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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打 -【酷女尹與謎駙馬(女兒國七辣之三)】《全文完》

《酷女尹與謎駙馬(女兒國七辣3)》  作者:蘇打

在八歲那年,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誰的那日起
如何拿捏與人相處的分際,對她來說極為困擾
在重重壓力之下,她成為女兒國最引以為傲的虹城府尹
但一向在人們眼中淡漠寡情的她,偏偏與怪老人投緣
這位「老隱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思想邏輯極為縝密
隔著一個洞穴,他們不時玩著丟謎、解謎等等益智遊戲
直到他替她袪除蠱毒,她才恍然發現——
原來他這個「燒鵝仙人」不僅年輕,還長得很俊!
即使如此,她仍希望他們可以維持過往的相處模式
他卻要求待在她的身旁,成為她的駙馬
姑且不管他為何隱身洞內、不想被人認出
她只知道自己必須找出他的五個分身
才能徹底明白他隱瞞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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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夜,丑時,女兒國首府「虹城」府衙,火光通明。

  寬闊的內衙之中,擺放有七張案桌,七名穿著五品官服的官員坐在案桌後,聚精會神地審批著文牒,一旁的僕役們,則快步在案桌旁來回穿梭,遞文牒的遞文牒,倒水的倒水,磨墨的磨墨,送熱食的送熱食,熱鬧得猶如白晝。

  儘管夜已深沉,但掌管女兒國首府治安與行政事務的「虹城府」內衙裡,每個人都精神奕奕,不僅因為他們是習慣晝寢的夜班人員,更因為自成立那天起,虹城府衙的大門就不曾關上過。

  所有女兒國的百姓都深信,就算有一天,地裂天崩,這座坐落於皇宮東南方,被視為女兒國堅韌象徵的虹城府衙,燈火依舊不會熄滅,就算熄滅,也一定立刻會有一抹不知由何處冒出的淡淡的藍,來為其點亮……

  「紅三區文牒。」

  「是!」

  「橙五區文牒。」

  「是!」

  「綠一區文牒。」

  「是!」

  在此起彼落的呼喚聲中,官員們動作迅速,僕役們手腳伶俐,儘管走動之際,肩都擦著肩了,但依然亂中有序,並且效率一流。

  不過,偶爾也會有小小的例外。

  「紫一區!紫一區怎麼還沒送來?」

  「是,就來……」

  聽著不遠處那聲隱隱有些不耐煩的呼喊,負責紫一區的新進僕役,雙手端著高高的文牒,急匆匆地趕緊向發聲處走去,但一個不小心,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手中的文牒霎時歪傾。

  就在文牒小山即將傾倒之際,突然,一隻纖纖小手不知由何處伸了過來,一把就將文牒撈回。

  「小心。」

  「謝您了……」抱著那迭齊整的文牒,僕役先是鬆了口氣地連聲道著謝,但在發現那只纖纖小手的主人是誰後,他驚喜異常地朝那抹湛藍身影高喚出聲,「大……大人!」

  「即刻升堂。」

  當僕役耳中傳入一聲清雅、淡然的清清嗓音時,那抹湛藍已經飄遠,望著那抹湛藍自在地在忙亂的人群中穿梭,望著她自信的腳步、婀娜的身姿,僕役驀地有些癡了。

  「是的,莃大人。」

  在場,有許多人都癡了,但那名一直在內衙裡居中調度的中年女子——閔師爺可沒空癡,一聽到升堂的指令後,連忙高聲喚著下人們。

  「都聽到了,立即升堂,還不快請各位大人到正堂上去。」

  是的,升堂,丑時。

  時間晚得很古怪,氣氛興奮得很古怪,但所有人都不覺得古怪,理所當然地收拾好文牒後,魚貫進入正堂。

  「都到了?」待所有人都在自己右手邊坐定後,湛藍女子優雅地坐在大堂之上,一手撐著下頦,眼眸緊盯著案桌上的書冊,頭抬也沒抬地淡淡問道。

  她雖沒抬頭,但所有人的目光全盯在她身上,畢竟如今在他們眼前的,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一陣風,眼眸鮮少離開手中書冊,卻對虹城內大小事知之甚詳,並且斷案如神的女兒國智酷女尹——雲莃莫爾特。

  就見她上半身穿著一襲湛藍色的家服,外罩一件高領黑色軟甲,下半身則是盡顯其修長、勻稱雙腿的短褲及黑長靴,腰間掛著一把彎刀,以莫爾特家族特有的優雅坐姿,雙腿交迭地坐在座上。

  她一頭及肩且毫無裝飾的中分烏黑短髮,兩側俐落、熨貼地包裹住她鵝蛋般的小臉,讓她本就小巧的臉蛋更顯尖俏,那精緻的五官、長長的睫毛,以及黑白分明的幽深眼眸,更讓她整個人透出一股空靈與淡淡神秘。

  是的,神秘。

  因為老實說,從沒有人知曉她不出現時究竟身於何處,平常又在做些什麼事,甚至不清楚她是否居住於五姑娘府中,因為她的五姑娘府連禁衛軍都沒有。

  此外,儘管只有十八歲,但只要凝望著她那雖淡漠,卻絕美的小臉,以及那不管發生什麼大事,都泰然自若的神態,聆聽著她用著那依然淡漠,卻清潤的嗓音,做出那簡短,卻威信力十足的提點與定奪,所有人的心中只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信賴」二字……

  「都到了,莃大人。」一待雲莃開口,閔師爺立即恭敬答道。

  「許大人,今晚綠五區發生的火燒豬舍、一人意外死亡事件,你怎麼看?」聽到閔師爺的話後,雲莃依然沒抬頭,雙眸直視著案桌上的書冊,一邊翻頁,一邊淡淡問道。

  「有疑點,已派焦仵作前去勘屍,但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現異樣。」

  「很好,吩咐下去,請她特別注意死者口中有無灰燼,若無,代表死者是先被人謀殺後丟入豬舍焚屍滅跡,讓人去查查是怎麼死的,就算有,更要查查,因為死者那外人眼中嫻良德慧的夫君其實有殺人前科,並早與他人有染。」

  「是。」

  「張大人,李大富與孫民家的土地糾紛裁決聽說孫家不服?」

  「是的,莃大人,因為孫家一直對他們土地上那口池塘的面積丈量結果不滿,非要等李丈量師回來做最後的確認。」

  「這只是孫民的拖延戰術,因為他早知道李丈量師不會回來了。」雲莃口中冷冷說道,然後由書冊中抽出一張上頭交錯畫著線條,並寫滿數字的地圖,手指輕輕一彈,讓地圖直接穿越正堂,落至發言的官員案桌上,「這是我親自已丈量的過程及結果,不滿意的話,讓孫民來找我。」

  「是的,莃大人。」

  望著那張地圖,官員的眼眸晶亮不已,因為儘管沒有人知道雲莃是何時去丈量的,但所有人都明白,向來對數學極有天賦的雲莃不出馬則矣,一旦出馬,結果絕不可能有任何爭議。

  「劉大人,關於靖遠一案的問題,我的答覆是……」

  在雲莃與七名官員的快問快答下,各官員桌上那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文牒,愈來愈低、愈來愈低……

  「好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得再思量兩天,今日就先這樣。」將案桌上的書冊拿至手中後,雲莃頭也不回地向堂外走去,「剩下交給你了,閔師爺。」

  「是。」緊跟在雲莃身後的閔師爺本是從容應道,但在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時,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莃大人,請您留步,這份……」

  「嗯?」未待那名不請自來的新任官員將口中的「賞花請帖」四字說完,雲莃今夜第一回將眼眸由書中抬起,冷冷注視著她,冷冷、冷冷地。

  「抱歉。」望著雲莃冷然的目光,閔師爺立即不動聲色地拉著那名不知趣,而此時被嚇得有些傻的年輕官員恭敬退下,「莃大人,您請繼續。」

  是的,繼續她原來在做的事,無論她原本究竟在做些什麼,抑或是想去做些什麼。

  跟在雲莃身旁三年,閔師爺早清楚這名人們口中的智酷大人有著自己獨特的生活步調,她該知道的事,她全知道,她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但若有人不識相地破壞她的既有步調,提出這種她早已判斷她不需理會,也不想理會之事,絕不會得到什麼好回應。

  「小簡,你進衙前我告誡過你的話,你都當放屁了?」

  待雲莃離去後,閔師爺瞇起眼望向身旁那名手足無措的年輕官員——她的外甥女,現任尚書大人之女,「你苦讀多年書,好不容易如願進入虹城府,這才第三天,你就不想混了?」

  「閔姨,可人家好不容易才見到莃大人,一時忍不住就……」年輕官員眼眶微紅,卻掩不住激動地望著閔師爺,「而且人家也真的很想、很想聽聽莃大人跟她那個謎之隱者的故事。」

  「全女兒國誰不想見莃大人?誰不想聽故事?可連你娘都不敢這麼造次!」閔師爺依然冷眉輕斥著,「這回饒了你,下回不好好幹活,再這麼胡亂生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啦!不過,閔姨,我已經跟張御史家的青兒撂話了,說我一定會弄個比她那寶貝得要命的莃大人髮帶更好的東西……你這有沒有莃大人的手絹啊?新的也可以,用過的更好……」

  「門兒都沒有!你要知道,莃大人的手絹,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珍寶,就算叫你娘來要,我也不給!」

  ***

  在閔師爺與外甥女鬥嘴之時,她們的話題中心人物——雲莃,卻早已縱馬出了虹城,直往商丘山而去,然後在晨曦之中,來至一處杳無人煙,卻風景絕美的山崖旁,在一個結滿蛛網的山洞前、古樹下,背靠樹幹席地而坐,繼續看書。

  「您好。」日正當中之時,雲莃終於收起書本,對著洞內打了聲招呼,接著取來一根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口中則喃喃念著,「九宮圖,幹幹一,乾坤三……」

  九宮圖是個遊戲,是洞中隱者教會雲莃的數位遊戲,而她很喜歡與那向來不多言,偶爾瘋癲的老隱者玩這種智力遊戲,因為這樣單純的數字思索,很能讓她放鬆。

  「好,來吧!干巽位?」當畫在地上的填字謎題出完後,雲莃淡淡說道。

  「五。」雲莃話聲甫落,洞中人便回答出了正確的數字,但嗓音不僅沙啞,還有些莫名的氣若游絲。

  在聽及那個蒼老,卻一點也不熟悉的嗓音時,雲莃陡地愣了愣,然後緩緩停下了手中動作,抬起頭,凝視著那又深又黑的洞口許久許久,才冷冷問道:「您是?」

  是的,雲莃疑惑了,因為此刻洞中之人,並不是多年來一直深居於漆黑洞中的那名老隱者!

  三年前,當十五歲的她如往常般一人四處閒晃,不經意走至這棵古樹下獨自思考難題,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個下午後,洞出發出一聲長歎且道出答案,並自此後常與她隔空對談、解她疑惑的那名老隱者,嗓音雖蒼老,卻沒有這般低啞與孱弱。

  「你是雲莃莫爾特。」面對雲莃的困惑,洞中沙啞的嗓音這樣回答著。

  聽到這個回答後,雲莃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從未主動告知過老隱者她的身份,但縱使如此,此時此刻,這卻不是她腦中思索的第一要事——

  她要知道的是,洞中原本的老隱者呢?

  「他呢?」所以,雲莃又問。

  「得償夙願了。」

  洞中傳出的嗓音有些飄忽,雲莃在聽到這個答案後,心情也有些飄忽。

  是嗎?得償夙願了?

  終於將自己一身的罪全贖完了,是嗎?

  「謝謝您陪他最後一段路。」聆聽到那其實已隱隱有所覺的回答,雲莃靜默了許久後,才遙望著遠方藍天,淡淡說道。

  是的,謝謝,謝謝他讓那名與她雖從未謀面,卻亦師亦友的老隱者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在他獨自離群索居,用孤獨來懲罰自己曾犯下錯誤的這幾多年後。

  雖然老隱者從未曾提及,但雲莃不笨,所以她知道,一個人若不是心中懷著至苦至大的悲痛與悔恨,絕不會用這般清苦、壓抑的方式活著。

  對老隱者來說,求死很容易,活著反倒難,因此他才會選擇活著,用活著來懲罰自己,用活著來贖自己曾經犯下的罪……

  其實,在雲莃遇上老隱者之前,並不知道他已在洞中待了多少年,更不清楚他究竟犯下什麼錯,又為何瘋癲,但知道他終於解脫的今天,她一方為他慨歎,但一方,卻又有些不捨。

  下回別再給我帶東西了,丫頭,你已是上蒼賜予小老兒的恩典了……

  回想著過往與老隱者相處的點點滴滴,雲莃任輕風吹亂了自己的髮梢,仰望著天際的眼眸有些淡淡酸澀。

  這三年來,他與她用一問一答的方式,為她釐清了許多書冊上的謬誤,教會她如何勘天相地,如何在數字海中優遊,甚至在她遇上難題而百思不得其解時,言簡意賅且切中其要地給她一針見血的回答。

  而她,雖總看似是為打發時間而來,雖總看似是為解決難題而來,但其實,她只是不想讓這樣一名智慧老者,獨自背負著心中的苦,一個人那樣孤孤單單……

  不過儘管不捨歸不捨,但雲莃卻明白,對老隱者而言,這或許是件好事,因為至少他徹底解脫了,再不必受那日夜椎心的、自責的、寂寞的苦了。

  「他留了最後一道課題給你。」許久之後,洞內又傳出那個夾雜著劇咳的沙啞嗓音,「但在答題之前,你想知道我是如何進到洞裡的嗎?」

  「給我兩天時間。」望著洞口密密麻麻,未受到破壞的完整蛛網,聽著洞中那個明顯帶著挑戰意味的虛弱話聲,雲莃決定接受這個挑戰。

  畢竟他既認識老隱者,一定也早明白她與老隱者的相處方式,而更可能他是受其所托,所以才會在裡面一直等到她的到來,然後以同樣的方式,與她對談。

  若這是老隱者最後的心願,那麼她相當願意接受他的托付。

  畢竟雖說是因緣際會才相識,縱使從不曾謀面,更不曾深交,但能在他人人生最後的時刻,接受到這一分小小的、淡淡的惦記,這一場相遇,也算圓滿了。

  「好的,就兩天,三隻燒鵝。」

  燒鵝?三隻?

  這是什麼?賭酬?

  聽著洞中人的要求,雲莃先是愣了愣,因為過往,老隱者從沒向她要求過任何東西,甚至連她送的東西都不曾拿過。

  不過也罷,無論是不是賭酬,無論她能不能找出此人進洞的秘密,既然這人想吃燒鵝,那麼她就當滿足他的心願,也未嘗不可,畢竟走到了他這歲數,已是不易。

  「可以。」點點頭後輕輕站起身,雲莃走著走著,突然又一回頭,「但您這狀況吃燒鵝好嗎?」

  是的,雲莃確實有些憂心,因為洞中之人或許也是位老者,但這位老者比起原來那位老隱者,似乎身體狀況差上許多。

  「我靜候佳音。」洞中人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但伴隨著這句話的,卻還有一陣低啞的笑聲,而後,自此無聲。

  噢!好吧!人家老說老小孩、老小孩,看樣子這位老者確實比原來那位開朗,甚或任性一些。

  不過說來也怪,向來在人們眼中淡漠寡情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拿老者沒轍,而且也出人意外地極受老者們疼愛。

  她實在沒看出自己有這麼和靄可親啊……

  ***

  就這樣,一路思考著「為什麼自己老與怪老人投緣」的雲莃騎馬下山去了,兩天之後,老老實實地帶著三隻燒鵝來到了洞口,因為縱使她鉅細靡遺地遍察了山洞四周,甚至方圓五里,卻仍摸不清那人是如何進入洞中的。

  不過輸就輸了,反正她從小就被教導凡事雖需盡力,但更該量力而為,跌倒後更要自己爬起,畢竟這世間本就沒有人能永遠勝,也沒有人會永遠輸,況且有些事遠比弄清這老頭如何進洞重要得多。

  「來,您的燒鵝。」將熱騰騰的菜籠放置於洞口,雲莃又退回樹下看書。

  「你認輸了?」

  「是。」雲莃爽快俐落地答道。

  「哦?」聽到雲莃的回答後,洞內傳出一個似是有些意外,卻又饒富興味的低吟聲。

  「若您吃完後,對這店的燒鵝不滿意,下回我會換一家。」輕輕翻著書頁,雲莃淡淡說道。

  「香鵝坊的燒鵝,這世間很難有人會不滿意。」

  鼻子很靈嘛!況且不只鼻子靈,連消息也靈,這家店才剛開張兩個多月呢!

  看樣子這回的洞中老者並不像前一位老隱者一般,是為贖罪而來,而且也不是全天候地待在洞中……

  就那樣邊想,邊看書,半晌後,雲莃伸了伸懶腰,放下手中書冊,在發現洞口的食籠不知何時消失時,眼眸轉了轉,忍不住地向洞內問道:「九宮圖,您玩嗎?」

  是啊!若這老頭還有力氣吃燒鵝,應該還有精神玩玩九宮圖吧?因為她現在著實有些技癢啊!

  「玩。」

  聽到洞中人的回答後,雲莃立即二話不說地開始畫格,而且這麼一玩,玩到西天的彩霞都飄上了天,才回過神來。

  好傢伙,這老頭是個狠角色啊……

  望著地上自己用竹枝畫出的眾多方格,雲莃有些驚詫地眨了眨眼,因為他竟在與她一邊討論天文地理,一邊答題的情況下,不知不覺中,將她壓箱底的題目都逼了出來,而且答案還都那樣的迅速確實!

  「抱歉,我得走了。」在夕陽的餘暉中,雲莃站起身,往自己的小馬走去,邊走邊不住喃喃道:「玩物喪志、玩物喪志啊……」

  是啊!也太玩物喪志了,居然跟這怪老頭就這麼玩了一整個下午,玩得都忘了時間,更忘了該讓人好好休息了。

  但這老頭確實有趣得緊,腦中不僅有許多怪念頭、怪想法,還一副完全不覺得自己怪的模樣。

  「想再更玩物喪志些嗎?」

  就在雲莃跳上馬時,她突然又聽到洞內傳來那個含著笑意的低啞嗓音。

  「您也該休息了吧……」雲莃先是下意識地回頭說道,但略略沉思後,她的唇旁卻緩緩浮出一抹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淺笑,「好吧!還有什麼更玩物喪志的?」

  「渾圓圖,三隻燒鵝。」

  「渾圓圖?三隻燒鵝?」

  渾圓圖?挑戰性很高啊!

  不過……又是三隻燒鵝,這老頭會不會太喜歡吃燒鵝了啊!

  「八隻田雞。」恍若聽出雲莃話語聲中的遲疑,沙啞嗓音改而這麼說道。

  「三隻燒鵝。」想像著自己拎著一整盤田雞腿的畫面,雲莃臉頰微微抽了一抽,連忙否決,「我下回來,連題目一道給您帶來。」

  「我靜候佳音。」

  在那依然含著低笑的沙啞嗓音中,雲莃一身神清氣爽地緩緩縱馬離去了。

  就在她離去後,洞中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嘯,而在這嘯聲後,兩隻原本停在洞外樹林間的兩頭雌的海東青,倏地往天空飛去,在她上空徘徊。

  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守著她了——在分離十年之後。

  將頭仰在洞壁上,況未然口中又嘔出一口鮮血,但他的眼眸卻在笑。

  她,再沒有小時候那好勝、不服輸的性子,竟認輸認得那樣心平氣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畢竟十年了,她再不是那個八歲的倔強小女孩,而他,也再不是那總愛逗她生氣、惹她皺眉,甚至讓她夢想徹底破碎、人生徹底走樣的十二歲淘氣少年……

  我長大後,絕對會是個比你還出色的大將軍!

  曾經的童言童話,緩緩浮現在況未然的腦海,他淡淡的笑了,但笑容卻有些苦澀,因為他沒有成為將軍,她也沒有,反倒是成為了一個聰敏、靈透,卻寡言、獨行俠似的府尹。

  但以前的她,並不是這樣的。

  她愛笑、好動,精騎射、擅馬球,身旁總圍繞著一群大小孩童,一頭長髮迎風飛揚。

  現在短髮的她,其實依舊很美,甚至比他想像的更加脫俗,可她卻總獨來獨往,那雙原本那樣活潑、靈動的眸子,大部分的時間都停留在書冊之上。

  她這個年紀的女子,她那樣身份的女子,本不該如此遺世而獨立,儘管她或許因此而自在。

  然而,縱使如此,他依然不捨她的夢想,不捨她的獨立,不捨她的堅強,更不捨她的孤單……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讓她自此後平平安安,再不受到任何傷害,在他還能呼吸的時候。

  若她明白她今日的人生全因他而改變,她還會願意與他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嗎?還會願意接受他的關懷嗎?

  但無論會與不會,他都不會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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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年後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了。」優雅地由座位上起身,雲莃像往常一樣邊走,眼眸邊盯著手中書冊,「小簡,閔師爺身子好些了嗎?」

  「謝謝莃大人關心,她醜時會回衙畫卯……對了,請代閔姨與我向您的燒鵝仙人問好。」

  聽著身後小簡必恭必敬的問候語,雲莃的臉頰微微抽了一抽,但她還是像往常般地快步離去。

  老實說,連雲莃都不明白這「燒鵝仙人」的名號是怎麼流傳起來的,可她懷疑罪魁禍首極可能是她身後這位——曾受她之托,去買燒鵝的閔師爺外甥女——小簡,她瘋狂的愛慕者之一。

  這世間,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只不過是買個燒鵝啊!

  但或許她下回真得問問他要不要換換口味,雖然不是三天兩頭就吃,但就算一個月吃一回,都那把年紀了,吃多了也會吃出問題來的。

  她怎麼也不想在老隱者仙逝後,眼見著他這位與她更為投契的二號隱者因燒鵝堵心也跟著隨風而逝……

  在月上東山之時,雲莃像往常一般騎著馬來到了商丘山,然後在洞口前的古樹旁靜靜坐下,在此起彼落的蟲鳴聲中,開始逐一思考方才公堂上官員們提出的問題,以及最佳的解決之道。

  不知為何,今日的雲莃腦子似乎不像過去那樣靈光,有些不知名的昏昏沉沉,就在她試圖振作、釐清思緒之時,洞內傳出了一陣悠揚的樂聲。

  聽著那空靈、清澈的樹笛聲,雲莃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緩緩平靜了下來,她索性也不再思考,而是緩緩將頭靠在樹幹上,讓自己徹底放空。

  只是一片樹葉,竟能幻化出那樣千變萬化的樂音……

  聆聽著那幾乎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的動人樂音,雲莃在心底輕輕感歎著,感歎著這兩年來,洞中老者帶給自己的所有寧靜。

  是的,寧靜。

  儘管他談話的方式與先前的老隱者不同,不會直接給出正確答案,但他卻會給出一個方向讓她自己去思考,然後透過你一言我一語的切磋方式,得到彼此想要的答案。許多時候,有些話她都未曾說出口,他就能心領神會。

  此外,他也不像先前的老隱者一樣經常歎息,給人一股沉沉的滄桑感,而是像一個尋常的慈祥老者般,隨心所欲的笑,隨心所欲的沉默,隨心所欲的吹樹笛,然後在她要離去時,丟給她一個隨心所欲的謎題。

  就是這種隨心所欲,令雲莃覺得自在。

  所以若有一天,他真的仙逝,她會想念他的,而她誠摯希望,這一天,不要太早到來……

  就在雲莃闔眼冥思之際,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隱隱約約出現了道道紅線,一開始,她並不想理會,但當那紅線已阻礙了她的正常視線後,她驀地睜開了眼眸。

  可無論她怎麼揉眼、眨眼,眼前那道道紅線不僅揮之不去,更有不斷增加、糾纏的趨勢。

  「怎麼了?」突然,洞中樂聲緩緩停了下來。

  「沒事,只是我眼前不知為何出現好多道紅線,井然交錯,亂中有……」

  雲莃試圖解釋自己的狀況,但話聲未完,一道黑影卻倏地在她身旁出現,並且迅速點住了她週身穴道,而那熟悉的嗓音也在她耳畔響起。

  「最近有黑蠱族的人到來?」

  「是,但讓我以安全為由擋在了城外。」儘管全身動彈不得,雲莃卻一點也不害怕,只是望著眼前的紅線微微蹙起了眉,「是蠱?」

  「紅線蠱。大概因主人意外死在山間,所以這些無主的蠱便開始四處亂竄……深吸一口氣,告訴我哪兒覺得疼?」

  「右下腰腹……」聽著從未離自己那樣近的低沉嗓音,雲莃腦際微微有種虛幻的恍惚感,但她還是照做了,然後在感覺自己的衣衫被人拉開時,身子微微一瑟縮,「那我一會兒得……封山一天……」

  「很好的決定。會有些疼,忍著些。」

  「好……」雲莃喃喃說道,然後在低喃聲間,感覺自己上半身的衣衫全然被人褪下,而後,一個輕刺感由她的腰腹間傳來,接著是一個溫熱的唇瓣觸感。

  當那唇瓣微微一用力,由她體內吮出一滴血後,那輕刺感開始緩緩上移一寸,然後,那溫熱的唇瓣也上移一寸……

  這唇的溫潤觸感,不像老人啊!

  難道這人,並不像她想像般的老?

  「抱歉。」

  當那唇移及自己的右邊豐乳下緣之時,雲莃耳畔傳來一個輕啞的嗓音。

  「沒事。」雲莃輕應著。

  是的,沒事,畢竟他是在為她袪除蠱毒,一點點的肌膚相觸不算什麼的。

  一直到這時,雲莃才恍恍惚惚發覺,這個自己早已聽熟了的嗓音,其實與他一開始的低啞孱弱是那樣的不同,不僅磁性,而且雋永,而他身上傳來的乾淨、清新皂香味,也一點都不像老人。

  為什麼過去的她都沒有發現?

  又是什麼原因,竟讓她一直認定他是一名老者?

  「唔……」蠱毒隨著血液的流動緩緩在雲莃體內流竄,她的腦際也愈發昏沉了。

  但當那個溫熱的唇瓣沿著自己的渾圓乳緣輕輕吸吮,當他的唇角無意間輕輕碰觸到自己的乳尖之時,一股微微的酥麻感令她下意識地低吟出聲。

  應該要尷尬嗎?

  大概不用吧?她若尷尬了,為她袪蠱的他豈不更尷尬?

  雲莃身上的所有反應,其實況未然全看在眼底,但他卻沒有作聲,只是全神貫注地用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順著蠱蟲游動的位置,刺入她那如凝脂般的白皙肌膚中,然後將蠱蟲不斷往上、往後逼……

  雲莃的腰腹、胸下、乳緣、乳峰、雪頸、鎖骨、臉頰,在況未然的小刀輕刺下,出現了一道看似血痕的紅線,當他的刀沿著她的眼角開始向耳際而去,不得不撩起她向來包覆住小臉的頰旁髮絲之時,他的手卻驀地停住了。

  「抱歉,忘了先提醒你……沒嚇著你吧?」感覺出男子的微怔,雲莃自然明白是為什麼,所以她語含歉意地說道。

  是的,歉意,因為她很明白初見她這模樣的人,一定會感到驚愕,因為她的左耳,在她八歲時的一件意外傷害後,已徹底變形了。

  但她傷著的,不僅僅只是左耳,還有她的左眉、左臉、左腳、左邊聽力,以及她八歲前的所有記憶。

  儘管當時的女皇找來了最好的大夫來為她診治,盡可能讓她的疤痕不細看幾乎看不出痕跡,但有些東西,就算神仙下凡,也回不來的。

  不過縱使如此,她還是感謝,感謝她依然活了下來,感謝在她完全沒有過去記憶而徹底茫茫然、無所從,甚至恐慌之時,有那樣多人耐心、細心地陪伴著她一同走過,讓她可以成為今天的雲莃!

  聽著雲莃雲淡風清的話語,她身前的男子仍然沒有出聲,但她卻感覺得到,不知為何,他來回輕撫著她那其實嚇壞過不少人的左耳,手指尖傳來的心疼與不捨,幾乎一點都不想隱藏。

  真的很想告訴他,不必心疼,不必不捨,因為她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真的。

  但最後,雲莃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畢竟面對著一名一直以來被她視之為老者,因而自在與之保持清淡君子之交關係,如今卻發現原來她完全搞錯的陌生人來說,那樣的話語,著實太過於親密。

  不過,就算不是老者,也是個正人君子。

  然而,跟個不是老者的正人君子,該如何相處,對她而言也是個難題啊……

  在雲莃思緒混亂、紛飛之時,況未然很快又開始繼續他的袪蠱之舉,直至她的後頸及肩胛都每隔一寸、次第出現一滴血後,他終於由她的後背心中,刺出一隻渾身閃著銀光的細小銀蟲。

  「虹城裡最懂治蠱傷的大夫,是紅四區的錢老御醫?」取出火摺子將銀蟲燒了個精光後,況未然小心翼翼地用披風將雲莃裹緊後問道。

  「是……」神智已有些不清的雲莃喃喃說道。「你……喚什麼名?」

  是啊!既不是個老者,她總不能「您」啊「您」的喚了。

  「況未然。」況未然抱起雲莃上馬之時啞聲說道,然後再不言語地策馬直奔紅四區而去。

  「等會兒,我還得先回府衙去下個令……」倚在那個廣闊且明顯屬於年輕男子才有的壯碩胸膛上,雲莃胡亂呢喃著。

  「我去。」

  「那你拿著……這個……去虹城府衙找閔師爺……」

  解下腰際上的麒麟玉墜,雲莃將之交至況未然的手中,然後安心地輕輕闔上眼眸,直至馬停下,直至自己身子被抱起,直至他們走至一間原本亮著燈火的屋前,而燈火不知為何突然熄滅時,況未然的嗓音才再度響起。

  「錢老御醫。」

  「哪位?」原本坐在案桌前看書的錢老御醫不耐煩地問道。

  「請別轉身。五姑娘受了紅線蠱,我已做了初步的袪蠱工作。」

  「喔!知道了,放我身後的榻上吧!」

  「麻煩您了。」

  當雲莃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被平放至榻上後,況未然的身影便倏地消失了,而一直背對他們坐在案桌前的錢老御醫,在重新將燈火點上後,才轉身走至榻旁瞪著雲莃。

  「我說,五姑娘,你不給退休的老婆子找點事做,心裡難受是吧?」

  「我想念您罵人時的中氣十足……」望向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感覺自己眼底紅線已緩緩消失的雲莃輕輕笑了笑。

  就是這張老臉,伴著她度過了最痛苦的一段時光,就是那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諱,視她如尋常傷者的一視同仁,讓她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殘缺,活得如此自信、堅強。

  「都弄完了,還帶到我這兒來幹嘛?」仔細檢視了雲莃的脈象,以及那其實早被徹底清除的蠱毒後,錢老御醫冷哼了一聲,「我是御醫,又不是負責看護熬藥的醫侍官!」

  「啊!我心裡舒坦多了。」聽著錢老御醫那沒好氣的低咒聲,雲莃笑得更開心了。

  「臭丫頭,整個虹城裡,就你敢跟老婆子抬槓!」語氣雖那樣的不客氣,但錢老御醫撩開垂落在雲莃臉頰上髮絲的動作卻那樣輕柔,「那傢伙就是你那位燒鵝仙人?」

  「是。」聞言,雲莃難得地歎了口長氣。

  連向來不問世事的錢老御醫都知曉「燒鵝仙人」這名號,她真懷疑整個虹城裡還有誰不知?

  「那你小心的把他藏好,千萬別教外人看到了。」在雲莃歎氣時,回過身去取藥的錢老御醫突然說道。

  「怎麼?」望著在案桌小櫃閣中取藥的錢老御醫的背影,雲莃有些不解地問著。

  「長得也太俊了。」夜視力極佳的錢老御醫看著案桌上那面其實可以照見來人身影的銅鏡聳了聳肩,然後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太俊了?

  喔!原來那燒鵝仙人,不僅年輕,還長得太俊了……

  啊!不是燒鵝仙人,是況未然才對。

  唉!跟個不是老者的正人君子,還是個被向來眼界極高的錢老御醫評為「太俊」的男子,她是要怎麼繼續君子之交淡如水下去啊……

  ***

  整整兩個月,雲莃都不曾再出現於商丘山中的那個小小洞口前。

  並非全然的刻意,因為這兩個月她著實忙,再加上最近還得伺候她那位恃孕而驕,愈發趾高氣揚的四姊——雲蓳,讓她確實有些走不開身。

  但她也並非全然的無意,畢竟一直以來,她都是用與老者對談的心態與方式和況未然交流,卻在發現事實並非如她所想之時,她心底難免有些微微的震驚。

  雲莃從不否認自己對人的態度向來有些疏離,畢竟在八歲那年,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一群紅著眼圈,不斷呼喚著自己的陌生人包圍,可她卻連誰是誰,而自己又是誰都弄不清的那日起,如何拿捏與人相處的分際,如何面對那一雙雙充滿期待,卻又其實憂心的眼眸,對小小年紀的她面言,實在是一件難事。

  儘管爹娘與姊妹們給了她最大的空間與時間,更付出了全部的愛與關懷,讓她得以緩緩重新認識所有親人,並且開始接受一個全新的自己,然而,從那時起,她就下意識地想避開人群,避開人們對她的關心問候,特別是那些惋惜又疼惜的目光……

  所以,在重重的壓力之下,她一頭鑽入了書海裡,本只為找到一個可供喘息的機會,但在發現了書中世界竟是那樣的遼闊後,她從此沉迷於其中,不可自拔,就算在已全然適應穆爾特家族成員身份,並成為女兒國最引以為傲的虹城府尹的今日,依然如故。

  穆爾持家族從不在乎自己的特立獨行,所以雲莃也從不為自己特立獨行的生活、行為處事與交友方式感到困擾,可如今,況未然卻讓她困擾了——

  困擾在自己明明已明白他不是一名老者,卻仍希望他是一名老者的古怪心態;更困擾自己在面對一個未曾謀面,且絲毫不知曉其背景之人,竟會那樣無端地信賴著他,完全沒有排斥與隔閡。

  是因為他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思想邏輯極為縝密,談吐、語氣一直都那樣沉穩,一點也沒有年輕人常存在的強勢與浮躁嗎?

  不,不是,其實她早察覺他的嗓音有變,不過不知為何,她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原本的嗓音,還從沒去細想過他的年紀,況且,其實他也沒有一直都很沉穩,因為他給她丟謎題時,話語聲中,常常會含著一股淡淡的促狹笑意。

  所以,不是沒往那裡想過,只是不想往那裡想!

  畢竟這兩年來,她早隱隱發覺況未然與曾經那名老隱者間的不同之處,可她喜歡與他談話時的無拘無束,享受與他切磋時,彼此智慧火花紛飛時的快感,甚至沉醉在他吹奏樹笛時那份徹底放空的悠然自在中。

  那種絲毫不需防備,更不必偽裝的相處方式,對她而言,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如今,事實都呈現在眼前了,雲莃再想裝傻,也裝不成了,而且她也不得不去思考,況未然之所以要隱藏住自己身份,隱身於洞中背後的最主要原因。

  是的,隱藏。

  由那日他帶著她到錢老御醫那兒求診時那句「請別轉身」,再加上他去找閔師爺,閔師爺壓根兒連他的臉都沒瞧見的情況來判斷,她相信他並不喜歡出現在人前,而這個「不喜歡」,有可能是個性使然,但最可能的原由卻是——

  他不想有人認出他來。

  一個不想被人認出身份之人,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想著況未然第一回出現在洞裡時,那沙啞又氣若游絲的嗓音,雲莃可以想見當時的他,必然是受了傷,而他一定是自那時起,便一直在洞中療傷,直至徹底傷癒。

  他因何受那樣重的傷?傷癒後,他依然不離去的原因,又究竟是什麼?

  他是想由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嗎?畢竟自認識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的身份。

  可若他真知道她是誰,那他也應該明白,除了燒鵝,她不可能給他任何好處,更何況,若真想要什麼好處,兩年了,他也不會只要燒鵝……

  就那樣來回輾轉、苦思多日後,雲莃終於在一個黃昏,重新回到了洞口前的古樹下,畢竟要得到答案,她就只能自己來找,而且她有一個不得不來的理由。

  可他,還會在嗎?

  在他努力想掩藏的身份極有可能因救她而遭洩的今天,他還會在嗎?

  靜靜凝望著依舊結滿蛛網的洞口,許久許久後,雲莃望著洞口旁垂著籐蔓的石壁突然移了開去,況未然緩緩由其中走出,盤膝坐至她的身旁。

  抬起小臉,雲莃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張被錢老御醫評為「太俊了」的臉龐,然後看著他毫不逃避地回望著她。

  雲莃不太清楚「俊」的定義,畢竟自小她身旁圍繞著的全是俊男美女,但儘管如此,如今她眼前的這張俊顏,不僅毫不遜色,他渾身散發出的那種夾雜著神秘、沉穩,卻又隨心所欲的從容不迫,更是耐人尋味。

  此外,他那雙直視著她的清澈、澄靜眸子,清澈澄靜之中,還帶有著一股內斂,以及無以名之的堅強、剛毅,溫柔與慈悲……

  望著那雙眸子,雲莃在心底輕歎了一口氣,因為她認了——

  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因何原由而出現在她眼前,她都不想就此錯過他,不想讓這樣一名與她心靈頻率如此相近、默契之人,永遠消失在茫茫人海間。

  輕風輕輕地吹,兩雙眼眸就那樣誠摯相望,半晌後,況未然用手輕撩起雲莃頰旁一綹被風吹至她唇旁的烏黑髮絲,將之塞於她的耳後。

  「我以為你再不會來了。」

  「我以為你走了。」

  空氣中,同時響起了兩個聲音,而後,兩雙眼眸一起浮現笑意。

  因為只一個眼神,他們便瞭解,他們都不想在沒有真正開口道別前,離開。

  帶著那抹笑,況未然輕歎了一口氣後,悠然地躺至一旁草地上,撿起了身旁的一片樹葉,輕輕吹奏了起來。

  「有個問題想請你幫忙解決一下。」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當那如天籟般的樂音終於停下後,雲莃轉頭望向況未然,將她四姊托付給她的任性要求提出——

  替有孕在身,完全不想接觸黑暗之事的雲蓳解開一個謎,再將敢傷害她摯愛男人及他家人的臭傢伙一把揪出。

  「她出十隻燒鵝。」說完來龍去脈後,雲莃淡淡對況未然說道。

  「不接。」況未然拒絕得那樣直接,但望著夕陽的眼眸卻是那樣晶亮。

  「好吧!我出三隻燒鵝。」

  儘管完全的被拒絕,可雲莃卻毫不為意地聳了聳肩,因為她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不過她卻也早由他發亮的眼眸中知道他對此「謎」極感興趣。

  「不夠。」況未然輕輕笑了笑,緩緩轉眸望向雲莃毫無芥蒂的清澈雙眸,「因為這是一道足堪換取駙馬身份的難題。」

  「駙馬?」聽到況未然的話後,雲莃驀地愣住了。

  「你的駙馬。」看著雲莃陡然僵住的眼眸,況未然再次重申著自己的要求,而且更為明確。

  然而他的明確說明,卻只讓雲莃更疑惑。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求當她的駙馬?

  女兒國的駙馬不僅什麼都不是,而且連半點拿來當擋箭牌,甚或炫世的功能都沒有,她不相信熟知女兒國典章制度、風土民情的他會不明白!

  難道,這就是他在傷癒後一直不離去的目的?

  說不通啊!

  「這對你並不公平。」所以,雲莃這麼說,蛾眉則微微輕蹙著。

  是的,無論他因何要求成為她的駙馬,但這真的不公平,對他的未來不公平。

  「公平與否,我自有衡量。」況未然卻緊盯著雲莃的眸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更何況你該考量的是,對你公不公平。」

  「我無所謂公不公平……」口中喃喃說著,可雲莃的腦子卻徹底亂了,因為她根本想不出況未然欲成為她駙馬的任何理由,更不明白他如此執著的原因,「但若你的目的是想與我歡愛,我可以安排時間。」

  是的,若這是他的目的,她不介意安排時間與他共度一夜,儘管她一點也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走向這一方面!

  更問況,以他的條件,只要願意,這世間,沒有人拒絕得了他。

  「不,駙馬。」緩緩望向遠方,況未然雖依然輕笑著,但語氣卻更加執著,「你的駙馬。」

  奇怪,真的太奇怪!

  望著況未然淡定自若的臉龐,雲莃真的迷惘了,因為這個轉折著實大大超過她的預期。

  一開始,她當他是老者,可他不是。

  今日來此之前,她希望他不要離去,而他確實也沒有離去。但就在她希望兩人間保持像過往的關係,甚或一起好好思考往後兩人該如何相處時,他卻要求成為她的駙馬!

  「有很多事不一定要成為我的駙馬才能做。」

  「有一些事一定要成為你的駙馬才能做。」

  「我不能生育子嗣。」望著況未然的俊顏,許久許久之後,雲莃終於咬牙說道。

  是的,無法生育子嗣同,永遠不能,同樣由於八歲的那場意外。

  「我也不能。」而這,是況未然的回答。

  「我可以知道你硬要往火坑裡跳的最主要原因嗎?」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今天。」聽著雲莃對「駙馬」一職的描述,況未然輕輕笑了起來。

  望著那個孩子氣般的帥氣笑容,雲莃在徐徐的輕風吹拂下緩緩站起身,然後頭也不回地牽著馬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我兩日後給你回覆。」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含笑的嗓音——

  「我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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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日後,雲莃給了況未然回答。

  之後整整一個月,雲莃都沒有他的消息,但她不擔心,也不懷疑,因為他答應了的事,一定會做到,而她相信,以他的才智與那令人絕艷的身手,他確實做得到。

  不過儘管況未然一句話都沒多說,但他卻在離去前留給了雲莃一道謎題。

  當雲莃解開了那道題,並循著指示進到了那她幾年來從未進入過的洞內時,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笑了。

  這什麼啊!過得挺自在的嘛……

  望著那洞中有洞,因滿佈螢石而微微透著亮光的乾淨、簡樸洞穴,雲莃好奇地在裡頭走來走去,然後在走至一個黑暗,空蕩蕩中只有一個朝著洞壁的破舊蒲墊之處時,緩緩停下腳步。

  這就是老隱者生前居住的地方吧!

  現在的老隱者,應該再無掛記、再無悔恨了吧……

  我很好喔!老隱者,您也一定要快樂喔!

  望著那片黑暗,雲莃在心底輕輕說著,並在小心退出後,轉而走向另一個明亮的洞內,在其中發現一堆凌亂散佈在一個像案桌般大石上的設計圖。

  走近凝視著那些巧妙、新奇的民生汲水、引水、灌溉圖,以及眾多的星相、天象測觀圖,她微微有些訝異了。

  研究的範圍還真廣啊……

  更讓雲莃詫異的是,這個洞中,竟有個可以望向外面的小洞,而朝向的,正是她經常靠在其上的老樹!

  這傢伙,根本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嘛!

  過去他老一副猜到她下一步要做什麼的洞燭機先跟裝神弄鬼,搞了半天,根本是因為早看到她了。

  怎麼,是想讓她知道他過去的「不正當手段」,然後給她重新考慮的機會嗎?

  這夜,靜靜躺在五姑娘府的軟榻上,雲莃心裡實在是為況未然的所作所為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但她卻沒有絲毫要休了他的想法,儘管連她都搞不懂自己為何這樣老實。

  是啊!為何會同意他成為她的駙馬?

  時勢所迫?

  不,就算她拒絕了他的要求,而他也真的不答應幫她四姊查清真相,她還是能找到可以幫忙的人,並不是非他不可。

  美色所惑?

  不,女兒國中排隊等著向她求親的俊帥男子多如牛毛,況且,她也並非對外貌有那樣大的興趣。

  難不成是愛上他了?

  嗯……應該不是吧?

  雖然跟他在一起很自在、很有趣、很放鬆,她也很想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更想多瞭解這個人,知道他究竟是誰,但她與他還不算真正相識,論愛,未免太早了,不是嗎?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正當雲莃躺在寢宮床榻上,來回輾轉思量時,突然,一個熟悉的含笑嗓音傳入她的耳內,她的床紗也同時被掀起。

  「你的守衛失職了。」

  「沒有守衛,何來失職?」

  心,微微地悸動了一下,但雲莃的嗓音依舊平靜。

  能連續解開十三道謎題,並層層推進到她這五層樓高的寢宮內,除了在臨去前收授到她暗示的況未然,這世間應不會有第三人了。

  「你的謎題確實比守衛還管用。」回想著那道道關卡後的致命機關,況未然忍不住佩服地輕笑出聲。

  「你不打算做些什麼?」凝望著況未然那孩子氣的笑容,看著他褪下外衣後,安然躺至自己身旁,滿足地歎了一口氣便再無動作,雲莃突然問道。

  是啊!今夜,也算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了,他難道就打算這樣與她一覺到天明?

  雖然過往的她,從未有過婚嫁的念頭,但如今,既然她已同意他成為她的駙馬,那麼,她該索取的權利與應盡的義務,沒道理不去付諸行動。

  更何況,早點了結這事也好,省得那群不知為什麼總知道她還是處子的後宮女官們,老圍著她一個人補強教學……

  「打算。」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側轉過頭,望著她又笑了,然後在那恍若陽光般炫目的笑容中,將自己頸上掛的玄鳥玉珮取下,為她戴上,並俯身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就這樣?」感覺著額上傳來的淡淡暖意,體會著身前那股純男子的陽剛氣息,雲莃伸手輕撫著頸間的玄鳥玉珮又問。

  「不夠?」凝視著雲莃白皙細長的纖纖手指,望著被他玄鳥玉珮輕貼著的那如凝脂般的柔嫩肌膚,以及微微鬆開的前襟內那若隱若現的豐盈渾圓,況未然的眼眸緩緩深邃著。

  「若我說不夠呢?」

  盯著況未然如深潭般望不見底的眼眸,雲莃的嗓音有些輕啞,可他卻只是含笑地望著她,靜靜地望著,深深地望著。

  啊!難道他……有隱疾……

  當腦中隱隱浮現出自己告訴況未然她不能生育子嗣時,他那句「我也不能」的回答,她驀地一愣後,有些歉疚地轉過身去,輕輕說道:「夜深了,睡吧!」

  是的,歉疚,因為她早該想到的,竟還這樣不懂事!

  但無所謂的,就算他真的……她也無所謂的……

  ***

  在一聲恍若輕歎又恍若模糊呢喃的低語後,雲莃再聽不到況未然的聲音了,當她感覺到他更新躺回她身邊,決定入睡之時,她的纖腰卻被人一把摟住,整個身子被他往懷中一帶,後頸輕輕被吻住。

  他的唇,溫溫熱熱的,不住在她的後頸、耳垂處徘徊,圈住她纖腰的大掌也在親吻她的同時緩緩上移,輕掃過她胸前那對豐盈椒乳露在襟外的上緣後,將指尖輕輕滑入她衣內那道豐盈間的深谷,在其中來回游移……

  「唔……」任一聲嚶嚀由自己的紅唇中輕洩而出,雲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顫著,被況未然用指尖掃過的柔肌,緩緩升起一股被火灼燒的熱燙感。

  一聽到雲莃的嚶嚀聲,況未然的手在撫過了她微露在衫外的所有細膩肌膚後,輕輕撥開她的前襟,讓她的右邊玉乳由衣衫內滑出,再用手捧起她那皎白無瑕的右乳,大拇指在最頂端一拂而過。

  「啊……你不必……」

  是的,他不必在意,因為就算他倆永無夫妻之實,她也絕不會因此就休了他的!

  要怪,都怪她,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便說出那些話,讓帶著一身疲憊歸來的他,在這種時候,還必須忍受自尊受損的挫折與壓抑,盡可能地滿足她的「淫慾」。

  更何況,後宮女官們早說過了,大部分的男子對於「能力」這檔子事,總是格外在意,一丁點兒刺激的重話都不能忍受,而她竟因開心他的平安歸來,一時間全忘了。

  只不過,當從未被男子碰觸過的乳尖被況未然若有意似無意地輕觸之時,那陣酥麻感還是令雲莃不自覺地弓起了腰肢,她卻不知,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她本就豐盈的雙乳,更顯傲人。

  「我偏要。」望著雲莃臉上明顯的內疚與懊惱,況未然在明瞭她心中所思的低笑聲中,一遍又一逼輕拂著她的雙邊乳尖,直至它們緩緩在他手中挺立、緊繃成最誘人的粉色珍珠後,輕輕用右手食指與拇指捻住她右半邊的紅櫻桃,左手則來回揉弄著她那飽滿又豐盈的左邊渾圓。

  「呃啊……你……真的不必……我絕不會因此……」

  當胸前所有柔嫩都被況未然的雙掌徹底掌控,當一股脹痛與酥麻感不斷隨著他對自己雙乳的來回逗弄而無助的升起時,雲莃撐起身子,輕輕喘息地說道。

  「我就要,你能拿我怎麼樣?」望著半坐起的雲莃雙頰染上的片片紅雲,一臉的自責、內疚,以及雙目迷離、嬌喘微微的嬌俏模樣,況未然在輕笑聲中突然一把握住她的雙手,將她的雙手高舉至頭上,而後,頭往下一俯,以唇含住她的右邊乳尖。

  「啊啊……況未然……不許……這麼笑……」當乳尖被人徹底含住,當一陣酥麻與戰慄感驀地傳向雲莃的四肢百骸,而她全身瞬間虛軟地靠躺至床頭時,聽到身前那有些得意的輕笑聲,她又羞又急地矯嗔道。

  這男人怎麼這樣啊!都多大了,還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

  她又不是故意刺激他,他何必這樣使性子的耍叛逆、胡搗亂……

  「我就笑。」賴皮地回了這句話後,況未然更邪肆地用上下唇瓣抿合著雲莃胸前敏感又緊繃的紅櫻桃,並不斷用舌尖舔弄著她所有的柔嫩,用齒輕嚙著向外扯弄。

  「別這樣……是我不好……」衣衫徹底凌亂了,雲莃的身子被況未然挑弄得一陣輕顫,身下最私密之處,更是羞人的濕熱著,令她只能不住輕晃著腰肢,掙扎著、抗拒著他的任性與霸道帶給她的一切悸動。

  「怎麼,不能讓你滿足,就不能這麼欺負你?」望著雲莃輕輕抗拒著,卻更嬌美的模樣,況未然故意一手握住她挺翹的右乳,硬聲說道。

  「你……」聽到況未然的話後,雲莃的心突然微微一痛,身子再不掙扎、再不抗拒。

  他的話,讓她有些心疼了。

  她確實不太明白男子有隱疾是什樣的感覺,長期以來,又會有什麼樣的心理創傷,但她卻不想他難受。

  所以若他這樣待她:心裡可以好受些,那麼她就任他這樣待她……

  「你……傻瓜!」望著雲莃眼底那抹淡淡的心疼,與完全不再反抗的柔順,況未然突然低語了一聲,而後,輕輕放開她的手,捧起她的小臉,將唇印到她的朱唇上。

  他的唇一開始只是輕輕、溫柔、纏綿地輕貼著她的唇,當她緩緩闔上眼眸,他開始輕舔著她的唇緣,輕啄著她的唇瓣,在她的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時,將舌侵入她的檀口中。

  原本輕柔的吻,在這刻,變得徹底濃烈而激狂了。

  他任他的舌尖,與她的丁香舌瘋狂交纏,讓兩人口中的津液順著彼此的舌尖來回流淌成一道道銀絲,他則不住吸吮著她嘴裡所有芳香汁液,讓她幾乎連呼吸都呼吸不了。

  不僅如此,他還在狂吻她的同時,將她的衣衫整個拉至肩下,令她彈性十足的雪白渾圓雙乳,整個暴露在空氣中、他的眼前,讓他能放肆地來回推擠、揉壓、捉握著……

  「你……笨蛋……」當況未然的唇終於離開自己時,雲莃輕垂下頭低語著,雙頰嫣紅,眼眸迷離。

  是啊!要不是笨蛋,他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個樣?

  他可知,此刻的她,真的為他動情了。

  她的呼吸,徹底凌亂,她的雙乳,因他的撫弄而脹痛,她的身子,因他的放肆而輕顫,她身下的短褻褲,更被她花徑泌出的羞人蜜汁徹底浸濕……

  他自己的呼吸,也再不平整了,他不知道嗎?

  「若當個笨蛋,可以看到如此絕美的風景,我很願意當個笨蛋!」聽著雲莃那不若平常般冷淡的甜膩、嬌柔嗓音,望著她半坐臥在床頭,衣衫不整、酥胸輕露、杏眼微睜、朱唇輕啟,嬌喘細細的撩人、嬌憨模樣,輕嗅著由她身上傳來的誘人動情馨香,再望向她雖曲起雙腿、雙膝緊靠,但因雪白裸足微微分開,而由裙下微露出的短褻褲中心處的那片輕濕,況未然在沙啞的低語聲中,輕輕伸出手指,往那輕濕處一彈。

  「啊啊……別胡說……」當身下最私密的花珠被人輕彈之時,儘管還隔著褻褲,但那股驚天的刺激感還是令雲莃無助地輕啼出聲,身子不住地顫抖。

  「我可沒胡說。」望著雲莃的雙乳因身子的輕顫而漾起的誘人乳波,況未然輕輕捻住她胸前的雙邊艷紅櫻桃,喃喃說道:「誰能想得到,向來被稱為智酷女尹的五姑娘,在那身藍衣之下,竟有著如此一對教全天下男子瘋狂的豐盈椒乳。」

  「你別……唔啊……」況未然口中吐出的邪肆話語,與他一直不間斷對自己雙邊敏感乳尖的逗弄,讓雲莃的俏臉不僅徹底羞紅,連雙肩都紅了。

  而且一股奇異的熱流,也開始在她的四肢百骸中來回流竄,讓她渾身幾乎像被火灼燒一般的炙熱。

  她雖早由後宮女官處知曉了很多事,但她卻從不知道真正與男子調情的過程,竟如此曖昧,如此羞人……

  「而誰又想得到,我那看來淡漠的小公主,其實竟是如此熱情。」望著雲莃低垂著嫣紅小臉,發出聲聲甜膩嚶嚀,況未然將唇俯至她的耳畔,輕笑地說著,然後,在望及她連前胸都染上一層紅暈時,輕輕將她的裙擺拉至腰間,褪下她的褻褲,緩緩拉開她的雙褪,任她身下那朵嬌艷欲滴、水潤晶亮的粉紅色花瓣,徹底在自己眼前綻放。

  「況……未然……」當身下最私密之處,再無任何遮掩,並被人赤裸裸地注視,當況未然用那磁性又低啞的嗓音喚著自己「我的小公主」時,雲莃只覺得她的心與身猛地一熱,一股溫熱的動情蜜汁,就那樣在他的眼前羞人地汨汨泌出,徹底濕了她的雪臀,以及她臀下的床單。

  「我的小公主……」用手指輕彈著雲莃花瓣中那顆最誘人的花珠,況未然望著她那美麗的花口處隨著他的動作,不住來回瑟縮又瑟縮後,再無法克制地將手指在那道勾魂奪魄的晶瑩蜜河中浸濕,不斷地在那朵最銷魂的花瓣中梭游著……

  「啊啊……未然……」在況未然放肆的挑逗中,雲莃的雙手忍不住緊緊捉緊了床單,纖細的腰肢整個弓起,小臉更是無助地仰起,嬌啼著。

  那種又曖昧、又愉悅、又痛苦、又難耐的感覺,幾乎要將她燒灼成灰了。

  「我的小公主,你被我弄得好濕、好濕……」當那又甜又膩的吟哦聲來回在屋內迴盪,當自己的名由雲莃的朱唇中流洩而出時,況未然俯在她耳畔的嗓音整個暗啞了,挑弄她花瓣處的舉動更放縱了。

  「你……別欺負人……」況未然那含著笑意的邪肆話語,令雲莃羞不可抑,她本想推開他,但在他的手指竟攫住她身下最敏感、腫大的花珠時,她再也克制不住地縱聲嬌啼,「啊啊……」

  「可我好喜歡這麼欺負著你,我的小公主。」凝望著雲莃小臉上的全然羞澀,況未然不住輕吻著她的肩、她的頸,右掌則盈握住她的左邊豐盈,左手則在造訪過她花瓣中所有細微之處後,輕輕滑入她誘人的花徑中。

  「啊啊……」當從未與人歡愛過的緊窄、細嫩處子花徑被況未然以指侵入後,一股輕痛感與刺激感一併由她的身下竄出,令她無助地輕啼出聲,頰旁浮出了一層香汗,「未然……未然……」

  「小公主……」當聽到那聲夾雜著呼求的呢喃,當手指來到一層薄膜前方時,況未然的動作驀地有些暫止,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手指輕埋在雲莃那緊窒的絲滑花徑中,然後輕輕抬起眼眸望著她的小臉,眼底的神情不知為何有些複雜。

  「你要笑便笑……我……我就是……」感覺著況未然突然靜止的舉動,恍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做的雲齋有些難堪地別過眼去。

  再怎麼樣,她也二十歲了,尋常的二十歲女子,早成親了不說,有的還兒女成群了,可她竟還是個處子,也難怪他要笑話她了。

  「傻瓜……」不住輕吻著雲莃的頰、眉、眼,況未然的嗓音是那樣的愛憐,然後在愛憐的嗓音之中,狠狠吻住她的唇,「傻瓜!

  「呃啊……」當朱辱再次被徹底吻住時,雲莃也感覺到自己的花珠被人捻,當她渾身因那股驚天刺激而劇烈戰慄著,況未然不僅不放過她,還一手輕扯著她右半邊的乳尖,另一手的手指更開始在她的花徑中緩緩戳刺、退出、擰轉、按壓……

  感覺著自己的花徑被況未然的手指邪肆地穿刺,體會著他在她體內引起的陣陣狂潮,聆聽著他急促的喘息聲,雲莃迷濛著雙眸,緩緩舉起手,輕摟住他的頸項,任自己那一聲聲的嬌啼與吟哦,完全進入他耳裡。

  「未然……我從來未曾……你給的……太多了……」

  是的,或許她並不明白他心底的苦或身上的感覺,也不清楚他今日為何要如此做,但她卻有她能做的,那就是讓他明白,他帶給她的,是她從未曾想像且經歷過的,就算他無法佔有她,她也已幾乎因他而瘋狂了。

  「莃兒……」聽著耳畔那毫不掩飾的嚶嚀與嬌啼,況未然不斷地吻著她的唇、她的頰,然後任自己手指進出戳刺的速度愈發張狂,「這本就是你該得的。」

  「未然……我……我……呃啊……」

  上蒼,這真是太驚人了!

  感覺著況未然在自己體內創造出的惑人刺激,體會著花徑中那股恍若渴望些什麼的奇異緊縮,忍受著那股不停在下腹升起、盤聚不散的古怪壓力,雲莃纖美的足趾,不自覺地彎曲了起來,足背形成了一個美麗的弓形,眼眸幾乎渙散了。

  「你的身子好緊、好誘人……」感受到手指穿刺著的那絲絨花徑的緊縮頻率愈升愈高,感受著摟著自己頸項的那雙柔荑愈摟愈緊,望著雲莃如絲般的媚眼、春花般的小臉,況未然將另一根手指伸入她那最最青澀的處子花徑中,「我的莃兒……」

  「啊呀……」當花徑又被往外微微撐開之時,雲莃的意識幾乎全然剝離了。

  儘管未經人事的處子花徑被況未然玩弄得有些微微疼痛,但隨著他手指進出的速度愈來愈快,她的花徑也愈來愈緊,而且一股她雖知曉、聽聞,卻完全不曾經驗過的曖昧、奇異戰慄感也緩緩出現。

  會嗎?他竟只用手,就要讓她失態了嗎?

  「沒事的,放鬆,我的小公主。」望著輕仰著小臉、紅唇不住抖顫的雲莃眼眸中那股難以置信與羞澀,況未然手指穿刺的速度更放縱了,「這是我的榮幸。」

  「你……討厭……呃……」雲莃的小臉在聽到況未然那含著笑意的迷人沙啞嗓音之時,徹底羞紅了,就在她無助地隨著他手指穿刺的速度款擺腰肢之際,突然,她的身子驀地一緊,眼眸徹底失焦,「啊啊……」

  完全不敢相信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因為那實在太驚人了,驚人得令雲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嬌啼,只能顫抖著唇角,任那一聲聲瘋狂的、放肆的、羞人的媚啼聲,在屋內來回迴盪。

  在況未然手指瘋狂的穿刺下,一股巨大的驚天快感,在她的花徑中倏地破散,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竄入她的四肢百骸、髮梢,甚至所有細胞、寒毛中。

  她的身子克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著,眼前一片漆黑,但她體內那股快感狂潮,卻幾乎無止無境,不住地在她週身流竄著,更令她的嗓音幾乎都沙啞了。

  「莃兒……」感受著手指被那誘人絲絨花徑緊夾的絕妙暢快,望著她高潮時徹底嫣紅而絕美的小臉,況未然的嗓音是那樣的瘖啞,「喜歡嗎?」

  「喜歡……」當那綿長又持久的高潮終於緩緩褪去,可那餘韻卻依然在體內輕淌時,雲莃雖早已疲累得全身虛軟地靠在床頭,不過她還是伸出顫抖的小手,輕撫著況未然的臉頰,眼底有抹淡淡的霧光,「你呢?你怎麼辦?我該如何……」

  是啊!她體會到了女子所能體會的最大歡愉與幸福,但全身早被汗濕,且渾身緊繃的他,怎麼辦?

  她該如何,才能讓他同樣體會到他帶給她的「喜歡」呢?

  「沒事的。」望著雲莃眼底的霧光,以及她高潮後那樣嫵媚的小臉,況未然笑得溫柔、滿足,「雖然或許會讓你心生不快,可是此時我這疲憊身子對這軟榻的渴望遠遠大過於你。」

  「你……」當虛軟的身子被摟進那依然緊繃,卻寬廣的懷中一起躺至溫暖的床榻上時,雲莃的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泫然欲泣的酸澀。

  她明知他說的是謊話,她卻不能揭穿他。

  可她真的有辦法一直這樣裝聾作啞,無視他所有的感受,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溫璦的懷中嗎?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會明白告知她,他之所以成為現在的他,又之所以來到她身旁的所有秘密呢?

  「傻瓜。」將雲莃的小臉壓在自己胸前,況未然愛憐地輕撫著她的髮梢,輕輕笑道。「要不這麼,我們玩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雲莃呢喃著。

  「我其實有五個分身,若你能全找到,我就告訴你我所有的秘密。」手一揮,況未然將燈火滅去。

  「為什麼是五個?」

  「因為我一直很喜歡這個數字。」

  是嗎?他其實並沒有想隱瞞她關於他的一切嗎?

  若真是如此,那她會想辦法贏得這遊戲的,一定!

  黑暗中,況未然輕笑的嗓音傳入雲莃的耳中,而被摟在他懷中的她,聽著他平靜的心跳聲,緩緩露出一個笑意,靜靜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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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日在同一個壯碩懷抱裡醒來的感覺,真的很奇怪,溫馨得奇怪,自在得奇怪,甜蜜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那個謎樣的駙馬,比她更自在地在她的五姑娘府中待了下來,然後,夜夜擁抱著她,換著方式取悅著她,讓她每晚都酥軟在他的懷中。

  因此,就算他真有隱疾,就算他們永遠無法如尋常人般的歡愛,雲莃也不會介意,畢竟這半年多來,陪伴在她身旁的他的所作所為全然超乎她的想像,他給了她最大的自由,但也給了她最寬闊的寵溺。

  過往,她總是興之所至地一個人到山洞旁靜思,現在,她還是一樣,而他就在那個洞裡做自己的事,直到她開口喚他。

  過往,她一個人查線索,現在,她還是一個人查,但常常查著查著,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會在她告一段落時突然冒出,然後手中提著一個熱騰騰的食籠,邀她一起用餐,並在用餐時一邊鬥嘴閒聊,一邊玩益智遊戲。

  他總知她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更知道她什麼時候需要獨處,而什麼時候,又需要有人陪伴……

  他有時會突然地出遠門,但在臨行前,總會留給她一些謎題,在她把謎題一一解答完後,準時歸來。

  至於他們的「尋人遊戲」,一直持續地進行著,他還教會她了三個手勢,告訴她,若她發現他的縱影,就對他比出那三個手勢,若他回她屬於他專用的那三個手勢,那麼,就表示她找對了。

  這個遊戲讓雲莃日日樂在其中,還因此養成了觀察四周人的習慣,並且從中獲得了許多過住從未發現的樂趣,以及過住會被她遺漏掉的事事物物。

  至今,她已發現了他的三個分身,一個是火防隊的義勇火防員,一個是大街上替人算命的落拓卜者,另一個則是她在微服視察公堂時,那名在公堂上對她眨眼,只收取低額費用,專替窮苦人家辯訟的寒酸訟師。

  每當她向他比出那三個手勢時,她就會看到他笑得滿足地快速回她三個手勢。

  真的很有趣!

  最有趣的是,以往,她都是自己畫眉,畫那因受傷而再生長不出的左眉,現在,則由他來為她畫眉,然後在那看似曖昧的情境中,兩人暢快閒聊著一些毫不清綺的話題。

  這樣的男人,哪裡找啊!

  曾經,雲莃以為獨處慣了的自己並不會適應這樣的生活,但況未然的到來卻讓她發現,她根本不需要去適應,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而然,那樣的理所當然。

  太完美了,完美得那樣真實,又那樣的不真實。

  雲莃有時會這樣想著,可日子就在她的自由自在與他的隨心所欲間,過了下去。

  一個午後,向來秩序井然的虹城城門難得鬧成了一團,不僅圍觀的城民將城門口包圍了一圈,連往常不常出動的皇城禁衛軍都難得地出現了。

  「抱歉,但您沒有持有任何令牌及文牒,請恕我們實在無法放行。」望著擠站在城門前那數百個穿著整齊制服,右臂上全繡著一個「矩」字的隊伍,禁衛軍長的笑容甜美、神情溫柔,儘管站在她眼前的那群人是那樣氣勢洶洶。

  「我們是矩團,通行天下從沒有人敢跟我們要令牌!」聽到禁衛軍長的話後,帶領著矩團的那名女子抬起頭輕哼一聲,「你可要知道,我們……」

  「抱歉,我虹城有我虹城的規矩。」面對著女矩者趾高氣揚的氣勢,禁衛軍長依然笑容可掬,「或許您可以申請一個臨時令牌。」

  「令什麼牌?你可要知道,救人如救火,現今品城有難,你女兒國不伸援手也就罷了,竟還連通融兩個字怎麼寫都不懂!」

  望著虹城禁衛軍長的笑容,女矩者眼中的怒光開始熊熊燃燒,「你去問問天禧草原周邊所有曾被我們救過、受過我們幫助的人,誰不是對我們讚譽有加,封我們為活菩……」

  「令牌。」禁衛軍長雖然還是笑著,但她身後的禁衛軍,卻已有些人不耐煩地別過了眼去。

  曾經在天禧草原周邊情勢一片大亂之時,有一群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摩頂放踵、日夜不休地奔波於天禧草原周邊,用他們自己的力量,不分國籍、種族地救助那些受戰火,蟲害、澇旱的群眾於水火之中,這群完全不計較個人名利、受人尊敬的、苦行僧似的人們,被人稱之為矩隊,也就是如今矩團的前身。

  所有天禧草原周邊的人們都知道他們、景仰他們、感謝他們,因此當兩年多前,矩團成立之時,整個天禧草原幾乎都送去了賀禮。

  但隨著維護天禧草原周邊和平事務的「承平宮」及協和部隊成立後,矩團的維和功能慢慢不再,卻依恃著過去的光環,矩團所行之處仍然受到各國人民的禮遇,慢慢地,他們開始將這種禮遇視為理所當然。

  組織化後的矩團,依舊活躍於天禧草原周邊,做一些危難救助工作,各國貴族也紛紛加入其中,出錢、出力,讓矩團的聲勢一時間到達頂峰,人人都以參與矩團行動為榮,都以穿上矩團那身制服為傲——

  就如同此刻站在虹城前的這名態度傲然的女子。

  然而,就是這個榮與傲,讓矩團原本一視同仁、救人於水火的本質漸漸改變了,因為名利與權勢總讓人易變,就算矩團也不例外。

  他們的行動,變得排場,他們的目標,變得功利,他們的臉嘴,變得傲慢,他們一開始的一視同仁,轉變成為針對特定易受到大眾矚目的災與禍,而偏遠的、難以短時間見其成效及大肆宣傳的,無人聞問。

  善意仍在,只是功利化了、名利化了、自我膨脹化了,這就是今天的矩團。

  「我告訴你,我本是泯國的貴族,為了救人,我都無視自身安危了,你沒道理不為我開這個方便!」女矩者氣勢凌人的往前站了一步,用手指著禁衛軍長的鼻子,高傲地說道。

  當女矩者往前一步之時,虹城禁街軍也往前一步,兩方就那樣互相冷冷瞪視著,誰也不肯讓步。

  就在女矩者忍不住橫眉豎眼地脫下手中手套丟至虹城禁衛軍長臉上,而且無顧四周怒急的目光又向前一步之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嗓音——

  「就算你是矩團現任團長,我虹城也沒道理為你開這個方便。」

  「莃大人。」一見到雲莃出現,禁衛軍長立即恭敬地喚道。

  「喔!總算出來個能說話的人了。」望著由人群中走出的雲莃,女矩者上下打量著她,「你就是雲莃穆爾特?」

  「大膽,五姑娘的名是你能叫的嗎!」聽到女矩者的話後,禁衛軍長低喝一聲。

  「怎麼不能叫?特沙族的族長見著我都得起身!」女矩者冷哼一聲,不耐煩地瞪著雲莃,「既然你出來了,那就好辦,我話也不多說,我們趕時間,所以借你虹城行個方便,待事情結束,你女兒國也算沾了我矩團的光,名望必能提升……兄弟們,走!」

  在女矩者的一聲令下,她身後的矩團成員一個個高傲地揚起頭,開始緩緩往城門前進,女矩者更是不顧他人目光,欲直按由雲莃身前走過,直至一道銀光閃過。

  「退下!」站在女矩者身前,雲莃低垂著眼凝望著由自己彎刀處飛散的髮絲。

  「你……你……竟敢……如此不識好歹……」

  看著自己的頭髮竟被硬生生削去一段,女矩者大怒,而她身後的矩團成喁們,則更是義憤填膺地舉起手中兵器,與虹城禁衛軍怒目而視。

  就在爭端一觸即發之時,突然,一個威嚴的嗓音由遠而近地傳來——

  「不許無禮。」

  「司徒團長。」一聽到那個嗓音,女矩者立即恭敬至極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與所有矩團成員一起單膝跪地。

  「莃大人,真是抱歉了。」由矩團成員身前傲然走過,一名年約二十六、七歲,容貌清麗、一身道姑裝扮的佩劍女子——現任矩團團長——司徒臻對雲莃頷了頷首。

  「貴團要借我虹城當過道,我女兒國斷無故意刁難之意,但煩請一切按規矩來。」將彎刀收回鞘中,雲希淡淡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那是自然。」凝望著雲芣的一臉淡漠,司徒臻緩聲說道:「但人命關天,所以望您體諒我手下團員的心浮氣躁。」

  「李統領、閔師爺。」無視司徒臻的注視,雲莃驀地轉頭一喚。

  「是的,莃大人。」

  聽到雲莃的呼喚後,禁衛軍長立即抱拳應道,一旁的閔師爺則連忙接過小簡遞過來的筆墨。

  「矩團人員共兩百三十八名、車輛五十八台、投石機三部、雲梯兩架,請司徒團長簽押後,派人走捷道護送至品城。」

  「是。」

  簡單下完令後,雲莃終於對司徒臻頷了頷首,接著回身就走。

  司徒臻卻一個箭步,竄身至她身旁,「莃大人,您身上這玄鳥玉珮……」

  感覺著司徒臻有些無禮的古怪行徑,雲莃有些納悶地緩緩抬起了頭,然後一語不發地望著她緊盯著自己掛在頸項中的玉珮,望著她的目光中,有著狂喜與難以置信。

  她,這個名震天下、人人敬畏的矩團團長,竟識得這小小玉珮,並還為這玉珮激動至此?

  為什麼?

  「他……還好嗎……」雙眸依然緊盯著雲莃頸項上的玄鳥玉珮,司徒臻的嗓音有些微微的不穩,話語聲中更充滿了一股濃烈且複雜的情感。

  喔!原來她識得的是況未然。

  啊!是了,況未然所畫的那些設計圖……

  當腦中浮現出自己在山洞中看過的那些設計圖後,雲莃驀然明白了,明白況未然與矩團之間,必然存在一定的關係!

  只不過,儘管知曉況未然與司徒臻是為舊識,但雲莃卻依然沒有回答她的任何問題。

  沒有回答,是因為她知道況未然並不希望有人知曉他的存在,所以在未弄清他的個人意願前,她絕不會貿然洩漏他的所有事,就算是對眼前這個只憑一個貼身玉珮便將他認出,明顯比自己瞭解他更多,且對他抱有深切情感的絕色女子。

  「請代我向他問好。」恍若看出雲莃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更似乎是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因此司徒臻上下打量了雲莃一陣後,便轉身與矩團成員們一起離去,唇旁帶著一抹詭異的笑……

  ***

  在矩團前去解救品城危難之時,司徒臻並沒有隨行,而是大大方方地在虹城落了腳。

  她日日在虹城接見各地慕名而來的矩團成員,閒暇時,便到街道上四處東走西逛,一點離開的打算都沒有,其實雲莃明白她在找尋什麼,又在等待什麼。

  她找尋的是況未然,那名曾與她及她已逝夫婿——前矩團團長樂邦風,一起被稱之為「天禧三少俠」,但在矩團成立後,卻徹底失去所蹤的男子。

  那曾經是個傳奇,連雲莃都為之神往的傳奇。

  兩男一女,一襲布衣,高站在敵方雲梯之上,在凌厲的箭雨之中,意氣風發、誓死如歸地率眾守城。

  兩男一女,一襲布衣,雙膝踩踏在急流之中,在滂沱的大雨之下,無畏無懼、生死度外地率眾救堤。

  亂世之中,兩男一女,一襲布衣,身背多國通緝,創造出那樣多傳奇。

  但當天禧草原緩緩走向和平,當各國紛紛釋出善意,正式組建「承平宮」來監督、維護天禧草原周邊和平,當布衣不再是布衣,而通緝也不復是通緝後,原本的三少俠,各自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司徒臻與樂邦風成親之後,立即成立了矩團,聲勢如日中天,而原本在三少俠中俠名最盛的況未然,則就此無聲無息。

  一年前,樂邦風因病逝去,司徒臻含淚接替了亡夫遺志,成了矩團的現任團長,並將矩團壯大成今日的模樣,而況未然,依然無聲無息。

  儘管所知不多,但雲莃總難免聯想,這三人之間,是否曾有著外人不知的情感牽扯?否則況未然當初為何會在司徒臻與樂邦風成親後毅然選擇離去,並再不留給司徒臻任何訊息,與她自此形同陌路?

  而初見況未然時,他身上的傷,又是因何而來?

  但無論如何,那時的況未然,多麼的精采,多麼的義氣風發,可如今,在她身旁的他呢……

  究竟是什麼事,讓他成為今天的他?讓他來到她的身旁?

  又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他成為今天的他,如此甘於平淡的他……

  在腦中的思緒紛飛中,雲莃踏入了皇城酒店,並直朝二樓的一間客房走去。

  「莃大人,你總算來見我了。」當房門被人敲開,當身前大剌剌坐下一個人時,在矩團成員包圍與保護下的司徒臻抬起頭笑了笑。

  「你想在我虹城待多久?」凝望著司徒臻的笑容,雲莃淡淡問道。

  老實說,雲莃並不想與司徒臻打交道,但她卻不得不來,因為他們虹城實在供不起這樣一位天天有大批人潮來朝聖,出門比女王出巡還派頭的女菩薩。

  雲莃更明白,司徒臻其實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逼出她,然後再透過她逼出況未然。

  但一來,況未然並不在城中,二來,就算他在城中,若他無意與司徒臻相見,司徒臻如此做,又有何意義?

  「待到他願意跟我走為止。」將身旁矩團的人員斥走後,司徒臻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為雲莃倒了一杯酒。

  「他走不走,不是由我來決定。」低垂下眼,雲莃淡然地望著推放到自己眼前的琥珀色酒汁。

  是的,況未然走不走、留不留,完全取決於他個人的意願,而無論他回來後,做出的選擇會是什麼,她都完全尊重。

  「確實是由你來決定。」司徒臻定睛望向一臉淡漠的雲莃,眼底有著一閃而逝的詭譎,「因為他是為你而留下的,莃大人。」

  「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望著司徒臻握著酒杯的纖纖手指,雲莃淡漠□說道。

  「我曾經也這樣認為,但事實證明,你確實有,或許我該這麼說……」聽到雲莃的話後,司徒臻輕輕一笑,眼眸若有意似無意地瞟向雲莃用發特意遮掩住的左耳,「你受的傷有。」

  傷?為何司徒臻會知道她受過傷?又為何會在此時提起?

  「我的傷與他何干?」司徒臻刻意的注視,以及意有所指的話語,令雲莃的眼眸緩緩瞇了起來,腦中快速地轉動著。

  「莃大人,我明白你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件往事,更不想回想起這件往事,然而,已經十二年了,你也該放下了。」緩緩歎了口氣,司徒臻將眼眸投向女兒國皇宮的那棵參天大樹上。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聽著司徒臻那悲天憫人似的語氣,雲莃的眼眸緩緩有些不耐了。

  她實在不明白,司徒臻為什麼要將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牽扯至她十二年前的那場意外上,並且還不斷在話語之中指摘、暗示,是她從中作梗他們的會面,也是她阻礙了況未然前進的腳步!

  「夠了,五公主,放他一條生路吧!我承認你對自己曾遭受過的傷痛掩飾得相當好。」望著雲莃眼底隱隱的慍意,司徒臻的眼眸也緩緩變得陰冷,「但這世間,沒有人不曾受過傷,更沒有什麼事值得用他人的一生來償還,更何況當初讓你由樹上掉落之時,他也只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他讓她受傷?他,十二歲的少年?

  聽到司徒臻的話後,雲莃驀地愣住了,因為並沒有任何人告訴過她,當初她受傷之時,她的身旁還有其他人!

  大家只告訴她,她是不小心由樹上跌了下來的,而她也一直這麼相信著,並從此再不曾細問過。

  其實,關於自己受傷主事,女兒國皇宮外知曉內幕的人並不太多,所以雲莃不明白司徒臻究竟是如何得知,又如何知曉得這樣清楚的。

  難道,真如她所言,自己當時身旁真的有人?而那人,真的是況未然?

  會嗎?真會是這樣嗎……

  腦海中緩緩浮現出與況未然相識的情況,雲莃回想起他第一回以真面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事由,回想起當初他撫及她殘缺左耳時,毫不掩飾的心疼與不捨後,心,猛地撞了一下。

  難道……事實真如司徒臻所說,否則況未然那沒來由的溫柔、沒來由的寵溺、沒來由的一句「你的駙馬」,所為為何?

  他之所以出現在她的身旁,全是為了內疚與償還?

  「他跟你提起過?」腦子有些凌亂了,但雲莃還是低垂下眼眸,淡淡問道。

  「當然!但他一直是個善良的人,為了保護你,他並沒有提起你的名字。」望著雲莃下頦的微微抖顫,司徒臻淡淡地喝了一口酒後,眼眸再度投向雲莃頸項處的玉珮,眼底閃過一抹強烈的妒意,「直至我看到你頸項上的玉墜。」

  「我從沒有要誰為這個意外償還過。」感覺著司徒臻凌厲的目光,回想起況未然為自己戴上這條玉墜時的情景,再想著他雖經常擁抱她,卻至今不曾真正佔有過她的事實,儘管臉色依然淡漠,但她擺放在身側的雙拳已緩緩握起。

  因為司徒臻的話語,間接地證實她與況未然之間的情誼確實非同小可,否則向來對過去閉口不談的他,怎會將這樣內心的事告知於她,而自己這個當事人,竟一無昕知……

  「儘管你口中這麼說,但你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卻不是這麼表示。」望著雲莃微微蒼白的小臉,司徒臻得意地冷冷一笑,「原來的你,活潑、開朗,熱愛騎射,但受傷後的你,不僅變得冷漠、陰鬱,更假裝自己從沒發生過意外,卻又下意識地自卑著自己駭人的容貌,逃避人群,不與人為友,不是嗎?」

  受傷前的她,活潑、開朗,熱愛騎射?

  受傷後的她,冷漠、陰鬱,因自卑著駭人的容貌逃避人群,不與人為友?

  他竟是這麼看她的?而又為何連這樣的事,他都直言不諱地告訴了司徒臻?

  當時的他,是在什麼樣的情境,又是用著什麼樣的語氣與司徒臻談論著她?

  悲憫、惋惜、可憐、同情,甚或是歉疚……

  「這是我的自由。」司徒臻的話,句句帶刺,刺得雲莃的心幾乎受傷了,但雲莃卻依然抬頭挺胸。

  因為這是她的生活方式,她想要如何過日子,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只要沒有傷害到他人,任何一個人都無權置喙!

  而她,更沒有要求,也不需要任何人因她所受的傷來可憐、同情她!

  「確實,這是你的自由,我本來也懶得過問。」望著雲莃雖淡漠,卻依然絕美的小臉,司徒臻的眼眸變得陰沉,「但我卻無法忍受你利用他的善良、歉疚、責任感,緊緊將他鎖在你身旁,享受著他所能帶給你的所有溫柔,沉浸在你自己編織的幻夢中,完全不顧他未來的卑劣!」

  卑劣?

  「若你要的,只是一個沒有名字、沒有聲音、沒有自己,完全基於歉疚而一生陪在你身旁,一味對你恭順的平凡男子,那你得到他了,因為他現在已徹底平凡了!」

  徹底平凡?

  「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他年少輕狂時曾犯下的錯誤嗎?他本是被那樣多人所需要,有著遠大的抱負、美好未來的出色男子啊!」

  出色男子,平凡了,是嗎?只因在她的身旁,所以平凡了,是嗎……

  司徒臻連番的嚴厲指控,指控得雲莃的小臉愈來愈蒼白,心緒愈來愈凌亂,因為儘管她明白自己並沒有想困住況未然之心,然而,況未然的到來與停留,卻是事實,所以就算她想辯白,也無從辯白起。

  而一想及他的所有溫柔、所有寵溺、所有瞭解,全是出於歉疚,出於責任,出於善良,她的心就不住地抽痛著,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了。

  一直以為,他之所以來到她身旁,只是機緣巧合;一直以為,他之所以陪伴在她身旁,只是兩人個性投合;一直以為,他之所以那樣瞭解她,與她那樣默契,真是因為心靈相通;一直以為……

  如今,她才明瞭,這只是她自己的天真幻夢,因為這一切,根本不是自然而然,而是他的刻意為之!

  他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基於可憐她、同情她的心態下,所做出的刻意迎合罷了。

  她,真的有這樣可憐嗎?

  在他的心中,她真的這樣可憐嗎……

  就在雲莃愈握愈緊的雙拳指尖徹底刺痛掌心之際,突然,閔師爺嚴肅的嗓音出現在房門外。

  「莃大人,西郊山發生林火,火防隊已趕去,但是控制不住。」

  「知道了,我立刻就來。」雖早已心亂如麻,可聞言的雲莃依然二話不說,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就在轉身之時,她身後忽然又傳來司徒臻的嗓音——

  「你還是處子吧?莃大人。」

  雲莃的身子驀地一僵,腳步一頓。

  她不明白為什麼司徒臻會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更不明白她為何會知曉?

  「我認識的他從來不是個那般小心翼翼之人,莃大人。」望著雲莃僵硬的背影,司徒臻緩緩站起身,由她身旁走過之時,冷冷一笑後,淡淡丟下一句話,「從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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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郊山的山火,很是驚人,連著三天三夜不停地延燒著。

  虹城的火防隊,經常好不容易撲滅了一方,但另一方的火苗,卻又再起。

  儘管所有人全來回疲於奔命,雲莃更是接連三天三夜沒有闔眼的在現場坐鎮調度,並廣請各方支援,可季節性東風卻助長著火勢,讓這場大火愈發張狂。

  就在這場無名火即將波及到虹城外郊時,況未然出現了。

  況未然出現後,原本抱持著隔岸觀火態勢的司徒臻與她的矩團也跟著出現了。

  「真厲害,原來還有這樣的滅火方式……」

  「太棒了,瞧瞧他們的身手,真是太棒了!」

  在況未然以及跟隨他而來的一群精悍陌生人的大力幫助下,在司徒臻對況未然步步尾隨的情況下,在矩團處處邀功的叫嚷聲中,兩日後,這場火勢終於受到了控制,虹城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望著坐在人群中短暫休憩,一邊與眾人暢快淋漓地大口喝酒,一邊還繼續不斷指揮現場的況未然,再看著他身旁那群景仰又全心信賴著他的人們,雲莃的心輕輕一抽,心底是那樣的苦澀。

  終究是會發光的金子,到哪裡都掩飾不住光芒。

  而他雖自回來後,都沒有與司徒臻說上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對上,可是雲莃卻看出況未然早知司徒臻的存在,更看出他在指揮滅火時,與司徒臻間那渾然天成的默契與配合。

  原來,他的默契不是只跟她,而更原來,在她出現之前,他身旁早已有一個跟他如此默契之人!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來到她的身旁?

  難道,他當初的離去,真與樂邦風和司徒臻成親之事有關?

  難道,他後來的到來,真是因受不住情傷而做出的逃避之舉?

  如今,樂邦風已逝,過往梗在他倆間的問題再不存在了,司徒臻又明顯對他舊情難忘,他,到底會怎麼做……

  「叔叔,謝謝你跟司徒阿姨救了我們!」

  就在雲莃無法克制地胡思亂想之時,幾個孩童來到了況未然的身旁道謝,況未然則滿臉笑意地輕擁著他們,任他們坐在他的身上、爬在他的肩頭,自在地與他們談笑……

  再無法看下去了,最終,雲莃只能牙一咬,在交代完善後事宜後,快速轉身離去。

  因為她終於明白,她身後的那名男子,才是真正的他!

  而他其實很喜歡自由與人群的吧?而他其實很喜歡小孩的吧?很喜歡她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小孩的吧……

  不願這麼無端揣測的,但雲莃卻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所以明知該休息,但她的腳步,還是來至了雲蓳的四姑娘府。

  「小莃,怎麼來了?」

  晨光之中,望著那抹藍,在花園中散步的雲蓳先是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在望見雲莃的臉色後,低聲斥退了下人,將她帶入了自己的寢宮。

  「我八歲那年由大樹上趺下時,在我身旁的人到底是誰?」在一旁座椅上坐定後,雲莃沉默了許久許久,才望向身旁那眼底含著一抹憂心,卻一直安靜伴著她的雲蓳。

  「曾經的海濱國駐女兒國外事大人之子。」明白雲莃想知曉的是什麼,所以雲蓳再不隱瞞地輕輕說道,因為她知道雲莃總有一天會問,更知道她也一定會懂當初他們之所以什麼都不說的原由。

  「我們與海濱國曾有過邦交?」聽到雲蓳的話後,雲莃是那樣的詫異,儘管她對外事不熟,但現今的海濱國,幾乎可說是女兒國的敵人,而她從不知道這兩國之間竟曾存在過邦交!

  「是很難令人相信,但確實有,並且長達五年。」雲蓳苦笑了下,「而在那五年間,海濱國的外事大人一直帶著他的獨子駐在我女兒國中,且與我女兒國皇宮極為友好。」

  五年?極為友好?

  「那為什麼現今會……」雲莃不明白地喃喃問道。

  「因為你受傷次夜,海濱國新任皇上不顧兩國好不容易簽定的和平協議,執意要與女兒國的敵國夜叉國簽定戰略同盟,此舉令海濱國駐女兒國的外事大人大為震怒,在向我女兒國女皇致歉後,火速回國勸諫。」

  「然後?」雲莃連忙追問著。

  「勸諫失敗,外事大人憤而攜子離國,就此從事天禧草原周邊各弱小城池與族群的人道教援工作。」

  「況毅……」聽著雲蓳的話,雲莃終於恍恍明白了,明白為何況未然會成為天禧三少俠,因為現今矩團的前身領袖,那最為人所尊崇且最後為實現理想而戰死沙場的況毅,是他的父親。

  「是。」

  「他……」然而,儘管明白了況未然的身世,但雲莃依然不明白為何他會與自己的意外扯上關係,「為什麼會在我身旁?」

  「因為你們兩個很投緣,雖然他老是捉弄你、欺負你,跟你比賽,想著法子讓你輸,但他卻從不准別人欺負你。」

  回想起過往雲莃與況未然的兩小無猜,雲蓳忍不住輕輕別過眼去,因為她明白,這曾經的美好,雲莃根本不記得,因為她早已受迫性的遺忘了……

  雲莃的童年,幾乎可說是由乍見自己那殘缺的面容,徹底的茫然無助,以及獨自忍受所有的壓力與巨大傷痛開始的。

  「為什麼……」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丟失的記憶中,竟有著如此的片段,雲莃的嗓音整個輕啞了。

  「其實他的目的只是想氣哭你,因為他聽說我們穆爾特家族的人,是不會在外人面前流淚的,只可惜,你從來沒哭過……」雲董望向遠方的目光,已漸漸濛濛。

  原來,他想要的,是看她哭……

  「所以……」雲莃的話聲已有些飄匆了。

  「那日,你們比賽爬樹,還挑了宮裡最老最高的樹。」回想起當初的情景,雲蓳的眼眸徹底模糊了,「他先到了頂端,得意洋洋的對你做鬼臉,而不服輸的你,只一心焦急地埋頭往上衝,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踩著的是一枝枯木……」

  「與他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的,我們從沒有怪過他,畢竟那時的他,也只有十二歲,而且當他抱著你衝到大家眼前時,他滿身都是你的血……」

  「不是他的錯。」聽完一切後,雲莃忍不住別過臉去咬牙說道,嗓音整個破碎,「他根本不必……」

  「你比我們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小莃。」望著雲莃臉上交織的痛與傷,雲蓳早明白了,明白自己這向來清雅淡然的妹妹,是為誰如此傷懷,「兩個月後,在他與他爹逃出海濱國,再一次進宮致歉並告別時,我聽大總管說,她看到了他趴在你的窗口外,滿臉淚痕。」

  「那時……我在……做什麼……」極力忍住眼中酸澀,雲莃斷續地問道。

  「你在哭。」雲董臉上的清淚落下了。

  因為他們知道的雲莃,就算在自己人面前,也很少哭,就算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她也堅強的忍著,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在人們眼前流下。

  雲蓳的話,讓雲莃忍不住闔上眼眸,只因不如此做,她眼中的淚水,必然決堤。

  在她的記憶中,她只崩潰似的痛哭過一回,而那回,正是她瞞著眾人悄悄拆下繃帶,終於看到鏡中自己那殘破、佈滿傷痕的左臉與左耳時……

  原來他看到了。

  更原來,那朵十二年前放至在她窗台上的小白花,是他留下的。

  所以,他的心,也受到傷害了,歉疚與自責,自那一刻就萌芽了,是嗎?

  雲莃根本不必問雲蓳為什麼大家都不告訴她這件事的原因,因為在這場意外之中,確實沒有人需要受到責難,因為兩顆小小的心,都受了同樣的傷,更因為所有人的心,都受了傷……

  而儘管都受了傷,但他們依然希望她的人生充滿的只有愛、只有關懷,他們希望她沒有怨懟、沒有自憐、沒有遷怒的堅強長大,而她也確實在那樣多愛與關懷的包圍下,成長至今。

  但他究竟是同情,是歉疚,還是皆或有之?

  況未然的到來,是覺得她的人生被他毀了,容貌變得駭人了,個性變得古里古怪了,二十多歲了都沒朋友,也沒人要,所以想彌補她,不想再讓她受傷害了,是嗎?

  明知不該如此鑽牛角尖的,但雲莃就是忍不住。

  她不斷地想著,在他的眼中,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想著他那一切溫柔,一切寵溺,一切心領神會與默契,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

  但無論原因是什麼,雲莃都知道,像他這樣的男子,確實不該待在她身旁,做一個沒沒無聞的駙馬!

  他的天空那樣遼闊,他的未來那樣精采,需要他的人,很多很多,而這樣的他,怎樣都不該為了一件單純的意外,強將自己綁在她身旁。

  她一個人也活得很好,一直都活得很好,多了他、少了他,她根本沒有什麼不同,根本沒有不同……

  ***

  這夜,當雲莃渾渾噩噩地走回五姑娘府時,天降下了大雨。

  曾經受傷的左踝,如今隱隱作痛著,痛得她徹夜無法入眠。

  曲膝側坐於床頭,雲莃將雙手擺放在床頭上,頭則疲憊地靠在手上,雙眼輕闔,在徹底的靜默中,任窗外的雨,一滴滴敲打在她的心上。

  「抱歉,我回來晚了。」

  夜半之時,一個人影坐至了雲莃的床沿,一雙大掌輕之又輕地撫上她赤裸的左踝,溫柔且小心地為她按摩。

  這人,自然只會是況未然。

  自知曉她在雨天時舊傷會疼痛難耐的那日起,每逢雨絲飄揚,他就一定會回到這裡,用那溫柔的大掌,柔柔地為她消解傷痛。

  可今日的雲莃,卻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這本不該屬於她的溫柔……

  聰明如他,應該早猜到了吧?猜到她已隱隱明白他的過去,更明白他來到她身旁的理由,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來?

  而他竟還對她說抱歉,明明自己都那樣疲憊、忙碌了,卻還對她說抱歉……

  「很疼嗎?」望著雲莃一語不發,雙肩輕顫、足踝輕顫的模樣,況未然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但話聲卻依然那樣柔和。

  況未然確實猜到了,猜到了雲莃如此沉默的最主要原因,可他卻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因為他都會實猜不透此刻的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說些什麼?

  所以他只能繼續輕撫著雲莃那滑嫩柔皙的足踝,在她還願讓他碰觸之時,為她撫平傷痛,然後靜靜地咬牙等待,等待著她說出她心中的感覺,無論是憤怒、嫌惡,抑或是……最不可能的……原諒。

  但雲莃卻依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任況未然的大掌不斷地在她纖纖的足踝處流連,靜靜感受著他手中的溫熱,最後一回沁入她纖足的淡淡惆悵。

  究竟過了多久,況未然並不知曉,他只感覺到那只秀美纖細的赤足,在自己的撫弄下,輕顫得惹人憐愛,他只聆聽到她的呼吸,不知為何,竟微微有些凌亂。

  有些訝異地抬起眼,況未然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望也沒望他一眼的小臉蛋輕輕嫣紅著,微啟的小嘴不住輕呵著氣。

  她似乎動情了,為什麼?

  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可就在況未然的手停下之時,一聲輕喃也隨之而起——

  「疼……」

  「好。」

  儘管心裡完全不明所由,但況未然還是在沙啞的嗓音中,再度用大掌握住那纖纖玉足,在那迷人的呵氣聲中,在多日不見她的思念心情下,不由自主地將指尖緩緩往那曲線優美的小腿上輕劃而去,感覺著她全身的顫動愈發明顯,原本輕呵著氣的朱唇逸出一聲呢喃……

  「唔……」

  聽著那聲如夢似幻的嚶嚀,況未然恍若被蠱惑般地將指尖再往上移,游過她的膝間,然後在伸入她及膝的裙擺內時,感覺到了一陣柔嫩滑膩!

  她竟未著褻褲……

  他的可人兒,今日因何如此大膽、輕浪?

  腦子微微有些凌亂,可當況未然緩緩抬眼望著雲莃靠臥在床頭的身姿後,驀地癡了。

  他知道的雲莃,一直很美,知性的、清淡的、靈氣的,甚至嬌憨的美,但他卻從不知她能美得如此纖細柔弱、綺麗動人。

  她的長髮,鬆鬆紮成長辮,斜擺在她左側的臉頰旁,讓她的小臉顯得精緻、嬌美;她長長的睫毛,不住地上下輕扇著,讓她的眼眸散發出一種誘人的迷離,微啟的紅唇,更是水潤飽滿……

  當她緩緩將頭拾起,轉身面對他時,她鬆鬆繫著腰帶的前襟,微微露出的豐盈乳峰是那樣若隱若現,雙開分的及膝長裙,有些凌亂地上卷,讓她那雙修長而勻稱的白皙雙腿,一半都映入他的眼簾中。

  「莃兒……」望著這般迷人的雲莃,況未然口中喃喃輕喚著,原本在她小腿處游移的大掌忍不住緩緩上移,移至她彈性十足的雪臀處。

  「嗯……」輕輕吟哦一聲後,雲莃突然緩緩跪起身,緩緩閉上眼眸,將唇印上他的,一雙纖纖柔荑則伸向他的前襟,開始輕解他的衣衫。

  當那雙柔柔的小手終於撫至自己赤裸的前胸時,況未然的腦子剎那間空白他什麼都忘了,什麼都想不了了,只能同樣闔上眼眸,讓雲莃又輕又柔地吻著他,輕啄著他的唇,他則伸出靈舌回應著她,然後在兩人的舌尖瘋狂交纏、繾綣之時,緩緩伸出雙掌捧住她的雪臀,將她向他拉近。

  在不住的輕喃聲中,雲莃輕輕將身上衣衫抖落,將自己赤裸的渾圓雙乳,整個貼在況未然火熱、健壯的胸膛上來回擠壓、磨蹭,當她的乳尖在他胸前緩緩緊繃成兩顆紅玉,並緊緊抵住他時,輕輕嬌啼出聲——

  「呃啊……未然……」

  屋內的空氣,在這聲甜膩又有些淒迷的嚶嚀聲後,開始變得黏稠而灼熱了,除了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聲,他們再聽不見其他。

  其實,雲莃的眼底,有些哀傷,但全然忘情的況未然,並沒有注意到。

  因為當兩人的胸口赤裸裸地徹底貼合時,他的背脊肌肉已整個緊繃,當聽到雲莃一聲接著一聲的嚶嚀與嬌喘之後,他更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只能傻傻地舉起雙手,用食指與中指夾住緊貼住自己胸肌的那兩顆紅櫻桃,瘋狂地向外扯去。

  「唔……還要……」雙乳乳尖被人一起輕扯著的刺激與酥麻感,令雲莃不住地吟哦著,當那股熟悉的脹痛與戰慄感由胸前開始傳至四肢百骸時,她身下最私密之處,也泌出了濕暖的動情蜜液。

  「好……」聆聽著身前的細細嬌喘,況未然的聲音是那樣的瘖啞,但揉弄雲莃那對椒乳的大掌則愈發放肆了。

  在況未然忘情地全然放肆之時,雲莃卻悄悄將原本撫按他胸前的小手緩緩下移,侵入他的褲中,在終於觸及他褲內那徹底火熱緊繃的碩大分身之際,心猛地一痛!

  他,根本沒有隱疾……

  過往的她,為怕傷及他的男子自尊,所以無論多麼渴望,卻從不敢碰觸他,如今,她終於發現,他不僅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比後宮女官上課時所有的教材還驚人!

  或許問題在別處也不一定……

  極力克制住心底那股被欺騙的強烈痛意,雲莃在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的同時,緩緩將雙手輕握住他的火熱碩大,小心翼翼地來回套弄、搓揉,在聽到他的呼吸愈發濃重之時,感覺到他的分身也愈發壯碩。

  「莃兒,你……」當發現到雲莃大膽的舉動後,況未然的嗓音變得沙啞,當她輕輕褪下他的褲子,俯下身去,將小嘴張開,輕輕含住他的鋼鐵分身時,她口唇的柔軟觸感、嫻熟的逗弄技巧,令他幾乎瘋狂。

  所以,他沒有阻止她,只是一手輕扯著她的乳尖,另一手輕輕掀開她的短裙,將手探入她最美麗的花叢間,在觸及其中的溫熱濕滑之後,用手指來回輕探著她那為他徹底綻放的粉色花瓣。

  「唔……」況未然的逗弄,是那樣的忘情、放肆,放肆得雲莃渾身都虛軟了,放肆得她都能感覺得到自己身下的蜜汁沿著腿根處往下蜿蜒而去的清涼感,更體會得到自己花徑中那股因渴望而產生的細碎疼痛。

  但儘管如此,雲莃還是繼續舔弄、吐哺著他身下最壯碩、火熱的分身,感覺著他的碩大堅挺隨著時間,愈來愈雄壯、愈來愈剛硬……

  他,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

  當事實擺放在眼前,再回想起司徒臻的那句「他從不是個那樣小心翼翼之人」,雲莃的心,真的受傷了。

  原來,他根本不是不能歡愛,而是不想與她歡愛!

  那樣多的夜裡,他們激情的相擁著,可他竟然一次都不曾試圖佔有過她,明知她誤會了他,卻連解釋都不想解釋。

  為什麼?她當真如此索然乏味嗎?

  而那些時候的他,心裡想的又是什麼?終於補償了她?還是笑她的傻?

  他雖想補償她,也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甚至付出百倍的溫柔與愛憐,但他的心,卻不包括在內,是嗎?

  他的心,已給出過了,所以,再沒心給她了,是嗎?

  而她,真的與司徒臻有那樣大的差異,差異到他連抱她,都提不起興趣嗎?

  想著司徒臻說那句話時臉上的得意洋洋,想著司徒臻那一身與自己完全不同的成熟女子風情,想著他與司徒臻在一起所擁有的「不」小心翼翼,雲莃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因為是她,所以不行嗎?

  這樣一來,她不是連最後一點要他留下的理由,都沒有了……

  「未然……」在心底的痛意中,雲莃緩緩地直起身,蹲跪至況未然的身前,將自己那早已動情、濕滑的花瓣,輕抵在他火熱的碩大堅挺上,然後來回輕晃著腰肢。

  「莃兒……」凝視著她胸前因嬌軀輕擺而晃起的道道誘人乳波,感覺著自己鋼鐵分身輕抵著那誘人濕滑花瓣,況未然緩緩舉起手,一手捧住她的雪臀,一手輕捻住她身下腫大敏感的花珠,然後,吮著她的乳尖,並不斷用舌、用齒舔弄、拉扯、輕嚙。

  「呃啊……未然……」當身子被逗弄得幾乎變成一團火球之時,雲莃將手按在況未然的肩上,輕輕往下坐下一寸,讓他的火熱碩大前端,刺入自己被他玩弄過千萬遍,卻從不曾被他真正佔有過的花徑。

  儘管花徑處傳來的那陣輕痛,令雲莃的身子微微輕顫了起來,可兩人終於結合的感受,讓她忘了所有的疼痛,只想徹底被他佔有!

  「莃兒……」聽著耳畔傳來的聲聲嬌啼,感覺著火熱堅挺前端被那誘人的窄小、濕熱絲絨甬道緊緊包裹住的暢快感,況未然的眼眸也迷離了,逗弄著她花珠的手,更是愈發放縱。

  「要了我……未然……」當花徑前端因況未然的存在而微微緊縮時,當花徑中那股渴望幾乎瀕臨臨界點時,雲莃忍不住仰頭嬌喃,然後,在體內那股緊繃壓力升至最高處之際,用力一坐!

  但雲莃想像中的劇痛感,卻沒有出現,因為在最後一刻,聽到「要了我」三個字的況未然突然渾身一僵,雙手硬生生地捧住了她往下坐去的雪臀,將她輕輕推倒至床旁。

  「你……你……」怎麼也沒想到況未然竟連到這時,都依然不願意要了自己,雲莃的心,徹底碎了,碎得再無任何想望了。

  也罷,也罷……

  儘管體內那股要得而不得的渴望,將雲莃折磨得幾乎發狂,但她還是將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將小臉整個埋在枕中,因為這樣,她眼底的所有痛與淚,難堪與無助,才不會被人望見。

  她終於明白,這裡,根本不是他的歸處,就算他的人,永遠留在她的身旁,可這裡,永遠不會是他心的歸處。

  這樣的他,根本不該被她留在身旁,從一開始,就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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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窗外的雨絲,依然紛飛,可況未然的全身,已是一身冷汗。

  老天,他做了什麼!

  他竟在忘情之中,在迷亂之下,差點就違背初衷地要了她!

  要不是最後一刻,他的神智突然清醒,或許,他就會真在不知不覺中,在壓抑已久且無法克制的想望中,真正佔有了本該被他全心保護的她……

  但他的拒絕,卻似乎反而傷了她!

  望著雲莃將臉埋在枕中,身子不住顫動著的柔弱摸樣,望著她身下那未褪的動情證據,況未然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孟浪,後悔自己的忘情。

  可現在的她,一定很難受,現在的她,一定被那股渴望折磨得又無助又難耐,而他雖不能要了她,他卻可以不讓他的可人兒受苦,但她還會願意嗎?

  在進退兩難之中不住掙扎著,許久許久之後,況未然一咬牙,大掌再次撫至雲莃的胸前,這一回,她果然抗拒了!

  「別這樣,莃兒,你會受不住的。」雖早明白雲莃會有這樣的反應,但不想讓她受苦的況未然還是強迫自己一手制住她不斷推擠著他的雙手,將她抱成趴跪的姿勢後,用另一手握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再將臉仰躺至她的雪臀處,舌尖一伸……

  「嗚……」當一個靈動且溫熱的舌尖觸及自己身下完全闔不攏的花瓣時,雲莃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眸更是徹底失去了焦距。

  儘管如此,她卻再不發出任何聲音——就算她根本動不了,就算他的口唇,就那樣直接覆住她身下的粉色花瓣,在其中盡情吸吮、舔弄,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感覺著雲莃雖全身抖顫地那樣劇烈,呼吸那樣急促,卻再不發出聲音的模樣,況未然的心底就愈是焦急,然後在心疼與焦急之中,一回回將他的舌尖刺入她那如絲絨般緊窒、細嫩的花徑中,不住地來回輕戳、旋轉、舔壓,將她身下所有泌出的蜜汁全大口大口地吮入口中。

  「呃……」在況未然如此邪肆又激狂的挑逗下,一股雲莃從未領略過的刺激感不斷地由花徑升起,先前那股折磨著她的渴望更再度被激起、盤旋,但就算如此,她依然只是緊緊咬住下唇,怎樣都不出聲。

  明明感覺著雲莃花徑中緊縮的頻率已不斷升高再升高,並已瀕臨失控,她卻怎樣都不出聲,況未然只能更瘋狂地加快自己舌尖旋轉、戳刺的速度,在她的身子忽地一緊之時,將舌移開,快速伸入兩根手指,小心卻猛烈地在那不斷痙攣的花徑之中來回戳弄著。

  雲莃的高潮,確實到來了,那樣巨大、那樣瘋狂,可在她高潮的同時,被她緊咬住的下唇,也緩緩泌出一滴血珠,而況未然並沒有看見……

  當感覺到雲莃的高潮緩緩和緩後,他又再次吸吮住她敏感、腫大的花珠,並不斷地吐出、吸吮,再吐出、再吸吮,在她的身子又一回緊繃之時,將舌尖用力刺入她的花徑之中……

  不知給了雲莃多少次歡愉後,況未然才終於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緩緩起身,直到這時,他才驚見她的枕巾上,竟有著點點紅漬!

  況未然小心翼翼地捧起雲莃的小臉,望著她木然的小臉,望著她那破了個口,且依然在滴血的紅唇,心,徹底痛了。

  上蒼,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竟將她傷成這樣……

  「莃兒……」

  顫抖著手,況未然想輕撫那小小的紅唇,雲莃卻別過臉去,艱難地爬起身,一語不發地開始為自己那早已虛軟、香汗淋漓的身子換上衣衫。

  「莃兒……我不是有意傷你……」望著雲莃一臉冷然地換上官服,況未然的嗓音是那樣的飄忽,緩緩緊握的拳頭是那樣的抖顫。

  「待你將要抱歉的事一次抱歉完後,一切,都該結束了。」背對著況未然,雲莃冷冷說道,嗓音沙啞無比,「從今而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莃兒!」聽到雲莃全然冷絕的話語後,況未然一驚,急忙地想握住她的手。

  「別碰我!」躲開了況未然的手,雲莃走至窗旁,不住地深呼吸著,只有這樣,她才能將想說的話,一次說出口,「也請不要再喚這個名!」

  是的,就這樣了,一切,就這樣了。

  既然他是為補償對她曾經的傷害,才來到她身旁,那麼,對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補償她的她來說,他根本沒有留下的必要,因為過去的她從沒恨過他、怨過他,甚至記得他!

  況且,知道他到來的理由,已經夠她難堪的了,再加上想知曉除去歉疚之外,自己在他眼底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而主動勾引他,卻被他如此對待的她,此刻,又怎只是難堪而已……

  所以明知自己的語氣過分了,明知自己的話語傷人了,可雲莃永遠也不想再回想起這樣愚蠢又難堪的自己!

  在他的心中,她根本只是一名可憐、可悲,又貪圖魚水之歡快意的可笑女子,因此今日的他,才會這樣待她。

  若早知道結局會是這樣,她寧可他永遠沒有來到她身旁,寧可永遠不懂什麼叫溫柔、什麼叫寵溺。

  「我完全不需要一個因歉疚、憐憫,甚至同情而來至我身旁的男子,讓我明白,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值得他人可憐之人。」

  「不是這樣的!」望著雲莃不斷顫抖著的細肩,聽著她那與事實不相符的話語,況未然徹底心亂如麻了,可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解釋起,「我只是……」

  「當你一相情願,懷抱著你自己無法釋懷的歉疚來接近我時,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聽著況未然那依然溫柔的嗓音,雲莃的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了。

  不要再對她溫柔了,夠了,真的夠了!

  「我……」

  「在你出現之前,我從不覺得自己可憐,可你出現後,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了,這樣你滿意了嗎?」在全然的心痛與混亂中,雲莃徹底地口不擇言了,「當你自以為悲天憫人的出現,在滿足你自己補償之舉的同時,你有沒有想過我需不需要?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是否會讓我想起我不願想起的事?」

  「不願……想起的事……」

  「你可知你過去認識的那個雲莃穆爾特,你想補償的那個雲莃穆爾特,對我而言,從來不曾存在過?」雲莃緩緩握起拳頭,握得掌心都幾乎出血了,「任你出現前,我甚至連你是誰、做過什麼事都不知曉。」

  「什麼……」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偉岸的身子輕輕晃了晃。

  不會的,不可能的……

  「你可知我花了多久時間,才能克服每次入睡前,擔心一覺醒來,四周人的面孔重新變得陌生,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那種莫名恐懼?」

  當雲莃將他心中最不願相信的答案說出口時,他的眼眸忍不住緩緩闔上。

  上蒼,在那一回傷害後,她竟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

  此時此刻,況未然總算徹底明白,向來清淡的雲莃,這回的反應為何會如此激烈,因為她所受到的傷,哪僅僅只是身體上而已,而他的出現,帶給她的,又是怎樣的一個全新衝擊……

  儘管不知曉司徒臻究竟對雲莃說了些什麼,但根據他對司徒臻的瞭解,那些話,一定句句都像利箭般刺入雲莃的心,才會讓今日的雲莃,如此失控地傷痛著。

  若早知道事實是這樣,若早知道結局是如此,若早知道他的到來,會讓她這麼心傷,會喚起她那樣不快樂的回憶,他真的寧可永遠不出現在她的眼前,永遠只在她的身後保護著她。

  可這世間,沒有如果。

  所以他錯誤的認知、錯誤的初衷、錯誤的疏匆,一起造就了這場再無可挽回的錯誤。

  「我一會兒就走。」許久許久之後,況未然滄涼卻依然溫和的嗓音,緩緩在雲莃身後響起,「很抱歉為你帶來那樣多的困擾,但無論如何,都請你相信,這絕非我的初衷……」

  「夠了!」不敢相信到現在,況未然的態度依然這般溫柔,依然還如此柔聲地對她道著歉,溫柔得雲莃的淚水幾乎都要滑落眼眶了,為了忍住那該死的眼淚,她該死的說出她平常絕不會說出口的話,「我不是那些等待著你們偉大的矩團來救援,期盼著你們崇高的矩團來施恩,並因此會對你們還激涕零之人,所以帶著你們那種虛偽的、令人作嘔的慈悲善心,滾回到你們的老窩去,我這裡供不起你們這種活菩薩!」

  「我,或許不是個好人,而我,也從來不是矩團的一員。」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靜默了許久,才緩緩一轉身,「但矩團中,其實還是有許多默默努力、誠正直實,不要名也不要利之人……而我承諾,下回再相見,我們就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況未然的話聲,慢慢地遠了,而雲莃眼中的淚水,滴落了……

  ***

  原來被打入冷宮,是這樣的感覺……

  遠遠望著雲莃站在人群中指揮善後的小小身影,臉上戴著易容面具的況未然低垂下眼,淡淡地笑了,可笑容卻是那樣滄涼、那樣苦澀。

  終究還是曝光了,在他最不願離開她的時刻。

  而她在那日後,再也不尋他了,就算他日日戴著易容面具在她身旁流連,就算他們約定好的「尋人遊戲」,已快走至終點。

  但他明白,這一天,本就會到來,只是早了些、突然了些、猛烈了些……

  可他真的怎麼也想不到,她根本不記得了,不記得他這個人,不記得他們童年相處時的所有點點滴滴,更不記得那一日發生的痛與淚……

  但他無法遺忘,也永遠不會遺忘,特別是一想及小小年紀的她,一睜眼卻發現整個世界是那樣陌生,而她又會是怎樣的無助之時,他的心,就抽痛得不能自已。

  他明白,若她不想見到他,那麼,他就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若他的關懷與存在,給她帶來的只有困擾及壓力,那麼,他就將他所有的關懷與他存在的所有軌跡,全部掩蓋起來。

  他會走的,但不是現在,畢竟或許她尚不知自己身陷的危機,但他卻比任何人都明白!

  他一定要在確保她徹底安平後,才會離去……

  「哎呀!小心!」

  「危險!莃大人。」

  正當況未然站在離雲莃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悄悄凝望著她有些憔悴的小臉而暗自心疼時,四周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叫聲。

  因為遭大火肆虐的山林在連日大雨後,土石徹底松滑,一大片土坡地,便那般毫無預警地往獨自站在半山腰觀察地況的雲莃的方向滑落。

  時時刻刻注意著雲莃的況未然自然也望見了,因此在驚叫聲響超前,他的身形早快速一閃。

  但就在他即將靠近之時,他忽然一個急停——

  因為由眼角餘光中,他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身影,更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掌風由那個方向往雲莃所在位置襲去,他在電光石火之中,毫不猶豫地身子一閃挪,硬生生將那毒掌接下,在內臟一陣翻騰、口中緩緩吐出一口甜血的同時,又回身朝雲莃方向奔去。

  突然,他的腳步又暫止了。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一抹灰色的身影,輕巧地閃過滿山的土泥飛揚以及落石斷木,結結實實地將雲莃抱至懷中,舉重若輕且瀟灑至極地安然降至離人群有一段距離的大石上,並將所有震動、衝擊與泥漿全盤承擔,無一點波及他懷中的小小人兒。

  「沒事吧?小莃。」

  遠遠地,況未然聽見灰衣人這麼說,嗓音低沉、磁性又溫柔。

  小莃?

  聽到男子對雲莃的稱呼,況未然緩緩將有些混濁的眼眸望向灰衣男子,這才發現這名武功讓人驚艷的男子年紀其實並不大,但那端正、俊逸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器宇軒昂的氣質,以及一雙無比澄靜、內斂的眼眸,著實令人神往。

  「誰是小莃!」聽到灰衣男子開口後,驚魂甫定的雲莃突然頭一抬,連聲嬌斥著,可她向來清澈品亮的眼眸中,竟有著一抹難得的驚詫及喜悅,「還有,怎麼這時候才來,」

  望著雲莃緊摟著灰衣男子頸項不放的手,況未然的心驀地一緊,口中也再度嘔出一口鮮血,他卻連擦都忘了擦。

  原來他們真的是舊識,他竟從不知她身旁有著這樣一名優秀的男子……

  「抱歉,我來晚了。」輕輕將雲莃安置於大石上,灰衣男子的眼眸愈發溫柔了。

  「晚了?你也知道晚了?那先前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都不回來?」當雙腳站至大石上後,雲莃開始不斷用小手推著灰衣男子的胸膛,而她口中儘管連聲數落著,但她的眼底卻有笑意,而且還含著淡淡的水光。

  這樣的雲莃,是況未然從未曾望見過的。

  他知道她清淡雅然,知道她聰頭過人,甚至知道她在輕紗帳中嫣紅著雙頰時的矯憨與青澀,卻不知道她竟會無視眾人,在一名男子前流露出這般夾雜著撒嬌與耍性子的動人神情……

  「怕挨罵。」就那樣任著雲莃的手不斷推打著自己的胸膛,灰衣男子像堵大山似的動也沒動一下,但他的嘴角卻微微揚起,望著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那樣寵溺。

  「怕挨罵就可以不回來嗎?」

  「不可以。」

  「那為什麼不回來?」

  「怕走不了。」

  「東怕西怕的,算什麼男人!」

  就那樣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況未然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只能癡傻地聽著那不斷傳來的親密對話,然後望著雲莃的眼圈不知為何,竟輕輕的紅了……

  「頭髮長了呢!」完全對雲莃的輕斥聽而不聞,灰衣男子只是溫柔地望著雲莃憔悴的小臉,望著她眼底的霧光,望著她那明顯情傷的神態,大手緩緩撫上她的髮梢。

  「你說過要幫我綁辮子的!」突然一把捉住灰衣男子的前襟,雲莃將小臉埋入他的懷中,嗓音徹底沙啞了。

  「一會兒就綁。」

  「沒有一會兒!現在,現在就綁!」

  「好。」

  完全動彈不得了,因為況未然望見了雲莃埋在灰衣男子懷中的右臉頰上,竟有道清淚。

  她,竟哭了,這個從不在外人面前流淚的穆爾持家族女子……

  望著那串晶瑩的淚珠,恍恍惚惚間,況未然恍若回到過去,回到悄悄趴在窗台上,看著她暗自垂淚的受創小臉時,寧可一輩子永遠看不到她哭泣模樣的那名十二歲少年……

  心,有股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劇烈痛意,但半晌後,況未然卻笑了,只為她終於等待到了她想等待的人。

  原來,天底下真有這樣的人,這樣一個可以任她哭、任她笑,任她不顧一切的撒嬌,眼底依然含笑的溫柔男子。

  終於可以沒有任何遺憾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驀地轉過身,況未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恍然未覺地任口中泌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腳下的泥濘土地上。

  就在況未然不斷向無人的荒涼處走去時,他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司徒臻的聲音——

  「來吧!矩團才是你該在的地方。」

  「我想說的話,兩年多前已經說過了。」依然踉踉蹌蹌地向前方走去,況未然口中雖淡淡答道,但此時此刻,他的眼底,已帶有一抹極力抑制的怒氣。

  因為同樣的對話,在兩年多前,在天禧草原終於等到它的和平,但樂邦風卻與司徒臻執意成立矩團之時,就已發生過。

  可其實,他們之間的嫌隙或許更早前就萌生了,在發現彼此要走的路完全不同之時。

  在天禧草原戰火烽煙中成長的他,一直以來,心中懷著的是與辭世父親相同的信念——

  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不要勢,要的只是那一張張亂世之中流離失所、滄桑的臉中不再有淚,要的只是他們真心的笑容。

  但樂邦風與司徒臻,要的卻不只是這些。

  更其實,況未然早知道兩年多前,在他和一幫對成立矩團沒興趣的兄弟們與樂邦風、司徒臻飲完最後一盅酒,而他獨自毅然向女兒國前去時,在暗處偷襲,將他打傷,並讓他幾乎喪命的人,便是樂邦風!

  因為他的存在已成為了阻礙——團結、壯大矩團,並藉此取得名聲、權勢的阻礙,以及樂邦風獲得司徒臻青睞的阻礙,儘管他向來與司徒臻保持著距離,儘管他完全不明白司徒臻對自己那異樣的情感和執著因何而起。

  不過這一擊,倒是徹底將他打得自自在在,讓他得以再無任何留戀地待在那山洞中,讓他得以陪那老者最後一段路,並與雲莃談上話,在傷癒後,繼續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不要勢,並不受干擾地從事著矩團不想涉足的那些艱苦的、偏遠的、不受大眾矚目的人道救援工作。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發自真心的付出,與發自真心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與陰謀。

  「只要你回到我身旁,你想要的任何東西,都得輕易能到,無論是什麼!」況未然的拒絕是那樣無情,但司徒臻卻依然不死心地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用樂邦風的死、商丘山的蠱,以及西郊山的火來換嗎?」聽著司徒臻的話,況未然忍不住冷冷一笑。

  是的,況未然知曉,知曉樂邦風的死、商丘山的蠱,和西郊山的火,甚至剛才那一掌,全是出自司徒臻之手,因為他隱姓埋名的這兩年間,絕非她想像的那般安分。

  更何況,他的師叔——那名出身女兒國,並一直隱藏在商丘山裡默默保護著虹城的老隱者,在臨死前,更告訴了他許多事。

  所以他知道司徒臻的黑蠱族身份,知道她的黑蠱族娘親因求愛不得,如何蠱惑了他的師叔,並在懷上身孕後,又如何殘忍地滅了他師叔一家十三口;他也知道他的師叔在犯下滔天大錯,並失去所有家人後,如何痛不欲生地在她眼前殺了她黑蠱族的娘親,在得知她是他的骨肉後,徹底巔狂。

  他更知道,自此後,在黑蠱族中長大,卻受盡族人嘲笑、欺陵的司徒臻,開始痛恨著女兒國的所有人,遷怒著女兒國的所有人,因為她認為自己一切的不幸,全是她女兒國的爹造成的,若沒有女兒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小年紀的她,早早便知道無名、無權、無勢,什麼也做不到,所以她便藉由加入當初的矩團為踏板,並暗地利用她的美色為手段,換取到今天的權勢與地位,在暢快享受著那受人尊祟、受人敬畏的地位後,開始干擾各國內政,自行設計破壞再假意前去救援,以及她對女兒國的報復之舉……

  「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隱藏許久的秘密竟被況未然一語道出,司徒臻的眼眸緩緩陰鷥了,「那是他們欠我的!」

  「不,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況未然疲憊地說道:「收手吧!」

  「我永遠不會收手的,特別是對她!」司徒臻不住深吸著氣,狠狠說道:「若不是她,你還在我的身旁,若不是她,你根本不會連望都不望我一眼!」

  事實完全不是這樣,但況未然已無心也無力再與她爭辯了,因為她眼底濃濃的恨意,已說明了一切。

  當初就是知曉了這些,所以當司徒臻已開始她的報復之舉,當商丘山出現有心人特意放置的毒蠱時,他才會執意要求成為雲莃的駙馬,因為這樣,他才能時時保護著她,不讓她及她所愛的女兒國,有機會受到司徒臻恨意的波及。

  只可惜,他還是輕忽了,輕忽了司徒臻對他那無端且扭曲的愛戀,輕忽了她對他貼身玉珮的熟稔,以及她對雲莃因此生起的恨,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因無法丟下那群等待著他援助的人們,而讓一切,終於曝了光,讓一切,走至今天。

  但命運本就不隨人意走,所以此刻他能做的,就是舉起手中的劍,讓一切,畫下句點……

  ***

  夜幕悄悄降臨了,寒風那般沁人,而坐在地上不住喘息的況未然,身上的熱汗與熱血,也緩緩開始冰涼。

  同樣癱在地上氣若游絲的,還有已昏厥的司徒臻。

  況未然並沒有殺了她,他只是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廢了她一身武功,因為縱使她如何為惡,她終究是他師叔的親生女兒……

  許久許久之後,在寒風之中,況未然用劍撐住自己的身子緩緩站起,拖著沉重的步伐準備離去。

  突然,他感覺心口一痛,右膝忍不住地跪下地去。

  司徒臻,竟是裝昏!

  而她下在他身上的,居然是那世間最惡毒,幾乎無法可解,只要不待在施蠱者身旁,便將一輩子承受蠱毒蝕心的巨大痛楚,並且一輩子活在施蠱者若死去,自己也將立即七孔流血而亡的恐怖夢魘中的冰心蠱……

  「你何苦呢?」況未然長歎了一口氣。

  「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癱在地上的司徒臻得意地笑著,「所以中了我的冰心蠱的你……這輩子……只能乖乖待在我身旁了……」

  「我誰的身旁……也不待……」用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況未然咬牙一步一步地向黑暗深處走著。

  「那你就等著……每逢單月十五……那連續三日的椎心刺骨之痛吧……那你就等著……那不知何時……生命將走向盡頭的……無助與絕望吧……那你就等著……」

  完全不顧身後司徒臻的嘶喊聲,況未然踉踉蹌蹌地走著,直至走到全身再無一絲氣力後,終於跌坐在地。

  可他還是盡全力抬起頭望向雲莃所在的方向,想著那名柔柔為她編辮的灰衣男子。

  他緩緩闔上眼眸,任過往與雲莃相處的片段不斷在眼前遊走,任最後一次相見時她說過的話,在他耳畔來回輕蕩——

  我完全不需要一個因歉疚、憐憫,甚至同情而來至我身旁的男子,讓我明白,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值得他人可憐之人。

  其實,就算到了此時,況未然依然無法為自己提出辯白,因為一開始的他,確實心懷歉疚,確實心懷擔憂,擔憂她的未來,因他而改變。

  因此始終惦記著她的傷的他,儘管跟隨著爹四處人道救援,儘管身背多國通緝,居無定所,但只要有空閒之時,他一定會悄悄來到女兒國,隱姓埋名地打探著與她相關的消息,想知道,她快不快樂?開不開心?傷勢好些了嗎?

  她慢慢長大了,由一名少女,成長為一名靈氣、聰慧、脫俗的內斂女子,原本晶亮、活潑的眼眸,幾乎都停留在書冊之上,原本時時笑逐顏開的小臉,變得清冷淡雅,原本她日日流連的馬球場上,再見不到她的身影,原本征戰沙場的夢想,變得那樣遙遠……

  他不捨、他心疼,所以在天禧草原已然和平之後,他來到了她的身旁。

  一開始,真的只想一輩子做她的朋友,替她分憂、為她解勞、逗她開心,縱使相處過後,已徹底為她心動,但他寧可壓抑著自己,只怕嚇著了她,讓她就此逃開。

  是的,他心動了,為這個與他記憶中有些不同,卻處處散發出另一種迷人風采的雲莃穆爾特。

  她的眼眸雖然幾乎都停留在書冊之上,但是他發現那並不是為了逃避與他人對視,而是真心喜愛後的全然投入,因為當她抬起眼眸望人時,眼神一點也不會閃躲,而且依然那般清澈、晶亮,含笑時,更隱隱讓人心跳加速。

  她原本時時笑逐顏開的小臉,雖變得清冷淡雅,卻並不是冷漠,而是一種因自信、堅定、執著於自己的工作而散發出的獨特知性氣質,雖沒有如願成為一名將軍,但若在將軍與女尹之中讓她選擇,他相信,她一定毫不考慮地選擇她熱愛且擅長的女尹之職!

  她雖不再日日流連於馬球場上,可她卻不時的出現在虹城的街道上,因為她熱愛偽裝視察民情,所以有時的她是個老嫗,有時是個樵夫,有時是個商販,甚至有時還是個風情萬種的艷色青娘。

  那時的他終於明白,她不是沒有朋友,她只是選擇自己想要的朋友,她不是退而求其次地成為今天的雲莃,而是自己選擇成長為今天的雲莃!

  那時的他也同時明白,自己的歉疚、自責,甚至憐惜,於她來說,根本都是不需要的。

  但已遲了,因為他已深深為她心動了——

  他喜歡望著她專心致力於工作上的模樣,喜歡望著她淺淺輕笑時,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動人笑渦;他喜歡她坐在大樹下時,優雅又慵懶的坐姿,更喜歡她與他鬥智時,那格外開懷與明亮的眼眸,他喜歡……

  若不是那一日,她身中蠱毒,而他忍不住憂心竄身而出,或許,他們會是永遠的朋友。

  那日之後,一直以為她不會再出現了,但在兩個月後,她又來至他的眼前,望著他的眼底有著一抹不捨時,他便下定了決心,一輩子陪在她身旁,無論她的心中,有沒有他……

  他要給她她該得到的一切,他要給他所能給予的一切,而他真的這麼做了,然後在望見她的笑容、她的青澀、她的絕美、她的淺淺依賴之時,感覺到了何謂幸福。

  之所以一直沒有真正佔有她,不是不想要她,是因為他明白,她雖習慣他的存在,卻未像他一般癡狂地眷戀著他。

  正因如此,儘管渴求她已疼痛到幾乎無法按捺,他仍舊不敢造次,就怕有一天,她找到了心中真正的歸處,而自己的存在,阻礙了她……

  但他告訴自己,就算到了那時,他還是會繼續一輩子默默守著她,只為在她累了、倦了、傷了的時候,有個可以回來的臂彎。

  其實,他如何不奢望她能戀上他?如何不奢望在他的全然溫柔與寵溺下,有一天,她會愛上她?

  所以他傾盡所能地呵護她、保護她,還設下了那尋人遊戲,只為讓她能習慣在人群中尋找他、感覺他、發現他,然後在她的眼眸真正為他而動時,將所有一切都告訴她。

  但那灰衣男子的出現,讓他明白,奢望,終究只是奢望。

  一直一直以為,真的可以一輩子的,可終究他的陪伴,只能到這裡了。

  幸好,她沒有眷戀上他,幸好,她沒有再找尋他,幸好,她終於等到了她要的幸福,幸好,那個可以任她盡情淚流的男子,終於來到了她的身旁。

  而他,總算可以在離開前,給她他最想給她的一切,無論往後她的記憶中,是否還有他。

  無視口中不斷嘔出的鮮血,況未然淡淡的笑了,笑得眼眸都朦朧了。

  幸好,遇上了她、愛上了她、愛過了她……

  足夠了,真的足夠了,就算這一世再見不著她,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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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兩年後

  一抹深藍走在色彩斑斕的虹城街頭,四周的城民個個不自覺地駐足迷戀地望著這抹深藍,但他們都無意打擾她行進的腳步,因為他們都知道,深藍,表示的是工作中,而淡藍,表示的是休息中。

  這是這兩年間,他們與雲莃一起發展出的默契,而所有人,都熱愛這種默契,熱愛這種互相給予對方的信賴與信任。

  因為這種信賴換來的,會是一身淡藍色家服的她,慵懶又優雅地坐在茶坊之中,隨口問著「誰會玩九宮圖」時的放鬆絕美神態,以及那雙望著不管會或不會全舉手的老老少少,那又好氣又奸笑,看似清淡,卻蘊藏著淺淺笑意的溫柔眼眸……

  「就按大夥兒議定的結果辦,至於……」

  像往常一樣邊走邊與閔師爺談著話,但突然,雲莃口中的話說到一半,卻忽地駐足轉身,然後望著方才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個身影,緩緩消逝在街道盡頭。

  那個背影、那個感覺,好像好像他……

  儘管早知道不可能是他,可雲莃的眼眸,依然停留在街道那頭,久久沒有收回。

  兩年了,她依然沒有忘了他,沒有忘了況未然,儘管當初那樣難堪的一別後,他們再不曾相見。

  人生的課題果真好多,多得她永遠也學不完,而且還總得在傷痛與錯誤中,努力學習成長。

  但縱使如此,雲莃還是感謝上蒼,感謝上蒼讓她遇到了他,儘管結局或許不怎麼圓滿。

  其實雲莃早明白是自己任性了,任性地將那時對司徒臻的怒火加諸在況未然身上,才會造成如今這無可挽回的局面,讓他如她所願的,永遠不再出現在她的身前、她的四周、她放眼所及之地。

  之所以任性,是因為嫉妒了吧?嫉妒著況未然的心間,存在著另一名女子,縱使那名女子,至今已無所蹤,縱使那名女子的王國,如今已全然瓦解。

  是的,雲莃知道,知道兩年前西郊山的那場大火,根本是司徒臻惡意所為,當事實真相遭人曝光後,就像骨牌似的,矩團一件又一件的醜事都被翻了出,司徒臻曾經的不義之行,以及與各國政要人物的桃色醜聞,也全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矩團,已徹底崩解,但矩團的精神,卻依然留存了下去,繼續默默在各個需要的地方提供援助,而雲莃知道,那其中,一定有著況未然的努力,即使「況未然」這三個字,從未出現在人們的眼簾中。

  如今的他,應該很好吧?應該與他志同道合的同伴們開懷的大口暢飲,然後一起揮汗、一起努力著吧?

  至於他是否說服了司徒臻改邪歸正,是否在揮汗、喝酒之時,身旁都會有一名清麗女子相伴,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驀然回首,雲莃才明白,自己也曾幸福過,儘管那種幸福,如此短暫,如此夢幻,卻那樣真實。

  這一世,她大概再等不到有人會像他對她一般,那樣溫柔、那樣放任、那樣寵溺、那樣全心全意。

  可當時的她,不懂,不懂自己的心,不懂他的心,所以錯過了。

  而現在的她,懂了,懂得自己當時之所以那般決絕、口不擇言,不僅是為了還他自由,更因她要他的溫柔,是為了二十歲的雲莃,不是八歲的雲莃穆爾特。

  真的,她想要的,只是除去歉疚與責任之外的,一點點的真心。

  終究,還是穆爾特家族的人啊!就算曾遺忘過,但那份倔強與傲氣,根本就是打骨子裡就天生存在的,想賴都賴不掉啊!

  眼眸輕輕朦朧著,因為雲莃終於明白自己其實戀著他,不知不覺地戀著他,戀著那個有著如海般溫柔,卻又孩子氣的男子。

  可如今,一切都已成過去了……

  「莃大人?」

  「抱歉。」由冥想中回過神來,雲莃對閔師爺抱歉地輕輕一笑,「我剛說到哪兒了?」

  「說到……」望著雲莃那有些靦腆,卻其實絕美至極、夢幻至極的笑容,閔師爺一時也癡了,半晌後才回想起方才討論的話題,「商丘山的護山工程已幾近完工了。」

  無怪向來沉穩的閔師爺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這兩年來,在雲莃身旁的人,都感覺到了雲莃的改變。

  這個改變不是很快、很巨大,而是緩緩而來的。

  雲莃的決斷依然精確,她的考量依舊沉穩,而且愈發全面,但她的眼眸,離開書本的時間多了,她的笑容,綻放了,頭髮,長了,她臉上的神情,溫柔了,並且有些時候,開始會發呆了。

  而她發呆的時候,身旁人經常忘記提醒她,因為那時的她,眼波輕輕流轉時的她,是那樣的清靈、那樣的可人、那樣的令人移不開目光。

  但雲莃最大的改變,卻是她再不買燒鵝了,自她不再買燒鵝的那日起,所有人的腦中,也全自動性的遺忘了「燒鵝仙人」這四個字。

  「是嗎?那我就去看看吧!」聽到「商丘山」三個字時,雲莃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在將所有工作都處理完後,縱馬來到商丘山,細細檢查著每個容易造成土石滑坡的部分,並記住還該補強之處。

  就在雲莃視察完畢,欲縱馬回城之際,突然天降大雨,而且雨勢來得猛烈、驚人,讓她幾乎來不及躲避。

  縱使如此,她還是努力尋找著暫時的棲身之處。

  可由於大雨滂沱、視線模糊,再加上左耳聽力喪失,導致判斷出了差錯,因此當一顆落石由山上滑落之時,雲莃並沒有躲過,硬生生地讓那顆尖銳的落石由她的後肩劃過。

  「唔……」悶哼一聲後,雲莃頂著濕漉漉的全身與肩上的傷,在如瀑的大雨中,衝向那她曾那樣熟悉,卻許久未曾踏入的山洞。

  好久沒來了,這裡,一點都沒變……

  當進入洞內之時,環視著洞中的事事物物,雲莃的眼眸微微酸澀著,過往與況未然相處的點點滴滴,也一時間全回到了腦中。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當意識到肩上的傷已逐漸擴大之時,雲莃苦笑了下後,輕輕把上半身濕透的衣衫先行褪下,再將內層衣衫撕成長條形後,一口咬住布頭,一手繞至身後,自行開始包紮傷處。

  但由於傷在無法望清的後肩,因此她的自療工作不免有些不順暢。

  就在她手忙腳亂,將傷處弄得更痛時,恍恍惚惚間,她感覺到身後隱隱約約似乎傳來一個腳步聲。

  有些狐疑地緩緩回頭,雲莃望見洞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髮梢滿是雨滴,他的衣擺更是漉濕成一片。

  他,況未然,怎麼會在這裡……

  一當望及那張熟悉,甚至日夜都出現在自己夢中的俊顏時,雲莃的腦子霎時一片空白了。

  她只能癡傻地凝望著他,完全忘了時間,忘了一切地看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的臉,直至一聲巨雷破天而起。

  當那聲巨雷響起之時,雲莃驀地想及了自己的狼狽。

  一當想到現今自己臉上、發上的泥漬,以及半裸著上半身,且一身凌亂的摸樣,她咬住下唇後猛地將頭轉回,雙臂更是緊緊抱住胸前白皙、豐盈的赤裸雙乳,優美的裸背整個僵硬。

  曾經,她想及過千百回兩人重逢時的情景,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再一次相見之時,自己是以這樣的醜態出現在他眼前。

  更何況,儘管只是匆匆一瞥,可她依然看得出他的神情,有多麼冷漠,他的眼眸,又是如何的冰冷及陌生,恍若完全不認識她似的。

  但為何要認識?

  畢竟是她說出了那樣多傷人的話語,更是她要求他再不要出現在她眼前……

  身後的腳步聲,緩緩地移動了,在擂鼓般的心跳聲中,雲莃忍不住悄悄用眼角餘光望著況未然在洞內走過來又走過去,最後,由一個衣箱中取出了一套乾淨的衣衫後,徹底消失在她所在的洞中。

  後肩的傷,依然汨汨地泌著血,但雲莃已全然不覺得疼痛了,因為她的心,比肩傷更痛,因為她終於明白,他果然兌現了他的承諾!

  下回相見之時,就只是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更是一個他不願見到的陌生人,那麼,他曾經的溫柔,自不必,也再不會對她展現了。

  想及他曾經的溫柔,再對照著他如今的淡漠,雲莃的心,幾乎痛得不能自已,但她知道,就算再痛,那雙溫柔的大掌,也不會再撫及她的髮梢了……

  這夜的雨,一直沒停,雲莃沒有離開,況未然也沒有,可他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由於多夜未曾好好休息,再加上受傷後的虛弱,因此連雲莃都不知自己是何時趴在那個榻上昏昏睡去的,直至一陣蟲鳴鳥叫聲將她驚醒後,她才猛地抬起頭環視四周。

  安靜的洞中,只有她一人,而她依然維持著睡去時的姿勢,甚至連她肩上包紮到一半的布條,也依然垂落在她的身前。

  竟連陌生人都不如了……

  感覺著四周的寂靜與清冷,雲莃緩緩閉上了眼,眼底酸澀不已。

  但最終,她還是勉強站起身,然後穿上那襲未干的衣衫,直奔虹城錢老御醫處而去。

  畢竟無論身旁有沒有他,她終究是肩負重責的虹城府尹,她必須讓自己的健康,保持在最佳狀況。

  「我說,五姑娘,你就不能給老婆子一點安寧?」當望見一身狼狽的雲莃時,早早便起床做運動的錢老御醫緩緩瞇起了眼。

  「我又想念您罵人時的中氣十足了。」輕輕笑了笑,可雲莃眼底那抹淡淡的惆悵,怎麼也掩飾不住。

  「好像老婆子全天都得空下時間等著伺候你似的。」望著雲莃眼中的落寞,錢老御醫口中雖依然叨絮著,但蒼老的面容卻整個溫柔了。

  待將雲莃帶入屋內後,錢老御醫小心翼翼檢視著她身上的傷,但半晌後,卻突然開口罵道:「哪個笨蛋給你治的傷?」

  「我自己扎的。」心驀地一緊,可雲莃還是輕輕笑著。

  是啊!況未然根本就不理會她了,哪還會幫她治傷啊!

  「開什麼玩笑!」錢老御醫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我們女兒國什麼時候有去疤不留痕的百花膏了?更何況這種小傷,用在這,會不會太浪費了啊?」

  「嗯?」聞言的雲莃一下子愣住了。

  有人替她療傷,用的還是去疤不留痕的百花膏?

  他其實幫她治傷了,是嗎?

  他其實還是沒有不理會她的,是嗎?

  無論他是因不忍,憐憫還是同情,他終究還是為她治了傷了,是嗎?

  「那個……」當錢老御醫為自己包紮之時,雲莃突然低垂下小臉,期期艾艾了半天後,總算開口說了兩個宇。

  「有話就說,我女兒國堂堂的虹城府尹吞吞吐吐的像什麼!」望著雲莃臉頰上飛起的一抹紅暈,錢老御醫口中雖輕斥著,但她的眼眸卻有抹笑意。

  「怎麼才能讓男人……愛上我……」老實說,要將這話說出口,真的不容易,可雲莃還是努力嘗試著。

  因為她終於明白,她的心,始終掛在況未然的身上,而這一生,除了他,大概再沒有一個男子能讓她如此心動、如此眷戀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不能勇敢一些?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讓他也同樣為她心動,為她眷戀,讓他再不因其他考量,只單純因愛著她,而一輩子留在她的身旁。

  「讓男人愛上你?」聽到雲莃的話後,錢老御醫愣了愣,而後,眼底浮現出一抹興味。

  「是……我想讓我的駙馬……愛著我……」在錢老御醫的注視下,雲莃的小臉整個熱燙了起來。

  「你什麼時麼有駙馬了我怎麼不知道?」望著雲莃那散發著小女人風情的迷人側顏,錢老御醫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在望見她肩上的傷時,恍然大悟般的喃喃道:「喔!那個燒鵝仙人!」

  「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心事一下子便被猜著,雲莃的小臉更紅了。

  「你想要他愛上你?」錢老御醫又問了一次。

  「是。」這回,雲莃毫不猶豫地輕點了點頭。

  「強摘的瓜不甜,真甜的瓜不用摘也甜出蜜來。」轉身走向案桌,錢老御醫涼涼說道。

  聽到錢老御醫的話後,雲莃的心微微一痛。

  原來是這樣啊!強求是沒用的,是嗎?

  錯過的,就不會再回來了,是嗎……

  「你發什麼傻?有空發傻,還不如找後宮女官好好補補你的房中術,都老大不小了還是個處子,像話嗎?」

  ***

  也罷,若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那至少讓她也還他一份曾經的溫柔。

  懷著這樣的心思,雲莃在況未然棲身的洞中留下了一個訊息,三日後,依約前往。

  無論他究竟有否再回到這洞中,她都會三天來一次,直至他出現為止。

  但讓雲莃意外的是,當她進入洞中時,況未然早已身在其中,像她曾經熟知的他一樣,坐在塊大石前,專注畫著設計圖。

  「有事?」

  「半個月後,中興國皇子大婚,我應邀代表女兒國出席,並依約帶上我的駙馬。」望著那個淡漠的背影,雲莃盡可能地平靜以對。

  這個回答,是藉口,也不是藉口,因為中興國與女兒國向來友好,而且中興國皇太后也是女兒國穆爾特家族出身,因此要求穆爾特家族的小輩攜駙馬一同前去敘敘舊,絕不為過。

  「我明白了。」依然沒有回頭,況未然只是淡淡問道:「何時啟程?」

  「後天一早。」

  「我該準備些什麼?」

  「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知道了。」況未然先是淡淡答道,但在靜默了一會兒後突然說道:「但僅此一回,抱歉。」

  僅此一回?是表示往後,無法再配合她的任性要求了,是嗎?

  抱歉,是抱歉他無法兌現自己對駙馬一職的承諾,是嗎?

  「我明白。」儘管心口微微抽疼著,但雲莃還是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轉身,踏出山洞。

  山洞外的艷陽,很烈、很烈,烈得雲莃的眼眸幾乎都睜不開了。

  但夠了,一個月,夠了。

  待一切都結束後,她會親自休了他,讓他與她,都再不必受到這個婚約的牽制,就此後,天各一方……

  ***

  「那臉上是用胭脂蓋住的吧?聽說傷疤又醜又大啊!」

  「怎麼,以為帶個帥駙馬就了不起了啊?天天黏著這麼晃過來又晃過去的,礙不礙眼啊!」

  「臉破了相,又不能生,搞不好連行房都行不了,有個帥駙馬又怎麼樣?遲早跑了開去找別的女人。」

  聆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閒言閒語,一人坐在花園涼亭裡的況未然低著頭一口一口輕啜著杯中酒,直至低垂的眼簾中映入幾雙腳。

  「兄弟,麻煩那身殺氣稍微收斂一下。」一把拎起況未然身旁的酒瓶,一名白衣貴氣男子坐至他的身旁,旁若無人地暢飲著,「這麼好的一醰美酒都快被你染濁了。」

  「順帶把那身帥氣也收收。」另幾名貴氣男子也一起在石桌旁坐下,同樣大口暢飲著,「看到一群女人淨圍著你轉,兄弟們心裡說有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

  「想不到你竟是女兒國的駙馬。」用手背拭去嘴邊酒漬,白衣男子瞟了瞟況未然後,不肩般地輕啐一聲,「還真夠人模人樣的!」

  無怪白衣男子這麼說了,因為難得盛裝後的況未然,確實俊美得驚人。

  他向來胡亂紮在腦後、飄在額前的凌亂長髮,如今全齊整地繫在頂冠下,露出他那冠玉般的面容,而一身深藍色,雖不特別招搖,卻盡顯其頎長、高大身形的合身服飾,更讓他整個人顯得英姿煥發、器宇軒昂。

  「我也想不到你們幾個平時淨會偷懶、偷酒喝的廢物竟會是皇子,而那副裝腔作勢、趾高氣揚的模樣,比十年酸醋更嗆人。」一把搶回白衣男子手中的酒瓶,況未然同樣瞪視著眼前幾名貴氣男子,半晌後,忍不住笑了。

  笑,是因為在這群自少年時期開始,便天天邋裡邋遢地與他在天禧草原周邊四處支援的兄弟們面前,他永遠不必偽裝,縱使他是來到中興國後,才知道他們各自歸屬於不同國家的皇子身份。

  「彼此彼此。」

  「好說好說。」

  一群男子就在涼亭中這麼胡亂笑成一團,搶酒搶成一團,根本無視遠處那群下巴幾乎要掉下來的他國貴族。

  「不過話說回來,你家小公主得罪誰了?自入城後,那風言風語簡直多得驚人。」

  「得罪全天下的女人了。」另一名微胖的貴氣男子懶洋洋地躺至涼椅上說道:「在謠傳女兒國的公主個個血盆大口後,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超凡脫俗的絕美精靈仙子,能不得罪人嗎?」

  無怪他們會這樣說,因為事實確實如此。

  況未然永遠忘不了,當自己與雲莃乘坐馬車緩緩抵達中興國皇城中興城時,那眾所矚目的盛況。

  老實說,況未然真不知那「血盆大口」的謠言究竟從何而來,不過女兒國在人們心目中向來神秘,因此女兒國五公主到來的消息,自然引起各方關注。

  但由於中興國皇太后的特准,所以他們的馬車是直接在皇宮前停下的,當他牽著一身白裘的雲莃下車時,那群原本等著想看熱鬧、看笑話的各國權貴幾乎全傻了眼!

  怎只是驚艷而已,特別是她脫下那襲白裘之後。

  毫無瑕庇,優雅、傲然、貴氣十足的行禮如儀,盡顯其修長白皙雙腿,且令人訝然的及膝短裙與長靴,徹底展現其婀娜、纖細身段的高領貼身馬甲與輕紗袖,以及那張五官精緻、肌膚柔嫩無瑕的絕美小臉……

  可怪的是,無法在雲莃的容貌上做攻擊之後,宮中的謠言並沒有因此而平息,抹黑她的言論反而更甚囂塵上!

  「還不只這呢!」另一名貴氣男子又接著說道:「天仙下凡已經夠氣人了,而身旁還跟著這麼位人模人樣、人見人愛,把滿腔細心、溫柔、呵護全藏在故作冷漠、疏離的面具下,卻其實根本恨不得把人揉進懷裡一輩子不放開的俊駙馬,能不得罪人嗎?」

  「沒這麼明顯吧?」聞言後的況未然苦笑了一下,他的心情掩飾得再好,還是逃不過這些多年老友的眼皮子。

  但無怪他們這麼說,因為事實確實是如此。

  畢竟況未然本就五官俊美、身形高大,一當穿戴上雲莃送來那完全符合其身形及氣質的衣衫後,引人注目的程度自不在話下,更別提為了不讓人有機會非議、傷害她,他那一路緊隨於她身後的如影隨形了。

  「就那麼明顯。」白衣男子瞪了況未然一眼,「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也應該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吧?」

  「能感覺不到嗎?」另一名男子冷冷笑道:「看樣子有人想捲土重來了,可這回好像不只單單針對女兒國,還有想將各國皇室一網打盡的意圖。」

  「如果不是瘋了,就是已膽大妄為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我個人覺得瘋了的成分居多。對了,聽說中興國那本來還算老實的皇上好像半年前新納了個妃子,自此後,連朝都不上了,日日在後宮裡鬼混不說,不僅國政被把持,連他老娘皇太后說的話都不聽了。」

  「如果我們猜的沒錯,她應是想在大婚當日下手。」

  「人這麼多,很棘手啊!又不是每個人都發現不對勁。」

  「再棘手也得想辦法啊!救一個是一個。」白衣男子歎了口氣,然後望向況未然,「兄弟,你想怎麼做?」

  「自作孽,不可活。」沉默了許久後,況未然望著遠方,雲淡風清地說道:「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是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縱使他的生命,也許自此消逝。

  但他完全無所謂,因為他會再一次出現在雲莃面前的最大原因,便是為了保護地不受因心有不甘而欲東山再起的司徒臻的傷害!

  沒錯,司徒臻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在知道消息後,本只是想給雲莃留個訊息的他,在得知她將親自來至這個有司徒臻所在的中興國後,根本連考慮都沒加考慮,就立即答應隨行,儘管明知這樣的作為,只會更挑起司徒臻的恨。

  其實哪只是想留個訊息那樣簡單,這兩年間,他哪一刻不曾關心著她、掛記著她,就算在療傷那半年期間也一樣,只是他從沒有讓她知道、讓她發現罷了。

  所以縱使發現她的改變、發現她的柔美,發現那名灰衣男子似是再次離她而去,他依然只敢癡傻地望著她,直至那日,望及她被落石擊中,讓他終於忍不住地前去探查。

  可她那猛地扭頭,再不望他一眼的嫌惡,卻讓他明白,就算她的心中沒有其他人,他依然無法再進入她心門。

  不敢明目張膽關懷她的他,只能悄悄地趁她昏睡時為她療傷,因為身中冰山蠱的他,生命隨時有可能消逝的他,已無法陪伴她一輩子,而早被她所排斥在心門外的他,更不能對她溫柔了,再不能了……

  「但收拾了她,你怎麼辦?你的小公主怎麼辦?」白衣男子憂心地望著況未然,因為縱使兄弟們用盡了全力,依然無法祛除他的冰心蠱,依然只能心痛又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受蠱毒折磨時的扭曲面容。

  一旦除去了下蠱的司徒臻,那就表示,況未然雖不會再受苦,但他也將永遠離開這人世間了!

  他們怎麼也不願這個自少年時期便與他們情同手足的兄弟,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們,更不捨就此再望不見他每回談及小公主時,眼眸總那樣溫柔,話語聲中總充滿濃濃愛戀的樣子。

  「還有你們的,不是嗎?」況未然別過臉去笑了笑,「更何況我本就不是她真正的駙馬,她無所謂的。」

  「喂!辦正事了。」就在眾人同聲沉默時,突然有個人由遠處跑至況未然的身前低語道:「你家小公主受委屈了。」

  「哪裡?」況未然目光一凜,倏地站起身,臉上的焦急與怒氣清晰可見。

  「不是說不是她真正的駙馬?」望著況未然毫不掩飾情緒的俊顏,白衣男子歎了一口氣後,懶懶地揮了揮手,「快去吧!愛怎麼弄就怎麼弄,我們負責給你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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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蒙了面、急匆匆趕至事發地點的況未然,毫不猶豫地伸出腳,將手還欺在雲莃肩上的胖男子一腳踹出門後,小心翼翼地用披風將雲莃包起,風一樣地朝自己的臨時寢宮奔去,臉上的怒火足夠燃燒中興國皇宮三天三夜。

  因為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被自己捧在手心中的小小人兒,今日竟會遭人如此欺陵!

  但若不是司徒臻的設計與圖謀,雲莃又怎會在僅有女子方能進入,且不容許攜械的內花園中,被那名覬覦她已久的中興國內大臣在溫室以劍威逼,百般調戲?

  要不是他一直密切注意,並請人特意關照進入內花園的她,那後果根本不堪設想!

  平安返抵臨時寢宮的況未然,依然一身狂怒,而當他終於望清被自己安然放置於床上的雲莃臉上的神情時,更是連心都抽痛了。

  因為此刻的她,雙目迷離、神情恍惚、蛾眉緊蹙,前襟的衣衫整個破碎,右臂更因掙扎而脫臼,但小臉卻異常的嫣紅著,頰旁更有因痛意而生出的豆大汗珠。

  莫不是……

  在心底的不祥感中,況未然彎下腰輕嗅了嗅她的口唇,當那陣詭異的氣息傳入他的鼻尖時,他的眼眸忍不住闔上了。

  該死,他們竟真的對她使用「情熱」,那最受貴族歡迎,且以標榜放大感官知覺為號召的媚藥!

  但這藥只管放大感覺,卻不管放大的是什麼感覺。

  所以對臂膀已脫臼的雲莃而言,這平時可放大感官知覺、帶來數倍歡愉感的情熱,現在此刻帶給她的,卻是放大數倍的劇烈痛意啊!

  緩緩睜開眼,望著雲莃脫臼的臂膀,況未然掙扎了許久許久後,在心中長歎一口氣,接著靠坐至她身後,人手輕輕握住她的右手及右肩。

  「莃……」原本想喚「莃兒」,但況未然卻驀地想及她不想要他這樣喚她,所以他只能咬住牙,輕輕說道。「會有些痛,你忍著點。」

  痛,是一定會很痛、很痛的,但若不快些將脫臼的手臂接回,她只會更痛的。

  身前的小人兒,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她點頭的那一剎那,況未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為她接上了手臂。

  「唔!」

  一聲痛苦的悶哼後,況未然再聽不到身前人兒的聲音,可他卻看見了她的細肩不斷地上下顫動著,而且顫動得很劇烈。

  「抱歉,我……」知道自己還是弄疼了雲莃,況未然歉疚不已地自責著,然後想繞至她身前探查她的不適,但在他蹲至她身前,看清了她的小臉後,卻徹底地手走無措了。

  因為她同樣望著他的小臉上,竟有著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由她嫣紅的頰上滑落。

  向來不在外人面前哭泣的雲莃,居然在他眼前落淚了……

  「不哭……」顫抖地伸出手,況未然慌亂地用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都是我不好,莃兒,別哭、別哭……」

  可無論況未然如何溫言撫慰,如何為雲莃拭淚,她卻只是靜靜地睜著淚眼瞅著他,而由那美目蘊出的晶瑩水珠,依然一顆顆落下。

  「不哭啊……沒事的……」忍不住用唇吻去雲蔫臉上的所有淚珠,況未然的心,痛得幾乎要碎了,「有我在……沒……」

  可他的話聲,卻突然斷在了半空中,因為不經意間,他吻淚的唇,觸及了雲莃的小小唇瓣,而一當兩片溫潤、柔軟的唇瓣輕輕相接時,兩年來的相思煎熬,令他的唇再離不開了。

  他忘情的品嚐著那溫潤唇瓣中的所有甜蜜,縱情挑弄著那小嘴中的每一寸細嫩柔軟,盡情放任自己做著曾在夢中做過千萬回,而今再掩藏不住,且終化為現實的戀吻。

  「嗯啊……」

  「我……我……抱歉……」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當耳畔傳來一聲如夢似幻的嚶嚀時,況未然突然像被火燙傷似的往後跳了三步遠,更連看都不敢看雲莃一眼。

  上蒼,他怎麼又……他難道傷害得她還不夠嗎!

  明知她身受「情熱」之毒,只要一點點的碰觸,便會喚起她的情慾反應,他竟還在她最脆弱之時,如此無恥地佔她便宜。

  他這般的作為,與那名想傷害她的男子,有何不同?

  「天冷……你就別出去了……」望著況未然僵硬的背影,雲莃心一痛,緩緩由床榻上站起,「情熱造成的後果,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的……」

  「我……」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先是一愣,然後猛一轉身,「什麼?」

  「我會小心不讓任何人……發現……是我……在外頭胡來……」雲莃低著頭喃喃說道,木然的走過況未然身旁,「絕不會讓流言……波及到你……」

  一個氣急敗壞的低吼聲響起後,雲莃發現自己的纖腰突然被人由身後緊緊摟住,身子也被拉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中,小臉更被人一轉,紅唇徹底被吻住。

  當柔嫩的小嘴整個被吻腫、吻痛,當小小的丁香舌尖被激狂地席捲,當口中所有的芳香蜜汁都被況未然瘋狂吸吮之時,雲莃的身子整個地熱了,連心都熱了。

  他依然還是這樣心地純良,縱使自到中興國以後,他對她一直那般的淡漠。

  其實,她方才口中的話,只是不忍見他為難而編出的隨口說辭,而他似是誤會了。

  但無論是向來柔軟的心地使然,抑或是不忍她的受情慾折磨,甚或不想讓她的名聲更加敗壞,她都願意他這樣待她,願意讓這名其實依然溫柔,讓她可以在他身前盡情淚流的男子,用任何方式擁抱她。

  而瘋狂擁吻著雲莃的況未然,心底其實又心疼又惱怒,因為他明白,心疼她的不適,可又無端惱怒她的那句「任何人」。

  也罷,若今日因情熱而再克制不住情慾的她任何人都可以,那麼他願意當「任何人」!

  或許,這樣的佔有很無恥,或許,這樣的擁抱很卑劣,而更或許,明日一早,她會更恨他,但今夜的他,時日無多的他,就要這樣擁抱她,自私地圓了自己這個永遠再圓不了的夢。

  況未然的這個吻,一直持續到雲莃幾乎無法呼吸時,才終於結束,望著一身凌亂,被自己吻得嬌喘微微,胸前豐盈隨著呼吸輕彈的雲莃,他的眼眸霎時深邃了。

  一想及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想及他終於可以徹徹底底佔有她,他的下半身更彷彿被火燒灼般熱脹開來。

  而紅唇輕啟,傻望著況未然的雲莃,一當望見他眼底那閃動著怒氣與異樣火花的深邃時,身子不僅無助地顫抖了起來,身下最私密之處,更是羞人且洶湧地汨泌出大量的溫熱蜜汁。

  一想及一會兒之後,他將徹底佔有她,將她變成真正的女人,她的心,根本無法停止悸動。

  「我要開始了。」凝望著雲莃絕美的嫣紅小臉,凝望著她依然含著淚光的雙眸,況未然緩緩舉起雙掌,將她的衣衫由肩膀剝下後,看著她肩頭的擦傷,僵硬地說道。

  「嗯!」當雪白椒乳就那樣赤裸裸地暴露在況未然眼前時,雲莃有些羞的低垂下小臉,輕輕點了點頭。

  「不舒服告訴我。」輕吮住她受傷的肩頭,況未然的大掌緩緩地撫向她雪白的誘人雙乳後,突然一把用力地盈握住。

  「呃啊……」當渾圓雙乳被況未然徹底盈握住時,因情熱而放大的酥麻感與刺激感令雲莃無助地輕啼出聲,然後在他開始來回擠壓、揉弄時,任那一聲聲甜膩的吟哦由紅唇流洩而出。

  不是不曾被他碰觸過,但今夜的況未然,有些壓抑、有些狂暴。

  他恣意揉弄著她雪白的雙乳,揉弄得點點紅印,揉弄得她又脹、又疼、又酥、又麻,接著,他更用手指捻住她雙邊乳尖,讓它們在他的手中緊繃、挺立後,又用齒去啃嚙、用舌去舔弄,令她胸前那兩顆紅櫻桃變得十分敏感、艷紅。

  「啊……」當他張口含住其中一顆並來回吐哺之時,她的身子再也沒有半點力氣了,有的只是一陣又一陣的瘋狂戰慄,一股在四肢百骸中竄動的激狂火龍。

  「我弄疼你了?」聽著那一聲又一聲的甜膩嚶嚀,望著雲莃輕蹙著的蛾眉,況未然突然放開自己的手,啞聲問道。

  「不疼……只是……只是……」不知該怎麼回答的雲莃輕輕別過眼,小臉如春花綻放般徹底嫣紅,「有些……難耐……」

  是的,難耐,因為情熱的藥效著實太驚人,驚人得他只不過撫弄著她的雙乳,她的身下便已完全濕透,而且花徑之中那股因渴望而產生的細碎疼痛,更是一直燒灼著她的身與心。

  「難耐?」凝望著雲莃在自己的逗弄下紅唇微啟、吐氣如蘭的風情萬種,凝望著她不自覺弓著纖腰,讓她原本就豐盈的雙乳更顯誘人,聽著她說出這些話時,臉上那又羞又為難的迷人神情,況未然的嗓音整個瘖啞了,「如何難耐?」

  「你……」沒想到況未然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問著自己,雲莃更羞了,但為了讓他明瞭自己的狀況,她還是怯生生地低語著,「被你……弄濕了……」

  「被我弄濕了?」聽著雲莃那羞不可抑的低語,凝望著她根本不敢望向他的眼眸,況未然再一次將手撫及她凝脂般的赤裸嬌軀游動著,享受著她那一身如絲綢般柔滑的寸寸肌膚帶給他的絕妙觸感,然後啞聲問道:「有多濕?」

  「你……」聽著那沙啞又迷人的低沉嗓音,回想起過往他總愛捉弄她的孩子氣性格,雲莃羞極地推開他,不想再讓他有笑自己的機會。

  「既然是我造成的,我自然要負責。」一把拉住雲莃的手,況未然將她抵在床柱上後,突然手一伸,將她的右腳拉至自己腰際,裙擺撩起,一把褪去她裙下的褻褲,扯開自己的腰帶,將慾望釋放出來後,緊抵在她的花口處。

  「你……」當感覺到一個碩大的火熱堅挺緊緊抵在自己怎樣都無法闔攏的花徑端口處時,雲莃的身子忍不住劇烈顫抖了起來。

  「確實濕透了……我的小公主。」感覺著雲莃身下的徹底濕潤,況未然將唇俯至她耳畔,邪肆地說道,然後在說話之際,讓他的鋼鐵堅挺在她的花口處來回滑動,另一手則捻住她身下濕潤、敏感且腫大的花珠,「告訴我,還是處子嗎?」

  「呃呀……未然……」當身下花珠被人一把捻住,體內幾乎受不住那股激狂的戰慄感,又聽及況未然口中「我的小公主」及「處子」之語時,雲薯的唇角整個顫抖了,眼眸徹底迷濛了,「你……你……」

  「我怕你疼。」

  是的,況未然怕雲莃疼,特別是在「情熱」的催化下,所以若她還是處子,他必須盡全力將她勢必躲不過的破身之痛降至最低,若她不是……

  「除了你……沒人……碰過我……」輕輕將手環上況未然的頸項,雲莃的嗓音是那樣羞澀、那樣輕啞。

  除了他,沒人碰過她!

  「我明白了。」

  心跳,因雲莃的話而徹底失速了,況未然在全然的癡迷中,任手指不斷按壓、輕捻她身下的花珠,然後在感覺她身下的蜜汁徹底沾濕他的掌心,並沿著她雪白、修長的腿際流下時,輕輕將堅挺淺淺地刺入她濕淋淋的花口處一寸,手指則更瘋狂來回掃弄她的花縫……

  「未然……我……啊……」在況未然嫻熟又放肆的愛撫下,雲莃的下腹那股熟悉的壓力開始蘊積了,而當未經人事的花徑被人挺進一寸時,那股輕痛與渴望,令她忍不住仰起頭,無助地輕擺著腰肢。

  「你好美……莃兒……」望著雲莃媚眼如絲,凝視著她雙乳因腰肢輕擺而漾出的誘人乳波,況未然忍不住將自己的堅挺又往她的處子花徑前頂進一寸,徹底感受著那其間的濕潤、溫暖與緊窒,「這樣疼嗎?」

  「不疼……呃啊……未然……」感覺自己身下的花瓣被況未然徹底撐大,而花徑的入口處,又與他的火熱碩大曖昧地相合,雲莃什麼都想不了了,只能不住地媚啼、嬌喘,「要我……未然……」

  「我當然要你!我的莃兒。」

  聽著雲莃毫不克制的甜膩矯啼聲,感覺她花徑中不斷傳來的緊縮感,況未然明白時間到了,因此他低下頭,望著她嫣紅的小臉,一咬牙,再不克制地用力一挺腰,將自己緊繃得幾乎疼痛的碩大堅挺徹底貫穿她的處子花徑,然後瘋狂的衝刺了起來。

  「啊啊……未然……」當處子花徑真正徹底被刺穿之時,一股劇烈的痛感令雲莃無助的痛呼,可讓她意外的是,這股破身的痛楚雖巨大,卻及不上況未然隨之帶給她的那股驚天快感!

  而那股夾雜著痛與極度刺激的快感歡愉,就那樣瘋狂席捲住她的全身,衝向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只能一邊淚流,卻又一邊放肆媚啼著。

  雲莃完全不敢相信此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跡,因為那陣異樣的快感歡愉著實太驚人,而且震撼。

  剎那間,她的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了,而她,也沒有了自己……

  「疼嗎?我弄疼你了嗎?」依然任碩大的鋼鐵堅挺一回又一回貫穿雲莃徹底痙攣的花徑衝刺著,望著雲莃臉上的淚,況未然一次又一次地憂心問著。

  「一點都不疼……啊啊……未然……我不疼……」望著況未然臉上的憂心、寵溺與溫柔,感覺著被他徹底佔有後的歡愉與滿足,雲莃含淚笑著,笑得那樣幸福。

  「不疼就……」

  望著雲莃高潮時那絕美又歡快的笑容,況未然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可就在他想再給她更多快感之時,突然,一陣雜杳的腳步聲衝向他們所在的房門前。

  心一凜,況未然在房門被踢開的那一剎那,伸手拉起床榻上的薄被,快速地將他依然與雲莃相連的下半身密密遮住,大手則將她的小臉擁在懷中。

  「出去!」

  雖做了緊急處置,但那群向來覬覦雲莃,且看況未然不順眼,因而在收到通報後急急衝入房內「捉姦」的各國貴族,一進房內,看到的,依然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旖旎風光——

  況未然圍著薄被的腰間,若隱若現地懸著一隻白皙、修長的玉腿,一雙赤裸的纖細藕臂,緊緊環著他的頸項,還有那明顯因歡愛而產生的氣息與依然存在的嬌喘聲……

  「雖人人都知曉雲莃穆爾特無法行房,但身為女兒國駙馬竟公然做出如此敗德之事。」望著眼前的情景,一名胖皇子得意洋洋地說道:「要讓雲莃穆爾特知道,她非休了你不可!」

  「出去!」敗不敗德、休不休夫,況未然根本不在乎,可當感覺到雲莃那依然輕輕痙攣著的小小花徑,聽著她那有些痛苦又有些難耐的喘息聲,他的俊臉整個鐵青,沒有回身的背影更是那樣殺氣騰騰。

  「你懷裡的人究竟是誰?」無視況未然的怒吼,一群人不斷地起著哄,「來啊!讓我們看看啊!要不,我們怎麼向五公主告狀啊!」

  「我是他的……公主……」聽著況未然那又急、又怒、又心疼、又不捨的怒吼,雲莃輕輕掙開況未然的懷抱。

  「嗯?公主?哪個公主啊?」聞言的眾人哈哈大笑著,然後在看到由況未然身後緩緩露出的、春色滿盈的、嫣紅而絕美的小臉時,全愣住了,「莃……莃公主?!」

  「怎麼可能?她不是不能行房嗎?」

  「到底是誰造的謠啊?」

  「好美啊……」

  「莃兒……」在眾人的低語議論聲中,況未然再度將雲莃的小臉擁回懷中,因為他根本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如今這般絕美,且獨屬於他的摸樣。

  「看夠了嗎……呃啊……」倚在況未然的懷中,雲莃在感覺到他的火熱堅挺不知為何緩緩碩大,並將自己的小小花徑不住往外撐去時,無助地輕啼一聲。

  「出去!」聽及那聲輕喃,況未然又怒吼一聲,「把門帶上!」

  門,帶上了,人,全走了,獨留依然佔有著雲莃的況未然,以及被況未然佔有著的雲莃。

  「那個……我也該……」忍住全身的緊繃與疼痛,況未然輕輕將碩大退出雲莃那窄小、濕潤、誘人的花徑,畢竟,初經人事的她,本就承受不住太劇烈的長時間歡愛,可他,一時忘了。

  「可是人家……」不想讓況未然就此離開,因此就算再羞,雲莃還是輕咬著唇角,伸出手,握住況未然想離去的大掌,「還想要……」

  「好……」望著那個羞怯又絕美的小臉,望著那不斷翕動著的長長睫毛,況未然恍若被蠱惑似的,在喃喃聲中,輕輕抱起雲芽,將她放至榻上呈趴跪之姿後,再次將自己的碩大堅挺抵至她的花口處,「這樣……可以嗎?」

  「可以……」當感覺依然濕潤的花口處被一個更堅硬、更碩大的堅挺抵住、廝磨之時,雲莃輕輕說道,在那個碩鐵一挺腰,用力刺入她的花徑後,瘋狂地嬌啼,「啊啊……」

  「莃兒……你好小啊……」一手盈握住雲莃不斷晃動的誘人雙乳,況未然將自己的分身一次次刺入她最深的體內,「好濕……好誘人……」

  「啊啊……未然……」況未然如此深入又放縱的貫穿,讓雲莃本就未褪的感覺再度興起,而這回,由於他的穿刺速度是那樣的快、那樣的猛烈,不僅將她小小的身子撞得前後搖擺,更讓她的花徑不由自主地緊縮再緊縮,「人家……人家……啊呀……」

  當體內高潮再度爆發,當感覺到自己花徑瘋狂痙攣的同時,一股極強的熱流也射入自己的花徑最深處,讓她這回的高潮,較先前更狂爆、猛烈,更令人戰慄之時,她幾乎瘋狂了,但她也滿足了,因為他終於忘情地在她體內釋放了。

  就在雲莃以為這夜就要結束之時,她卻被況未然用各樣的方式,在寢宮的各個角落被徹底佔有著,直至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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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身酸痛地由床榻上清醒,雲莃未及睜開眼,小手便伸向身旁,但那片冰冷的榻上,獨留淒清。

  只是一場夢嗎?

  昨夜況未然的溫柔、霸道與激狂,都只是場幻夢嗎?

  但若真是夢,她身上的他的氣息為何那樣真實,而她身下被他佔有的柔嫩為何依然甜蜜得輕疼……

  惆悵地輕歎了口氣後,雲莃緩緩坐起身、睜開眼,卻突然發現,房裡並不是只有她一人,因為她床旁還坐著一個人!

  「官師傅,你怎麼……」望著坐在床旁那名個頭矮小、神情嚴肅,並不斷翻閱著手中筆記的老婦,雲莃驀地愣住了。

  是的,官師傅,女兒國皇宮中專門傳授房中術,且以嚴厲著稱的後宮女官總長。

  但女官總長怎麼會到這兒來啊?

  「錢御醫說有熱鬧看,讓我非來看看不可,所以我來了。」抬起眼,官師傅上下打量著全身赤裸的雲莃,嚴格審視著她身上昨夜徹夜與況未然歡愛後留下的道道印記,「嘖嘖!果真夠熱情的啊……咦?居然用了『情熱』,扣一分。」

  「什麼?」聽到官師傅的話,雲莃又愣住了,在明瞭官師傅的話意後,臉頰飛起一陣嫣紅,急急解釋著,「呃!不是他用的。」

  「不是?」望著雲莃頰旁的紅暈,官師傅的眼眸閃了閃,然後低頭開始做筆記,「那我搞錯了,分加回來。」

  「官師傅,你是什麼時候……」看著官師傅手中那本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雲莃整個傻住了。

  不會吧?官師傅該不會……

  「我一直在邊屋坐著,也沒個人理我。」官師傅一邊低頭振筆疾書地寫著,一邊冷冷說道:「本想走了,不過既然撞上這熱鬧,我當然不能不考核一下以前給你上的課,你有沒有聽進心裡去。」

  「官師傅,你……」一想到昨晚與況未然的歡愛過程竟全程被記錄在案,雲莃幾乎要暈了。

  「別吵,我瞧瞧,喔……讓你高潮了七回?這男的還可以嘛……嘴技,合格,第二回的……」

  「官師傅!」聽著由官師傅口中喃喃念出的數據及評分,雲莃羞得立即捉起身上薄被蔽身後,伸手就要搶筆記。

  「你不叫我,我還要說你呢!五姑娘,聽聽你昨夜的喚聲,還有點像是受過女兒國後宮女官嚴格教導下的模樣嗎?還有,成親都幾年了,都二十二歲了,還是處子,像話嗎?」俐落地將筆記往前一挪後,官師傅生氣地筆一丟,望都不望雲莃一眼,「往後別說我是你師傅,丟人!」

  「我……」官師傅連珠炮似的指責,讓雲莃整個心虛了,話聲霎時變得虛弱,「我怎麼叫了?」

  「一點催情技巧都沒有,全然一個徹底被男人取悅的女子嚷聲……唉!我都不想說了,真不知道你的課到底上到哪去了?隨便一個青娘都叫得比你好!早警告你們上課不要打瞌睡,你們一個個都不聽,真到派上用場之時,還連一小點都記不得,既然如此,後宮還開什麼課?老婆子還為你們操什麼心?乾脆直接退休去算了,也省得有一天被你們這幫不學無術的姑娘們給氣死。」

  「我……」聽著官師傅直白的數落,雲莃緩緩低下的小臉上逐漸浮現一抹歉疚與傷懷。

  是嗎?是這樣的嗎?所以況未然才會以前怎麼樣都沒有興趣與她真正歡愛,而昨夜不得已的一夜激情後,這樣毫不留戀地離去……

  「唉……」儘管不斷搖著頭、歎著氣,但官師傅在看到雲莃臉上那副內疚、頹喪的神情後,緩緩站起身,彎下腰撿起筆,「不過算了,面對這種被你徹底迷了眼、癡了心的死心眼男人,你也不需要什麼技巧了,你就算喚聲如烏鴉,對他來說,都是強力春藥般的天籟。」

  「徹底迷了眼、癡了心?」喃喃重複著官師傅的話,半晌後,雲莃猛一抬頭,「我,他?」

  「有問題嗎?」官師傅回身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冊子,不耐煩地瞪向雲莃,「原本你一次高潮後,他就準備要去沖冷水了,結果你一句『人家』,把他迷得當場待了整整一夜,換了六個地點、十種姿勢,用那一聽就是憐惜到天邊去的心疼嗓音,問了無數次的疼不疼、難受不難受、這樣好不好,以致連他自己初衷是什麼都忘了的男人,你還有什麼疑問?」

  「他心裡有我?」聽到官師傅的話後,雲莃的眼眸一時間是那樣迷離。

  「為師不想回答這種明擺著的蠢問題。」一個回身,官師傅逕自向房門處走去,眼中有霧,但唇邊含笑,只為她的五姑娘終於找到這般疼惜、愛惜她的溫柔男子,「往後,別忘了跟你那些姊妹們一樣,按時到後宮給我補課去。」

  「是……」

  官師傅就那樣瀟灑地離開了,獨留下一個滿臉嫣紅、又哭又笑的雲莃傻坐在床榻上。

  因為她相信官師傅的話,畢竟官師傅藉床上反應辨人心與個性的獨門絕技,不僅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而且至今未曾失准過!

  原來,他心中有她,真的有她……

  但若他的心中真的有她,為何要對她那般若即若離呢?

  是的,若即若離。

  自到中興國後,他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旁,儘管面無表情,儘管不是必須時,絕不碰觸她,而碰觸她時,也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並且短暫。

  但他對於她的碰觸與給予,卻從沒有拒絕過。

  這半個月來,為了讓況未然也擁有一份他曾給予過她的極致溫柔,她可說是費盡心思,悄悄為他打理所有的行頭,為他準備他需要的所有東西。

  怕他無聊,她給他準備一人也能玩的九宮圖,以及各式各樣的紙上遊戲,並悄悄放在他的衣箱內;怕他吃不慣中興國的飯菜,她特地每日早起,督促下人為他準備他最喜歡吃的食物,靜靜放在房中後離去;怕他會因身在眼高於頂的各國貴族中感到不耐,她不動聲色地為他介紹與女兒國交好的友邦國家中,那些個性與他投合的皇子貴族們,然後自己去應付那些棘手的交際場面;怕池……

  雲莃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多,永遠不夠多,但她努力著,努力地讓況未然覺得自在,即便臉頰漸漸豐腴而更顯俊美的他,身旁時時圍滿傾慕他的女子,她依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地讓他感覺到一絲絲溫馨,然後在面對著他時,永遠輕笑。

  而這樣做後的雲莃,卻驀然發現,她在同時也感覺到了溫馨,感覺到了幸福,並且所有的舉動,都是那樣的自然而然,一點也不需刻意。

  所以,是不是其實曾經,況未然也同樣幸福過?

  所以,是不是其實曾經,他也感受過與她同樣的感覺,因此那些溫柔,才會那樣的自然,沒有一絲勉強?

  若真是如此,那麼,她如今該做的,就是去尋找出他對她如此若即若離的最主要原因。

  因為由初識那日起,他就像一個巨大的羽翼般,將她緊緊保護在他堅強的雙翅下,無論外面有多少的風風雨雨,在他懷中的她,永遠自由,永遠不需煩憂,因為他永遠都在她身後扞衛著她,就算是今天……

  所以,她決心要弄個清楚,若他的心中有她,那麼,她就要極盡所能的爭取他、留住他!

  ***

  由打定主意的那日起,雲莃格外注意與況未然有關的人事物,因為雖幾乎夜夜激狂地被他擁在懷中,但白日之時,他卻總與她保持距離地和幾名她並不熟識的他國皇子在一起,可他絕不會離開她太遠,而且眼眸總戒備的盯著四周。

  他在防範誰?那幾名她不熟稔的他國皇子又為何會與他那般相熟,並時而輕鬆、時而凝重地低聲討論著許多事?

  就是在注意到況未然將戒備藏於談笑下的神態後,雲莃也才同時注意到,中興國的皇宮不知為何有一股她形容不出的詭譎氣息,似是有什麼在悄悄進行著……

  這夜,至中興國後日日與雲莃同宿的況未然,難得的夜未歸營,但她的房外,卻有幾名隱身在樹上的人徹夜盯梢。

  發生什麼事了?

  在房中等了半個夜後,雲莃的心怎樣也靜不下來,所以,最後,她索性悄悄派人打探那幾名與他友好的他國皇子去處,果然,不多時,她便得到了線索。

  變裝逃過樹上人的盯梢後,雲莃循著線索,來到中興國皇宮一角的一個偏僻廢棄宮室,而遠遠地,她便望見了昏暗宮室前有幾個不住來回走動的沉重身影,以及一陣緊接著一陣,低啞的,壓抑的、痛苦的低鳴。

  仔細凝聽著那古怪的呻吟聲,雲莃的眼眸,緩緩瞪大了——

  因為這聲音,是況未然發出的,她絕不可能聽錯。

  但怎麼可能?他向來是那樣堅毅、不屈的人啊!若不是受到極大的痛楚及傷害,他絕不可能會任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的。

  是誰?竟敢傷害他?

  耳畔不住來回迴盪著況未然的呻吟聲,一想及況未然身受的痛苦,雲莃的小臉霎時慘白了,而後,她不顧一切地拔腿便向宮室直衝而去,她要知道他怎麼了,又是誰竟敢如此傷害他!

  「小公主,不可!」

  未待雲莃抵達門前,就有幾名男子一起擋在她的身前,他們便是與況未然熟識的那幾名他國皇子。

  「讓開!」無視這些皇子們的阻擋,雲莃繼續向前走去,眼神堅決,神情憂急,「我要去看他!」

  「抱歉,小公主。」

  但這幾名他國皇子卻只是低聲道了聲歉後,便像堵牆一樣擋在雲莃身前,怎樣也不讓她前進。

  聽著前方宮室裡依然斷斷續續傳來的痛苦低鳴,想像著向來臉上總掛著淡淡笑意的況未然,此刻在其中受到那樣的苦痛與折磨,卻無一人陪伴之時,雲莃的眼眶忍不住紅了,心徹底痛了。

  「讓開!」咬住牙,雲莃瞪著眼前的男子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手中彎刀已出鞘,嗓音卻是全然顫抖的,「我說讓開!」

  「小公主,請你想想他的心……」望著雲莃心痛至極的眸子,望著她眼底的霧光,以及她不斷顫抖著的唇角及細肩,白衣男子忍不住別過眼,啞聲說道:「他這輩子最不希望的,就是讓你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望著白衣男子臉上交織的無奈與神情,恍然明白況未然不是今日才如此的雲莃,眼眸酸澀得幾乎都睜不開了,許久許久之後,才聲音沙啞的問道:「他這樣多久了?」

  「兩年了。」

  「為什麼?」

  「冰心蠱。」

  聽到冰心蠱三個字後,雲莃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若不是身後有人撐住了她,她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因為這冰心蠱,每逢單月十五便會發作,一次三天,而這三天之中,中蠱主人,簡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若施蠱之人死去,中蠱之人,立即也將闔上眼眸。

  他竟就這樣獨自忍受了兩年,整整兩年,而且因不願讓她知曉,寧可再不到她身旁。

  「司徒臻……」

  當「兩年」浮現在雲莃腦中後,她霎時清楚了,清楚兩年前司徒臻為何會失去所蹤,清楚為何這兩年來況未然從不出現,卻在她即將前來中興國時,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他是來保護她的,保護她不受那如今已成為中興國妃子,危害中興國宮廷,並藉此次大婚、各國皇室皆來參與之際,大展其陰謀詭計的司徒臻的傷害。

  總算明白為什麼一入中興國後,那漫天的謠言與抹黑是因何而起了,總算明白況未然為何對自己那般若即若離,卻又緊緊跟隨著她,總算明白她心底為何會隱隱覺得這皇宮裡如此詭譎的所有原因了。

  徹底明白了……

  「中興國的新任妃子,是吧?」

  「是。」

  「謝謝你們了……」別過眼去,雲莃不住的深吸著氣,因為這樣,她的淚水才不會滑落眼眶,「謝謝你們這兩年來……這樣保護著他……陪伴著他……」

  「小公主……」望著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也不願讓淚滴落的雲莃,所有人同時別過眼,因為他們都知道,穆爾特家族的女子,是絕不在外人面前流淚的,無論多苦、無論多痛……

  將眼前所有人的面容全牢牢記在心底後,雲莃向他們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大禮,然後毅然轉身離去。

  「小公主!」一當望見雲莃轉身時的神態,白衣男子心一凜,立即握住她的手臂,「你別衝動!」

  「我一點都不衝動。」雙眼望著地面,雲莃冷冷笑著,「我只是想讓她明白明白,動我女兒國女兒家的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待白衣男子的手放開後,雲莃傲然離去了,僅留下宮室前幾名面面相覷、最後無奈微笑的男子。

  「這還不叫衝動,什麼叫衝動啊?」

  「這若不叫兩情相悅,什麼叫兩情相悅啊?」

  「女兒國的女兒家,果真惹不起啊!」

  ***

  過去的司徒臻確實不知道動了女兒國女兒家的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現今的她卻知道,她小看了女兒國,更小看了穆爾持家族。

  首先,那出身穆爾持家族的中興國皇太后,突然因病病倒床榻,致使大婚之日硬生生向後延了半個月,更讓司徒臻原本設想好的計劃徹底亂了套。

  其次,當風采翩翩的女兒國四公主雲蓳,掛著她最最甜美的微笑,一身盛裝抵達時,中興城城民幾乎瘋狂了一半。

  而司徒臻也瘋了一半,因為她本欲趁中興國皇子大婚之日,軟禁各國皇族、權貴,然後趁各國內廷因一時措手不及之時派軍突襲的部隊,已全被承平宮的協和部隊擋在了路上。

  並且,隨雲蓳一起前去拜見中興國皇上的一名女侍,如今更取代了她,讓那原本獨寵於她的老實男子,再不曾出現在她的寢宮。

  再來,當英姿颯爽的女兒國三公主雲苧,身著一襲短褲長靴,絕美卻霸氣地縱馬抵達時,中興城城民又瘋狂了一半。

  同樣的,司徒臻也瘋了一半,因為希孤城已與中興城結為姊妹城,而現在,希孤城的義勇軍正在城外,與她好不容易才拉攏、她欲趁亂宮變時的主力軍——皇城禁衛軍,和樂融融地切磋著守城防禦技。

  她知道,希孤城的義勇軍,根本是來保衛穆爾特家族的!

  最後,當纖細柔弱的女兒國七公主雲萳,貼心地帶著她的隨身醫侍,特地前來為同為女兒國穆爾特一族,近來臥病不起,以致孝順的皇子特意將大婚順延半個月的中興國皇太后診病時,本就與女兒國關係極融洽的中興國上上下下更幾乎感動得落淚了。

  而司徒臻明白,那隨身醫侍根本不是普通醫侍,而是白蠱族的族長,他雖無法除去況未然的冰心蠱,卻可以在她死後,延況未然七天之命。

  但最讓司徒臻難以置信的是,她花了兩年時間,花費極大心力,擁有著幾千名強力武裝,並密藏在深山中的秘密根據地,竟遭三名蒙面男帶著僅僅十名斥候,便徹底搗毀,殲滅殆盡。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況未然。

  但她司徒臻不可能輸的,因為她還有最後的撒手鑭——

  況未然的命!

  為了保住況未然的命,縱使清光了她苦心經營許久的一切,但雲莃卻依然遲遲不敢動她半根寒毛。

  「我永遠不會解了他的冰心蠱!」所以,坐在早受嚴密監視的寢宮中,司徒臻狠狠瞪視著眼前依舊清雅淡然的雲莃如此說道:「因為就算死,我也永遠不會讓你得到他!」

  「何苦呢?」望著司徒臻與過去完全不同,並且猙獰的面容,雲莃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司徒臻冷笑說道。

  「我還會再來的。」雲莃淡淡起身,向宮外走去,縱使她的心底,是那樣的忐忑、倉皇。

  因為已整整半個月了,用盡各種方式,但司徒臻依然如此倔強,而且愈發恨她入骨,所以她真的手足無措了。

  可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說服司徒臻,她一定要況未然永遠不再受那椎心的苦……

  就在雲莃踩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至宮門處時,突然,一陣驚叫聲乍地響起——

  「哎呀!娘娘上吊啦……哎呀!失火了!」

  當聽到身後的呼喊聲時,雲莃的心猛地一抽,根本沒有考慮地便一回身,像飛箭一樣的向滿是濃煙的宮內竄去。

  就在此時,那宮室竟發出一聲轟的巨大爆炸聲,剎時間,碎石四處飛竄。

  不能,司徒臻不能死!

  不行,她絕不讓況未然就此離開她!

  完全不顧四周飛竄的裂磚碎石、巨大的火光及滿室的煙塵,雲莃瘋狂地向司徒臻的所在位置直衝而去,然後在又一陣的爆炸聲響起,身子住後飛去時,整個人被摟在了一個堅實又溫暖的懷抱中。

  「莃兒,別去了。」

  「我一定要進去!」不住地在況未然的懷中掙扎著,雲莃瘋狂地叫著,「我不要讓你……」

  「沒事的,莃兒,我沒事的……」望著雲莃眼中的淚,況未然笑得那樣滿足,「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是的,滿足,為這些日子以來,雲莃給他的所有溫柔。

  在未曾真正擁有她前,她做的一切,他早全看在眼裡,刻在心間,每日每日,悄悄地幸福著。

  在真正擁有她後,她毫不保留的濃濃眷戀,更是如海潮的向他襲來,而她對他的所有守護,更是讓他幾乎落淚……

  所以夠了,他真的滿足了,而他也會努力的,努力不辜負所有人的盼望,活下去。

  但在此之前,他更要她好好活著,好好為他、為她自己,為所有愛著她的人活著。

  「不!」望著況未然那全然滿足的笑顏,望著他眼底的堅決,雲莃心一沉,更用力地掙扎著,然後在身上穴道被人點住時,徹底崩潰,「不——」

  「交給你了,一定要安全將她帶回女兒國。」將雲蕎交給爆炸聲起後,同樣像飛箭一樣竄至雲莃身旁,卻在最後一刻將她讓給他的灰衣男子,他笑得眼都模糊了。

  因為這名男子,應該也很寵,很疼愛他懷中的女子的,所以,無論他是誰,他都願將此生最珍愛的寶貝,交至他手中。

  說完這句話後,況未然再不回頭地向火中衝去,接著在被一個驚天的巨大爆炸聲炸得雙耳隆隆作響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姊夫!」

  況未然驀地愣了愣,而後,俊目徹底朦朧。

  姊夫?是嗎?原來是他的小舅子啊!

  真好聽的稱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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