附近生有許多竹子,像是保衛紫竹山莊般群群立在山莊周圍,從她一進入紫竹山莊的勢力範圍起,便這樣覺得。

  「好美!」夏芸不由得發出讚嘆。

  紫竹山莊周圍和院內的竹子是奇景,它們一經陽光的照射,即反射出淡紫色的光,籠罩在竹身和竹葉周圍,使綠竹看起來像是紫色的。

  地靈,無怪乎人傑。

  「姑娘妳走吧!少莊主不見妳。」守門的家僕告訴夏芸,在她面前又將大門關上。

  「等一等,為什……」夏芸拍打著門。

  一位婦人提著兩簍空籃經過,剛好看到夏芸被杜絕在門外這一幕。「姑娘,妳是來找神醫的嗎?」婦人問。

  夏芸聞聲連忙轉過身。「呃……是的。」

  「這樣啊!來求醫啊!妳打哪兒來的?」

  「江陵。請問您是紫竹山莊的人嗎?」

  「我不是啦!不過山莊裡吃的水果都是我家種的。」

  看夏芸失望的神情,婦人有點不忍,又問:「姑娘,少莊主不見妳,妳打算怎麼辦?」

  「先到城裡找個客棧落腳,我會再來。」

  「城裡離這也有段距離,不如這樣吧!我覺得與妳也挺投緣的,妳就到我家暫時住下,我家就在山莊附近不遠的地方,妳來回也比較方便。」看這位姑娘那麼想見少莊主,肯定是為了難治的病而來。

  「不用了,這樣太麻煩您了。」她不想添人家麻煩。

  「妳一個姑娘家在城裡太危險了,洛陽城裡多的是當街欺負人的地痞,他們不管男女都欺負,更何況妳長得這麼漂亮,萬一被看上了,就難脫身呀!」

  「怎麼會這樣?官府不管嗎?」

  「哎呀!官府捉賊還得靠那群混混提供線索、誰知是不是相勾結,官府根本不動他們,就算他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官府也只是小小警告一下!」

  「姑娘,妳還是住我家吧!雖然有點簡陋,不過還算乾淨,只有我當家的和我住而已,妳來了反而比較熱鬧。」

  「我……真的可以嗎?」

  婦人微笑地點頭。「幫我拿一個簍子好嗎?」

  「嗯!謝謝您!」夏芸衷心感激這位陌生、卻令她倍覺溫暖的婦人。

  「妳叫啥名?」

  「夏芸。」

  「我姓何,大家都叫我何大嬸,夏姑娘看過滿山的桃子李子嗎?我帶妳去……」

  翠竹掩映,蜿蜒的小路散發著夏末果實熟透的香甜味道,蟲鳴鳥叫,一片人間淨土。

  ※※※※

  一連幾天下來,夏芸除了等待還是等待,紫竹神醫不見她,但是,就這樣回江陵,她會看到的是怎樣的表情?總歸不會是快樂的吧!

  不!她不想放棄!她不想就這樣回去!

  妳呀!固執的個性和妳爹一模一樣,總是決定了的事便不容許旁人改變。

  夏芸想起這句話,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玉娘常常對她說的話,想必玉娘一定時常對她的固執感到頭疼吧!

  明天,她要再去試試,或許,直接衝進山莊找裴奕比較快。

  夏芸的嘴角又彎了起來,搖搖頭,為自己失禮的想法感到無奈。是異想天開嗎?總覺得自己的行為和傻子沒什麼不同。

  順著早已摸熟的羊腸小徑,夏芸的目標是之前發現的溫泉瀑布。

  令夏芸納悶的是,這乾淨又清幽的溫泉怎會沒有人來,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來,又一個人離開,除了她,沒見過半個人影。

  是她太閒了吧!紫竹山莊裡的人各司其職,沒人像她一樣整天無所事事,坐在水潭邊想東想西。

  知道不會有人到水潭邊來,夏芸渴望溫泉的意念也就更深,不過她還是沒有勇氣在白天的湖邊寬衣解帶,所以選擇夜深人靜的夜晚,踏著月亮的淡暈光芒,穿過竹林,到了瀑布水潭邊。

  有人!

  正裸著上身在水潭中央、想藉溫泉洗去一身煩躁的裴奕,發現岸邊有人影靠近,立即提氣潛入水中游到岸邊的岩塊旁,隱身至暗處,屏氣凝神觀察來者有何意圖。

  非霧潭是紫竹山莊的勢力範圍、他練武的地方,他更明令過不可擅自闖入,違令者永不得再踏入紫竹山莊一步。山莊內的人都深知此項禁令,不可能以身試法,難道闖入者是外人?

  有了這層認知,裴奕全神戒備,手中的樹葉隨時準備用作武器射出。

  但由愈來愈靠近的身影和步伐判斷,來人不會武,而且是個……女人!

  都已經是亥時了,怎麼會有女人?

  這時夏芸已經來到岸邊,她又轉頭再次確定四下無人,才把及腰的長髮攬至左胸前,緩緩地將腰帶解開,解下來的腰帶則被她放在一旁的大石上,然後是外衣、中衣、長裙。

  裴奕則被她的舉動弄得愣在原地,這女人想幹嘛?居然脫起衣服,顯然,那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在這裡。

  現在夏芸身上還穿著兜衣及褻褲,雪白纖細的臂膀暴露在空氣之中。她考慮該不該把兜衣和褻褲也脫掉。這裡是野地,不是室內,難保不會有人經過,可是……她真的好想完完全全、沒有顧忌地泡在溫泉裡,這可怎麼辦……

  這女人是到這裡脫衣服發呆的嗎!裴奕看到那兩條誘人犯罪的雪白臂膀,體內的血氣上升幾分。

  可惡!他沒耐性杵在這裡跟女人蘑菇,既然她只是在這裡脫衣服,又像個傻子似的發呆,那到別的地方也能做,他大可現身趕她走,省得……

  慾火上升!

  這正是裴奕現在的寫照,因為夏芸退而求其次,只把兜衣解下,依舊穿著褻褲,小心翼翼地以手遮胸步入水中。

  哇!溫熱的水,好棒喔!夏芸一樂,把遮胸的手放開,伸手去拂動潭水。

  裴奕倒抽一口氣,他隱身的地方正好將夏芸的裸體一覽無遺。

  她的動作和左撩的長髮,使得完美的曲線和雪背盡數落入裴奕已然冒火的眼中。

  夏芸忽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麼動靜,快速將身體沒入水中,轉身一看究竟,就見兩三片樹葉飄至水面上。呼!原來是風把葉子吹下來了,害她嚇一跳,該罰!

  她調皮地大吸一口氣,然後探頭把樹葉用力吹開,發覺葉子被瀑布的水波影響,吹不遠,甚至還在原地上上下下地飄呀飄,夏芸有點不服氣,靈秀的大眼骨碌地一轉,把水潑向上方繁密的樹枝,雖然樹高得讓她潑不到,不過她卻愈玩愈高興,還大笑了出來,她真的好久沒這麼放鬆過了!

  原本裴奕以為夏芸發現了他,結果是看到她幼稚的舉動,剎那間,裴奕以為自己看到了落入凡塵的仙子,從月光的梯子上滑下來,在他的湖裡嬉戲。銀鈴般的笑聲、清麗絕塵的容顏,以及窈窕的身材,在在融合了清純與性感,足以令每個男人瘋狂。

  裴奕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看著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子,忽然湧起一股想疼惜她的念頭。

  裴奕的神色陡然一黯,他厭惡這種失去掌握的感覺,他厭惡眼前的女人輕易地勾起他的注意,她必須滾出他的世界。

  「妳是誰?」裴奕走到夏芸身後,低沉不帶感情的聲音透露出他的微慍。

  「啊!你……」聽見後面的人聲,夏芸嚇了一跳,這回轉身的確看到一個人,而且還是男人!她當場就愣住了。

  「說!妳是誰?誰准妳在這裡?」裴奕邊說邊向夏芸靠近。

  「我……你別過來!」夏芸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這裡居然有人!她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臉和身體被樹影遮住,夏芸只知道對方是個男人,渾厚的嗓音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對,就是危險,她感覺自己已被危險所包圍。

  「以我的標準而言是差了點,不過,妳還挺大方的嘛!」裴奕對眼前所見的美景直言不諱。

  吃驚的夏芸不明白身前的男人在說什麼,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夏芸倒抽了一口氣,她的前胸竟然完全展露在男人眼前,讓男人大飽眼福。

  「你……下流。」夏芸剛才根本嚇得忘了自己光裸著上身,於是乎馬上以雙手護胸沒入水中,只露出一顆頭顱。天啊!她在做什麼!

  「我下流?那妳這個闖入者又多高尚了?」裴奕訕笑,認定她也是個和其他女人一樣只是會尖叫的動物。

  「闖入者?」

  「妳不知道非霧潭是私人禁地?」裴奕又不著痕跡地靠近她幾步。

  「『非霧潭』……是這座溫泉瀑布的名字嗎?」

  非霧……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她第一次拜讀白大詩人的作品就是這首詞,詞中蘊積著道不盡的深沉悲哀,她讀了為之動容,是怎樣的深切情感才能令人低迴至此,連在夢中都割捨不下?

  「回答我的問題!」這女人居然又在發呆,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讓他氣得牙癢癢。

  「『非霧潭』這個名字真美,但是替它取名的人卻彷彿迷失在茫茫大霧之中。」她心疼它的主人,如此美麗的地方帶給那個人的感受竟是如此不快樂,他的不快樂也像那首詞一樣嗎?

  「妳……」她一語道破他的心情,輕易窺知他的內心世界……不可能!他甚至不認識她……裴奕甩開莫名的情愫,大步跨向她,惱怒地吼道:「說!妳到底是誰!」

  「不要過來!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來這裡,我馬上離開。」夏芸害怕地後退,這個始終讓她感到危險、又摸不清面貌的男人,因為他的靠近,再度掀起她稍稍平復的恐懼,看樣子,她是請不動他君子地轉過身去了。

  「不要過來?怎麼?做錯事沒膽承擔?」他又前進了幾步。

  這會兒,裴奕俊挺的身形顯露在澄淨的月光底下,簡單俐落的線條和胸骨糾結的肌肉顯示主人的昂藏不屈與無限的力量;原本剛正俊美的臉龐,現在看起來卻邪魅無情;嘲弄的眼神就像逗弄著獵物的百獸之王,不屑卻專注。

  夏芸現在才完全看清楚眼前令她惶恐的男人,他也裸著上身,威脅的氣味一直傳到她周遭,籠罩她全身,她自覺,如果不快逃,她的命運將會從此改變,而她並不想要那種改變,那種彷彿會毀滅她的改變。

  「我已經道歉了,請你不要再過來了——」

  夏芸微微喘氣,他的靠近讓她緊張,轉身就想跑回岸上,幸好她已經退到離岸邊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就快到岸上了

  想逃?裴奕雙手環胸,很滿意自己對眼前女人所造成的影響。

  從來沒有女人看到他這張臉後而驚慌逃跑的,反而會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不過,眼前害怕得步伐不穩的小女人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有點打擊了他身為男性的自尊,不過,他會證明事實永遠不變。

  「啊——」一個不穩,夏芸驚慌的步伐踉蹌了一下,頓時整個人栽到水裡,喝了好幾口溫泉水。

  唔……好難過……她不能呼吸了……

  「妳這笨蛋──」

  裴奕跨到她身邊,大手一撈,扣住夏芸的纖腰,將她從水中提起來,又在她柔滑的肩上、背上點了幾個穴,幫助夏芸咳出泉水。

  「咳咳──咳──」夏芸把剛才喝的水藉由咳嗽全咳了出來,嗆到的口鼻慢慢恢復正常呼吸,可是另一股從雙手和心口擴散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佔領她全身的神經。

  「妳不知道溫泉水不能喝嗎!」他朝她開罵,這個笨蛋!他真的想狠狠教訓她。

  疼……不要碰我……

  他還摟著她,肢體碰觸所帶來的疼痛讓夏芸愈來愈難過,她開始掙扎,甚至不管自己有沒有站穩。

  「妳鬧夠了沒有!」沒料到她會掙扎,為了不讓她再度落水,也防止兩人都成為落水狗,裴奕不得不用身體將她壓制在岸邊。

  「好痛……放開我……」裴奕的手勁奇大,夏芸繼續掙扎,全身透入骨髓的痛楚愈來愈劇烈。

  她答應過玉娘不會陷自己於危險之中,如今卻因自己的疏忽讓自己被陌生男人看了身子、又被箝制得動彈不得,她該怎麼辦……

  夏芸不住的扭動立即在裴奕身上點燃了火,她柔弱無骨的雙手在他赤裸的胸前推拒著,讓他忍不住從喉嚨深處低吟出聲——

  「嗯……妳再動下去,後果妳自己負責。」他的聲音瘖啞低沉,彷彿誘人犯罪的妖魔。

  聽到裴奕的警告,夏芸不敢再掙扎,忍著全身愈趨刺骨的疼痛,抬頭將半睜的雙眼對上他的,困難地開口:「放開我……我好疼……求你……」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開口求他。

  在她靜下來不再掙扎的當時,裴奕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她,迷濛的水眸隱含著屈辱;溼透如緞的秀髮熨貼在凝脂般的額上、頰上及身體上,髮上和身上的水珠像是她本身淡淡體香的凝結;胸前的粉嫩在沒有任何遮蔽的情況下,散發著誘人採擷的芬芳;握拳的小手隱隱地發抖,一副生澀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現在才仔細看清她細緻無瑕的臉蛋,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看起來該死的美麗!

  她好瘦!

  裴奕隻手握住夏芸纖細的柔荑,另一隻手輕輕抬起夏芸纖巧的下巴,順從自己的慾望,低下頭,將唇覆上她鮮嫩欲滴的唇瓣,輾轉輕囓吮吸,渴望她的甜美。

  從來沒有女人能像這樣輕易地撩撥他的慾望,她是第一個。

  她的甜美遠超過他所能想像的,柔軟的玫瑰色澤唇瓣散發清新自然的淡香味,裴奕完全沉溺其中。

  不滿足於唇瓣的相接,裴奕撬開夏芸的貝齒,攫取夏芸口中更美味的甘醇,原本握住夏芸雙手的手改移至她的雪背輕撫,令夏芸一陣戰慄。

  「唔……」夏芸瞪大眼睛,卻對眼前視而不見。

  不要……好痛好痛……體內的疼痛並沒有因他的放鬆而減緩,反而比她以前發病時的每一次還要痛苦,真的好難受。

  他在做什麼!他怎麼能這樣對她!她不要!

  夏芸又開始掙扎,緊握的拳頭不停地打在裴奕寬闊結實的胸膛上。「放開我!放開我!你聽到沒有?!」

  「該死!妳到底……」

  原本沉浸在熱吻中的裴奕,因夏芸的胡亂掙扎而停下來。她的捶打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只不過這個女人老是破壞他既定的理念,處處和他做對!

  勃然大怒的裴奕,將夏芸緊緊攬往他精壯的身體上,灼熱的唇又用力攫獲夏芸柔軟的唇瓣,一心只想讓夏芸臣服於他灑下的激情之中,是的,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撫觸,她也將是……

  「啊——」夏芸痛苦至極地尖叫,她的心臟彷彿一動就帶來全身的痛感,血液的流動也像是阻塞一般,好像會隨時爆開。

  是的,她是碰不得人的,人的靠近總讓她有一份壓迫感,就算是親如玉娘,她也無法承受玉娘關懷的接觸;人體溫熱的體溫會帶給她難忍的疼痛,就像現在一樣。

  裴奕以為夏芸的掙扎反抗是因為他的侵犯,所以在夏芸的動作暫緩下來時,他勝利地冷笑,她和其他女人終究是一樣的,只想要他的身體和紫竹山莊的財產,說不定,潭中沐浴也只是這女人的詭計罷了!瞧,她現在不就正享受著嗎!

  戰勝的裴奕滿意地離開夏芸的唇,準備轉往她細柔的肩膀,而身為大夫的經驗卻令他警覺不對勁!

  「妳怎麼了?」裴奕將虛弱的她抱上岸邊讓她坐在地上,看到夏芸因痛苦而皺在一起的小臉,他的心忽然沒來由地被撞擊了一下。

  「好痛……求你放開我……不要碰我……」夏芸揮開他猶扶著她肩膀的大手。

  「痛?哪裡痛?妳生病了嗎?」

  夏芸搖頭,她什麼都不想說。這個之前還戲弄她的男人,現在是在……關心她嗎?

  「別動,我看看。」裴奕不容拒絕,立刻抓起她細瘦的手腕為她把脈,同時他的眉心也愈蹙愈深。

  除了脈搏因為剛才的激烈掙扎而快速了點、氣血稍虛之外,她的脈象並無特異之處,身上也沒有外傷,那為什麼依他看來,她的疼痛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因體內的疾病而引起的疼痛有很多種,她這個樣子的確是體內的疼痛作祟,但……不可能,她根本沒病!

  「這個樣子有多久了?」他收斂心神,專心地再次為她把脈。

  被他突如其來這麼一問,忍著疼痛,夏芸忽然覺得臉蛋熱了起來。

  他是大夫嗎?他們到底在幹嘛?現在兩人都赤裸著上半身,而他在替她把脈看病!

  這麼一想,夏芸連忙抽回她的手,以手遮胸,雖然都被他看過了,但她不能再讓他對她為所欲為了。

  「別再試圖考驗我的耐心。」她的小動作讓裴奕很不是滋味。

  夏芸搖搖頭,她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她一想就會頭疼,她每每都會放棄想下去,小時候也曾問過玉娘為什麼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她這個樣子多久了?什麼時候才會好?玉娘則說不清楚、也不知道這種病何時不會再犯。

  「妳似乎很愛和我作對!和我作對是不智之舉,這點我可以保證。」裴奕俯身在夏芸耳邊說話,徐徐吹向夏芸耳根的熱氣,讓夏芸的肩膀縮了一下。

  看到夏芸無辜的眼神及無措的反應,裴奕反而覺得自己像是趁人之危的混蛋,原本還想逗她的心情一下子全消失殆盡,突然有種想呵護她的念頭。

  念頭一起,裴奕伸手輕撫夏芸如脂的細嫩臉龐,他承認,眼前的女人成功地勾出他全部的興趣,不管她剛才奇怪的情形是否是她演出的劇碼,要她的慾望仍然存在,或許,她能為他平淡的生活帶來點樂趣,把她帶回紫竹山莊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了她,然後呢?然後……他只不過是一時的興起,能怎樣!

  當裴奕厚實的大手撫上夏芸的臉,稍稍退卻的熟悉痛感又襲向她的身體。「呃……」夏芸悶哼一聲。

  夏芸試著遠離他,她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他一會兒嘲弄,一會兒溫柔,一下關心她,一下又威脅她,她真的不明白。

  「妳根本沒病,為何會痛?」裴奕皺眉,再好的「性」致都被她這聲悶哼給澆熄了,誰叫他是大夫!眼前的人因他的碰觸而喊痛,不但有失他身為大夫必須減輕病人痛苦的職責,還大大打擊他男性的尊嚴。

  「我不知道。」夏芸低頭吶吶地回答,他的結論和她以前看過的大夫不謀而合,每當她忍著疼痛讓大夫把脈時,他們的診斷都是如此,她想,他一定也會和其他大夫一樣罵她在裝病。

  「有病症就有病因,只要找到病因就能對症下藥,妳的病症明確,顯然地,必有原因。」裴奕對她的柔順表示滿意,雖然她的回答是「不知道」,但總算聽到她像樣的回應,於是他將他的見解解釋給她聽。

  夏芸聽了一愣,抬頭對上他深邃墨黑的眼瞳,他怎麼沒有罵她?他怎麼沒有像其他大夫一樣說她裝病耍別人?

  裴奕霎時被夏芸茫然不解的大眼所吸引,她是在質疑他的專業,還是在……勾引他?

  「我希望妳不是在質疑我的判斷。」那當然是希望後者囉!受不了夏芸雙唇微啟的引誘,裴奕傾身向前,打算再好好品嚐一次令他忘懷不了的甘醇。

  發現他又向她欺壓過來,夏芸本能地往後,裸背碰到自己放置在大石上的水裙,手一探,將衣服抓過來遮蓋住前身,另一隻手則在地上摸索著。「不要再咬我了,我全身都會痛。」夏芸緊張地抗拒。她知道那唇齒的相接是吻,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何對她又咬又舔的,他們沒有婚約,他怎麼能……

  咬?她竟然把他誘人的熱吻比喻成「咬」!

  「哈哈……」裴奕失笑出聲,這女人也太單純了吧!大唐人民的思想開放至極,沒想到現在還有像她這麼清純的女人,原以為深夜還在野外洗澡的她別有目的,沒想到──

  夏芸趁著裴奕不注意,將剛才在地上摸索到的沙子握一把在手中,用力朝開口大笑的裴奕灑去,然後抱著衣服拔腿就跑,奮力地跑,深怕被追上。

  沒料到她有這一招,裴奕反射性地要將沙子以掌風打回去,又思及夏芸不會武,若被他的掌風打中必會受傷不輕,一個收勢,裴奕制住自己的力道,讓沙子在未灑到他身上前重新掉回地面。

  他居然讓那女人有機可趁,看著她跑入竹林中,裴奕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深處彷彿被不知名的東西牽住,想追回不知名的她。

  該死!他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低咒了,他什麼時候有過這種心情了,根本沒有過!

  裴奕面色一凜,提氣點過潭水,飛身於瀑布下,讓泉水奔流而下的衝勁洗刷去他一身的躁鬱和繁亂的思緒,這一切都將歸零,他還是冷漠的他,一切都沒變。

  只是,已經悄悄失重的天秤若沒有人發現,也將不會有人去為它歸零。

  ※※※※

  「怎麼有空來?」裴奕問。

  「當然是來給親愛的老友看看,以慰藉慰藉你的相思之情。」李瑞麒故意用曖昧的口吻刺激裴奕。他在外奔波尋找當年昱曜王爺生死不明的遺孤已好幾年,這段日子以來難得到紫竹山莊走一趟。

  「你的身體出問題了嗎?有空我再替你『看看』。」

  「呸呸呸!我好得很!」真搞不懂裴奕是真幽默還是假幽默。

  湘兒的死確實在裴奕的心中蒙上一道陰影,從那之後,裴奕就是這麼一副死樣子,連行醫都隨心情而定,身為好友的他看了不免難過,也只有從旁刺激他、看能否尋回那位曾經愛笑的裴奕。原以為裴奕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像那段他們和湘兒一起長大的時光一樣,開開玩笑、捉弄捉弄大人

  前幾年,裴奕對他的玩笑總是愛理不理,雖然他總是吃閉門羹,但至少,現在裴奕開始懂得反應,嗯!是個值得高興的好現象。

  「你又贏了。」李瑞麒假裝失意地縮在椅子上,並向裴奕伸出右手討茶喝。

  裴奕輕扯了下嘴角,倒一杯茶遞給李瑞麒,他豈會不知道好友的苦心,只是……他覺得現在這樣能讓他平靜,沒有什麼不好。

  「師父,門外有一姑娘求見。」裴宇替今天又來尋醫的夏芸通報。

  「什麼事?」裴奕埋首於莊內的事務,沒有抬頭。

  紫竹山莊的莊主,也就是裴奕的父親,以前是個奔走大江南北的商賈,二、三十年來在商界闖出一番盛名,在兒子有能力獨當一面時,將家業全數交給兒子,自己則與妻子雲遊四海。所以,裴奕行醫歸行醫,在空閒時候還是得處理裴家的產業,況且大唐的絲路經濟和海上貿易,在安史之亂後已經大不如前,裴家也就將注意力集中在守成上。

  「她想求醫,說是從江陵來的,希望您到江陵一趟。」

  江陵,一個不算近的地方!

  忽然湧入裴奕腦海裡的回憶令他原本專注的眼瞳頓時黯下……

  「若是我不到遠地,妳也就不會……」裴奕握著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痛苦地說。

  他三個月前去嶺南為人醫病,沒想到一回來卻只能見自小與他玩在一塊兒的青梅竹馬最後一面,如果他不去嶺南就好了,如果他不去醫那該死的小病小痛就好了,如果他能早一點回來就好了……

  「裴大哥……救人是你的職責……只要有需要,你都應……該去做,湘兒很高興……裴大哥來看我。」床上的女子斷斷續續說道。

  「湘兒,別說了,我這就替妳醫治。」裴奕心驚於女子的蒼白病容,生命力點一滴從蒼白中褪去。

  「裴大哥,我的病……我自個兒清楚,答應我……」

  「我不會讓妳死的。」裴奕說著把藥方遞給旁人去抓藥。

  聽見裴奕這句話,女子微笑了。「聽到這句話,湘兒……死也瞑目了。」

  「說什麼傻話!我已經派人去抓藥,等藥煎好,妳喝下就沒事了。」

  但裴奕心知,他是在騙湘兒,也是在騙自己。

  之後一天,湘兒在裴奕的照料下,依舊離開了。

  死前,她的笑容彷彿就像凋謝前努力綻放的花朵,談不上美麗,卻令人難忘。

  事情都過去六年了,他還是忘不了湘兒最後一抹微笑。

  若是他當年不要有人一來求醫就隨來人去,以他的醫術,湘兒或許不會死,他或許就不用自責,也不會……

  該死!他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改變什麼!

  怕犯下與當年同樣的錯誤,裴奕下意識排拒遠行。

  「告訴她,我不去。」

  裴字領命退出書房後,李瑞麒不解地問:

  「你是大夫,看病是你的責任與義務,怎麼不去?總有個理由吧!」

  他早清楚裴奕的醫療個性,不就是亂收費而已,不過,在外地聽說過裴奕會挑病人,他一直以為大家道聽塗說、以訛傳訛,把神醫給特異化了,所以始終不相信街間巷野的傳聞,沒想到是真的。

  「理由只有一個——不想去。」

  「這是哪門子理由!」李瑞麒聽到自己下巴摔在地上的聲音。

  縱使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但是根本無損裴奕「紫竹神醫」之名。這是什麼情況?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嗎?

  拜託,裴奕是大夫,專治疾病的大夫耶!怎能把人命當兒戲,說不玩就不玩啊!他李瑞麒有義務端正裴奕的思想,不能讓好友再這麼「遊戲人間」下去。

  「咳咳……我說老朋友啊……」

  「師父,大門外那位姑娘堅持要見您。」李瑞麒正要進行「再教育」,開始講不到幾個字,裴宇就嚷著跑進來,中斷李瑞麒的課程。

  「你沒告訴她?」看到李瑞麒張著嘴不動,裴奕撇撇嘴。想教訓他,還差得遠!

  「我都說了,說師父不想見她。」

  本以為裴奕在開玩笑,他真的就這樣無情地告訴人家這個理由啊!李瑞麒搖頭嘆氣。

  「那你還替她通報?」她竟然還不死心?又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因為我……勸不走她。」裴宇訕訕地回答。說真的,他看到那位姑娘失望的表情,突然覺得他活像在欺負她似的,而且他也從沒見過那麼有毅力的人,為了家鄉鄰人的病,等上這麼多天。

  「宇兒,說實話。」裴奕看得出來裴宇閃爍的眼神代表什麼。

  「她……她已經等了十來天了,她說她希望您能聽聽她家鄉傳染病的病症,若真無藥可醫,她便不再打擾您。」什麼事都瞞不過師父的眼。

  「對對對,你既然不想去,就聽聽她所講的病症,給她一帖藥方也行,人家姑娘都等這麼久了,你聽她說幾句話不為過吧!宇兒,你說對不對?」被他李瑞麒看到了,說什麼他也不能讓裴奕對求診的人不理不睬。

  看著裴宇點頭如搗蒜和李瑞麒有企圖的笑臉,裴奕突然之間覺得他們和昨晚在非霧潭遇到的女人一樣,都愛和他作對。

  「宇兒,快去請那位姑娘進來吧!」李瑞麒乘機催裴宇行動。

  「這……」裴宇畢竟還是不敢違背裴奕的意思。

  李瑞麒看看沒有說話的裴奕,又向裴宇催促道:「你師父不說話就代表默認,默認就是答應,快去吧!」

  「是。」這樣的決定對裴宇來說是愉快的,那位姑娘總算沒白等,而且他也不用看著她落寞地離開,師父又可以多救幾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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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芸跟著自稱是紫竹神醫徒弟的男孩走在通往裴奕書房的曲廊上,她的眉間是喜悅的,因為總算沒有白等,這下可以見到神醫了。

  「前面就是我師父的書房。」

  夏芸依言繼續往前走,愈接近愈覺惴惴不安,走到男孩說的書房門前,看見門是開的,她納悶心中這股熟悉的感覺就像昨晚在瀑布邊遇到那男子的感覺。

  她到底在亂想什麼呀!別再想了!

  壓住內心不降反升的緊張感,夏芸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跨入書房內,一進門卻是──

  「這位姑娘,我們正等候您的大駕光臨。」

  一個身穿華服的俊朗男子笑著歡迎她。

  大駕光臨?她走錯地方了嗎?那位男孩低著頭指這個方向,難道指錯了嗎?

  「對不起,我走錯了。」夏芸心念一轉,急忙退出屋內,差點被門檻絆倒,幸好方才說話的男子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免得當眾出糗。

  這個聲音──是她?裴奕瞇眼盯著他們的方向。

  「姑娘,妳還好吧?」李瑞麒眼明手快扶住快要親到地板的姑娘,卻被眼前的嬌顏震住,面善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張容顏好像在哪裡看過……

  「唔……我沒事,謝謝你。」熟悉的痛楚因男子的扶助而襲身,夏芸站穩後,不著痕跡地擺脫他的碰觸。

  以前每當有人好意幫她,都會被她推開,她為此常過意不去,所以學著在不傷害到別人的好意下拒絕別人,以免引起誤會。

  「不要緊嗎?有沒有扭到哪裡?」李瑞麒不確定地問,他的力道拿捏剛好,不至於碰疼姑娘家,怎麼她的表情好像很痛?

  「真的沒事,我很好。」疼痛漸漸退去,夏芸扯開一個微笑,表示她真的不要緊。

  「為什麼……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姑娘……我們見過面嗎?」這位有著嫻雅氣質的姑娘好眼熟,而他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小女子沒見過公子,公子認錯人了。」夏芸輕蹙柳眉。怎麼回事?她也對他有股熟悉感,親切的熟悉感,但第一次見面就和人馬上熱絡起來總不太恰當。

  「在下李瑞麒,抱歉唐突了姑娘,姑娘貴姓芳名?」既然人家否認,只好抱拳道歉,免得嚇著人家,只是……那種感覺不會憑空而來吧!

  「我姓夏,單名芸。我是來求醫的。」紫竹神醫應該姓裴、不姓李呀!她真的走錯地方了嗎?

  夏芸……他認識的人中沒有叫做夏芸的……他們不認識呀!掩起失望的心情,李瑞麒想起,他可沒忘記今天偉大的任務。「夏姑娘沒走錯,那位——」

  「妳要找的人是我。」裴奕打斷好友將要開始的冗長介紹詞。

  裴奕淡淡掃了一眼李瑞麒。「把」女人「把」到他家裡來,還用這種爛招!

  一直被李瑞麒擋住視線的嬌小夏芸,這才朝裴奕出聲的方向探頭看去,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又把頭縮回李瑞麒身前。

  是他!昨晚的男子。她要找的人是他?那他不就是紫竹神醫?應該是了,昨晚他為她把脈,可是她卻把沙子灑到他身上,他說不定會很生氣,因為他昨晚朝她吼了好幾次,剛剛瞄到他面無表情,是在生她的氣吧!怎麼辦……

  很好,認出他了!在丟了他一把沙子後,看她如何開口求他。裴奕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夏姑娘,怎麼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紫竹神醫』裴奕。」奇怪?一般人見到裴奕不是會滿心感激嗎?怎麼她好像很驚愕?李瑞麒轉頭看向裴奕,拿起茶杯邊喝茶邊思考,咦……俊逸卓然、一張酷臉迷死人不償命,理應不會讓人嚇成這樣吧!

  是該讓裴奕專心診療了。夏姑娘憂慮的眼神讓他心生不捨,是什麼緣故,讓他像想保護家人一樣想保護素未謀面的她?

  「夏姑娘,很榮幸認識妳,我先告退。」李瑞麒向夏芸作揖,投以放心的微笑。

  「哪裡。」他的笑容很親切,就像一位哥哥。夏芸也回以溫馨的微笑。

  她竟然對瑞麒笑!那笑容彷彿不受塵世污染的空谷幽蘭,清新高雅,一如她潔白的身子般迷人。她求救的人是他裴奕,那笑容合該是對他綻放的。

  去!他又在想什麼!為什麼她總是一再擾亂他冷靜的頭腦,她對瑞麒笑干他何事,瑞麒是個彬彬有禮又幽默風趣的王爺,任何女人都會趨之若鶩!

  夏芸怯怯地觀察裴奕複雜的神色。「昨天……很抱歉。」看樣子他還在生氣。雖然他輕薄了她,該生氣的是她,但她目前立場薄弱,先道歉應該比較不會吃虧。

  「抱歉?夏姑娘是抱歉擅闖非霧潭?還是抱歉拿沙子丟我?亦或是抱歉妳體內的病不能讓我盡興?」裴奕邪惡地說。

  「你——」

  「我,昨晚是下流,今天是卑鄙、還是無恥?」他昨晚回山莊後又沖了幾大桶冷水讓腦袋冷靜,她卻像沒事一樣一早來求醫,這算什麼!

  「我都已經道歉了。」

  「妳以為我裴奕那麼好耍,單單道歉就能一筆勾消?」雖然知道她出現在非霧潭並無其他企圖,他還是嚥不下那股平靜生活被戳了一個洞的失序感。

  「就因為我的處境是必須求你,你才肆無忌憚地羞辱我?」夏芸無奈地說。

  「老實告訴妳,對於我不想看的診,求我也沒用。」他轉開頭,不想看到她受傷的表情。

  她昨晚也並不好過,他無情的逼近讓她擔心害怕,他的碰觸讓她痛苦萬分,回到何家後,連許久都未曾夢見的惡夢又在夜裡纏身,一身冷汗醒來,她試著回想夢中的片段,卻又頭疼欲裂。在夢中她只感覺到一大片一大片鮮紅的血液漸漸透濕她的衣服、她的雙手,她想看卻看不清楚是誰的血,是她自己的血嗎?她頭好疼……閉上眼,不要再想……她好累……

  「妳不舒服?」裴奕讓搖搖欲墜的夏芸靠在躺椅上,拉起她的衣袖為她把脈,動作輕盈地以不碰痛她為原則。果不其然,他的猜測是對的,扶她靠在躺椅也牽動她的痛楚。

  「不用把脈了,沒有結果的,我休息一下就好,已經不疼了。」夏芸睜開微紅的水眸,她記起昨晚他也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疼痛而替她把脈。

  「妳不想治療妳的病?」她不在乎嗎?

  「換作是任何人患了這怪病,都會想治好。我娘帶我看過許多大夫,結果都如同神醫你昨晚所言,我沒病,沒病就談不上治療。」

  「難道妳不想用妳的手撫摸男人的胸膛,像我昨晚在水中撫摸妳一樣?那銷魂的滋味是語言無法比擬的,妳真的不想試嗎?」他以性感的吟哦低語誘惑她。

  「你……誰想和你一樣……」色狼,這回她沒罵出來,臉卻紅了。

  「不敢罵了?」他笑道。說說也害羞,清純的小花!

  「我的意思是……我不用……摸別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可以活得很好。」她習慣了。

  「妳也到婚配的年紀了吧!不想擁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小孩?妳不會無知到不知道小孩是怎麼來的吧!」

  「我當然明白──」他們難得心平氣和地談話,卻在聊懷孕生子?她今天是為了元安村民來的呀!「何必跟我談這個,我早已接受事實,不勞神醫費心提醒。夏芸今天來此的目的是希望神醫能醫治江陵身染重病的朋友。」

  「放棄自己也不忘別人是吧!很偉大!」

  「他們不是『別人』。」元安村不過五六十人,他們就像感情融治的家人。

  「很好,為了他們,妳甘願大老遠找我,誰陪妳來?」她的家人不可能讓一個女子隻身遠赴他鄉,他忽然很想知道是誰陪她到洛陽。

  「沒有人,是我自己來的。村裡的人病的病,其他人要工作、又要照顧病人,根本走不開。」

  「所以就派妳?」她就健康嗎?

  「是我自願的。看他們痛苦,我真的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什麼,請神醫──」

  「我也走不開。」他拋下一句令夏芸摸不著頭的話。

  「咦?」什麼意思?

  「我不去江陵。」有了前車之鑑,他不會再輕言離開。

  「你不去?」夏芸急了。

  裴奕看著夏芸的芳唇在他不到咫尺的距離一開一合,昨夜甜美的回憶再度侵蝕他的神智,他們兩人現下並坐在躺椅上,他卻碰也碰不得,因為他的接觸勢必會令她痛苦。美人在前,他只能欣賞,而這個美人卻引發他從未有過的強烈想望。當下,他決定──

  「聽說過我要求治病的代價吧?」

  夏芸點頭,那些代價都很不尋常。

  「要我醫治妳家鄉的人,可以,代價是——」

  是什麼?夏芸有種不祥的預感。

  「妳。」

  ※※※※

  日暮時分,山嵐漸沉,歸雁點點,炊煙冉冉。

  「我回來了。」山羊鬍男人推開木門,將一擔李子放在牆邊,轉身又回門邊把門關上。

  「太陽都下山了,山上開始轉涼了吧?」婦人問丈夫。

  「有一點。」男人回答。

  「山上比較冷,我看該把冬衣拿出來了,你上山的時候穿。」婦人盤算著。

  「也好。」

  何氏夫婦的感情看在夏芸眼裡,就像和煦的暖陽,不同於烈日,暖陽雖然平淡無奇,卻能溫暖人心,何氏夫婦對彼此的情,就是他們攜手一輩子的動力,夏芸覺得感動。

  婚姻可以是這樣子動人,然而她無緣擁有。

  妳也到婚配的年紀了吧!不想擁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小孩?裴奕今早說過的話出現在夏芸的腦海裡。

  她喜歡小孩。每當看到鄰居抱著嬰兒,或稚齡的兒童在村莊裡跑跑跳跳時,她都會想抱抱他們的小身體、牽牽他們的小手,但是一旦她強迫自己這麼做,所得到的感覺只有疼痛,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她曾問過玉娘抱著嬰兒的感覺是什麼?玉娘說嬰兒的身體很軟、很脆弱,他們若被抱得舒服,會開心地笑,而抱嬰兒的人也會覺得很滿足。

  真心的牽手與擁抱也是,都能藉由身體的接觸讓對方感到安心,是注入力量、心靈交流的途徑。

  注入力量?心靈交流?她不懂,她大概一輩子都不能懂。

  她覺得小孩子能被抱在懷中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治療村莊的人,裴奕所要求的代價是她的身體。

  「為什麼?我的身體值那麼多人命嗎?」夏芸不解。

  「不為什麼,這就是我要的代價,況且我還得先評估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治妳的『病』。若是妳的『病』在我手上沒有起色,相對的妳這個代價一點用處也沒有。妳應該要慶幸,妳可以救人,也能救己,重要的是,我可以帶領妳領略肌膚相親的快感,妳沒有損失。」他又邪惡地補充。

  也許這項交易她真的沒有損失。就如裴奕所說,她的病若有起色,她能救己也能救人;失敗,他們各自回歸原本的生活。元安村的病人有沒有希望,都看她了。

  裴奕是人稱的神醫不是嗎?她就是抱著希望來找他的不是嗎?

  秋天了,山上冷得快,蕭瑟的涼風逐漸透人心骨。她想,該為何氏夫婦做點什麼,以感謝他們這段日子對她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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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洛陽城

  白天是城裡最活躍的時刻,商販店肆敞開大門迎接過路財神,說到商販店肆,隨便抓一個路人問,都會回答全洛陽城內最富盛名的酒肆非「食田酒樓」不是,醇酒香茶加美食,自是令費客流連忘返。

  更令老老少少的顧客津津樂道的是,酒樓內還請了一群能歌善舞的胡姬定時表演邊疆舞蹈,胡樂揚起,衣袂飄飄,宛如置身異國仙境。

  裴奕一個人坐在二樓靠窗的雅座,品嚐著近日到貨的上好嶺南茶。

  酒樓的室內採中空挑高設計,就算坐在二樓,也能清楚地觀賞一樓表演台上的表演。裴奕坐在靠窗的雅座,視野右及表演台,左及街上的風光,是酒樓內視野最佳的地點。

  表演台上萬種風情的美女正款款起舞,叫好又叫座,然而裴奕只是無聊地睨視街景,看著賣菜老頭、胭脂小販、布匹商店吆喝著生意、垂髫孩童奔跑嬉戲、婦女採買日常用品……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裴奕的心情與熱鬧的街景恰恰相反。

  他在等,他在等夏芸的答覆,從他提出條件起,已經過了三日,她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

  以她的身體作為治病的代價,主要是料想她必不會接受這樣類似賣身的交易,讓她知難而退。

  她怕了吧?也許已經逃回家裡去了!想到這裡不知為何,他覺得很悶。

  無心於樓下的歌聲舞影,裴奕招來店小二為已空的茶壺注入熱水。重新裝滿液體的茶杯冒出白煙,道地的茶香隨著白煙逸散至空氣中,撫平了裴奕紛亂的心緒。

  一個未輪到她上場的胡姬,蓮步輕移地走向獨坐的裴奕,千嬌百媚地偎向裴奕的臂膀,露出一大片香肩的薄紗舞衣勉強遮住重點部位,知道裴奕前來,趁著表演空檔親近裴奕。

  凡是在食田酒樓跳舞的女人,沒有一人不心儀於裴奕的卓然與俊逸,他的酷勁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但敢接近他的女人是少之又少,畢竟他是僱用她們的老闆、食田酒樓的主人,她們的去留權在他手上,大家就算「哈」得要命,也不敢貿然以美色引誘裴奕,裴奕定下規矩,食田酒樓不是煙花之地,若要勾引男人,唯一的路:包袱款款──滾蛋。當然,也少有人與優厚的薪資過不去。

  「裴少主,一個人喝茶?哎呀!酒樓的氣氛這麼好,媚兒替您斟酒。」偏偏就是有人自恃美貌,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見裴奕無動於衷,還是逕自喝茶,阿邏媚又使出渾身解數,將玉腿往裴奕的大腿磨蹭。「裴少主,媚兒敬您。」她自信滿滿,普通男人根本逃不過她的呢喃軟語外加溫香軟玉。

  以身試法,有膽!裴奕朝女人緩緩勾起引人墮落的微笑,不明白的人還以為裴奕很享受美人的伺候。

  終究是逃不過她的美色!阿邏媚看到裴奕俊美無禱的笑容,腦中自動幻想裴奕寬闊結實的手臂用力地摟著她的畫面,當下骨頭都酥了一半。

  「少主,讓媚兒今晚服侍您,好嗎?」她不相信裴奕抱過她後會捨得放手,她甚至開始想像坐上紫竹山莊少莊主夫人寶座的位置了。

  「妳很勇敢。」裴奕低沉的嗓音讓人察覺不出任何想法。

  「謝謝少主誇獎,為了您,媚兒可以不顧一切。」她滿心歡喜地投入裴奕的陷阱。

  「不顧一切,是嗎?」他輕撫阿邏媚的俏臉,指頭沾了她臉上的蜜粉,腦中忽然浮現夏芸乾淨、不施脂粉的脫俗清顏,眼前的庸脂俗粉頓時令他厭惡地別開臉。

  裴奕的手撫上阿邏媚的臉時,阿邏媚早已軟癱於他的魔力下,她只想著享受裴奕的溫柔,連點頭也嫌多餘。

  「媚兒,妳說,違反遊戲規則的人應該怎麼處置?」他已經看不下去這黏在他身上的女人淫蕩的嘴臉,冷聲問。

  「當然是處罰他囉!」他怎麼忽然問這個?誰不知好歹惹到他了嗎?算他倒帽!

  「很好。遊戲結束,叫齊伯上來。」裴奕喚來店小二把掌櫃的叫上來。

  「咦?」阿邏媚覺得疑惑,他到底在講什麼遊戲?

  不一會兒,一名六旬左右的笑臉老者恭候在裴奕身側。「少莊主有何吩咐?」

  「刪除她的名字,這個女人不得再進入食田酒樓。」他指向驚愕的阿邏媚,語氣平穩的就如平常一樣。

  「是的。少莊主還有任何吩咐嗎?」齊掌櫃輕鬆的語氣也像在談論天氣一樣。

  「沒事了。齊伯,有空回山莊坐坐。」齊伯是父親的夥伴,從小看他長大,他們的感情有如叔姪一般。

  「我會的。少莊主也要常來品嚐齊伯泡的茶呀!阿邏媚姑娘,一起下樓吧!」老者笑嘻嘻地招呼阿邏媚往樓下走去。這女人暗地裡不知利用食田酒樓的招牌名目做了多少男女勾當,少莊主的決定真是沒話說的好。

  「不!少主,媚兒哪裡做錯了?您不喜歡媚兒了嗎?」挽住裴奕的手臂,她還以拼命送秋波,暗示裴奕晚上的約會。

  「是妳自己說違反規則的人理當受罰,不是嗎?」裴奕瞇眼,寒光射向她還放在他身上的手,阿邏媚連忙收回手。

  呆愣了一會兒,阿邏媚這下才知道觸犯了裴奕所定的規矩,眼淚攻勢馬上上場。「少主,媚兒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求少主讓媚兒留下,少主,媚兒年紀輕、不懂事,馬上再為您斟一杯酒。」阿邏媚嗲聲嗲氣陪笑道。

  「不用了,妳說為了我可以不顧一切。而這裡的『一切』與妳無關了,也『不』必『顧』了。馬上滾!」

  「不!少主,媚兒不會再犯了……」

  他一揮袖,示意齊伯和店小二把人帶走。「少主求求您……」哭喊聲漸行漸遠,酒樓照常營運,絲毫不受影響。

  裴奕托腮看向窗外,又回歸無聊了。

  街上依舊熱鬧,人潮不斷,和先前沒什麼兩樣,但剛從對街飯館吃飽喝足走出去的幾個流氓,吸引了裴奕的目光。

  吸引裴奕的不是流氓的衣著模樣,而是他們的行徑,他們正在調戲一個路過的少年。

  手上提著一個包裹的少年被洛陽當地最聲名狼藉的一群地痞團團堵住。

  「老大你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摸起來肯定很舒服。」其中一個小混混色瞇瞇地說著,還把充滿污垢的手伸向少年的臉。

  少年退了一步,避開祿山之爪。

  「呦,害臊啊!摸一下又不會死。」又一個混混想試試少年皮膚的觸感是否如眼中所見。

  「是呀!唇紅齒白、白白淨淨的活像個娘們,小子,你嚐過女人沒有?」渾身酒味的混混淫穢地譏笑道。

  「哈哈哈──」混混們會意地哄堂大笑。

  少年戒慎地瞪著這群流氓,用包裹擋開他們的魔手,找空隙想逃。

  「老大,這小子瞪我們!」

  「小子,長得挺漂亮的,怎麼沒見過你?外地來的?」五個人之中為首的落腮鬍混混粗聲道。

  他們連男人也調戲!少年心中喊槽,一心想脫離這個窘境。

  看向四周,路邊人很多,但居然沒有人伸出援手,一個個像若無其事般從他們身邊走過。

  因為這五個以落腮鬍為首的混混正是官商爭相勾結的地痞流氓,自稱洛陽五俠,黎民百姓根本不敢招惹他們,而被他們招惹的下場只有自嘆倒楣。

  「喂!說話啊!我們老大問你話,怎麼不說?」

  幸好街上人群多,要跑也比較容易。少年緊抱著懷裡的包裹,思考逃脫的方法。

  「老大,他是不是不會說話?」自以為最聰明的混混下了一個結論。

  「啞巴!」他的話果然引起其他混混的共鳴。

  「真可惜了一張好臉,不然這麼嫩紅小嘴在床上肯定叫得很好聽!」

  「哈哈哈──」

  「你們看天上有魚在飛!」少年突然出聲,指著天空。

  魚在天上飛?真虧那位少年想得出這個名堂!裴奕勾起一抹有趣的笑,把遠在十幾尺外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在哪裡?在哪裡?」

  「怎麼沒看到?」

  更有趣的是,那群混混還真相信少年的話,全都愣愣地抬頭找魚。

  總算有好玩的,裴奕看得更起勁了。

  「就在那裡呀!飛過去了!」少年指向天空的另一邊,趁機會溜之大吉。

  「沒有啊?」

  「老大,那小子跑了!」最矮的混混眼角瞥到少年跑走,連忙嚷嚷。

  「媽的!我們上當了!他不是啞巴!」

  「狗屁!連我也敢騙,把他抓回來!」他還以為少年是個啞巴。落腮鬍老大吼著手下抓人。

  果然只是些笨蛋!難怪官商爭相勾結他們,就是因為他們好騙。

  看來以那少年的智慧要擺脫那群流氓綽綽有餘,戲落幕了,裴奕起身打算回紫竹山莊。

  「唔……放開我。」

  「哇!『小子』是個女人耶!」

  慌亂中。「少年」的帽子被擠掉,一頭及腰的秀髮像瀑布一樣垂放下來,引起五個流氓的驚豔。

  這個少年不是別人,就是女扮男裝的夏芸。她上城裡是為了買布料和繡線,替何氏夫婦做兩件大衣,當作這段日子照顧她的謝禮。本以為扮成男人多多少少可以在龍蛇雜處的地方免掉何大嬸所說的「麻煩」,結果還是遇上了。

  「是女人嗎?怎麼沒有大奶子?」五個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夏芸「平坦」的胸部上。

  「扒開衣服瞧不就知道有沒有!」說話的混混也迫不及待地動手。

  「住手──」恐懼席捲夏芸。

  撕——夏芸的外衣和中衣一起被撕開,露出綁胸的白布條。

  「哦!原來是綁住了。」

  經過的路人只能露出同情的眼神,沒人敢去報官,大家只能為被看上的姑娘哀悼她的命運。

  「小美人呀!陪大爺玩玩吧!呦!真嫩!」一個小混混的手迫不及待地摸上夏芸柔細的肩,淫穢地毛手毛腳。

  「別碰我。」夏芸想掙脫被箍制在背後的雙手,無奈力氣不如男人,而自手心及心口開始泛疼的感覺又蔓延開來。

  「嘿!小美人真嗆,開苞了沒呀?大爺我們會讓妳體驗箇中美妙呦!」

  興奮淫亂的呼聲四起,還夾雜著口哨。

  「……放手……不然我叫救命。」夏芸用力掙扎,劇烈的痛楚及這些地痞流氓身上的酒氣讓她愈趨無法思考,他們的碰觸讓她覺得噁心。

  「妳叫啊!沒人會理妳的。」

  「叫得愈大聲表示愈爽,哈哈──」又是一陣下流的調笑。

  「老大,食田酒樓就在前面,如果被齊掌櫃那老頭聽到不太好。」比較聰明的混混總算下了個正確的結論。

  夏芸聽到他們也有忌憚的人,放聲開始呼救,但願他們因害怕而放棄輕薄她。

  「救命——救……」夏芸才喊了一聲就被混混一記手刀敲昏,倒在箍住她的混混懷裡。

  忽然一陣似曾相識的痛苦呻吟傳入剛步出酒樓門口的裴奕耳中,聲音雖細小,但沒逃過他銳利的耳朵。

  「小弟,幹得好。把她帶走!」落腮鬍老大下令。

  「放人,否則後果自理。」裴奕寒冰般的口氣讓五個流氓同時打了個冷顫。

  夏芸!剛才的少年竟然是她,現在卻衣衫不整地昏倒在該死的混蛋懷裡。

  「喂!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是——」

  沒等混混說完,裴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過昏迷的夏芸,護在懷中,出手挑斷他們的手筋,打歪他們的嘴,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讓人不知發生了何事。

  等到裴奕停下動作,路邊的人才看清楚五個流氓躺在地上打滾、痛得哭爹喊娘,大家不禁拍手鼓掌叫好,終於有人站出來教訓這五個人人髮指的渾蛋,大快人心。

  「衣服是誰撕的?」裴奕睨著地上的五人。

  只見四個人看向其中一人,裴奕又上前將那個人的手骨打斷,頓時哀嚎滿天飛。

  「竟敢惹上我們洛陽五俠……你是誰,報上名來……」

  在洛陽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們,眼前身材頎長的男人顯然無視於他們洛陽五俠,他到底是誰?

  一想到夏芸剛才所受的痛苦和屈辱,裴奕恨不得殺了這群敗類,不過,他是大夫,不是殺手。

  仔細檢查懷中女子的傷勢,確定無大礙才輕柔地橫抱起她,裴奕的眼光自始至終停在夏芸昏睡卻顯難過的臉上。

  沒走幾步,一個婦人拿了一包東西給他。「裴神醫,這包裹是這位姑娘掉的。」

  「謝謝。」裴奕接過包裹,沒有遲疑,立刻往停放在前頭的馬車走去。

  「裴……裴、裴神醫!多謝裴神醫,多謝裴神醫……」

  縮在地上就好像五隻蝦的洛陽五「蝦」,這才知道他們惹上比他們更不該惹的紫竹山莊小莊主裴奕,對裴奕「只是」把他們痛扁得半年以上下不了床而心存感激,不斷對著離去的馬車叩頭膜拜。

  ※※※※

  三日後

  夜闌人靜,靜謐的星空,讓裴奕想到在非霧潭遇到夏芸的那個夜晚。

  她沒走,還沒回江陵,是不是代表她接受他的條件?如果真是這樣,他能放下恐懼,與夏芸到江陵去治病嗎?如果放不下,他是否應該讓她離開,不過,他到底在猶豫些什麼?

  夏芸,現在應該睡了吧!

  裴奕順著心中想見夏芸的念頭步入清芬居客房,裴奕坐在床邊替夏芸把脈,望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平靜細緻的臉龐沒有痛苦,脈象也正常。

  只有這時候,她才不會感覺到肌膚相觸的痛楚,這究竟是為什麼?

  裴奕隔著絲被用單手輕輕攔腰抱起夏芸,讓夏芸坐靠在他胸前,另一隻手小心地解開她的前襟,他想檢查她頸後連接到肩膀的傷勢。

  睡夢中的夏芸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中。

  她一定是在作夢,因為現實裡,她不可能被這樣抱著。

  這個懷抱好溫暖,溫暖得讓她捨不得離開這個夢,不過,她好想知道是誰抱著她,是玉娘嗎?不是,因為玉娘是女人,沒有這麼寬闊的胸膛,那到底是誰?應該是男人才有這樣的胸膛……尤其是裴奕──

  男人!裴奕!

  再怎麼想睡都被嚇醒了,夏芸連忙睜開眼,這不是夢,真的是他,他就在她面前……

  「你……」

  「醒了?別動,我看看妳的傷。」

  裴奕將夏芸的長髮攏到她身前,將她的衣領從後拉下幾寸,露出頸子和雪白的肩膀,一塊青紫色拳頭大小的瘀青,比三天前有明顯的消退了。

  「痛嗎?」裴奕用白布隔著夏芸的雪膚輕按,檢查療癒的情況。

  夏芸這才發覺裴奕是隔著絲被摟住她,就如同他現在為她的傷觸診一樣,難怪她不會發病,可是這樣讓他抱著,她覺得心裡亂亂的,雖然隔著被子,但靠這麼近……

  他顯然清楚她不是不能被「靠近」,而是碰不得他人的體溫,所以他才會這麼做,她不得不同意裴奕是個很細心的人。

  「唔……」好痛,他居然用力壓她的瘀青。

  「現在才曉得痛!」他不得不輕斥她,不過看來傷勢恢復得很順利。

  想到那天一出食田酒樓看到她倒在男人懷中,他就有說不出的氣憤。

  「為什麼當時不呼救?」他問,一邊替夏芸換藥。不過不用她解釋,他也了解洛陽城裡人民的「習性」,但是她妄想以一己之力對抗五個男人的行徑讓他很不悅!

  他是問在洛陽城裡發生的事嗎?她當然想求救,但是路人冷漠的態度讓她涼了心,她都已經被強行撕破衣裳,還是沒有人願意說句公道話。明哲保身,這是每個人陷入麻煩時的最佳策略,尤其在自己又無能為力之時。

  夏芸低下頭,在心裡輕嘆一口氣,這才看到自己肩膀的裸露,他連她兜衣纏繞在頸後的綁線都解開了,她當然知道這樣做是上藥的必須過程,但是平常都是巧兒幫她換藥,巧兒同她都是女人,而他是男人,畢竟他們不該這麼親密,雖然他的動作不會帶給她任何疼痛。

  「巧兒可以幫我……」她囁嚅地說。

  夏芸三天前自昏迷中醒來,從Y鬟巧兒口中得知她被裴奕救回紫竹山莊。

  當天,她認為傷處已經不要緊,可以離開山莊了,卻被巧兒阻止,說是裴奕的命令不能讓她離開。她嘗試說服巧兒,巧兒只表示沒有辦法做主讓她走。

  就這樣,她被禁足了三天,也從那時候起,她沒見過裴奕。

  感覺到夏芸輕吐的氣息在他頸邊搔著敏感的皮膚,鼻間縈繞著屬於夏芸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氣,目光所及是夏芸完美的頸肩,雖然他們之間隔著一層被子,但他從沒忘記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悸動,裴奕忽然覺得身子緊繃僵硬起來。

  他從來就不是個柳下惠,對象又是夏芸,他豈會視而不見?裴奕的手像是自己有意識般,將夏芸的柳腰攬得更近些。

  「我是大夫。」裴奕故作平常,天曉得他忍得很難受。

  這下子也有他裴奕奈何不了的時候,因為他並不想看到她因肢體的接觸而痛苦。

  「裴大夫,你的手……」她指的是他摟住她的手。他正在上藥,而且她的雙手都被裹在絲被裡,她根本不能掙扎,但是他怎麼……愈抱愈緊了?

  夏芸微微一動,想在她與裴奕之間拉出一點點距離,他的男性氣息讓她緊張得不能思考。以往只有她想拼湊出惡夢裡的片斷時才會頭疼得無法思考,可是他的靠近並不會引起頭疼,好奇怪啊!

  「不要動,剩下敷上藥布的部分。」其實早該敷上藥布了,他竟然貪求她的味道而遲遲沒有動作。

  該死!為什麼一遇到她,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都會失控?

  「為什麼不肯見我?」夏芸在裴奕替她上藥布的同時,在他耳邊問。這是她近三日以來心中最大的疑問。

  「藥上好了。妳的傷恢復情況良好,我換帖藥給妳,再吃個四五天就可以了。」裴奕轉過身,讓夏芸整理衣著。

  他當然聽到她問什麼,只不過他還在逃避她可能的決定。

  他這是哪門子回答!「我不要再吃藥了,我——」

  「不行。」

  「為什麼不行?」夏芸下床站在裴奕面前問。

  「因為妳是我救回來的病人,既然選擇救妳,我有義務治好妳。」裴奕沒看向她,自顧整理桌上的藥瓶。

  「既然選擇救我,為什麼在這三天不肯見我?」他能轉開她的問題,她也能兜回原本的問題。

  「我不是來了?」但是她醒來並沒在他的預期內。

  「若不是我醒來,你還是會一聲不響的走,對不對?」

  「我是誰,能讓妳呼之即來、揮之則去?」

  他又成了他們初見面時的自負,溫柔和霸道到底哪一個是他?

  「你是名聞遐邇、人人敬重的裴大神醫,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平凡女子,沒有資格這樣勞煩神醫。」夏芸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連最起碼的尊嚴都被忽略。

  「知道就好。」裴奕自緊咬的牙齒間迸出聲音,臉色鐵青地往屋外走去。

  他討厭夏芸能輕易引出他的怒氣,引出他見不得她失落的情緒,引出他心疼她難過的心──

  心疼!可惡,他什麼時候學會悲天憫人了!行醫至今從不是因為悲憫生老病死,而是純粹為了自己的興趣,因而走上這條路。

  「我答應裴神醫的條件,以我的身體作為治病的代價,希望神醫不會食言。」夏芸沒有叫住裴奕,只是平靜地說出她的決定。

  多少有心理準備的裴奕,聽到夏芸親口說出來,還是不免訝異。

  「妳不會簡單的以為我要妳是要妳來打打雜吧?我是要妳獻上妳的清白,妳懂嗎?」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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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早膳過後

  「夏姑娘,山莊外有一個來自江陵自稱是您的朋友的男子想見您。」紫竹山莊的家僕來通報。

  江陵?男子?

  「謝謝你,我現在就過去。」夏芸立刻往紫竹山莊大門快步走去。

  是元安村的人嗎?會是誰?從家鄉來的,不管是人還是消息,夏芸都心急如焚地想知道。

  「夏芸!」站在門外的年輕男子一看見夏芸從門的那一頭走出來,興奮地迎上前。

  「方大哥!」夏芸覺得驚訝,又看看旁邊。「你一個人嗎?」

  「對,我一個人。」

  「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娘好嗎?大家都好嗎?」夏芸緊張地問。方家彥是她的鄰居,大老遠來找她,是不是元安村發生什麼事了?

  「大家都還是老樣子,玉娘也很好,妳放心。」

  「那就好。你怎麼來了?」

  「妳寄給玉娘的書信上提到妳求見紫竹神醫並不順利,玉娘和我都不放心妳,所以我來看看。怎麼,妳見到紫竹神醫了嗎?他願不願意到江陵看病?」

  「他能。」夏芸有點心虛,因為「能」必須建立在其他因素上。

  「那太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回江陵?」回去以後他打算向爹娘重申娶夏芸為妻的意願。

  「這……」對從小到大處處愛護她的方家彥,她該說出真相嗎?

  夏芸說話時的溫婉神情再次讓方家彥怔忡。她好美、好溫柔,叫人捨不得把眼光從她臉上移開。

  「夏芸,妳聽我說,我喜歡妳,從妳到元安村以來,我一直……都喜歡妳,我想娶妳,請妳嫁給我。」顧不得時機對不對,方家彥說出埋在心裡十年的話。

  「方大哥你……」夏芸沒想到方家彥會說這個,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直覺往後退了一步。

  「夏芸,妳不要怕,我是真心的,一回江陵,我馬上求我爹娘,讓妳過門。」

  「我不能……」她該說什麼呢?她一直把他當哥哥,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男女之情呀!

  方家彥以為夏芸指的是她的病。「我不在乎妳帶病的身體,我希望妳一輩子都在我身邊,就算妳不能為我生孩子,也讓我照顧妳,好嗎?」

  「方大哥,我一直把你當成讓我可以信任依靠的大哥,的確,我還不懂愛情,但我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不是愛情,你是我敬重的大哥,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夏芸……」她一直當他是大哥,沒有一點點男女之情!

  「你說你可以不在乎有沒有孩子,但是方伯伯、伯母在乎,傳宗接代對身為獨子的你來說,是項重責大任,相信方伯伯和伯母對你的期望一定很大,你不該讓他們失望,你值得更好的,但不會是我。」她真的是這麼想,不希望方家兩位老人家失望。

  「我爹娘都很喜歡妳,他們會諒解的……」他不夠理直氣壯,因為他明白機率是微乎其微。

  「方大哥,我很抱歉,或許我這一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婚姻、小孩,這是我的命,但不該是你的命運,你有大好的人生,你會有賢慧的妻子、會有可愛的孩子,可以看著你的孩子長大,然後好好的享清福。」

  「沒有妳,妳以為我真能得到幸福嗎?夏芸,我只要妳,妳明白嗎?」一向溫文的方家彥突然大聲吼向夏芸,夏芸著實嚇了一跳。

  「夏芸……」他該放棄嗎?

  「方大哥,你要去哪?方大哥?」

  方家彥失神地離開紫竹山莊,連夏芸的呼喚都充耳不聞,他愛了十年的女子對他沒有情,他卻自顧自地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是悲哀還是活該!

  ※※※※

  夏芸對方家彥的離去無可奈何之際,在長廊上遇到李瑞麒。

  「夏姑娘,妳的傷不要緊了嗎?」對於裴奕救回夏芸一事,李瑞麒早已耳聞。

  「不要緊了,謝謝李公子的關心。」夏芸微笑道。

  「我正要去找裴奕聊聊,這個……雖然都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比較多,夏姑娘要不要一道去?多一個伴也熱鬧多。」

  「不……不用了……」她和裴奕能聊什麼?她的病嗎?結局也只會是兩人不歡而散吧!

  夏芸想拒絕的同時,李瑞麒看到正從書房出來的裴宇。

  「宇兒,好久不見,李大哥回來了。」李瑞麒親熱的揮手呼喊。

  裴宇翻翻白眼,昱昭王爺就是這種人來瘋的性子,他實在想不透依師父的個性怎麼會和王爺成為至交?

  裴宇這才想到書房裡的情形,連忙比出噤聲的手勢,要李瑞麒閉嘴。

  躡手躡腳走近裴宇的身邊,李瑞麒壓低音量聲好奇地問:

  「怎麼啦?裡面發生什麼事?」這個時間裴奕不是都在書房裡看書嗎?他平常都大剌剌踢門進去的,怎麼現在連說話都要「節制」?

  「師父睡了,你們有事的話晚一點再來找他吧!」

  「睡……睡了?你說裴奕『現在』在書房睡覺?」都過了早飯時間很久了,裴奕才「睡了」?

  「師父這兩三天都熬夜看醫書,到清晨才小睡一下。沒事我先走了。」裴宇說完便離開。

  「熬夜看書?」記憶力過人的裴奕有必要熬夜看書嗎?

  「既然如此讓裴大夫休息吧!」夏芸輕聲說道。

  「也好,我送夏姑娘回清芬居。」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夏芸還沒說完,書房的門猛然被打開,裴奕臉色冷然的站在開啟的門前,外衣半披掛在右肩上,瞪著李瑞麒。「她說不用你送,你可以滾了。」

  哎呀呀!裴奕居然當著他的面叫他滾,雖然平常就是這樣了,不過美女在旁,至少要給他點面子吧!裴奕也太不夠意思了,有了女友,忘了朋友!等等,女友……眼光在裴奕和夏芸兩人身上轉呀轉,好一對郎才女貌!李瑞麒露出奸詐狡猾的笑容。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看看你,臉色這麼差,是沒睡飽、還是欲求不滿?再進去補個眠吧!我暫且充當夏姑娘的護花使者,絕對不會讓你的病患傷到一毫一髮。」看到裴奕逐漸鐵青的臉,算是報答裴奕叫他滾蛋的殊榮。

  他那是什麼眼光!「不要我提醒你第二次。」裴奕的耐性正在一點一滴蒸發中,對於李瑞麒的嘻皮笑臉,他一向不太在意、也任由他去,可是李瑞麒所指明的事實讓他火光。他沒睡飽、欲求不滿,是又如何,一切都是為了夏芸身上那莫名其妙的怪病,但……該死,他痛恨被人剖析的感覺。

  「唉!在這裡被人嫌,早點離開好了,夏姑娘要不要一起走?」李瑞麒不怕死的補了後面那一句。

  「我有事要和夏芸談。」裴奕克制自己的怒意,沒經大腦脫口說了連自己也訝異的話。

  有事和我談?什麼事?夏芸疑惑地抬頭看了看裴奕,又看了看李瑞麒。

  「這樣啊!」看樣子,裴奕的情路會走得有些辛苦。「那夏姑娘只好自己『小心』一點了。」李瑞麒同情的看向兩人。

  「滾!」裴奕沉聲道。什麼小心一點!李瑞麒找死嗎!

  他們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嗎?怎麼說話的場面這麼火爆?夏芸對這兩個男人的相處模式大感不解。

  「不要用滾的啦!太醜了。我用走的比較符合我優雅的身段,夏姑娘,妳說對不對?」

  夏芸忍不住以衣袖掩嘴輕笑。她有些了解了,朋友之間也可以互相信任到彼此開開玩笑也不會傷害對方的程度,真令人羨慕!

  待李瑞麒走遠後,裴奕問:「為什麼不待在清芬居?」

  「家鄉的朋友來找我,我在大門口和他聊了一下。」

  「朋友?男的?」裴奕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的醋意。

  「嗯,是一位鄰居大哥。」雖然奇怪他這樣問,不過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在這裡,他是主人,有權利知道任何事。

  「沒有我的允許,不得任意進出山莊,包括妳。」

  「我知道。」自從住進紫竹山莊以來,就等於失去了人身自由,她不覺得損失了什麼,只希望裴奕能早日治癒她的病,然後救家鄉的人。

  夏芸把心思轉到裴奕身上,他身上披的衣服是裴宇替他披上的吧,快掉了,他沒注意到嗎?

  一陣風襲來,外衣又下墜了幾分,夏芸動手將快要掉落的衣服重新掛回裴奕肩上。

  裴奕胸口一震。「妳做什麼?」她是在關心他嗎?

  「呃……衣服快掉了,對不起。」他又生氣了?他真的好愛生氣!

  她以為他生氣了吧!「不用道歉,妳回清芬居吧。」她的道歉讓他心頭悶悶的。

  「不是有事要和我談?」怎麼叫她回去了呢?

  「明天我要去何叔家替他換藥,就這樣,沒事了。」他只不過純粹想把她和李瑞麒那怪胎隔開以免遭受「污染」。

  就是這樣,沒有別的了,他告訴自己。

  「換藥?何大叔怎麼了?」她住進紫竹山莊後,何大叔夫婦曾來看過她,那時何大叔還好好的呀!

  「昨日從果樹上摔下來,傷勢不重,沒有危險。」何叔的傷是他看的,他其實沒有向夏芸解釋的必要,但看到她擔憂的神情,他竟然想安撫她,搞什麼!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何大叔嗎?」

  「隨妳!」

  裴奕退回書房內,把門關上,留下在門外一頭霧水的夏芸。

  他們談完了嗎?裴奕要和她談的事就是這個嗎?她愈來愈不懂裴奕的想法了,不!應該是從來沒懂過吧!

  ※※※※

  「方大哥?」夏芸同裴奕到何家出診,在門外巧遇方家彥。

  「昨天和妳見面後,我一個人走到這座山上來,想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沒想到遇到認識妳的何大嬸,於是我就把我的來意告訴她,她知道我是妳的朋友後,很好心的留我暫住下來。」方家彥向夏芸解釋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裴奕不著痕跡的打量夏芸口中的「方大哥」,看來像是個無害的莊稼人,方正黝黑的臉看得出來長期在田裡工作,但是裴奕注意到這傢伙看夏芸的眼神,有一股深沉的佔有慾,那股佔有慾讓他深覺夏芸處境的不單純。

  方家彥也是戒慎的看著眼前神色自若的出色男子,沒錯,這男人的確出色,俊美的臉龐不說,和他不相上下的挺拔健壯身型不像是因勞動而成,全身散發令人不容小覷的存在感,卻又有和存在感極端相斥的孤傲氣質,和這樣的男人站在一起,連他也會不由自主的降低自己的份量。他是誰?

  「你是?」

  「裴奕。」簡潔有力的自我介紹。

  原來是紫竹神醫!「久仰神醫大名,我是夏芸的朋友方家彥,和夏芸從小一起長大。」

  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快就搬出和夏芸的關係,沉不住氣的傢伙!

  裴奕對方家彥的「示威」不感任何威脅,反倒是方家彥自己對裴奕的存在,感到如臨大敵一般。

  「夏芸,你們什麼時候回江陵?」

  「還要……一陣子,方大哥先回去吧!」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江陵。

  「一陣子?神醫不是答應到江陵治病?」方家彥聽出夏芸疑惑的語氣。

  方家彥的疑問和夏芸不定的神色讓裴奕這下了解了,夏芸沒說出真相,方家彥真以為他要到江陵去,這樣好了,他做個順水人情,把該講明的都講明。

  「要我去江陵可以,條件只有一個——我要夏芸。去江陵值不值得就看她的病了。」

  裴奕的話讓在場的另外二人都嚇了一跳。

  「夏芸?」方家彥不敢置信。

  「夏芸也答應了,方兄請回吧!我會盡力醫治夏芸,然後夏芸會是我的女人。」

  「夏芸,妳答應了?」她要用她的身體換村民的性命?那他怎麼辦?

  夏芸點頭,也好,她不用再找藉口隱瞞真相了,頓時,夏芸覺得心裡頭輕鬆許多,又繼續手邊的動作。

  「妳為什麼答應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妳在犧牲妳自己知不知道!」夏芸是他方家彥的,他要挽回。

  夏芸不容置疑的眼看向方家彥。「我答應過的事絕不反悔。」

  「妳愛上他了?所以拒絕我?」方家彥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不是這樣的,你別胡說,我拒絕你是因為……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方大哥果然沒有想通,她之前還試著相信他說的話,她好笨,是不?

  「不管夏芸是不是愛上我,都不關你的事,她不愛你是事實,你不用再纏著她。」夏芸愛他,聽起來讓裴奕挺舒服的。

  「夏芸,跟我回江陵!」方家彥一心只想挽回夏芸,想都沒想、也完全忘了夏芸的體質,就伸手抓住夏芸。

  在方家彥還沒碰到夏芸之前就被裴奕擋住,還被裴奕扭住雙手,方家彥痛得大叫,夏芸看方家彥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於是出聲阻止。「裴大夫,不要!」

  「他想傷妳,沒看到嗎?」裴奕寒冰般的語氣表示他的怒氣。

  「他不是惡意的,放過方大哥好嗎?」

  裴奕因夏芸的求情而軟化,鬆了手勁。「膽敢傷害我的人,後果不是你能想像的。」

  他們走後,剩下方家彥一人獨自站在原地,眼眶因憤怒而發紅。

  他愛了夏芸十年,沒道理因為裴奕一句話而改變,夏芸是他的,永遠都是,他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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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芬,顧名思義,是形容桂花清新芬芳的香氣。

  清芬居的桂花庭,植有十幾棵比人還高大的桂樹。夏芸這會兒漫步在庭間,任桂花隨風飄落在頭上、身上。

  這裡的桂樹比家裡後院的要大多了,不知道家中後院的桂花開了沒?不知道玉娘怎麼樣了?元安村的人怎麼樣了?還有……方大哥回去了嗎?方大哥若把她留在這裡的真相告訴玉娘,玉娘會怎麼想?一定會擔心她吧!她從不後悔與裴奕定下這個約定,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身後一陣細小的聲音吸引了夏芸的注意,夏芸循著細碎的音量轉過身尋找聲音來源,她在樹幹後面地上的落花堆裡找到了她的目標──一隻幼鳥。

  夏芸蹲下身仔細看,小烏壓在地上的那一邊翅膀好像受傷了,另一邊完好的翅膀仍奮力揮動,想飛,可惜不從牠願。牠很像她,是吧!心裡擔心、害怕,卻一個人苦無方向。

  小心地捧起小鳥放在手心。

  牠好小,只有她手掌的一半大,身上的羽毛還沒長齊,看不出是什麼種類的鳥。

  恐怕是從巢裡掉下來的。夏芸捧著小鳥站起身,抬頭看向頭上的樹枝,果然在上頭樹枝間發現一個鳥巢,距離有點高,她看不到巢裡的情形。

  「你是從那裡掉下來的吧?」夏芸問。

  小鳥啁啾的淺叫聲好像是在回答夏芸的問題。

  「很痛嗎?」半臥在夏芸手心裡的小鳥掙扎的動了動翅膀。

  「你忍一下,我馬上找人替你療傷,再送你回家。」此時在夏芸腦海出現的人選就是裴奕,沒有多想,她捧著小鳥就往裴奕的書房走去。

  ※※※※

  書房

  幾天以來,裴奕翻遍書房中所有的醫書,甚至連父親四五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所蒐集珍藏的奇奇怪怪非正統的醫書都拿出來翻,就是找不到有關夏芸身上的病症和處方。

  一向目空一切、自視甚高的裴奕踢到「鐵板」,還是特大號的「鐵板」,不免心情煩躁,又加上接到遠在外地的雙親寄來的「問候信」,問他選上了之前他們寄回來的卷軸中的哪家女子,裴奕的心情更是盪到谷底,然而怒火的岩漿卻是愈爬愈高,隨時有火山爆發的可能。現在的書房成了紫竹山莊內的禁地,除了李瑞麒以及裴宇,進去打掃的僕人都會被裴奕轟出來,山莊裡的僕人和婢女誰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工作開玩笑,裴宇是裴奕的徒弟,自是不會被轟出來,而李瑞麒則是裴奕怎麼罵也罵不走的厚臉皮。

  不過這會兒,和李瑞麒系出同門的另一個厚臉皮,也不怕死的在低氣壓籠罩的書房裡挑戰李瑞麒口中的「史上最殘暴動物」。

  「裴大哥,別一直待在書房裡啦!好悶喔!」嬌嫩的嗓音如銀鈴般悅耳,這種撒嬌的聲音任鋼鐵般的漢子也會變成繞指柔。

  「悶的話,妳可以出去。」裴奕還是專注在書堆裡,不過還是分一點點心應付杵在書房不走的年輕少女。

  由裴奕的態度看來,這個挑戰者幸運多了,不是因為她是女的,而是她的身分使然。膽敢在裴奕的脾氣像炸彈的時候入侵裴奕周圍,也只有和李瑞麒是兄妹的李瑞珊了,她正斜斜的坐在太師椅上,聽到裴奕的回答後不以為然的嘟起小嘴皺了皺鼻頭。

  「欸呦!我不要。」

  持續的翻書聲顯示裴奕並沒有搭理她的抗議,被寵慣的李瑞珊當然不滿裴奕的忽視,但刁鑽如她更是不會輕易投降。

  「無聊,無聊,無聊,好無聊喔!裴大哥,陪我出去走一走嘛!人家好不容易能出門來你家,走嘛!走嘛!我們去看會發紫光的竹子,好不好?」見裴奕又開始惜言如金,李瑞珊索性跳下太師椅,自動「黏」到裴奕身邊,扯住裴奕的衣袖,展開她駕輕就熟的「ㄋㄞ」功。

  「那樣的竹子山莊內到處都有,妳從小看到大,還要我陪嗎?」更何況在夏芸的病還沒頭緒之前,他根本沒有那個閒情逸致。

  說的也對,裴大哥對自家的奇景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不要看竹子好了,去哪兒呢?啊!我們去藥園——」

  「昨早和今早不是讓妳去過了?」她連他整理花草也要跟,也就是她已經纏他兩天了。

  「藥園也不成,那帶我去洛陽城裡玩。」

  「瑞珊,我很忙。」就算他再疼愛這個小妹妹,也不代表他能任她為所欲為。

  「不管!不管!我要、你、陪、我!」最後三個字不但拔高音調,還拉長拍。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妳無法配合,我會下逐客令。」他的耐心有限。

  李瑞珊刁鑽歸刁鑽,倒不會蠻橫無理,聰明如她,很懂得看人臉色。

  聽哥哥說,裴大哥為了一個女人,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已經好幾天沒有回迎風居睡覺了,裴大哥雖然身強體壯又武功高強,但總歸是肉做的,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呢?

  「裴大哥,你休息一下吧!」這千真萬確是李瑞珊的肺腑之言。

  眼光重回書本上的裴奕當然沒遺漏這句說給他聽的話,但他不發一言。

  夏芸的病始終一籌莫展,苦無對策又如何?他的理智一直告訴他就這樣算了,別再找了,樂得不需要離開這裡、不需要面對自己的恐懼,可是他的心卻不聽使喚,硬是對夏芸牽腸掛肚……

  「再這樣下去連我都頭疼了啦!」李瑞珊有氣無力地埋怨。

  「誰!」書房門口細碎的聲音引起裴奕的全副注意,伴隨裴奕出聲的是他猛然拉開房門的飛快動作。門一打開,是夏芸急欲轉身離去的背影。

  「站住!」裴奕因為夏芸想要離開的表現讓他口氣不善。

  她就這麼想離他遠遠的嗎?

  夏芸僵在原地,不曉得該不該轉身面對裴奕,她發覺她老是惹裴奕不高興。

  剛才她走到這裡來聽到書房裡有其他人的聲音,所以她躊躇著要不要進去,最後想一想還是算了,書房裡傳來的對話,足見嬌柔女聲的主人與裴奕的感情甚佳,她還是別進去打擾人家了。不過,天不從她願,才剛轉身要走,手中的小鳥就是自顧自的叫了幾聲才甘願,然後,門就被打開了。

  「找我什麼事?」

  「沒事。」她維持原姿勢不動。

  她是在報之前打發她的仇嗎?沒事怎麼會到這裡來!

  「妳該不會是想我,所以晃到我書房門口吧?」裴奕促狹地問。

  「不是!」她才不是!

  「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為什麼要用後腦勺對著我?轉過來。」

  她應該轉過去嗎?若是被他知道她拿一隻小鳥來打斷他們,他會不會更生氣?

  「夏芸,轉過來!」他自認超凡的耐心一碰到她全都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夏芸依言轉過身,手中的「發聲物」自然而然見了光。

  好耶!好耶!趴在窗櫺上看好戲的李瑞珊暗自為夏芸喝采。

  原來眼前這位纖細脫塵的美人就是哥哥口中讚不絕口的女主角夏芸呀!平常裴大哥若遇到讓他煩躁的事,除了鐵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外,就沒有別的了,夏芸真厲害,三兩下就讓裴大哥暴跳如雷兼「變臉」還外加開玩笑,好佩服啊!嗯!她喜歡。

  「為了牠來的嗎?」他看得出來,被捧在夏芸手心裡的是一隻受傷的幼鳥,想必是為了替幼鳥治療,她才來找他,完全與他個人無關。說真的,他挺吃味的,對一隻小鳥。

  夏芸點頭又搖頭,她不想打擾他們。

  「妳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這隻鳥不需要包紮嗎?」

  「是誰呀,裴大哥?」李瑞珊迫不及待要加入好戲,嬌嫩柔軟甜膩的嗓音增添女人性感。「咦?妳是誰?怎麼沒見過妳?」再加上半掛在裴奕身側的親密行為,說明她和裴奕關係的不尋常。

  「我找裴宇幫忙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夏芸轉身就跑。

  裴奕則因李瑞珊的舉動愣了一下,待他看到李瑞珊的大眼中寫著滿滿的惡作劇,他扔下一句話後便往夏芸跑去的方向追過去。

  「李瑞珊,我回來再教訓妳。」

  教訓她?裴大哥才不會呢!她是在替他製造機會耶!他感謝她都來不及了,哪會教訓她!

  裴大哥,加油啊!瑞珊在這裡支持你。

  ※※※※

  為什麼?當她看到那美麗靈秀的女子靠在裴奕身邊的畫面,她竟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要驅除那個畫面,原以為看不到那個畫面心口就不會酸楚苦澀,但那畫面卻不斷進駐她空白的腦中,填充、再填充。

  裴奕和那位身著華服的美麗女子站在一起真的很相配。能匹配裴奕這樣優秀出色的男人,必定是名門閨秀,就像她看到的那位女子一樣。可是,她為什麼一這樣想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不可以再想了!她只不過是到洛陽來請求裴奕,她和裴奕也僅止於交易的關係,但為何這項再正確不過的認知卻帶給她心口淌血的痛?這樣的疼痛比起身體發病時的疼痛還要酸澀上好幾倍。

  她到底是怎麼了?夏芸停下腳步。

  她只想著要逃離,不知不覺跑了一大段路,她現在要做的事是去找裴宇幫小鳥療傷啊!

  「妳在害怕什麼?我這麼可怕嗎?」裴奕一個輕功點地,輕鬆落在夏芸面前。

  他對自己直覺追過來的行為感到煩亂,她都已經說要找別人幫忙了,他還跟過來幹什麼!但一聽到她要找別的男人幫忙,他便覺得醋意橫生,雖然裴宇是個小孩子,也不可以。於是他的雙腳硬是比腦子下達命令搶先一步行動,自動自發追了過來。他在擔心什麼?是擔心夏芸誤解他和瑞珊的關係嗎?

  不可能的!裴奕告訴自己。就算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這是他的自由,又不關夏芸的事!何必在乎夏芸的想法和感覺。可是——天殺的!他就是不想看到夏芸絕塵而去。

  「沒有。」夏芸心虛地說。

  「師父,夏姑娘。」是裴宇。他結束藥園裡的採藥工作,提著裝滿藥草的簍子從藥園走出來。剛踏出藥園就看到裴奕及夏芸,便走過來打聲招呼。

  「裴宇,可不可以請你看看這隻小鳥?牠是我在清芬居的庭院撿到的,好像傷得不輕。」太好了,裴宇的出現正好可以讓她避開與裴奕間的奇怪氣氛。

  真尷尬,師父就是大夫耶!夏姑娘怎麼會捨「神醫」而就「小徒」?

  「宇兒,鳥的翅膀內側有折傷,翅膀和腹部也有輕微擦傷,你上完藥後再送回夏姑娘的房間。」裴奕逕自下達命令,說出小鳥受傷的情況,對夏芸的「視而不見」不以為意。

  「好的,我知道了,順便餵它幾隻藥草上的小蟲好了。夏姑娘,把小鳥交給我吧!我保證牠回到妳手上時不會這麼病懨懨的。」

  裴宇依言接過夏芸手中的小鳥,離去前卻被夏芸叫住。

  「裴宇,我和你去。」想到裴宇離開後她還得面對裴奕的責難,雖然對裴奕有些無禮,夏芸還是提出要求。

  「宇兒去忙,妳留下。」裴奕示意裴宇先離開,接著又問:

  「不害怕,為什麼急著逃?」

  「因為我不想打擾你們的談話……那位姑娘身體不要緊嗎?」她好像聽她在喊頭疼。

  「不用理她,死不了。」他還想好好教訓瑞珊一頓。這丫頭愈長大反而愈不像話,連他也敢耍。

  「你是大夫,怎麼能對病人不聞不問、甚至放任病人的生死痛苦不管呢?」就像對元安村的人一樣。

  她在質問他嗎?裴奕不屑地說:

  「我從來就沒有要當一個仁心仁術的大夫,別人的死活根本不關我的事,就是有些吃飽沒事做的愚民自以為是的把我拱成神醫,『神醫』,很好,既然與神搆得上邊,我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不正是順應民意嗎!」這些話,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現在卻因為夏三言兩語而全盤托出。

  「你錯了!神是為了渡世人的苦厄、解救世上蒼生而成為神的。大家尊稱你為神醫是因為你的醫術足以解救人免於病痛,而你卻扭曲你的天職,浪費你過人的天分,我不相信你這麼以為的『信念』能讓你比較快樂。」

  「什麼苦厄、什麼解救蒼生,這都是你們的一廂情願,妳少用救苦救難的口氣來『渡化』我,我不信這一套。神醫,哼!」裴奕自嘲地冷哼。

  若他真是理所當然的神醫,為什麼解救不了湘兒的苦?為什麼讓湘兒自他眼前死去?

  「你知道你這樣帶給多少人痛苦嗎?賦予了病人希望,又殘忍的把希望奪走,為什麼?」

  「我並沒有剝奪他們的希望,只要付得起我要的代價,一切都好談。妳還沒付出代價就判定我的罪,是不是言之過早了?」別忘了,他也從商,他不否認自己是個市儈的商人。

  「我的病,不,你說過的,我根本沒病,無病從何再論起色?可不可以請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付不出我應付的代價?」這幾天她按照裴奕開給她的處方服藥,結果很清楚,都是白費。

  裴奕不語,因為夏芸說中事實,他連日來的收穫是零。

  「你說話呀?難道你默認了?那元安村的人不就……」

  「妳就只顧那些人而不顧自己?妳就只想著要減輕他們的痛苦而放棄自己?他們是妳的什麼人,妳為什麼凡事為他們著想,不替自己想一想!」惱怒的火苗竄升,讓裴奕對著夏芸咆哮而出。

  他痛恨夏芸一心為了別人而不顧自己。是的,她遠道而來是為了元安村的人,她苦等他也是為了元安村的人,她甘願付出自己的身體還是為了元安村的人,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別人,她才是那個適合當「神醫」的人!她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嗎!

  該死!他竟然為她強烈感到不捨。

  「就是因為明白身體痛苦的難受,所以才不希望他們和我一樣必須承受痛苦,我何嘗不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不想看到他們難受的樣子。」村民發病的情形她是見識過的,腹痛如絞,忍受不住的甚至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她不想要他們這樣下去,他們都是好人,不應該受這種折磨。

  「那妳自己的痛苦呢?就這樣讓它下去嗎?」湘兒也是因為要讓他放心到遠地去醫治別人,所以遲遲不告訴他她的身體狀況,才釀成大病。

  「該死的別人!該死的好心!全都該死!」裴奕連番咒罵,理智紊亂失序,一心只想懲罰夏芸的善意,藉此發洩他的不滿。

  裴奕強硬地拉過夏芸纖細的身子,毫不憐惜的攫住夏芸的檀口,以入侵者之姿攻佔了夏芸的柔軟,強忍已久的慾望頓時一傾而出,一碰到夏芸細柔的唇,裴奕早已忘了他是為了懲罰而吻夏芸。

  他有多久沒有碰過女人了!尤其是在非霧潭遇到夏芸之後,其他的庸脂俗粉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她將會是他的女人。

  裴奕將炙烈的狂吻轉為柔情的細吻,想念她的甜美,眷戀她的膚觸。裴奕加深他的吻,想吻入夏芸的心底,挑動夏芸從沒為任何人引燃的熱情。裴奕不滿足的想要更多,不聽大腦使喚的大手開始在夏芸身上遊移。

  在裴奕放開她的唇瓣轉往她纖細的頸項時,夏芸雙手握拳、雙眼緊閉,忍耐因身體接觸而漸趨強烈的疼痛,咬住下唇不讓痛苦的呻吟溢出嘴唇。

  在他們定下交易之後她還能反抗嗎?就這樣吧!把自己給他,頂多痛昏過去,也好比一天一天漫無希望的等下去。

  被慾望浸身的裴奕還是感覺到了夏芸的緊繃,這才記起夏芸的體質,斂神一看,果不其然——她在忍耐!

  「放開牙齒!放開!」裴奕掐住夏芸的雙頰,要她放掉緊咬的下唇,然後收回鐵臂退開她。

  夏芸感覺到嘴裡的鹹腥味,放開貝齒,喘息著平復痛楚。

  「為什麼不反抗!」他怒道。

  「你可以就這樣要我,我沒關係。」

  她無意反抗是為了把自己給他,然後好讓他實現諾言!該死!

  「就這樣要妳?妳沒關係,我有關係。」裴奕吼道。

  「不可以嗎?」她都願意忍痛了,他會有什麼關係?

  裴奕二話不說伸出長臂摟住夏芸,俯頭又吻住她。

  「妳有什麼感覺?只有痛嗎?」

  夏芸不敢承認,萬一她點頭,他還會想要她嗎?

  「我不想抱一個一點反應也沒有的女人,乏味至極,有什麼意思。」

  「你想要我怎麼反應……我可以……學……」她好痛,可是要忍耐。

  夏芸把蓮臂繞到裴奕頭後,學著他吻她的方式把紅唇貼上他的唇,她的主動讓裴奕倒抽一口氣,體內的慾望重新點燃。

  很不可思議,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只用一個淺啄勾出他的慾望,夏芸卻完全做到。

  裴奕把夏芸摟得更緊,狂熱的吻一發不可收拾,雙手還探入夏芸的衣襟,全然忘了他們身處戶外。

  該死!感覺到夏芸沒了反應,裴奕低咒一聲,他憎恨自己的急躁,他這樣豈不是跟只會逞獸慾的禽獸沒兩樣!

  懷裡的人兒早已痛昏過去,輕吻她微皺的眉間,裴奕抱起夏芸走回清芬居。

  一個讓他不想輕言放棄的女人,經過今天,他更是不會放棄了,他是神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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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燭光發出柔和的光線,室內每一個角落都得到潤澤,如月光般輕靈安詳。

  熟悉的桂花的香味,讓剛轉醒的夏芸有一瞬間的怔忡,彷彿身處於元安村家中的房間裡。

  「夏姑娘,您醒了!」一張俏臉忽然探到夏芸面前。

  巧兒?這裡……紫竹山莊的客房。她剛才……對了,好像是痛昏在裴奕的懷裡。

  裴奕呢?他有沒有……

  「我……」夏芸坐起身。

  「您是被少莊主抱回來的,晚飯沒吃一定餓了吧!我到廚房去端宵夜過來。對了!少莊主要我轉告您,說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這句話。」巧兒雖然納悶,但也沒完才出去。

  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目前的身體還是不行!夏芸喪氣的想。

  在夏芸垂頭喪氣之時,房門被打開來,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巧兒,她還沒醒嗎?」

  是找巧兒的嗎?看樣子來人知道她昏睡的事。不過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夏芸直接回答:

  「巧兒現在不在,請問有什麼事?」

  「妳醒了,太好了!我找妳很多次了呢!」

  「姑娘,妳……」她不是今天下午在裴奕書房裡的美麗女子嗎?她怎麼會來找她?是不是因為裴奕丟下她不理,所以才……

  「我叫李瑞珊,我們下午見過。」

  「李姑娘有事找我?」應該是為了下午裴奕追出來的事吧!

  「夏姑娘,我大哥和裴大哥,妳比較喜歡哪一個?」

  「這……」這是什麼問題?

  「我大哥溫柔體貼,裴大哥冷靜沉穩,雖然他們兩個都很好,不過只能選一個喔!」李瑞珊以為夏芸陷於兩難,不好抉擇,特別又補充一下。

  「我不知道妳大哥是誰。」至於李姑娘口中的「裴大哥」應該就是裴奕了。

  「啊?瑞麒哥從來沒跟妳提過他有個舉世無雙、如花似玉的妹妹嗎?」大哥太可惡了,居然忽視她,有了新妹妹就忘了舊妹妹。

  李公子的妹妹?她怎麼沒想到呢?李瑞麒、李瑞珊,名字只差一個字,五官相似,個性又都爽朗不羈,難怪她對李瑞珊會有種熟悉感。

  「妳喜歡裴大夫?」她記得第一次看到瑞珊時,瑞珊是整個人「黏」在裴奕身上的,似乎巴不得讓全世界知道她與裴奕的關係,現在來問她,怕是她威脅到她的「處境」了吧!

  「我是喜歡裴大哥沒錯,但我沒有要作裴大哥的新娘呀!他是『大哥』耶!」光想就覺得可怕,她才不要整天只會管她這個、管她那個的人來作她的丈夫,那多無趣。

  「新娘?」看來誤會的人是她了,聽到這話,不知為何,夏芸忽然覺得心頭的鬱悶放鬆不少,又問:「為什麼問我這個?」

  「妳回答就是了嘛!妳喜歡他們之中哪一個?」

  剛到房門外的人影因為這句話而駐足傾聽。

  夏芸在心裡輕嘆一口氣。看來李瑞珊是不打算放過她,不答也不行了。

  「我無從選擇。」一個不知道生命何時會因病痛而消失的人,沒有資格談愛吧?

  愛?為什麼她心中會出現這個字眼?她也渴望愛人和被愛嗎?

  「無從選擇?就簡單的二選一的單選題而已嘛!要不然說說妳對我大哥和裴大哥的感覺好了。」這樣應該有助於夏芸的選擇。

  對他們兩個的感覺?屋外的人不覺專注細聽。

  「一定要說嗎?這不太好……」要她和人討論男人,不是她會做的事啊!

  「房裡只有我們兩人,沒關係的,說嘛!」

  該怎麼說才能讓李姑娘滿意呢?李公子對她來說就像親人一樣,給她安心的感覺;而她對裴奕則是說不透且摸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對裴奕的想法究竟如何,就算有那個約定存在,他們之間也只是大夫與病人的關係。

  但,大夫與病人之間會那樣複雜嗎?

  「李公子待人親切,和他相處如沐春風,是個可以當朋友的人;裴大夫學識廣博,可說是個好大夫。」如果他不把人命視如草芥的話。

  好大夫!屋外的人嗤之以鼻,她是恭維他還是諷刺他!若真讚美他,那下午時她就不會對著他說教了。

  佇立在門外的就是裴奕,因為不放心夏芸,所以過來看看她醒了沒,結果卻聽到這些彷彿在對他和瑞麒「稱斤論兩」的「賣肉」言論。

  「哎呦,這些都是一般人對他們的評語,我要問的不是這一種啦!這樣問好了,如果他們同時要娶妳,妳要嫁哪一個?」夠白話了吧!

  嫁哪一個!這問題果然夠「白」。「白」到屋內屋外的夏芸和裴奕都吃了一驚。

  「不會有這個『如果』的。」夏芸終於反應過來。

  李瑞麒一定當她是妹妹,而裴奕則只當她是病人兼代價而已,所以不會有如果。更何況她不是正常人,根本不能過正常的婚姻生活。

  夏芸的回答讓裴奕的心在高興與不悅間震盪。

  她沒有選擇條件極佳的瑞麒,讓裴奕欣喜若狂,她也沒有選擇他,讓他不悅到極點。

  她都自願作他的女人了,竟敢說不要他!

  「為什麼不會呢?雖然我希望妳來作我真正的大嫂,不過,這樣一來裴大哥不就很可憐了嗎?」兩位都是疼她至深的大哥,她希望他們兩人都能過得好。

  真正的大嫂?裴奕為什麼可憐?

  李瑞珊看出夏芸臉上的疑問,於是再接再勵加緊說服,深怕夏芸因此被嚇跑,這樣大嫂就沒得要了。

  「洪大哥為了妳的病已經不眠不休很多天了,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書房,好幾天沒回迎風居的臥房睡了,整天埋在像山一樣高的書堆中不知道在找什麼,連吃飯也不好好吃,有一餐沒一餐的,讓人看了挺擔心的。我大哥也勸過他,可是裴大哥依舊那副死人樣,聽都聽不進去,害我也跟著煩惱起來了!」

  瑞珊也太誇張了,他是常忙到忘了吃飯。裴家的產業富可敵國,雖然近年來他依父親的意思漸趨守成而不再開拓,可是還是需要花費龐大的時間和心力來「維持」,忙到忘了吃飯休息是常有的事。

  裴奕想阻止李瑞珊再說下去,畢竟這是他自己要做的事,也是他一開始的決定,不需要讓夏芸多想,果然──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幫不了什麼忙就算了,還給大家添麻煩。」讓玉娘擔心、又傷了方大哥的心,現在還來打亂了裴奕的生活。

  門外的裴奕收回正要推門的手。夏芸由字句中顯現的苦楚深深地敲擊進他的心底,夏芸的道歉像是從以前至今不曾停止過的自責,裴奕有說不出的難受。

  他不想看到她低頭認錯的模樣,因為那會讓他想狠狠抱住她,撫去她的難過,而現在他什麼也不能做。

  正當裴奕掉頭離開時又聽到房裡傳來的聲音,拖住他的腳步。

  「我沒有怪妳的意思……妳別難過呀!」李瑞珊急了。

  「我不難過。凡是人,要做的事都有自己的理由。雖然我不能制止妳的裴大哥那樣做,不過他很聰明,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妳不用擔心。我只是他的病患,能說、能勸的也有限。」

  「今天下午裴大哥惹妳傷心了嗎?」夏芸說話的樣子好像很失落。

  「沒有,是我惹他不高興。」是啊!虧她還說每個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她卻批評裴奕身為大夫的自覺,她實在是沒有權利這樣做的。

  「那……妳嫁給瑞麒哥,當他的妻子、我真正的大嫂,好不好?」既然裴大哥這麼難搞,那就犧牲裴大哥好了!

  「我不會嫁給任何人。」李姑娘還是不死心嗎?又繞回原點了。

  「為什麼?」她的問題和門外的裴奕想問的一樣。

  「一個有可能會因病見不到明天太陽的人,妳說她能奢望婚姻嗎?」

  「妳忘了我說過我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嗎?在我手上,妳想死還沒那麼容易。」裴奕推門而入,口氣顯得不悅。

  以往,他對病人不帶希望的語氣根本懶得理,對於再三在療程中表示自己沒有存活希望的人,他都丟給他們一句:不想活的話,我可以馬上讓你解脫。

  但是,夏芸的自暴自棄不但讓裴奕打消離開清芬居的念頭,還第一次有想罵病人對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衝動。

  「裴大哥,你別對夏姑娘這麼兇,她答應的話就是我未來的大嫂,不許你欺負她。」李瑞珊的護衛之姿展露無遺。

  「是嗎?李瑞麒要娶老婆了?」裴奕瞇眼看向夏芸,語氣很平常,邪謔的眼神很威脅。

  他明知故問,她怎麼可能答應,在她承諾了他之後。

  「瑞珊,已經很晚了,回房去。」裴奕下令。

  瑞珊的鬼靈精他是領教過的,再讓瑞珊待在這裡,夏芸不瘋也會累得只剩半條命。

  「不要!我才來一下子而已,我們正聊得起勁。」她好不容易認識一個新朋友,她才不要走。

  「瑞珊,妳忘了下午的事嗎?」他不提不表示他忘了。

  這時,巧兒端著餐盤進來,沒注意到房內的其他人。

  「夏姑娘,讓妳久等了,我想您沒吃晚飯,所以又替您熱了一碗粥才多用了一點時間。巧兒的手藝沒有廚房大娘好,還請夏……少莊主、郡主,巧兒給你們請安。」說到一半才發現房裡有「其他人」,緊張得餐盤還沒來得及放好便先福了福身子。

  「巧兒,把東西放下,送郡主回房。」裴奕命令。

  「是,郡主請隨巧兒來。」

  李瑞珊則心不甘情不願的嘟起紅唇離去。

  ※※※※

  房裡剩下裴奕和夏芸,夜晚靜得讓他們兩個人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瑞珊是郡主?」夏芸還沒自震驚中清醒。

  瑞珊是大唐的郡主,李公子不就是王爺!他們是她的親戚!血濃於水,難怪會有熟悉的感覺。

  是啊!她有很多皇親國戚,可是一旦相認,不知道會有什麼不能預料的後果。

  「為什麼不吃晚膳?」裴奕挑眉。

  「我不是不吃,是睡到剛剛,所以現在才吃。」

  她竟然昏睡那麼久!裴奕咒罵自己的粗暴。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就好像睡了一覺醒來,精神也好多了。」

  「妳吃吧!我回房了。」再繼續待在她身邊,他無法保證會不會再讓她昏睡上半天一天。

  他不能走啊!她還沒說──

  「等一下,陪我好嗎……」

  「妳要我陪妳?」她不是老愛躲著他?

  「嗯……陪我,對,陪我……吃飯。」不管可不可恥了,他能留下來比較重要。

  「我坐在這裡,妳可以用膳了。」裴奕挑了桌旁的一張椅子坐下。

  沒有發怒也沒有嘲諷,裴奕俊美的臉在溫和的時候特別眩惑人心,讓夏芸的心漏跳一拍,反而覺得不太自在起來,出塵無瑕的臉上悄悄飛上一抹紅雲。

  夏芸吃飯不夾菜又坐立難安的樣子,裴奕一眼就猜出個大概,她是有事想告訴他吧!她願意待在這裡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他,想離開他都來不及了,哪會主動留他。

  「妳想說什麼就說,不用勉強自己。」

  他看出來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硬著頭皮做吧!

  夏芸放下碗筷,起身站到裴奕面前,沒有遲疑,顫抖的手拉開綁在腰際上的衣帶及裙帶,衣帶滑落地面,外衣和長裙跟著敞開落地,躺在夏芸纖細的腳踝邊,現在的她著純白的中衣與褻褲,在燭光的映照下,白玉般勻稱的雙腿在薄紗褻褲裡若隱若現,玲瓏有致的身材讓裴奕一覽無遺。

  「今晚,我給你。」

  只有這樣做才能斷了裴奕毫無方向及進展的盲目搜尋,還給紫竹山莊原本的少莊主;也只有這樣做才能盡快解除元安村民的痛苦和她的疑慮,她沒有心思理會羞不羞恥這等事了!

  「妳到底想證明什麼?證明妳肯為別人犧牲奉獻的偉大情操?證明妳不怕痛?還是證明妳的身體對我有多大的影響?」若是最後一點,她成功了。

  經過下午痛昏的教訓,她還是不放棄嗎?那些人真有比她的命重要嗎?

  夏芸停止動作,堅定的回答:「我沒有要證明什麼,我只知道我要做什麼。」

  「妳知不知道,妳有可能會痛死在我懷裡。」裴奕咬牙道。

  「我不怕。」

  這個笨蛋,她天真的以為他只要她的身體嗎──

  裴奕對自己突生的想法感到錯愕,他不只要她的身體,難道他還要什麼嗎?還有什麼能比得到她的身體更令他滿足?

  「裴大夫不必在乎我的感受,除了我娘,我沒有什麼好眷戀的了,希望你能照約定到江陵去為大家解毒。」

  「妳不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擁有自己的婚姻和小孩?」這是他當初為了引誘夏芸答應他的條件時所說過的話。

  她是羨慕正常人能自由牽手、擁抱沒錯,但這對她來講都是奢侈的,她不是絕望、不是聽天由命,而是她看清事實。

  「告訴我,在沒有代價條件交換下,妳心甘情願把自己給我嗎?」他很想知道。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這樣的啊!難道他想反悔?

  「我們約定好的。」夏芸急欲重申本意。

  「沒錯,所以我要的不是現在的妳。」她還是把約定記得一字不差!他要她,但不是在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

  「為什麼現在不可以?」

  「我說過我不要一個抱起來沒有反應的女人。」

  「我也說過我可以學!」終究是流著大唐王命和樓蘭公主高貴的血統,夏芸仍掩不住天生的嬌貴氣勢。

  「妳在說什麼笑話!」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她的心好苦,真的好苦……

  夏芸強忍幾乎奪眶的眼淚,將身上的中衣脫下,露出包裹著渾圓飽滿的肚兜。水藍色的肚兜和夏芸雪白的肩臂與燭光的相交輝映下,構成足以扼殺男人自制力的利器。

  為了避免理智崩潰,裴奕始終把眼光定在夏芸的臉上、他當然也注意到她眼中泛起的水霧和顫抖的手。該死!他嫉妒那些能左右夏芸的決心和勇氣的人!

  「夠了!我再說一次,現在的妳根本引不起我的興趣,不用費力氣了,沒用的。」他逼迫自己忽視她懸在眼角的淚水。

  「碰」的一聲,裴奕甩上門大步走出去。

  笨女人!她壓根不知道他得花多大的力氣控制自己撲向她的慾望,居然還傻傻的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要他碰她,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做是在冒險!一個他和她都未知的生命危險!一個笨女人!

  單獨留在房內的夏芸因承受不住沉重的壓力,跪坐在地上,強忍的淚水終於滑名臉龐。

  她何苦作賤自己至此!她發覺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為求醫而來的夏芸,在她體內,出現了一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惡魔,她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了,她痛根這樣的自己,她恨……她恨自己把靈魂獻給了惡魔,卻仍然無能為力,好恨、好恨……

  現在的妳根本引不起我的興趣,不用白費力氣了,沒用的。裴奕的話在夏芸的心裡揮之不去。裴奕現在怎樣看她?是嘲笑她吧!嘲笑她癡心妄想、嘲笑她賤賣身體、嘲笑她不知羞恥吧!

  「爹、娘,女兒不孝!女兒踐踏了你們賜予的身體、親手摧殘了你們高貴的尊嚴,又不能為你們報仇雪恥,芸兒真的很沒用、很沒用,你們告訴我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夏芸心痛至極,趴在椅子上放聲痛哭。

  桌上燭默默垂淚,凝花影,淚堪憐。

  窗外夜色更顯沉靜,草木若有情,也怕是柔腸斷成寸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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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芸姊姊,妳看妳看,從這裡看那座山好漂亮喔!如果能到那座山上去,一定能看到很棒的雲海!妳說這裡有小木屋和果園,怎麼還沒看到呢?果園是什麼樣子?都種些什麼果子?果子怎麼醃呢?哇!看到了!看到了!是不是那間木屋?好棒喔!我從來沒進去過木屋,快,快過去……」

  會這樣大聲嚷嚷、吱吱喳喳的,也只有飛出鳥籠的李瑞珊了。

  夏芸和李瑞珊正在通往山上何家的小徑上,一路上李瑞珊就是這個興奮的樣子,什麼都好奇、什麼都問,夏芸也只好充當她的嚮導,耐心為李瑞珊解釋東、解釋西,看樣子,李瑞珊被保護得哪裡都去不得。

  也因此,夏芸更擔心她們擅自出紫竹山莊的嚴重性。事實上,她是被瑞珊「拖」著走的,現在瑞珊都還拉著她的衣袖不放。

  她們會出來是因為何大嬸託人告訴夏芸說她需要人手幫忙她醃製李子,請夏芸去幫忙,結果李瑞珊正巧在旁邊也聽到了,愛玩的性子理所當然不錯過任何新鮮事。

  不等夏芸喘氣,李瑞珊舉手敲門。

  木門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夏芸眼簾。

  「方大哥?」來應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還住在何家的方家彥。

  「夏芸,妳來了。」開門一見是夏芸,方家彥咧嘴笑開,露出一口白牙。

  「你還沒回江陵?」再看到方家彥,夏芸不免訝異。

  夏芸,我留在這裡其實都是為了妳!方家彥在心中吶喊著。

  「李瑞珊是我在紫竹山莊認識的朋友。方家彥,方大哥是我在家鄉的鄰居。」夏芸替他們介紹彼此,也體貼地為李瑞珊掩飾郡主的身分。

  「李姑娘幸會。」方家彥有禮的向李瑞珊問好,態度誠懇無欺。

  李瑞珊象徵性的點個頭。

  這位大哥也是夏芸的朋友嗎?她的朋友的朋友應該可以算是她的朋友,不過她討厭他看夏芸的眼神,好像藏了什麼東西,讓她覺得不舒服。李瑞珊拉了拉夏芸的衣袖。

  「方大哥是妳的朋友嗎?」

  「是的。」

  還是只能當朋友嗎?聽到夏芸沒有遲疑的回答,方家彥的眼神黯了幾分。

  已經被妒意和恨意蒙蔽的方家彥,已經聽不出夏芸的意思,夏芸還當他是朋友,他卻急將把這份友誼往外推。

  「怎麼不見何大嬸?方大哥?」見方家彥若有所思,夏芸喚他。

  「何大嬸……喔……大嬸在後院,她要妳們進來先喝杯茶、坐一下,等一下就過來。」方家彥逕自走到桌旁,招呼兩位女子進屋,倒了兩杯茶。「這是何大嬸今天上午煮的水果茶,她說要請妳們試試味道,茶壺裡的果子都是昨天何大叔採收下來的,很新鮮,妳們嚐嚐。」

  新鮮水果的味道不因入喉而減,反而留在齒頰間,更顯果茶風味,何大嬸的手藝果然好。

  一旁閒不下來的李瑞珊拿起茶杯,邊喝邊在屋子裡好奇地東碰碰、西碰碰。從小到大身邊盡是精品華飾的她,不曉得如此簡陋的陳設也可以成為一個家。

  哇!這水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真不錯。

  「我們可以去果園嗎?我好想看水果採收。」李瑞珊挨著夏芸坐下來。

  「李姑娘想看的話,等會兒我帶妳們上去,正好下午果園的工作也快開始了。」不等夏芸回答,方家彥先邀請兩人。

  「瑞珊,我們是來幫何大嬸忙的。」

  「那幫完再上去。」她好想去果園玩喔!

  「瑞珊,我看還是……」奇怪,屋裡明明通風,進來時還覺得很涼爽、根本不會熱,為什麼現在卻熱了起來?夏芸攏了攏一頭及腰的長髮。

  「還是怎麼樣?」話怎麼只說到一半?

  「我想夏芸的意思應該是,幫忙完何大嬸醃果子,時間可能接近黃昏了,視線不比早上好,上山也比較危險。」方家彥說。

  「嗯……對……」怎麼胸口悶悶的,愈來愈熱?夏芸深呼吸。

  「芸姊姊,妳怎麼了?臉比剛剛紅了點。」

  「會熱嗎?我把窗戶全打開。」會熱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藥效發作了,再過不久,夏芸就會是他的,方家彥興奮狡獪地想。

  「方大哥,不用了,我到外頭去走一走。」吹吹風會涼快點。

  「芸姊姊,我跟妳去……唔……」李瑞珊跟著夏芸起身,可是一個暈眩,讓她跌坐回椅子上。

  「瑞珊,妳怎麼了——」

  「我覺得頭好昏……好想睡……」李瑞珊趴在桌子上,無力地說。

  「怎麼會突然想睡呢?瑞珊,瑞珊,妳醒醒,瑞珊,瑞……」

  不對!有問題,她們之前都好好的,怎麼回事?夏芸看向方家彥。「方大哥?」

  「不用叫了,喝了迷藥會睡著是一定的。」

  「迷藥?」夏芸看著方家彥從未出現過的可怕眼神,事實已經昭然若揭。「是你下的藥?」

  「沒錯,迷藥是我下的,今天要妳們來也是我計畫的,別急,小小的迷藥不會要人命的,只會讓李姑娘安安靜靜地睡上一天。」

  他居然……瑞珊喝了迷藥……是何大嬸煮的果茶!但是她也喝了呀,為什麼沒昏過去?反而覺得渾身發熱?這不是正常覺得熱而已,她也被下藥了嗎?好熱……連吸進來的空氣都是熱的……為什麼?

  「為什麼……我……」夏芸覺得全身發熱,自腹下驟升而起的熱潮,竄流至全身,身體裡好像燃起一把火。

  「妳很好奇自己為什麼沒像她一樣昏倒而是渾身發熱?因為妳喝的不是迷藥而是媚藥,解開藥性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與男人交合,否則會慾火焚身而亡。現在這裡只有我能幫妳了,芸兒。」方家彥目光淫穢地逼近夏芸,為著即將到來的勝利興奮不已。他在李瑞珊杯中放入的是迷藥,在夏芸杯中則是放入媚藥,這麼做才能讓不相干的人好好「休息」。

  不可能的,一向疼她的方大哥竟然會對她下這種毒手,夏芸邊搖頭邊向門邊退。

  「芸兒,很難受嗎?快過來,方大哥替妳解毒。」

  夏芸靠在門板上,門板傳來的些微涼意讓她的頭腦清醒不少,但才一下子,她便感覺不到涼意,渾身被烈焰包裹著,連門板摸起來都覺得炙燙。

  「我本來就不想當妳的什麼『方大哥』,我要的是妳溫柔的叫我一聲家彥,做我的妻子,一輩子叫我家彥,只有我一個男人,妳能了解我的心嗎?」

  「我不要……何大嬸……救我……」夏芸害怕的摸索門閂,已經有一點渙散的神智仍對抗著令她難受的藥性。

  「啊——」方家彥大力扯過她的身子,讓人碰觸的疼痛乍升而起。

  「不用叫她了,他們夫妻倆出去了,沒人會打擾我們。」何氏夫婦到城裡採購過冬的必需品,這一趟出門沒有兩三天是不會回來的,他還得好好感謝他們給他這個機會。

  「我知道妳很難受,芸兒,忍著點,我馬上讓妳舒服點,別掙扎……」方家彥也使盡力氣壓制夏芸不停扭動的身軀,滿心要得到夏芸的念頭讓他忘卻夏芸的體質,一心只想征服她。

  「不……不要……方大哥……」一個弱女子的力氣終究是敵不過強壯有力的男人。

  慾火的難堪與疼痛的忍耐所交織出的失望和無望,夏芸眼角迸出的淚水,冷卻了方家彥火燒般的理智,只不過那聲「方大哥」讓他理智盡失,只想傷害身下脆弱的人兒。

  「不要再叫我方大哥,妳若是聰明一點,我根本不會讓妳受這種痛苦,都怪妳說什麼都要把自己給裴奕,我待妳會比他差嗎?我愛妳,他呢?可惡的裴奕,你以為我會讓你如意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夏芸是我百般愛惜保護長大的,甜美的果實應該由我來摘,不是你,裴奕!」方家彥憤怒的眼紅如烈日,恨不得將夏芸一口吞下,永遠跟著他。又把夏芸的衣服當成裴奕用力撕扯著,轉眼間,夏芸身上的衣物在妒恨之手所到之處盡是殘破不堪。

  裴奕,他還會要一個殘花敗柳的她嗎?她無法遵守約定了吧!對不起……

  ※※※※

  「少莊主,太好了,巧兒總算找到您了。」巧兒氣喘吁吁的在大門口遇到剛進來的裴奕。

  她在紫竹山莊裡繞呀繞的,就是找不到裴奕,後來裴宇告訴她少莊主人在非霧潭,她高興地跑回清芬居要請兩位主子再等她去通報一下,回到清芬居卻發現夏芸和郡主都不見了。看丟了夏芸,「代誌」是非常大條的,於是想先到非霧潭去稟報少莊主,結果運氣好在大門前就遇到裴奕了。

  「什麼事?」裴奕問。

  「夏姑娘和郡主去何大叔家,巧兒來不及稟報少莊主……」

  何家?何大嬸昨天問他何大叔能否下山了,他們要下山採購冬用品。何家這會兒沒人在,她去那裡幹什麼?

  「她去做什麼?」

  「何大嬸請人來說她需要人手幫忙醃果子,所以……」

  沒等巧兒講完,裴奕轉身飛奔而去。

  千萬別出事,夏芸……

  「你們少莊主發什麼瘋,跑進來又衝出去?」李瑞麒正好要出去,看到裴奕已經幾百年沒這麼火燒屁股的模樣。

  巧兒福了福身子向李瑞麒請安。「王爺,少莊主沒有發瘋,只是要找夏姑娘。」

  「夏姑娘怎麼了嗎?」

  「她和郡主沒有經過少莊主的同意出去了,巧兒想,少莊主說不定是生氣了,不然……」

  沒那麼簡單,否則裴奕不會沒聽完別人的話轉身就走,他一向冷靜,難不成真的出事了?糟了!瑞珊也……

  李瑞麒跟著跑了出去,留下巧兒一個人愣在原地。

  他們怎麼都問完就跑出去了?她都還沒說完呢!

  ※※※※

  「他根本只是打著神醫的名號在玩弄妳,妳被他騙了,知不知道!」方家彥咆哮著。

  「我知道……以前你對我好是騙我的、疼我是騙我的,從頭到尾……騙我的人都是你,不是他……」夏芸困難地說著,體內的疼痛和無名的燥熱在在折磨折著她的神智。

  「妳……就這麼討厭我嗎?好,在我要了妳以後,我就是妳的丈夫,看妳怎麼討厭我!」方家彥蠻橫的俯下身,在夏芸的臉上又親又吮。

  「放開我,我不要——」夏芸的雙手被制住,她只能不停的轉頭避開方家彥的親吻,可是力圖清醒的神智卻加速渙散中。她不能屈服,她從來就不是個軟弱的女子,她不接受這種屈辱。

  夏芸緊咬下唇,將嘴唇咬出血而不自知,鮮紅色的血緩緩流過下巴,流到脖子,在夏芸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怵目驚心。

  方家彥的臉沾到夏芸的血,夏芸渙散的眼近距離看到血,眼前閃過許多鮮紅的畫面,令她驚聲尖叫起來。

  「不──啊──啊——」好多人流著血……好多血……她身上也是……血……

  「啪!」方家彥因夏芸的尖叫聲而心煩,甩手就給夏芸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散了飛過夏芸眼前的血腥畫面,夏芸盯著方家彥,身體定住不再動。

  「芸兒,妳的嘴流血了,很痛嗎?芸兒,像現在這樣乖乖的,方大哥就不會傷妳,方大哥會好好疼妳。誰!啊……」

  「你這禽獸不配叫她芸兒。」裴奕咬牙,狠狠的給了方家彥一拳,將方家打飛離夏芸身上。

  當他撞開門看到夏芸衣衫破敗、了無生氣的被壓制在地上,他恨不得拆了方彥的骨頭,區區兩拳根本消不了他漫天的怒氣,現在的他只想殺了方家彥。

  「裴奕,又是你,如果沒有你,夏芸就會死心塌地的跟我,都是唔……可惡!」方家彥又結結實實的吃了裴奕一拳,眼紅的他開始靠著蠻力胡亂出拳。

  沒有根基的方家彥哪裡會是裴奕的對手,裴奕輕鬆閃過漫無章法的拳頭,幾番藉力使力,招招命中要害,方家彥這時已經倒在地上不起。

  「你以為你這樣做夏芸就會愛你嗎?她還敬你是她大哥,你卻這樣傷害她!我警過你,你還敢靠近她,不要命了是不是!」裴奕再一個出手,打算打醒方家彥的執迷不悟,卻被人半路攔截制止。

  「裴奕,夠了!」李瑞麒擋下裴奕一招。

  果然出事了!瑞珊昏倒在桌上,夏芸紅潤地躺在地上、上半身只剩肚兜蔽體,看裴奕憤怒成這樣,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裴奕應該及時趕到了,多謝老天爺。紅潤?不對,有問題。

  「瑞麒,讓開。」裴奕仍然死瞪著遍體鱗傷的方家彥。

  「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他該死!」

  「夏姑娘的情形怪怪的,你帶她回去,這裡我來處理。」

  「夏芸……」裴奕奔至夏芸身邊,仔細檢查夏芸的狀況。她的狀況不對!臉色潮紅,連脖子、肩膀、手臂都泛著不正常的粉紅,額頭也冒出大量的汗,是疼痛造成的嗎?「夏芸,妳醒醒,夏芸,我是裴奕。」

  「裴……」是裴奕嗎?他來救她了。夏芸努力撐開眼皮,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

  「夏芸,妳能站起來嗎?還很痛嗎?」裴奕脫下自己的外衣,覆蓋在夏芸裸露的身體上。

  「……」夏芸搖頭。她一點力氣也沒有。

  「該死的你,你對夏芸做了什麼!」裴奕衝到方家彥前面,拎起奄奄一息的方家彥,對他吼著。

  「別吼了,人都被你打昏了。」李瑞麒點明事實。

  「沒用的人渣!」裴奕將方家彥丟到地上,又看看李瑞珊的情況。「瑞珊不要緊,被迷藥迷昏而已,睡上一天就沒事了。」

  他又回到夏芸身邊,俯身對她說:「我先點妳睡穴,再抱妳回去。」

  「不要點……穴,好熱……」夏芸撥開蓋在身上的衣服,炙熱的氣息噴在裴奕臉上。

  裴奕渾身一僵,顧不得夏芸怕痛,抓起夏芸的手腕把脈,奇蹟的是夏芸根本沒有喊痛……這是……裴奕的眉愈皺愈緊,幾乎可以夾死好幾隻蚊子了。

  該死!方家彥竟然對她下……媚藥!

  好舒服喔……在裴奕為夏芸把脈的同時,夏芸覺得陣陣涼意從裴奕手上傳過來,稍稍平息了她體內的無名火,可是她仍覺得不夠,夏芸下意識地朝裴奕靠近。

  裴奕沒有遲疑,抱起夏芸就往外走去,距離夏芸體內媚毒順著經脈攻至五臟六腑的時間已剩不多,他必須盡快為她解毒,否則夏芸的命不保。「剩下的拜託你了,瑞麒。」

  「知道了。」李瑞麒踢了一腳地上的方家彥。

  唉!這姓方的怎麼這麼不聽勸、又不耐打,瑞珊被迷昏的帳他要怎麼討啊?

  ※※※※

  紫竹山莊迎風居

  裴奕將半昏迷的夏芸放在床榻上,夏芸因為裴奕的動作而出聲抗議,雙手主動勾住裴奕的脖子,覆蓋在身上的外衣因她的動作而滑落。

  「不要走……」

  裴奕一離開,她便覺得好難受,像是周圍乾淨的空氣突然被抽走一樣,頓時呼吸困難,只能不由自主地大力深呼吸。夏芸渾圓的胸部在肚兜下一上一下的起伏,大大刺激著裴奕的視覺感官。

  「夏芸,妳聽得見我說話嗎?」裴奕拉住夏芸的手,想在她迷濛的眼中找尋什麼。

  「不要……嘻……」夏芸掙開裴奕的大手,繼續她的探索,雙手沿著裴奕的脖子探入他的衣襟,直到他光潔的胸膛。

  好涼喔……可是不夠,她還好熱好熱……

  夏芸的手在裴奕的胸前胡亂摸著,還大膽的往下深入。

  「夏芸,妳知不知道妳在做什麼?」裴奕因夏芸的大膽,低沉的嗓音瘖啞了些,連氣息也開始不穩。

  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就在他身前主動貼近他,熱情的程度足以逼瘋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可是,他能任自己沉淪嗎?遠比他的慾望更強烈的是失去夏芸的恐懼,在他還沒清楚明白她的身體能否負荷前,他能做嗎?或許現在夏芸能因為媚藥的毒性而抱他、撫摸他,但之後呢?他根本沒有把握要了她能否就此保住她的命。

  「我不知道……我……」她在做什麼?她做錯事了嗎?肚子裡好像有把火在燒,燒得血液都沸騰起來,好難過……她要,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希望有人能幫她填補這份空虛。

  「救我……我好難……受……救我……」夏芸流著眼淚,渙散的神智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會救妳。」看她忍耐,他心痛,不管結果如何,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不抱一個沒有反應的女人。自己說過的話清晰地在腦海中想起,這是懲罰他嗎?

  夏芸現在夠熱情,但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老天在這時候開他一個大玩笑!

  夏芸動手扯開裴奕身上礙手礙腳的衣物,無奈恍惚的注意力無法集中,衣衫糾結成一團,讓夏芸愈扯愈氣,甚至拍打起裴奕的胸膛來。現在的夏芸,就像一個要不到糖吃而發脾氣的小孩,把氣全出在裴奕身上。

  「別動,我幫妳。」裴奕除去自己全身的衣物,轉而幫夏芸解開肚兜與褻褲,一瞬間,兩人均一絲不掛,裸裎的玉體橫陳在裴奕眼前,吸引裴奕全副的目光。

  好美!纖細的腰身和小巧的尖挺雖然不符合時下的審美觀,不過他卻深深為之著迷。

  裴奕吻住夏芸嫣紅的唇,雙手撫向她含苞待放的蓓蕾,一手在柔韌的頂端揉捏拉扯,另一手推擠著柔軟的渾圓,手中不可思議的觸感讓裴奕的唇舌迫不及待地加入陣地。

  張口含住夏芸的尖挺,他用牙齒和舌尖挑勾著夏芸的敏感,人類的本能吸吮著她的豐滿,引起夏芸一陣陣戰慄。

  「嗯……啊……」裴奕唇手並用地在夏芸身上製造一波波快感,胸部腫脹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弓起上身,呻吟出聲。

  裴奕的唇和手所到之處,彷彿帶有魔法般,解除夏芸原先的痛苦,但又帶來另一陣更大的炙焰,促使她想要的更多。

  「我要……嗯……給我……」體內的烈焰一波大過一波,夏芸只能無助地緊緊攀住裴奕,企圖得到更多。

  「我會的……別急……」她的動作無疑能逼垮他的意志,裴奕咬牙忍住胯下緊繃的慾望,頻頻深呼吸來控制自己即將消失的理智,粗重的鼻息噴在夏芸身上,額上和身上滾燙的汗水,滴落在夏芸的雪膚上。

  她是第一次,他不能不顧她的感受,忍耐自己為的就是要幫助她適應他,他不想傷害她。

  裴奕支開夏芸的雙腿,大手探到她的花穴,摩挲著女性熱源的所在,一次次撥弄著美麗的花唇,等待最新鮮的花蜜。

  酥麻的異樣感覺穿透夏芸的下腹,她似乎知道了空虛的來源在哪裡,大腿夾住了裴奕的手。

  這樣一動,夏芸自動替裴奕的食指送進了自己的幽穴,突來的入侵讓她吃痛地退開。

  「啊——痛……」

  裴奕卻制住夏芸的扭動,手指沒有退出來的打算,加重力道地在緊窒的幽穴中推送。

  「芸,妳好緊……」他又加入一指。

  突如其來的不適之後,夏芸體內慢慢流出一股熱流。「啊……唔……嗯……」汨汨香滑的蜜汁潤滑了裴奕的手,夏芸體內逐漸攏起奇異的快感,雙手捏緊了身下的被單。

  感覺到小穴富有彈性的窄壁緊緊吸附住他的手指,裴奕忍不住加快了抽送的速度。

  「敏感的小傢伙……」手裡傳來的溼熱正顯示夏芸的期待,裴奕依照自己的慾望撤出手指,將身體置身在夏芸的腿間,硬挺的灼熱抵向夏芸已然潤滑的私處。

  「別走……」裴奕撤出手的同時,原先解除熱潮的東西沒有了,夏芸出聲抗議,搖擺著臀部想找回剛才的充實感。

  因為夏芸的扭動,裴奕的灼熱就這麼硬生生的被夏芸火熱的柔軟摩擦著,一瞬間,排山倒海的情慾席捲裴奕,一個用力挺進,讓夏芸的緊窒完全包覆住自己。

  「啊——」撕裂般的痛楚讓夏芸痛叫出聲。「好痛,不要了,不要……」

  「芸,放輕鬆,一會兒就不痛了。」裴奕耐著性子等夏芸適應他的緊繃,溫柔地吮吻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邊呢喃情語,兩人親密的貼合撼動了彼此。

  「裴奕……」

  「是我!」不管夏芸是基於有意識或無意識喊他的名字,滿心歡喜是裴奕此時的寫照。

  看著夏芸漸漸放開的眉心,裴奕無法再壓抑更多,一個後撤,又將自己用力送入火熱柔軟的深處,夏芸的緊覆深深啃蝕著裴奕的血骨。

  「啊……」夏芸接受了裴奕全部的力量,誘人的嬌喘讓裴奕開始瘋狂地在她體內律動。

  他不允許夏芸的生命被奪走,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不允許!

  芙蓉輕紗帳內,旖旎的風情自成天地,交纏的肢體不容一點空隙,一次又一次攀升的歡愉將兩顆相吸的心悄然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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