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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名俠實盜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在下雖未見過江南二俠,但卻聽過他們之名,乃是當代第一流的俠士,怎麼和你們同流合污,殺害先父?”

  張子清道:“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白衣人道:“江南二俠為何要殺害家父?”

  張子清道:“因為令尊知曉了他們名俠實盜,他們要殺以滅口。”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就憑你這兩句話,要在下相信江南二俠是我殺父仇人,那末免太過簡單了。”

  張子清緩緩說道:“在下有憑據。”

  白衣人道:“什麼憑據?”

  張子清道:“徐州韓濤的親筆函件。”

  白衣人道:“書信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韓濤認為在下已經燒去那封信,卻不知在下卻還保存了那封信。”

  白衣人神態冷峻地接道:“那封信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現由在下收存在鐵花堡中。”

  白衣人看他雙臂盡為自己斬斷,本想要他立刻去取來那封信來查看,但只好忍下不說。沉吟了一陣,道:“張子清,你可以吩咐你鐵花堡中人,先取出那封信來,讓我先信了此事,才能聽你的話。”

  張子清緩緩說道:“那封信對在下而言,乃是極為機密之物,收存之處,十分隱密,縱然在下說出存放之處,也是不易取得。”

  白衣人道:“未見那封信之前,在下很難相信你的話。”

  張子清緩緩站起身子,道:“我雙臂俱殘,縱然武功還在,也是喪失大半,你如想閱那封信,最好能隨在下同去取來。”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那存放書信之地,離此很遠麼?”

  張子清道:“距離不過半里路程。”

  白衣人道:“好,在下希望你說的句句實言。”

  白衣人回顧了龐飛、徐天興等人一眼,冷說道:“諸位既然幫不上忙,還留此作甚,可以走了。”

  徐天興道:“鐵花堡險關難渡,未得那張子清的竹符之前,我等也無法離此。”

  張子清突然回過臉來,望了徐天興一眼,道:“諸位在此廳中等著吧!”大步向外行去。

  這時,白衣人一心想瞧那書信,對那殘傷在自己劍下的張子清,倒也不便過份逼迫,這些人貪圖重利而來,談不上什麼俠骨義氣,也不再理會群豪,緊隨那張子清身後行去。

  張子清重傷之後,失血甚多,雖得那白衣人賜與靈丹,但身體仍很虛弱,廳外山徑崎嶇,大有舉步難艱之感。

  白衣人流目四顧,廳外不見人蹤,想是廳外守候的僕從們,眼看兩位堡主,一個重傷殘廢,一個斷腕而逃,鐵花堡已然成群龍元首之狀,也就自行逃命去了。

  在這等情況之下,白衣人只好還劍入鞘,急行兩步,扶住張子清而行。

  張子清似是料不到那白衣人竟然會出手攙扶自己,心中大為奇怪,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還可支撐,不敢有勞大駕。”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用心在早些找到那封書信。”

  張子清道:“在下奉上書信之後,不知閣下付何代價?”

  白衣人道:“放過你的家人,也饒你不死,代價夠重了吧?”

  張子清道:“江湖上傳說你心狠手辣,其實你倒是一位很講理的人。”

  白衣人冷冷說道:“大丈夫理當恩怨分明,我要報仇,但不傷及無辜,縱然是我的仇人,我一樣不欠他的恩情。”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張子清,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據實回答。”

  張子清道:“好,李公子儘管請問,在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衣人道:“家父生前,在武林的聲譽如何?”

  張子清道:“一代仁俠,人人稱譽。”

  白衣人冷肅地說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何還要聯手傷他?”

  張子清道:“就是因為令等的為人太過正派了,所以江南二俠才要殺他。”

  白衣人道:“聽你口氣,似乎是那江南二俠,處於主動。”

  張子清道:“如若要在下講實話,正是如此,我等只不過是那江南二俠惜用的一個晃子罷了。”

  白衣人道:“你們為什麼要聽那江南二俠的話呢?”

  張子清長吁一口氣道:“在下據實而言,一則是因為那江南二俠暗施毒手,威脅到我等的生死。二則是那江南二俠對我等許以重利,他們只取今尊之命,至放那李清塵收存的名畫、古玩,卻為我們兄弟所有。”

  白衣人道:“你們貪圖重利,就答應了江南二俠的要求?”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在下不答應也是不成,除了重利之外,在下的生死,也控制在江南二俠的手中。”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這件事,你那些兄弟知道麼?”

  張於清搖搖頭,道:“他們都不知道,只有在下一人知曉內情。”

  談話之間,行到了一座山崖下面。

  張子清停下腳步道:“到了,就是此處。”

  白衣人目光銳利,雖然在夜暗之中,仍然可見數丈內的景物。

  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懸崖,不見門戶,當下說道:“怎的不見門戶?”

  張子清緩緩說道:“此地乃在下收藏珍貴之物的秘庫,除了在下之外,也無人知曉如何開啟。”

  白衣人道:“那書信就放在這秘庫中麼?”

  張子清道:“不錯。”

  白衣人道:“如何開啟你這秘庫?”

  張子清道:“在下口述,李公子照著在下口述之法,就打開了。”

  白衣人沉吟了一聲,道:“好,你說吧!”

  張子清道:“那石壁之上,雕刻了一隻飛鷹。”

  白衣人仔細看去,果然,在那石壁上雕刻了一隻飛鷹。

  張子清道:“你伸手在那飛鷹的嘴下,點上一指。”

  白衣人依言施為,伸手在那飛鷹嘴下點了一指。

  但覺手觸及之處,突然向下一軟。

  張子清道:“快些退開五步。”

  白衣人又依言向後退了五步。

  張子清道:“等機關發動之後,我再告訴你如何開啟重門。”

  只聽張子清道:“一點即放開,再在那飛鷹尾上點它一指。”

  白衣人依照所言,又在飛鷹尾上點了一指。

  白衣人心中暗道:“石壁依然如故,這人不知在故弄什麼玄虛。”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一陣軋軋之聲,光滑的石壁,突然向後收縮出一座門戶出來。

  張子清道:“不知這機關布設之人,此刻進入門中,必為機關埋伏所傷。”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如設法使我進入機關,為那機關的埋伏所傷,豈不可以逃了性命麼?”

  張子清緩緩說道:“這壁間裝設的機關,雖然厲害,但卻未必能傷得你李公子。”

  白衣人道:“你倒很看得起我,我希望你不會再施鬼蜮伎倆,免得再找苦吃!”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我這一生中,聚斂的名畫、古玩、玉器、珠寶,縱然是當代王侯,也難比擬,如今年紀者邁,面對著那些珍寶古玩,卻有著不勝自苦之感。如非我收集了這些珍貴之物,此時此刻,豈不是可以悠遊林泉過幾年清靜生活,這珍寶、奇物,如今反都變了累贅,不但苦了我的晚年,而且禍延子孫。古人曾說盛名累人,卻不知珍寶、古玩累人之重,不在那盛名之下……”

  白衣人冷冷接道:“你現在後悔,未免有些太遲了。”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所以,我想在臨死之前,作幾件有益放人間的事。”

  說完話,舉步向前行去。

  白衣人緊隨在張子清身後而行。

  張子清抬起右腳,在石門上踢了一腳,石門突然大開。

  白衣人緩緩說道:“閣下怎麼不向前走了?”

  張子清道:“現在不能走。”

  白衣人略一沉吟,道:“你這機關建築很精巧。”

  張子清道:“聽到鈴聲咱們才能進去。”

  白衣人不再催促,卻也不再和他交談。

  等候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果然聽得一陣鈴聲,傳了出來。

  張子清道:“可以進去了。”當先舉步,向前行去。行過一道兩丈長短的甬道,又到了一座石門前面。

  白衣人暗中留心打量了四周景物,心中暗暗忖道:“這甬道僅可容一人通過,如若在此地布下機關,不論何等高強的武功,也無法避讓開埋伏襲擊。”

  只見張子清右腳抬起,在那石門上連踢三腳,石門自動大開。

  張子清道:“在下雙手俱斷,有勞李公子燃起火燭了,右側有一座木案,火種就放在桌上一個小鐵盒中。”

  室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白衣人暗中運氣,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一座木案,放著一個鐵盒,打開盒蓋,取出火種,隨手打燃。

  火光下,只見滿室珠光寶氣,耀眼生花。

  這座石室,長約四丈,寬也在兩丈以上,四壁都用檀木做成木架,擺滿了各種玉器古玩,當真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張子清低聲說道:“李公子請點火燭仔細地欣賞吧,有幾件特別的珍貴之物,鎖在兩隻鐵箱中,李公子如有興致,在下亦願奉上一觀。”

  白衣人目光流動,只見屋頂上垂下兩盞琉璃燈,古色古香,看來亦是名貴之物。當下舉起火把子,燃起燈火,霎時間,室中亮如白晝。

  張子清緩步行到石室一角,目注一隻高可及人的鐵箱,道:“這箱中存有幾件名貴奇寶……”

  白衣人冷冷接道:“我要先看那韓濤的書信。”

  張子清道:“書信亦存在這鐵箱之中。”

  白衣人行了過去,道:“如何打開?”

  張子清目光轉到木架上一隻玉蛙身上道:“開箱之鑰,就在那玉蛙腹中。”

  白衣人取過玉蛙,旋開蛙腹,果見一隻鋼鑰,放在蛙腹之內,當下取出鋼鑰,道:“如何開啟?”

  張子清道:“插入箱上鑰孔,右轉三次,即可打開。”

  白衣人依言施為,打開鐵箱。

  凝目望去,只見箱中放滿了顏色不同的木盒中,都是稀世奇珍,有一對玉馬,和三顆夜明珠及報時玉雞,最為珍貴。

  白衣人冷冷說道:“我要韓濤的親筆書信。”

  張子清探首向鐵箱中望了一陣,道:“瞧到那一隻黃顏色的木盒麼?”

  白衣人道:“瞧到了。”

  張子清道:“將那黃色木盒拿起來,韓濤的手書,就在那木盒之中。”

  白衣人取過那黃色木盒,打開盒蓋,果然盒中放著一張素箋,因為年代久遠,張子清保管雖好,白箋已變成了黃色。

  張子清緩緩說道:“他寫此函給我,已然事隔二十年,但卻不難查看,只要對對他的筆跡,那就不難明白了。”

  白衣人放下木盒,展開素箋,只見下面寫道:“書奉子清兄,據弟所知,當今武林之中,收斂名畫、古玩之多,無出李清塵之右,愚兄弟極願相助一臂之力,替貴兄弟奪取李清塵收集的古玩、名畫,我們江南雙俠,絕不取一草一木,不過必由貴兄弟等出面,我們兄弟扮作徒眾,出其不意,一舉搏殺。張兄如若和我等合作,還望今日初更時分,請到原地一晤,以便詳細策劃,一擊成功。”

  下面署名“韓濤”。

  白衣人只覺熱血沸騰,執信的雙手,不停地抖動。

  顯然,這封書信,對他影響極為強烈。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公子最好能鎮靜一下。”

  白衣人折好素箋,放入懷中,道:“我很鎮靜。”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韓濤是否知曉,你還保存這封信?”

  張子清搖搖頭,道:“不知道,如若他知曉我還存著這封書信,那就用不著你李公子來動手了。”

  白衣人冷冷說道:“這封信暫由在下保存,張堡主意下如何?”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應該交給李公子,你必定還要經過一番查證。”

  白衣人道:“這個在下自會小心。”

  張子清道:“查證之時,最好能在江南雙俠不知不覺中進行。”

  白衣人點點頭,道:“多謝你關注了。”語聲略一停頓,接道:“現在,我想知曉詳細經過。”

  張子清長吁一口氣,道:“說來話長。”

  白衣人又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接道:“你失血過多,可能感覺到體力不支,再服用一粒丹丸吧!”

  張子清搖搖頭,道:“我還能支撐得住,何況,在下這寶庫之中,存放著世間最好的藥物。”

  他斬了雙臂,割下兩耳,全身盡為鮮血染透,看來形狀甚為淒慘古怪,但這幾句話,是說得氣勢豪壯。

  白衣人冷然一笑,道:“你這座石室之中,放置的名畫、古玩,在下的眼睛中,卻是和草木並無不同。”

  張子清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公子清風懷抱,明月風標,和庸俗世人,自有不同之處。”

  白衣人揚揮右手,制止了張子清道:“閣下的傷勢很重,在下的時間也很寶貴,我只想聽家父遇害的經過詳情。”

  張子清連連點頭,道:“我會仔細地說給你聽的。”

  白衣人道:“如若你不用休息,現在就可以說了。”

  張子清道:“那封信,李公子已經看過了。”

  白衣人道:“你們五怪如何會和江南二俠搭上手呢?”

  張子清長長吐一口氣,道:“此事要回溯二十年前了,那時,我們五兄弟為了想截取一批暗鏢,齊聚金陵,令尊適巧也在金陵,而且和我等照了面。”

  白衣人道:“怎麼?那紅貨和家父有關麼?”

  張子清點點頭,道:“令尊聲譽清高,不但不和聲名不好的武林同道來往,而且連鏢局中人也很少往還,以往我們也曾和他相遇,但令等對我等卻是不屑一項。此番在金陵相遇,令尊卻是一反常態,竟然和我等招呼起來,這是大為反常的事,在下心知必有事故發生。”

  白衣人道:“家父可是要你們不動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正是如此,令尊告訴過我等,他已經答應了一個好友之求,要我等看他之面,早些離此。”

  白衣人道:“因此你懷恨在心,是麼?”

  張子清搖搖頭,道:“不是,咱們雖答應了令尊,不動那批暗鏢,但心中卻有不甘,因為,就在下所知,這批暗鏢中,有幾件珍貴之物。”

  白衣人道:“所以你們表面答應了,但卻末守信約,仍然動了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李公子,只算猜對了十之一成。”

  白衣人道:“如何算猜對了十之一成?”

  張子清道:“要動那批暗鏢的人,當時至少有九批以上的綠林道上人物,這還不包含一些獨來獨往的江洋大盜,至於在下等,既然答應了令尊,確無動那暗鏢之意,但我等卻不相信令尊的力量,能夠懾服所有的謀圖這筆暗鏢的綠林人物,因此易容改裝,暗中查看。”

  白衣人接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張子清道:“我們一路追蹤那批暗鏢,直到了歸德,竟然未發現追蹤暗鏢的綠林人物,這時,我們的確信服了令尊的聲威,決定回程,不再追蹤那批暗鏢。

  “我等歸途上,遇上了江南雙俠,因為我們五兄弟,都用了易容藥物,江南雙俠並未看出我們身份。當時,在下還暗暗慶幸,未動那批暗鏢,原來,令尊還請了江南雙俠暗中保護。”

  白衣人緩緩說道:“可是江南雙俠搶了那批暗鏢?”

  張子清道:“當時我們並不知情,半年後令尊在徐州找上了我們五兄弟,責問盜去那批暗鏢之事。在下等既未動那批暗鏢,自然是不會承認,雙方言語衝突,當場就動起手來。

  “我們五人聯手,仍非令尊之敵,三人被他點了穴道,在令尊苦苦逼問之下,我等只好說出見到江南雙俠之事。令尊聽到此話之後,解了我們穴道,掉頭而去。”

  白衣人緩緩說道:“以後呢?”

  張子清道:“三個月以後,江湖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江南雙俠在一次行俠中,遇上了對手,雙俠都受了很重的傷。這件事,只有我心中明白,定然是令尊在向雙俠討取暗鏢,雙方一言不合,動上了手,令尊激怒之下,劍傷了江南雙俠。”

  白衣人道:“所以他們記恨家父,聯絡了你們兄弟,合力報復?”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傷害令尊,那也不只是為令尊奪鏢之恨,主要的是令尊發覺了他們頂著雙俠之名,卻做的盡都是雞鳴狗盜之事。”

  白衣人道:“據在下所知,江南雙俠此刻在武林中的聲譽甚隆,就算昔年為了那批暗鏢和先父有所爭執,但也許別有內情。”

  張子清道:“李公子很細心,在下還收存了一件證明,可使江南雙俠傾盡三江之水,也無法洗刷清白了。”

  白衣人道:“那證明現在何處?”

  張子清道:“仍在那鐵箱之中,箱內有一個紫色的木盒,李公子取出瞧瞧,當知在下所言非虛了。”

  白衣人依言從箱中取出一個紫色木盒,打開盒蓋,只見一方寫滿字跡的白絹,端端正正的放在木盒之中。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不惜裝扮成我們隨身小廝對付令尊,其最大的用心,就是想取回這件證物,但人算不如天算,這件證物,竟然又落在我張某的手中。”

  白衣人神色冷靜地說道:“這裡面是何證物?”

  張子清道:“江南雙俠一世英名。令尊找上江南雙俠,奪回了那批暗鏢,也同時發覺了江南雙俠甚多劣跡,只因令尊一念仁厚,想到江南雙俠成名不易,不肯把兩人劣跡公諸般世,卻迫江南雙俠立下這一紙悔過書。令尊坦蕩胸懷,君子氣度,卻未曾想到,江南雙俠有生之年,必將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取回這份悔過書了。”

  白衣人緩緩取過盒中白絹,展開看去,只見下面寫道:

  “立書人金陵方秀、徐州韓濤,我等名俠實盜,一手遮天下英雄耳目,今為李清塵李大俠揭穿內情,幸蒙李大俠不咎既往,保全我們兄弟的虛名,我等感恩之餘,從此洗心革面,重新為人,棄盜為俠,以符其名,如若再有劣跡,當由李大俠昭告天下。”

  下面,還打上了方秀、韓濤的手印。

  白衣人看完了絹上字跡之後,不禁長嘆一聲道:“這中間,還有如許曲折。”

  張子清接道:“現在,李公子相信在下的話了?”

  白衣人道:“相信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縱然你說的都很真實,我也只答應饒了你和你家人的性命,至於黃少堂……”

  張子清搖搖頭,接道:“我知道,此時此刻,咱們暫不用講這些了,要緊的是李公子準備如何去對付那江南雙俠?”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好像很關心此事?”

  張子清道:“不錯!”

  白衣人接道:“你可是怕在下對付不了江南雙俠,使那江南雙俠再找你的麻煩麼?”

  張子清苦笑一下,道:“李公子誤會了,張某一生作惡甚多,縱然亂劍分屍,那也是該有的報應。何況此刻在下雙臂盡殘,兩耳被割,活在世間,也是苦多於樂,生死之事,如何還會放在心上。”

  白衣人冷漠一笑,道:“聽閣下的口氣,對我完全是一份善意的關心了?”

  張子清道:“也許是李公子不會相信,張某何以會關心到李公子的事情。”

  白衣人道:“確有些使人難信。”

  張子清沉吟了一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下被李公子斬斷雙臂,削去了雙耳之後,反使我大澈大悟,感覺到殘餘生命的價值。如若我活得還有一些意義,也應該為武林作一件有益的事,那就是把江南雙俠寫信給令尊的這份悔過書,公諸於世,使當世武林同道都知曉那大名鼎鼎的江南雙俠,竟然是盜名欺世之徒。”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照閣下之意,此書公佈武林之後,難道所有的人都會相信麼?”

  張子清道:“以江南雙俠這些年來在武林中建立的地位,此書公之於世,自然不會立時使武林人物相信,但最受不了的是江南雙俠,他們必將有所行動。”

  白衣人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還有一件事,在下不解。”

  張子清道:“李公子儘管下問。”

  白衣人道:“那韓濤致你之信,你可以使用手法,偽裝燒去,騙下此信。但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怎會落入你的手中?”

  張子清道:“令尊把江南雙俠立下的這份悔過書,藏入了一幅名畫之中,江南雙俠雖然多智,但也無法想到,他們搜不出這份悔過書,就放起一把火,燒去了整個李家宅院。直到在下返回居住之地,才從一幅名畫中,找出了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

  白衣人道:“在下已知曉了大概形勢,冤有頭,債有主,在下就此別過了。”說完,轉身欲去。

  張子清道:“李公子意欲何往?”語聲略頓接道:“方秀、韓濤,本身的武功已然十分高強,交遊更是廣闊,俠義道中人,向以義氣標榜,不似綠林中人利害為先。李公子此番前去,遭遇到的阻力,比起進入鐵花堡,不知要強大千百倍了。

  白衣人道:“縱然是刀山油鍋,在下也一樣要去。”

  張子清道:“閣下一定要去,在下自是不便阻攔。不過,如能有一個妥善計畫,豈不是更好一些麼?”

  白衣人仰天打個哈哈,道:“張堡主說得很輕鬆,武林道中,又有何人願意和那大名鼎鼎的江南雙俠作對呢?”

  張子清道:“正因為此,在下之意,李公子應先行公佈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以斷江南雙俠的後援。”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如何公佈呢?”

  張子清沉吟了一陣,道:“李公子可認識武林中名望較高之人?”

  白衣人搖搖頭,道:“不認識,在下出道以來,一直是獨來獨往。”

  張子清道:“還有一個辦法,不用找人幫忙,很快就可以把此訊傳遍於武林之中。”

  白衣人道:“什麼辦法?”

  張子清道:“李公子知道金陵會武館麼?”

  白衣人搖搖頭,道:“不知道,也從未去過。”

  張子清道:“金陵會武館乃是江南武林道上群豪薈萃之地,在會武館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進入那會武館中的人,不論是何等深仇大恨的人,都不許動手。”

  白衣人道:“有這等事?”

  張子清道:“這規矩已經沿傳了數十年,武林中人,從未有一個人違犯過它。”

  白衣人道:“這麼說來,那些惡跡卓著,為人追殺的壞人,都可以躲在那會武館中,請求庇護了。”

  張子清搖搖頭,道:“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那會武館每日卯時開堂,亥時關門,關門之前,會武館中所有的人,都得離開,縱有大仇大恨的追殺要犯,也不過等待上幾個時辰。所以,那會武館中的規矩,才能維持不衰。”

  白衣人道:“那又和在下公佈江南雙俠的悔過書,有何幫助?”

  張子清道:“金陵會武館既是一處不能動手所在,時日漸久,遂成了一處南北消息交匯之地,所有客人,全都是武林中人,那裡的消息最多,也最為靈通,任何消息,也最容易傳播出去。李公子初入江湖,識人不多,只要趕到金陵會武館去,把江南雙俠這份悔過書,公佈在會武館中,這消息立刻就會遍傳於江湖之上。”

  白衣人道:“多謝指教,在下就此別過了。”轉身向外行去。

  張子清道:“李公子止步。”

  白衣人道:“張堡主還有什麼話說?”

  張子清道:“李公子記著開啟這寶庫之法麼?”

  白衣人道:“怎麼樣?”

  張子清道:“建築這寶庫的工人,早已為在下殺死,目下當今之世,知曉開啟這寶庫之法的,只有在下和你李公子了。”

  白衣人哼一聲,轉身行去。

  張子清急急叫道:“李公子。”

  白衣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張堡主還有什麼事嗎?”

  張子清道:“李公子智謀過人,輕易混入我鐵花堡,自然有出堡之策,不過,如能有在下竹符,豈不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我斬了你的雙臂,削了你的雙耳,你似是心中毫無恨我之意。”

  張子清淡淡一笑道:“李公於恩怨分明,正是大丈夫的行徑。在下雖被斬成殘廢之身,心中對李公子的為人,仍甚敬服。”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雖然傷在李公子的手下,但整個鐵花堡並未解體,不但出入要道上還有很嚴密的控制,就是我鐵花堡內部之中,亦有著很強大的力量,足以再戰。”

  白衣人緩緩說道:“我既已答應了饒你之命,絕不食言。至於你鐵花堡中是否有再戰之能,那似乎和我無關。”

  張子清苦笑一下道:“江南雙俠雖然對我無義,但這並非使我對兩人報復的主要原因,而是在下落得殘廢之身後,突然間大澈大悟,回首前塵,儘是惡跡,如是我張某作惡多端,罪該萬死,江南雙俠那多人物的罪惡,借俠名以行盜事,豈不是尤重過張某數十倍。因此李公子雖然斷了我的雙臂,張某心中卻毫無記恨之心,我人雖殘廢,但尚有口能言,有腦可思。”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下衣袋中有竹符四面,李公子盡行取去,交一面給徐天興,讓他們離開此地吧。那些人雖是重利小人,但還都無大惡,我張某也不和他們計較了。一面李公子出堡,留下兩面,李公子請好好保存,不論我張某能否活得下去,鐵花堡隨時歡迎你來。這寶庫中存物,也隨時由你動用。如若我張某人能夠支持,或將趕往助你。”

  白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堡主好意,在下如再堅拒,那是不知好歹了。”探手從張子清衣袋之中,取出四面竹符,接道:“堡主好好養息,不用趕往金陵了。”轉身離開了寶庫。

  行到大廳,只見徐天興父子、戴昆、龐飛等,尚正在大廳研商出堡之法。

  白衣人取出一面竹符,放在木案之上,冷冷說道:“一面竹符,賜諸位出堡之用了。”

  也不待幾人回答,當先轉身而去。

  戴昆等群豪似是未料到白衣人會賜贈竹符,個個都呆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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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陵會武館

  且說那白衣人有竹符在手,自是很迅快順利地離開了鐵花堡,直奔金陵而去。

  一路上兼程急進,這日中午時分,趕到金陵。

  金陵會武館乃大大有名的所在,白衣人自然是很容易找到。

  這是緊靠秦淮河畔的一幢宮殿式的宅院,四周圍以宮牆,一座紅磚門樓上,橫寫著“會武館”三個大字。

  白衣人緩步入館,只見大廳中早已賓客滿座,還有一個座位。

  會武館除了酒飯之後,還兼營著茶館,一杯清茶,也可以從早到晚坐上一天。

  白衣人剛剛落座,立時有個三旬左右,短衫長褲的大漢子跑了過來,欠身說道:“朋友,是初次來麼?”

  白衣人點點頭道:“在下初到金陵,聞名而來。”

  短衫大漢一抱拳道:“遠道朋友,咱們最為歡迎,兄弟常萬奇,朋友怎麼稱呼?”

  白衣人心中暗道:“這會武館中待客,果然和平常的客棧不同,他問我姓名,難道是這會武館的規矩不成。”

  常萬奇似是已瞧出白衣人的為難,哈哈一笑道:“朋友不願留下姓名也成,只要報上綽號,咱們也將一盡地主之誼。”

  白衣人道:“在下初入江湖,還未立名傳號。”

  常萬奇道:“這個,這個……”

  白衣人接道:“進入這會館中,可是一定要留下姓名麼?”

  常萬奇道:“是的!這規矩自會武館開張那日算起,如今已經沿傳了數十年。”

  白衣人道:“既是如此,在下自是不能例外了?”

  常萬奇放低了聲音道:“朋友也許有不通姓名的苦衷,不過……”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能破壞貴館的規矩,在下李寒秋。”

  常萬奇道:“原來李兄,照咱們會武館中規矩,初入會武館的朋反,照例奉送一餐酒飯,四菜一湯,李兄吃點什麼,只管吩咐兄弟就是。”

  李寒秋道:“兄弟初入江湖,不解江湖中事,常兄隨便替兄弟配幾樣小菜就是。”

  常萬奇微微一笑,道:“李兄吃酒麼?”

  李寒秋道:“兄弟酒不沾唇。”

  常萬奇道:“李兄稍坐,飯菜即刻送上。”言罷,轉身而去。

  李寒秋藉機打量了會武館中的濟濟群豪一眼,果都是掛刀背劍的三山五嶽人物。

  他伸手摸摸懷中的絹書,暗暗忖道:“這絹書乃江南雙俠惡跡的唯一證據,這會武館中人手如此複雜,萬一有江南雙俠好友、屬下動手搶奪,在這會武館中又不能動手,被人搶走了,豈不是一大憾事,同時也失去了江南雙俠為惡的證據。”

  心念轉動之間,忽聞一個沉重聲音說道:“借問一聲……”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面目冷峻,四旬左右的清瘦中年,站在身側,當下應道:“兄台有何見教?”

  那清瘦中年目光四顧了一陣,緩緩說道:“會武館中佳賓雲集,兄弟晚來一步,已無容身之位,不知可否賜借兄弟一個座位。”

  他措詞非常溫和客氣,但聲音聽起來,卻叫人有著一股冷冰冰的感覺。

  李寒秋坐的木桌已是很小的單人桌位,但如坐上兩人,亦無司可,正在尋思措詞回答,那清瘦中年已然自行坐了下去。

  緊接著,常萬奇捧著酒菜,行了過來。

  四菜一湯,佔滿小桌大半的位置。

  常萬奇目光轉到消瘦中年身上,一抱拳道:“兄台也是初次到這會武館中來麼?”

  清瘦中年點點頭,道:“不錯!在下不知館中規矩,還望多多指教。”

  常萬奇微微一笑,道:“照咱們館中規矩,凡是初次來到館中之人,咱們都有一頓便餐招待,但兄台必須得報上姓名。”

  那清瘦中年略一沉吟,道:“報上姓名,可是只為那頓便餐人賬麼?”

  常萬奇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咱們會武館中七大規戒,第三條就是初入會館之人,必要報上名號。”

  清瘦中年淡淡一笑,道:“原來有此規矩。如若只是為了那一餐飯賬,在下就不用貴館請了。”

  李寒秋暗暗忖道:“這人語中帶刺,似是有意來這會武館中找麻煩來了。”

  常萬奇耐性極好,恍如聽不懂那清瘦中年的諷刺,淡淡一笑道“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凡是進入會武館中人,不論他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咱們館中同仁,均是一般地接待,數十年來,一直如此。”

  清瘦中年緩緩說道:“規矩如此,在下自是應當遵守,小名雷飛。”

  常萬奇一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是當今第一神偷。”

  雷飛一裂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登大雅之堂,倒叫兄台見笑了。”

  大約是雷飛的名氣很大,周圍數桌之人,聽得了雷飛之名,齊齊轉過臉來。

  忽然間,一個大漢離位而起,大步行了過來,抱拳道:“兄弟久仰雷兄大名,今日是有幸得見。”

  雷飛微一欠身,道:“好說,彫蟲小技,不值識者一哂。”語聲微微一頓,道:“兄台怎麼稱呼?”

  那大漢道:“兄弟名不見經傳,說出來只怕雷兄也不知曉。”

  雷飛道:“兄台太過客氣了。”

  那大漢道:“雷兄既不見笑,兄弟就據實而言了,在下長江一龍周起。”

  雷飛哈哈一笑,道:“長江一龍一鯊,大名鼎鼎,天下有誰不知。”

  周起道:“我們比起你雷兄來,那可是霄壤之別,雷兄不用取笑我們兄弟了。”

  這兩人一通姓名,立時引起了全場肅靜,鴉雀無聲。

  李寒秋暗暗忖道:“看來這兩人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常萬奇接道:“雷兄一向活動在天子腳下,難得到金陵一遊,館中規矩,對於初進本館的大名鼎鼎人物,本有奉送全席的規矩,以雷兄的身份,那是當之無愧了。”

  雷飛微微一笑,道:“會武館對兄弟如此優渥,叫我如何敢當?”

  常萬奇道:“禮當如此才是。”

  雷飛道:“既是館中規矩,兄弟就卻之不恭了。”

  常萬奇道:“兄弟這就去吩咐廚下準備。”

  正待轉身而去,李寒秋突然接口說道:“常兄留步。”

  常萬奇回過臉來,說道:“李兄有何見教?”

  李寒秋道:“兄弟有一件事請教。”

  常萬奇道:“什麼事?只要不違背會武館中的規矩,兄弟是樂意效勞。”

  李寒秋道:“兄弟有一份密件,涉及當代兩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知可否在這會武館中公佈?”

  常萬奇徵了一怔道:“這雖然不違背會武館中規矩,但卻是從未有過的事。”略一沉吟,道:“不知那密件涉及哪兩位高人?”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徐州韓濤。”

  常萬奇呆了一呆,道:“江南雙俠?”

  李寒秋道:“不錯!正是江南雙俠。”

  常萬奇略一沉吟,道:“是了,兄台受了江南雙俠之恩,無以為誰所以才公佈兩人事蹟,昭告天下。”

  李寒秋道:“常兄正好說倒了。”

  常萬奇道:“怎的說倒了?”

  李寒秋道:“在下要公諸於世的乃是江南雙俠的惡跡。”

  常萬奇微微一怔,道:“李兄,這會武館中雖可自由談論江湖是非,但也得有根有據才行。江南雙俠,名望甚重,江南數省的武林同道,無人不敬重他們。李兄,可不能隨口捏造事蹟。”

  李寒秋道:“在下有他們親筆寫的悔過書,算不算是證據呢?”

  常萬奇神色嚴肅地說道:“當真麼?”

  李寒秋道:“句句真實。”

  常萬奇道:“你如何能證明那是江南雙俠的親筆手書,而不是別人捏造陷害?”

  李寒秋道:“我想證明此事並不太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這會武館中高朋滿座,想必有人識得江南雙俠的手筆,只要他們認出字跡,那就不會假了。”

  常萬奇道:“茲事體大,非同小可,李兄,還是三思而行。”

  李寒秋道:“在下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常萬奇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再多勸了。”

  李寒秋道:“在下只問常兄,這作法是否觸犯到會武館中戒律?”

  常萬奇搖搖頭,道:“會武館並無此戒律。”

  李寒秋伸手深入口袋,取出那份悔過書,正待展開閱讀,忽然心中一動,道:“在下還有一件事情請教。”

  常萬奇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如是在下把這份悔過書在貴館公佈,有人出手搶奪在下是否可以出手保護?”

  常萬奇道:“自然是可以了,不過,絕不會有人出手搶奪。”

  這時,館中大部分的人都已聽到了李寒秋之言,個個凝神傾聽。

  原本呼盧喝雉,嘈雜異常的會武館,突然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李寒秋的身上。

  李寒秋四顧了一眼,緩步行近牆壁,把悔過書釘在壁上。

  立時間,群豪一齊圍攏過來,爭相瞧著。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不可能吧?江南雙俠乃仁俠之士,怎會做出此等事來?”

  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我瞧這是一個陰謀,借刀殺人。”

  但聞另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這筆跡倒是很像韓濤所書。”

  這兩句話又引起了全廳群豪的注意,齊齊轉臉望去。

  李寒秋也隨著群豪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大約六旬左右,留著花白長髯,穿了一件青色長衫,滿臉仁厚之相。

  只聽一聲冷笑,由人群中傳了出來,道:“閣下怎知這是徐州韓濤韓大俠的手筆?”

  那老人在群豪爭論之中,失聲而出,說話出口,人已經有些後悔,本待轉身要走,卻被那質詢之人攔住了去路。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攔路之人,三旬左右,身著勁裝,外罩被蓬,腰間掛著一柄腰刀。

  那青衫老者望了那勁裝大漢一眼,道:“這個,這個……”

  他心中有所懼,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勁裝大漢冷笑一聲,道:“江南雙俠,是何等身份,豈可隨便輕污?老兄這等隨口胡說,難道就不怕招致殺身之禍麼?”

  語氣之中,充滿著威嚇之意。

  李寒秋一皺眉頭,暗道:“這人不知何許人物,看來似是和江南雙俠有著很深的交情。”

  只聽那青衫老者緩緩說道:“在下並不是信口胡說,這字跡確是韓大俠的手筆。”

  那勁裝大漢怒道:“你怎麼知曉?”

  青衫老者被那大漢再三迫逼,無可奈何,硬著頭皮說道:“在下認識韓大俠的筆跡。”

  這兩句話,使得李寒秋心中有著無比的興奮,也使那勁裝大漢更為憤怒,厲聲喝道:“你怎麼認識那韓大俠的筆跡?”

  青衫老者說道:“在下過去曾在韓大俠手下管過文案,因而認識那韓大俠的筆跡。”

  那勁裝大漢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青衫老者右腕,冷冷說道:“你這人胡言亂語,血口噴人,我非得抓你去見韓大俠不可。”

  李寒秋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會武館中不是不能動武的麼怎的這人可以隨便出手?”

  正待出面干涉,忽見那常萬奇排眾而出,道:“放手!會武館中沿傳了數十年,不許動手,閣下難道未曾聽聞過麼?”

  那勁裝大漢神情激動,冷冷說道:“如若在下在館中動了手呢?”

  常萬奇道:“那就是違背了會武館中規戒,衝著我們會武館到了。”

  那勁裝大漢緩緩放開了那老者手腕,突然向前行去,一面說道“不許動手打人,揭下這封血口噴人的書信,大約是沒有問題了?”

  舉手去撕壁上的絹書。

  李寒秋一橫身,攔住了那勁裝大漢的去路,冷笑一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勁裝大漢道:“在下要撕去這封書信。”

  李寒秋緩緩說道:“此信乃有主之物,豈可輕易撕去的麼?”

  勁裝大漢道:“是閣下之物了?”

  李寒秋道:“不錯。”

  勁裝大漢冷冷說道:“你在哪裡撿到這封毒害江南雙俠的書信?

  李寒秋道:“不是毒害,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是江南雙俠親筆寫給別人的悔過書信。”

  勁裝大漢冷笑一聲,道:“這封絹書,怎會落到你的手中?”

  李寒秋冷冷說道:“你問此言,必得先使在下瞭然你的身份,否則恕不作答。”

  那勁裝大漢突然縱身而起,直向絹書之上撕去。

  李寒秋也急急縱身而起,因在這會武館中,不能隨便動手,只好用肩撞去。

  兩人懸空一撞,那勁裝大漢吃李寒秋撞退四五尺遠,跌落實地。

  那勁裝大漢原本氣勢凌人,但目和李寒秋懸空一撞之後,突然氣焰大消,落著實地之後,一語不發,轉身向外行去。

  常萬奇大步行到李寒秋的身前,低聲說道:“李兄,咱們會武館中,向例不許有動手的事情,但李兄卻未遵守。”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一直未動過手。”

  常萬奇神色凝重地說道:“會武館中的規矩,十分嚴格,不准動手的規定,包括了不准使用任何方法較量武功,適才李兄和人凌空相撞,也應該包括其中。”

  李寒秋道:“如是兄弟不動,那壁上的絹書,勢必被他取走,會武館中,對兄弟之物,又有什麼保障呢?”

  常萬奇道:“如若那人當真取走了李兄之物,咱們館中之人,目是不會坐視,但李兄自己出手相護,實有違館中規矩。”

  李寒秋道:“那人呢?”

  常萬奇道:“一樣地犯了館中規戒,但他已自知理屈,離開會武館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就算在下違背了館中規戒,又應該如何?”

  常萬奇道:“照館中規定,閣下所犯規戒尚小,但卻定有明文,閣下要離開會武館,三月之內不得重來。”

  李寒秋道:“三月之後呢?”

  常萬奇道:“三月之後,不再受此限制。”

  李寒秋緩緩說道:“這館中規則,有些不平。”

  常萬奇說道:“但館中規戒如此,兄弟也是愛莫能助。李兄,請收拾一下,你可以離開此地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如不走,只怕要有一場紛爭,會武館盛名甚著,不宜和館中之人爭執,好在我目的已達,此刻雲集於館中之人甚多,江南雙俠為惡消息,想已傳佈開去,似是不用留此和他們爭執了。”

  心念一轉,舉手取下壁上絹書,緩緩說道:“在下雖然感覺到館中規戒有些不平,但在下仍然遵守。”舉步向館外行去。

  雷飛突然越眾而至,攔住了李寒秋的去路,道:“李兄不能走。”

  李寒秋愕然止步道:“兄台有何見教?”

  常萬奇眼看糾紛又起,急急趕了過來,道:“兩位不要再起爭執了。”

  雷飛淡淡一笑道:“兄弟不是和這位李兄爭執,而是代他不平。”

  常萬奇臉上一紅,道:“兄弟按館中規矩行事,絕無偏袒,哪裡不平?”

  雷飛冷笑一聲,道:“這位李兄,似是初入江湖,他心中雖有所感,只是講不出道理,仁兄弟就不同了。”

  李寒秋內心中也覺著此事大不公平,只是說不出哪一點不對而已。

  常萬奇略一沉吟,道:“哪裡不對了,還請雷兄多多指教?”

  雷飛道:“兄弟不知會武館中規戒,也無意和你常兄為難,就事論事,說出來還望常兄不要見怪。”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是會武館中不能動手,適才那人出手扣人腕脈,常兄就該攆他出館了。如果是未形成鬥毆之前,不算動手,這位李兄為了保護自己所有之物,擋了那人去路,手未揚動,腳未踢出,自然也算不上動手了。”

  常萬奇道:“兄弟在那人出手之時,已然及時喝止。”

  雷飛道:“如若那時候常兄就逐他離館,自然不會發生他奪取絹書之事了。如若他扣人脈穴,還不犯被逐之條,這阻人奪取自己之物,自然也不算有違館規了。”

  常萬奇被雷飛駁得面色尷尬,但仍然強辯道:“那人已自知理屈,含慚而去。”

  雷飛微微一笑,道:“也許那人不走,常兄還不會憑仗館中規戒,攆這位李兄出去了。”

  這兩句話說得很重,常萬奇臉色一變,道:“雷兄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兄弟在館中四五年,從未有人指過我處事不公,在下和這位李兄素不相識。”

  雷飛接道:“但常兄和那人認識啊!”

  常萬奇道:“這個……”

  雷飛冷冷接道:“兄弟由北京跑到金陵,自信這對招子看不錯事情。常兄可以否認認識那人,但在下相信這館中必有人能夠指出你們相識。”

  常萬奇怔了一怔,道:“兄弟雖然和他相識,但並無拘私袒護他的意思。”

  雷飛冷冷說道:“話說到此處,似是不用再爭論下去了,在下只是覺著這位李兄不應該被逐出會館。”

  常萬奇道:“這個兄弟也不能作主,必需請示館主才成。”

  雷飛心知他是自找下台的台階,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勞常兄一行了。”語聲微微一頓,仰面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兄弟會偷,天下人稱我為第一神偷,兄弟是坦然受之,盜亦有道,總比沽名釣譽之徒強得多了。”

  李寒秋暗暗讚道:“這人雖然被人稱作神愉,但行事為人,卻有君子風度,俠義風範,看來,武林同道,在他偷字上面加個神字,實是大有道理。”

  這時,圍攏看熱鬧的人,大都退回原位,只因此事牽涉到江南雙俠,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惹火上身。

  常萬奇請示館主求返,雷飛也緩緩退回原位,嘈雜的會武館中,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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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誰是凶手

  忽然間,響起了一聲長長的嘆息,那青衫老者突然站起身子,一個羅圈揖,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老朽無意中說了實話,但卻因此將招來殺身之禍,但老朽要說明一事,那筆跡,確實出自江南雙俠。我已經年過花甲,死亦無憾。”

  話到此刻,突然仰面一跤,向後跌去。

  雷飛一按桌面,疾如流矢一般,直竄過去,伸手去扶住老者。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李寒秋已然先他一步而到,那老者身體還未倒下,李寒秋已然疾躍而至,伸手抓住那老者右臂,拖了起來。

  凝目望去,只見那老者口吐白沫,敢請他已服下毒藥。

  雷飛似是早已料到那老者服毒,手中已然握著一粒丹丸,左手捏開那老者牙關,右手把藥丸投入那老者口中,道:“快吞下這粒丹丸。”

  那青衫老者搖搖頭,竟把丹丸吐了出來,道:“不要救我,救我反是害我。我死了百了,如是活著,這個罪就難受了。”

  雷飛左手一探,抓住了青衫老者的肩頭,右手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沉聲說道:“千古艱難唯一死,老文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那青衫老者吞入腹中的毒藥,被雷飛攻入內腑的內力托住,發作緩慢,還可言語。

  只見他口齒啟動,緩緩說道:“我怕死不了。”

  雷飛道:“適才那勁裝大漢,是何許人物?”

  青衫老者道:“韓府的護院武師之一。”

  雷飛緩緩說道:“那徐州韓濤韓二俠,乃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如何還會有護院教師?”

  青衫老者苦笑一下,道:“老朽在韓府管了二十年的文案,對江南漢俠的事,瞭然很多,也是極少數生離韓府的幸運之人。”他重重地咳了兩聲,接道:“老朽為此,曾經深居簡出十餘年,終日裡身懷毒藥,隨時準備一死。如今事隔年月已久,想不到今日竟一時糊塗,說漏了嘴。”

  他自怨自艾,對適才多口一事,仍然是懊喪異常。

  李寒秋想慰勸他放開胸懷,坦然說出內情,但卻又覺得措詞很難,不知如何開口。

  但聞雷飛說道:“老丈既是死定了,還有什麼不能出口之言,不妨坦白地說吧!”

  青衫老者點點頭,道:“好!我說,江南雙俠,雖然是俠名卓著,表面仁德,凡是武林道中人,只要是登門相求,他們是無不依從,實則所作所為,無一不是令人髮指的事。”

  他服下的藥物的毒性,似已經發作,說至此處,突然閉上雙目,暈了過去。

  雷飛暗加內力,一股熱流,由掌心湧出,直傳入青衫老者的內腑,左手一掌,輕輕擊在那老者須門之上,道:“老丈言末盡意,還不快意一吐悶在胸中之氣。”

  那青衫老者,閉上雙目突然睜開,道:“江南雙俠為惡事例,屈指難數,一時間也無法說出,老朽隨便舉出一例。”

  話至此處,聲音又呈極小,已然無法聽得。

  李寒秋右手一揚,疾快地拍下一掌,輕擊那老者前胸之上,道:“老丈要振起精神,說完胸中隱秘。”

  那青衣老人長長吐一口氣,道:“大家都知道秦淮名妓小桃紅的故事吧?那小桃紅……”

  突然身子一顫,氣絕而逝。

  李寒秋搖動著那青衣老人雙肩道:“老丈,老丈。”

  雷飛緩緩站起身子道:“死了!”冷峻的目光環顧了一週,道:“哪一位施展的暗算?”

  李寒秋暗暗忖道:“他哪裡受傷了,我怎麼一些也覺不出呢?”

  心中念轉,目光又仔細地向那青衫老人身上搜尋過去。

  果然在那青衫老人前胸之上,發現了一點鮮血。

  那似是一種極細小的暗器擊中,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這時,館中大部分人,都沒有瞧出那青衫老人有何傷痕,心中暗道:“這雷飛故作驚人之言,以示自己與眾不同。”

  雷飛似是已然瞧出了群豪的不信之狀,目光環顧了一週之後,緩緩說道:“閣下施展毒針之類的暗器,手法並不算太高明,如若閣下傷在他的腿上,連在下也瞧不出來,何以閣下卻傷在他前胸之上?”

  他這一提,那無疑告訴群豪,這青衫老人的受傷之處,是以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那老人前胸之上。

  血跡雖然只有一點,但如仔細瞧看,仍是可以發現。

  立時有幾個距離較近之人,失聲叫道:“不錯!這位兄台是為一種極細小的暗器所傷。”

  雷飛說出那青衫老人傷處之後,雙道冷峻的目光,一直四面轉動,似是要找出那個凶手一般。

  李寒秋心中暗作盤算道:“這老人頭東腳西而臥,我和雪飛分居在他的左右兩面,南北兩個方向都由我和雷飛身軀阻擋,近東方也無法射中他的前胸,那凶手存身之位,唯一在西面位置了。”

  兩人四周,都團團被人圍起,單是那正西方位上,也有著七八個人有放出毒針的可能。

  李寒秋目光轉動,在那七個人中,有一個臉色鐵青,頭戴方巾,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男子,正緩緩向人後退去。

  他舉動緩慢,良久才退出一個人的位置,顯是想在極自然的情形下,退出人群。

  李寒秋正待說話,雷飛已然搶先說道:“閣下不要走。”

  他雖未指名道姓,說出何人,但兩道眼神卻冷冷投注在那藍衣中年人身上。

  所有的人,都隨著他的目光,凝注在那藍衫人的身上。

  雷飛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那一位擅用毒針之類的細小暗器,在下想來,館中人必有所知,他想混水摸魚,用毒針傷人之後溜走,事後縱然發覺,也無法再找他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被在下當場瞧了出來,堂堂的會武館,竟然有殺人凶手在此行兇,那不但使清高譽滿武林的會武館受到傷損,而且也輕視了此刻在館中的武林同道。”

  他這話說的聲音很大,而且寓意十分厲害,不但拖上了會武館,而且把此刻在館中的人,全部拖上一把。

  只聽常萬奇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都請站在原地別動,金陵會武館,自創業迄今,從未有在館中殺人之事,今日,會武館中全都有了。”語聲微微一頓,提高了聲音道:“雷兄但請放心,在下已經稟告了館主,目下這大門、窗戶,都已有人監視,館主大駕,即刻就到,此事必能查個水落石出。”

  他說話的聲音宏亮,似是讓全館中人,個個都可聽到。

  雷飛道:“如若在下猜得不錯,咱們在場之人,必然有幾位擅用毒針一類暗器,兄弟希望他能挺身而出,幫咱們找那凶手。”語聲微微一頓,道:“其實,各位心中明白,誰會施用毒針,縱然不說,在場之人,也一定有人知曉。”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會施毒針,未必就是凶手。”

  李寒秋轉眼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那頭戴方巾,身著天藍長衫,面色鐵青的漢子。

  雷飛一拱手,道:“請教貴姓?”

  那面色鐵青的大漢冷漠地說道:“兄弟冷手陸傑,專以施用毒針聞名江湖。”

  雷飛一皺眉頭,道:“此刻還未取出這位老者身上毒針查看,兄弟想待那館主到此之後,再行動手,拔出他身上暗器,那時,是不是你陸兄之物,自可一目瞭然了。”

  那面色鐵青的大漢,緩緩說道:“是不是兄弟用的暗器,在下自然是一瞧就知。”

  雷飛道:“那就很好了。”

  談話之間,忽聽常萬奇高聲喝道:“諸位請讓讓路,館主駕到。”

  但見人群分列,常萬奇導引著一個身軀魁梧的中年大漢,緩步走了進來。

  李寒秋看那大漢身著月白大褂,月白長褲,濃眉環目,形貌十分威武。

  心中暗暗忖道:“這會武館中的館主,不知是世代襲傳,還是由金陵武林同道推舉而來?此人氣概不凡,倒像一位英雄人物。”

  只見那大漢抱拳一個團團揖,道:“會武館一年一度的英雄大會,轉眼即屆,兄弟正忙於此事,以致近日很少過問館中事情,這裡先向諸位致歉了。”

  四周圍集群豪,有的欠身還禮,有的長揖稱謝。

  那館主交代了幾句場面話後,目光轉到那僵臥在地青衫老者,神情肅然地說道:“會武館創立迄今,辱蒙諸位武林同道的抬愛,和創業館主威望餘蔭,數十年來,一直平安度過,想不到兄弟接掌館務,竟然會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慘事。”緩緩蹲下身軀,道:“據兄弟聽得報告,這位兄台是先行服毒,後中毒針。”

  雷飛道:“不錯,但他服毒未死,致命的是那見血封喉的奇毒暗器。”

  會武館館主臉色大變,魁梧的身軀微微抖動,顯然,他內心的激動和氣憤,已然到了極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未動這位冤死兄台的身體,等待著館主到此裁決。”

  會武館主道:“不論這人是誰,也不論那凶手是何身份,既在這會武館中施放毒藥暗器,那是誠心和兄弟過不去了。”

  回目常萬奇,接道:“封鎖會館!”

  常萬奇道:“早已監視門窗,斷絕出入。”

  會武館主道:“可有人離開過麼?”

  常萬奇道:“事情發生之後,還無一人離館。”

  會武館主點點頭,道:“很好。”

  唰的一聲,扯開了那青衣老者胸前的衣服。

  圍集在四周的人群,齊齊凝目望去。

  只見那老者前胸之上,有著一隻銅錢大小的紫色斑痕。

  會武館主仔細在傷痕上查看了一陣,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馬蹄形的磁鐵,按在那傷痕之處,陡然向外一枝,應手起出來一枚毒針。

  他高高提起磁鐵,使圍攏在四周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那是一枚長約七分,比繡花針略粗的毒針,尖端扁平,全身泛起藍汪汪的顏色。

  一望之下,立時知曉這毒針是一種惡毒絕倫之物。

  會武館主高舉起手中毒針,回顧了一眼,道:“哪一位施用此等暗器,想已心中有數,兄弟希望他自己承認。”

  只聽冷手陸傑說道:“那是兄弟施用三種暗器之一,蛇頭追魂針。”

  會武館主沉聲說道:“閣下請過來仔細瞧瞧。”

  冷手陸傑應聲走了進來,仔細瞧了一陣,道:“一點不錯,正是區區之物。”

  會武館主望了那仰臥在地上的屍體一眼,緩緩說道:“你和他認識麼?”

  陸傑搖搖頭,道:“不認識。”

  會武館主道:“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殺他?”

  陸傑道:“那暗器雖然是在下所有,但卻並非在下殺他。”

  會武館主緩緩說道:“那是有人偷了你的暗器之後,殺了此人,嫁禍於你?”

  陸傑道:“正是如此。不過,他是否存心嫁禍,兄弟還不敢斷言,只是那人急於殺他滅口,絕是不會錯了。”

  會武館主、雷飛、李寒秋,六道冷電一般的目光,一齊投注在陸傑的臉上。顯然,對他之言,有些難信。

  陸傑輕輕咳了一聲,道:“暗器既為在下所有,凶手卻非在下,說來叫人有些難信。不過,在下說的確是實言,我既和他毫不相識,又與江南雙俠毫無瓜葛。兄弟想那凶手,必和他所談內容有關,才會殺他滅口。”

  這幾句話,入情入理,倒使人聽得心服口服。但也明顯說出,是和江南雙俠有關之人所為。

  會武館主從懷中摸出一塊白玉,說道:“閣下再仔細想想,武林除你之外,還有施用此等暗器之人麼?”

  陸傑道:“施用毒針之人很多,但用這等蛇頭追魂針的,那確實少之又少,只有兄弟一人。”

  會武館主緩緩把磁鐵上吸的毒外,放在那白玉之上,道:“閣下請把身上的蛇頭追魂針取出一枚,放在這白玉之上,兄弟鑑別一下,是否相同?”

  陸傑道:“絕不會錯。”

  談話之間,手中已摸出了一枚毒針,放在那一塊白玉之上。

  兩枚毒針並放一起,果然是一般模樣。

  會武館主點點頭,道:“這毒針為閣下所有,看來是不會錯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照閣下的說法,有人偷了閣下身上的暗器,借刀殺人,閣下這暗器遺失好久了?”

  陸傑搖搖頭,道:“在下善用三種暗器,都藏在腰間皮囊之中,三種之中以蛇頭追魂針最為惡毒。兄弟來到江南不久,既未和人爭執,也未和人攀交,以往數日,兄弟也未發覺這毒針失竊。”

  雷飛接道:“陸兄之意,可是說這毒針就在這會武館中,被人竊去作為殺人的利器了?”

  陸傑道:“不錯!兄弟確有此想。”

  雷飛目光轉動,四周望了一眼,道:“陸兄還記得適才擠在你四周的人麼?”

  陸傑道:“兄弟記得。”

  雷飛道:“那就好了,陸兄心中也許已有所疑,還望坦白說出。”

  陸傑流目四顧了一眼,緩緩說道:“這個兄弟不敢妄言。”

  會武館主突然一揮手,道:“這位是雷兄了?”

  雷飛道:“不敢當,兄弟雷飛。”

  會武館主道:“兄弟慕名已久,今日有幸得會兄台。”

  雷飛道:“好說好說,在下亦是久聞金陵會武館的大名。”

  會武館主苦笑一下,接道:“但卻令你雷兄失望,兄弟已得報告,數十年來,會武館中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想不到今日竟然全都發生了,但兄弟必然對武林同道有個交代,不論那人是誰,兄弟絕不拘私包庇。”

  雷飛道:“這個,兄弟相信,大名鼎鼎的會武館,自然是不畏權勢了。”

  會武館主道:“那很好,雷兄既然能相信兄弟,那就交由兄弟處理了。”

  雷飛略一沉吟,道:“好!兄弟不再講話,一切聽憑館主處理就是。”

  會武館主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高聲說道:“在下希望那行兇之人,能夠挺胸而出,兄弟負責保護他的安全。”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閣下不肯承認,在全館中高手合作之下,兄弟自信不難查得出來,那時,兄弟就無法再保護他的安全了。”

  這時,整個會武館中鴉雀無聲,聽不到一點聲息。

  會武館主舉手一揮,高聲說道:“諸位請各歸原位。”

  這會武館主似是很有權威,四周群豪果然紛紛各歸原位。

  會武館主舉手對陳傑一招,道:“這位陸兄,請過來,兄弟有幾件事請教。”

  陸傑緩步行了過去,道:“館主有何見教?”

  會武館主突然舉步向內室行去,一面說道:“咱們內室談吧!”

  陸傑只好隨在那會武館主的身後,舉步向內室行去。

  這時,那青衫老者的屍體旁側,只餘下李寒秋和雷飛兩人。

  李寒秋對那老者之死,甚感抱愧,心中早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設法找出凶手,替那老者報仇,但是他不解的是這第一神偷雷飛,怎會也對此事如此關心,看情形,他和這老者又是素不相識。

  一向熱鬧的會武館,此時卻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那會武館主面色嚴肅地帶著陸傑緩步而出。

  陸傑緩步行到座位之上,坐了下去,神情肅然,一語不發。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會武館主,不知鬧的什麼把戲?倒要瞧個水落石出。”

  抬頭看去,只見那會武館主雙手連揮,道:“諸位都請坐回原位。”

  雷飛一皺眉頭,仍然蹲在地上未動。

  會武館主目光轉到兩人身上,緩緩說道:“兩位也請坐回原位。”

  雷飛口齒啟動,似想反駁,但他終於又忍了下去,緩緩站起身子,走回自己座位。

  李寒秋看那雷飛歸回原位,也跟著退回原位坐下。

  會武館主目光一掠常萬奇,道:“先把屍體收殮起來。”

  常萬奇應了一聲,舉手一揮,立時有兩個勁裝大漢,由內室中奔了出來,抬起那青衣老人的屍體,向外行去。

  李寒秋想到這青衣老人,為自己送了性命,心中大是不安,忖道:“我如不挺身而出,豈不是有些對他不住麼?”心中念轉,陡然橫跨兩步,攔住了那個抬屍體的大漢去路,道:“兩位要把這位老人家的屍體送往何處?”

  會武館主接道:“停屍會武館中,豈是長策,在下把他送出館外,用棺木收殮。”

  李寒秋目光轉到會武館主的臉上,道:“在下的看法,館主應該是先查凶手,收殮屍體的事,似乎是不用太急。”

  會武館主道:“閣下怎麼稱呼?”

  李寒秋冷冷說道:“在下李寒秋。”

  會武館主微微一笑,道:“李兄怎知在下沒有查出凶手呢?”

  李寒秋先是一怔,繼而冷笑一聲,道:“館主先說那凶手是誰,再收殮他屍體不遲。”

  會武館主道:“在下自有找出凶手之法,李兄還是先請坐回原位吧!”

  李寒秋道:“如是在下堅持要先找出凶手呢?”

  會武館主道:“會武館中的事,自有在下作主。”

  李寒秋正待反唇相譏,常萬奇已然大步行來,接道:“館主既然答應找出凶手,難道閣下還不肯信麼?”

  李寒秋道:“在下總覺先查凶手要緊。”

  常萬奇道:“會武館中館主身份極尊,李兄不可和館主為難。”

  李寒秋道:“如是會武館中可以隨便殺人,那就該砸了會武館的招牌。”他口中在說話,人卻仍然站在原地未動。

  館中擺滿了桌椅,過道很窄,李寒秋不肯讓路,兩個抬著屍體的大漢,就無法通過。

  常萬奇越過兩個抬屍體的大漢冷冷說道:“老兄請讓開路。”

  李寒秋道:“館主在此,似是用不著常兄多管了。”

  常萬奇冷冷說道:“會武館有一條戒律,不知閣下是否知曉?”

  李寒秋道:“不知道。”

  常萬奇道:“館中雖然不准動手,但卻有一個人可以作主意。”

  李寒秋道:“那人是誰?”

  常萬奇道:“館主尊駕。”

  李寒秋還要出口爭辯,卻聞雷飛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李兄退回來吧!”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人路見不平,相助於我,不可使他下不了台。”心中念動,緩步退回了原位。

  常萬奇眼看李寒秋退回原位坐下之後,才一揮手,對兩個勁裝大漢道:“走吧!”當先舉步而行。

  雷飛那種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的英雄氣概,使得李寒秋心中暗暗生出了敬重之意,退回了原位之後,低聲說道:“雷兄,他們先不追查凶手,卻把屍體帶走,顯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雷飛點頭應道:“咱們儘量忍耐,不和他們衝突,看那會武館主如何向天下英雄交代?”

  李寒秋道:“多承指教。”

  雷飛頷首不語,目光卻轉到那會武館主的身上。

  但聞會武館主道:“冷手陸傑,乃江南道上極善使用暗器的人,如若他袋中暗器為人取走,施用傷人而不自覺,是很難令人置信的事,因此,在下心中十分懷疑。”

  目光轉動,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但經兄弟和那位陸兄一經密談,曉以大義之後,陸兄已然向在下承認,凶手是他本人。”

  但聞紛紛低聲議論,在場中響起。

  顯然,館中群豪,都在評論此事。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雷飛見多識廣,什麼事都該問他一下才是。”

  心念一轉,口中卻說道:“雷兄,你說那會武館主之言,是真是假?”

  雷飛淡淡一笑,反問道:“你相信麼?”

  李寒秋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雷飛道:“我也不信,咱們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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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會武館主

  只見那會武館主,雙手舉起,輕輕擊了兩掌,道:“諸位暫清靜下。”

  館中,立時鴉雀無聲。

  但聞會武館主接道:“事必有因,債必有主,兄弟曾問那陸兄為何要施放暗器,殺害那位兄台呢?”

  他自說自話,也無人回答於他。

  會武館主接道:“兄弟想他必然有很好的理由,哪知,卻大出了兄弟的意料之外,當時,兄弟頗有意外之感,但仔細一想,此事實也是大有可能。”

  他說了半天,仍是沒有把理由說出。

  只聽人群中有人說道:“那陸傑如何回答?”

  會武館主面色凝重地說道:“他說,他受過江南雙俠的救命之恩,聽他言語間辱及江南雙俠,一時間情不自禁地殺了他。”

  雷飛冷笑一聲,道:“好牽強的理由啊!”

  他說話聲音不大,但卻用內力送出,全館中人無不聽得十分清晰。

  會武館主高聲說道:“雷兄有何高見,還請明白說出。”

  雷飛緩緩說道:“在下只覺著這理由太過牽強。”

  會武館主淡淡一笑說道:“雷兄似乎也沒有說出一點理由吧!”

  雷飛道:“館主既然一定想要兄弟說出一點理由,兄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陸傑和這位兄台無怨無仇,竟肯冒著生命的危險,在會武館中殺人,何況,這人已經快要氣絕而逝。”

  這幾句話,說得在清在理,只聽得大部分人頻頻點頭。

  雷飛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接道:“諸位在場之人,大都聽到,那人正在談到江南雙俠的劣跡,顯然,殺死那人的用心是怕洩露什麼隱密。”目光轉注到會武館主的身上,緩緩接道:“館主以為在下之言,是否有理?”

  會武館主神色鎮靜,緩緩說道:“閣下還有什麼高見,還望一氣說完吧!”

  雷飛緩緩說道:“據那陸傑所言,他似是初到江南,不但和那老人談不上恩怨,而且和江南雙俠也搭不上什麼關係,他為什麼甘冒生命危險殺人,實叫人思解不透。”目光盯注在會武館主的臉上,接道:“這位陸兄,如若自稱是殺死那老人的凶手,想來必已對館主講出了一番理由了?”

  會武館主道:“雷兄話說完了麼?”

  雷飛道:“說完了。”

  會武館主緩緩說道:“一個人出手殺人,大都不外兩種原因,一種是早有所謀,一種是一時氣憤,這位陸兄殺人,就是屬於後者。”他輕輕咳了兩聲,提高聲音,接道:“他心中敬慕江南雙俠,聽到辱罵江南雙俠,不自禁打出了毒針,這道理怎會不通?”

  李寒秋一皺眉頭,正待接言,那會武館主又搶先接道:“自然,那位陸兄殺人之後,心中已然後悔,也怕因而償命,所以準備逃走。”

  雷飛目光轉動,環顧四周不少武林同道,暗暗頷首,顯然,他這番話已然說動了很多人。心中暗道:“看這會武館主,也是個極為厲害的腳色,沉著、冷靜,還帶幾分陰險,此刻,如若不能當天下英雄之面,把他駁倒,只怕很難再抓住他的把柄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館主說那陸傑是凶手,是館主判斷呢?還是那位陸兄自己招認?”

  會武館主道:“自然是那陸傑自己說的了。”

  雷飛緩緩把目光轉到陸傑身上,道:“陸兄,兄弟又有幾句話,希望陸兄能夠多考慮一下。”

  陸傑道:“什麼事?”

  雷飛道:“會武館乃是武林中最講理的地方,陸兄不用作他人的代罪羔羊,有什麼話,還望能夠據實說出。”

  陸傑面色凝重,緩緩說道:“在下確是殺死那人的凶手。”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生硬,一聽之下,即知是十分勉強說出。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陸兄,不是兄弟多口,如若你今日承認了殺死那人的事,那就是鐵案如山,永遠不能翻案了。”

  陸傑搖搖頭,道:“是我殺的。”

  雷飛苦笑一下,道:“看來陸兄,心中別有苦衷。”

  陸傑冷冷說道:“我很好,殺人就是殺人,至多償命就是。”

  雷飛還要再問,那會武館主卻搶先說道:“雷兄問完了麼?”

  雷飛緩緩說道:“這其間有詐,只怕不止在下一人看得出來。”

  會武館主道:“詐在何處?”

  雷飛道:“那陸傑起初之時,並不承認是殺人凶手,但館主把他叫向房中之後,三言兩語,竟然把地勸服,讓他自稱是凶手身份,館主這份說服能耐,倒叫在下敬佩得很。”

  會武館主道:“區區這館主之位,已然作了很久,雖然說不上對我武林同道有何貢獻,但自信已盡了心力。雷兄乃大有名望的人物,出言挑撥,不知是何用心?”

  雷飛心中暗道:“看這會武館主為人,不但能言善辯,而且又很會作人,想其人緣必然甚佳,我如無法拿到他確實的把柄,只怕是很難使他承認。”

  他江湖經驗既豐,又極富智謀,略一沉思,立時轉變話題,道:“館主既然認定陳傑是殺人的凶手,自然是要他償命了?”

  這一句話,問得十分厲害,可以說正擊中那會武館主要害。

  會武館主先是一怔,繼而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過,兄弟是主持館務之人,不能和一般江湖朋友一樣,放手殺人;而且,此事既然發生在會武館中,兄弟一人,也無法作得主意。”

  雷飛道:“那要如何才成?”

  會武館主沉吟了一陣,道:“照兄弟的看法,此事出不了私了、官了兩途。”

  雷飛道:“私了如何?官了又如何?”

  會武館主道:“如是私了,兄弟立刻召集會武館館董大會,技武林中一般習慣規矩,處置這位陸傑,也好對苦主有個交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官了麼,那就更簡單,咱們把這位陸兄解送官府,任憑官府治罪就是。”長長嘆一口氣,接道:“不管官了、私了,這其間都必得找出一位苦主才行。”

  雷飛道:“找苦主為何?”

  會武館主道:“這等事,也不是三五日內可以辦妥,有一位苦主留此,在下也好對他交代。”

  雷飛緩緩說道:“他既無子女隨行,哪來的苦主?”略一沉吟,又道:“不知那苦主要何身份?”

  會武館主道:“最好是沾新帶故,至少也該是朋友關係。”

  雷飛道:“在下看法,這些似是不必,眼下倒有一位最好的苦主。”

  會武館主道:“可是雷兄要挺身自當麼?”

  雷飛道:“不是在下。”

  會武館主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臉上,道:“不是雷兄,那是這位李兄了?”

  雷飛搖搖頭道:“也不是。”

  以會武館主的深博閱歷,也被這位神愉雷飛鬧得茫然不知所措,呆了一呆,道:“不是兩位,還有那一個呢?”

  雷飛道:“館主。”

  會武館主啞然一笑,道:“不錯,那位兄台死在會武館中,應該是在下的苦主,只要諸位能夠信得過在下,區區是甘願擔當。”

  雷飛道:“雷某人一向在北五省中走動,很少到江南來,我和那位死去的兄台,素昧生平,更談不上什麼親故,和這位李兄,也是初次見面,但在下覺著在大名鼎鼎的會武館中,有人被殺,實在是一件十分嚴重的大事,天下英雄都將拭目以待館主對此事的處理了。”

  會武館主心中暗忖:“這神偷雷飛,實在是難纏得很。”口中卻應道:“這是自然,在下身為館主,自然要慎重處置此事,以便對天下英雄有所交代。”

  雷飛緩緩說道:“館主既是苦主,也是處理此事的人了,官了、私了,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了?”

  會武館主道:“如若雷兄和李兄,不再從中阻擾,兄弟倒是已有一個處理辦法了。”

  雷飛道:“不知館主是否可以把高見公諸館中同道?”

  會武館主沉吟了一陣,道:“兄弟可以約略地說出一點。”目光一掠冷手陸傑,接道:“目下情勢,兄弟只能暫時認作陸兄是殺人之人,但兄弟心中仍有著一份懷疑。”

  雷飛道:“懷疑什麼?”

  會武館主道:“我懷疑在陸兄之後,還有另外主謀之人。”

  雷飛道:“那人現在何處呢?”

  會武館主道:“這個兄弟無法預料,也許他仍然留在會武館中,也許陸兄是奉命而來,單獨在此……”語聲一頓,接道:“兄弟只能言盡於此,如若商討得再多了,難免要洩露兄弟的步驟,那無異要人早作防範了。”

  這幾句話,只聽得全館中人頻頻點頭。

  雷飛道:“館主既已有處理步驟,眼下該當如何?”

  會武館主道:“既然已有陸兄挺身認罪,不論情勢如何變化,都不難找出頭緒。會武館一向被武林同道視為自由自在之地,在下不願長時造成緊張不安。”目光環顧群豪一眼,道:“在下以會武館主身份宣佈,從此刻起,除了這位陸兄之外,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言罷,大步行向陸傑,一把扣住了陸傑的腕脈,行向內室。

  一片肅靜的會武館,立時間又恢復了低聲的評論、嘈雜。

  

  

  

  第二十二章 小廟結義

  雷飛目光轉動,瞧到常萬奇後,高聲說道:“常兄,請這邊來。”

  常萬奇緩步行了過來,道:“雷兄有何吩咐?”

  雷飛道:“兄弟那一桌酒席,暫時寄存櫃上如何?”

  常萬奇道:“這個……”

  雷飛接道:“如是不能存櫃,那就算在下請客如何?”

  常萬奇道:“雷兄之意,是……”

  雷飛道:“兄弟和友人有約,時間已屆,不能在此多留了,明回兄弟再來。”

  也不待常萬奇再答話,起身向外行去。

  常萬奇道:“既是如此,兄弟就給櫃上說一聲看看。”

  李寒秋暗道:“這神偷雷飛滿懷正義,倒是一個可交朋友,不可失之交臂。”當下起身,隨在雷飛身後行去。

  雷飛直似不知身後有人,大步行向郊外。

  李寒秋隨後緊追。

  兩人腳步迅快,片刻工夫,已行了數里路程。

  雷飛突然停下腳步,道:“李兄,為何追著兄弟不捨?”

  李寒秋似是料不到那雷飛會突然有此一問,呆得了一呆,道:“在下想請教雷兄一事。”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兄台和在下素不相識,但卻承蒙仗義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閣下這點年紀,不知和江南雙俠結下了什麼仇恨?”

  李寒秋道:“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雷飛道:“令尊怎麼稱呼?”

  李寒秋道:“太極劍李清塵。”

  雷飛道:“原來是李大俠的公子,在下失敬了。”抱拳一揖。

  李寒秋還禮說道:“怎麼?老前輩和家父相識?”

  雷飛點頭微笑道:“不但相識,兄弟昔年還受過今尊一番相救之恩。”語聲一頓,接道:“李兄不用改變稱呼,江湖之上,向不以年歲分輩,咱們各交各的朋友就是。”

  李寒秋道:“家父遭害,禍起突然,當時晚輩年紀又小,致未能得領先父一句遺訓。”

  雷飛四顧了一眼,道:“此地非談話之處,李兄請隨兄弟來吧!”轉身向前奔去。

  李寒秋隨在雷飛身後,又奔出數里之遙,到了一座荒涼小廟之前。

  雷飛四顧了一眼,行入廟中道:“叫化兄,兄弟要借貴處和一位知友談話,叫化兄不用招待了。”

  回身對李寒秋道:“李兄請坐吧!”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四周空蕩,沒有人蹤,那雷飛不知在和何人招呼。

  心中在想,口卻未言,看地上打掃得十分乾淨,就席地坐了下去,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雷飛道:“兄弟已經說過,我受過令尊之恩,交了朋友;和你李兄,也是朋友。咱們各交各的,互不相關,這老前輩的稱呼,兄弟是愧不敢當,我長你幾歲,以後稱你老弟就是。”

  李寒秋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雷飛道:“李兄弟瞧出來沒有?”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關於那會武館主?”

  李寒秋道:“小弟覺著那位館主,為人並不似武林中傳說的那般公正。”

  雷飛道:“何止是不公正,簡直是有些偏袒徇私,包庇江南雙俠。”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搗鬼之處,就在他帶那冷手陸傑行入內室的片刻時光,那陸傑原本不肯承認是殺人凶手,但進人那內室之後,卻改口認帳,硬說那人正是他殺死。”

  李寒秋道:“雷兄的看法,那冷手陸傑是否真兇呢?”

  雷飛道:“自然不是了。”

  李寒秋道:“小弟亦覺他並非真兇,但不解的是,何以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是殺人的凶手?”

  雷飛道:“他受人威迫,不得不爾。”

  李寒秋道:“可是受那會武館主的威脅麼?”

  雷飛道:“這個,小兄也很難斷言,但是有那館主一份,自然是不會錯了……”沉吟了一陣,接道:“據小兄暗中觀察,那陳傑從內室出來之後,似是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大約是已被人下了毒手。”

  李寒秋道:“聽雷兄一言,小弟茅塞頓開。小弟也覺那陸傑從內室出來之後,神情有些不對,只是無法說出他哪裡不對罷了。”

  雷飛神情嚴肅地說道:“如若小兄的推斷不錯,江南雙俠至少有一人在會武館中。小兄默察過情勢後,本不願再管此事,但此刻情形又是大不相同了。”

  李寒秋道:“小弟不希望雷兄拔刀相助,正面和江南雙俠衝突,但望能夠指示小弟一個可行之策,小弟就很感激了。”

  雷飛雙目盯注在李寒秋臉上瞧了一陣,道:“李兄弟身負絕學,小兄瞧得出來。不過,江南雙俠並非是等閒人物,憑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和他們為敵?”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是……”

  雷飛接道:“在下之意,想勸李兄暫時離開此地,如若不能離開,也要設法易容,以避人耳目。”

  李寒秋道:“可是為了逃避那江南雙俠?”

  雷飛道:“不錯。”

  李寒秋搖搖頭,笑道:“在下本想殺入他們府第,但因江南雙俠在武林中名望太重,如若不把他們的罪惡公諸武林,冒然殺入江南雙俠府中,必然為天下人所不諒。如若他們找上了我,那是最好不過。”

  雷飛一皺眉頭,暗道:“好狂的口氣!”

  口中卻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南雙俠勢力很大,金陵、徐州一帶,又正是他們的地盤。李兄弟身份已經暴露,只怕還未能見江南雙俠之面,已為他們暗算了。”

  李寒秋道:“有這等事麼?”

  雷飛道:“江湖上暗算人的方法很多,伏擊用毒,防不勝防。如若小兄的推斷不錯,此刻這小廟四周,已然布有好多監視咱們的眼線暗樁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論江湖上的閱歷,我實難及他,他說的這般嚴重,倒是不可不信。”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咱們躲在這小廟之中,他們就不會暗算咱們麼?”

  雷飛四顧了一眼,道:“咱們借坐別人之地,諒他們也不敢在此施用詭計。”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這座小廟,長不及丈,寬不過八尺,除了進入角落處放著一堆草之外,別無他物,心中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雷兄之意,是說這小廟中住得有人了?”

  雷飛點點頭,卻未答話。

  李寒秋還待追問,雷飛卻搖頭阻止,不讓他再講下去。

  李寒秋暗暗忖道:“這神偷雷飛,為人原極豪放,怎的此刻卻這般吞吞吐吐起來。”

  但聞雷飛說道:“此地主人,素不喜別人談他,咱們得他默許,允准暫借此地說話,那已經是很賞臉了。”

  他已瞧出李寒秋滿臉困惑之色,故而又作一番說明。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李兄弟,咱們在此好好坐息一陣,說不定出此小廟百丈外,就要和敵人動手了。”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可是說這小廟百丈距離之內,是一片自然的禁區麼?”

  雷飛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如此了。不過,不生是非,只是由此經過,那就無百丈禁區的限制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雷飛一向在燕趙一帶活動,從未涉足江南,他竟知曉此事,想來百丈禁地的傳說,定然是傳遍江湖的大事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低聲問道:“雷兄,這廟中不見人蹤,那主人現在何處呢?”

  雷飛搖搖頭,道:“此地主人,最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談他的事蹟,咱們還是變點話題談談吧!”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李兄和他有緣,他自會現身和你相見。”

  李寒秋忖道:“不知何許人物,竟然如此神秘,日後必得設法見他一面才成。”

  但聞雷飛說道:“李兄弟,關於江南雙俠的事,必得作一番精密的計畫才成。”說著,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大江南北,甚至遠及關外白山黑水間,大都知曉金陵會武館的盛名,想不到會武館中人,竟然亦受江南雙俠左右,這證明了兩件事,一是會武館徒具虛名;二是證明那江南雙俠的勢力,極為龐大。李兄弟如若不能精密計畫,冒然從事,只怕很難有成功之望。”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雷兄盛情,小弟心領。但我出道江湖不久,識人不多,連這一向被江湖尊為評理的會武館,也不能主持正義,還有誰能助我?說不得只好單人一劍,涉險直闖他們府第了。”

  雷飛心中暗道:“他口氣如此之狂,必是身負絕技。但好漢不敵人多,何況我明敵暗,這一戰是毫無勝算。”

  李寒秋突然站起身子,對雷飛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告別。”

  雷飛一怔,道:“你要到哪裡去?”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的府第。”

  雷飛道:“你一個人去麼?”

  李寒秋道:“不錯,趁他們此刻尚未完全部署妥當,在下想先殺了方秀。”

  雷飛微微一笑道:“李兄弟,方秀豈是容易對付的麼?”

  李寒秋肅然說道:“父仇不共戴天,就算是刀山油鍋,在下也要闖他一闖。”

  雷飛一皺眉頭道:“李兄弟既然一定要去,在下只好奉陪了。”

  李寒秋道:“不用了,在下一人,心中無牽無掛,也可放手施為。雷兄盛情,小弟這裡謝過了。”言罷,轉身向廟外行去。

  雷飛急急說道:“李兄弟留步,聽在下一言。”

  李寒秋回過臉來道:“什麼事?”

  雷飛道:“令尊昔年對在下施恩甚重,在下不知你的身份,也就罷了,既然知曉了,怎能讓你一人前去。”

  李寒秋道:“方秀府第充滿凶險,雷兄又何苦陪我涉險呢?”

  雷飛道:“大丈夫受人點滴,湧泉以報。在下受令尊相救之恩,如何能夠忘懷?”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縱然言出衰誠,我也不能和他同去。”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兄弟一向是獨來獨往,雷兄的隆情高誼,在下記在心中就是。”

  不待雷飛再行答話,縱身一躍,人已到兩丈開外。

  雷飛心中暗道:“他武功雖然高強,但卻閱歷不夠,既然叫我碰上了,豈能當真不管。”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那李寒秋已然走得蹤影不見。

  突然間,傳過來幾聲呼喝叱叫之聲,想是那李寒秋已和敵人接觸。

  雷飛突然躍身而起,急急奔出小廟。

  那呼喝之聲,由東方傳來,雷飛直向正東奔去。

  穿過了一片稀疏的樹林,果見那李寒秋手提長劍,站在一片草地上出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李兄弟。”

  李寒秋疾快地回過頭來,望了雷飛一眼,還刻入鞘道:“雷兄……”

  雷飛急急接道:“你遇上了敵人?”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而且,敵人的來路很奇怪。”

  雷飛道:“有什麼奇怪之處?”

  李寒秋道:“在下劍勢削落一個人頭上的儒巾,發覺了那人竟是一個和尚。”

  雷飛似是亦被這驚人的消息驚得怔了一怔,道:“你說是兩個有尚?”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只發覺一個,另一個還未和我動手。”

  雷飛道:“人呢?”

  李寒秋道:“我一劍削去一人頭巾之後,那人就落荒而逃,另一個隨著逃去。”

  緩緩伏下身子,撿起了一片青色頭巾。接道:“江南雙俠的屬下,難道還會有出家的人麼?”

  雷飛接過頭巾,瞧了一陣道:“這件事確實有點奇怪……”語聲微微一頓,道:“那人施用的什麼兵刃?”

  李寒秋道:“施用兩支判官筆。”

  雷飛略一沉吟,道:“佛門弟子,不是施用禪杖,就是施用戒刀,施用判官筆的,倒是十分少見。”

  李寒秋道:“在下本可把他傷在劍下,只因削去他頭巾之後,發覺是一位僧侶,不禁為之一呆,那人也就趁機逸走了。”

  雷飛心中暗道:“他離此小廟不過片刻功夫,和人動手,也不過是三五個照面,一舉手間,能把那人頭巾削落,這武功確非常人能及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李兄弟不用為此太費心機,江湖中常有很多奇怪之事,當時很難想得明白,但事後一想,也不過如此而已。”語音一頓,接道:“此刻,李兄弟準備作何打算?”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小弟出道江湖,只有一個念頭,替父母報仇。我不想常在江湖之上闖蕩,更無揚名立萬的打算,報過了父母大仇之後,小弟將棄劍歸隱,埋名隱姓,安居深山大澤之中。”

  雷飛搖搖頭,笑道:“辦得到麼?”

  李寒秋道:“為什麼辦不到呢?”

  雷飛微微一笑道:“小兄閱人多矣,雖未精研相術,但憑經驗,對人的形貌亦可稍作鑑論,看兄弟你的相貌,絕不是埋名深山的人物。”

  李寒秋淡淡一笑,也不辯駁,一抱拳道:“小弟不願再拖累雷兄,就此別過了。”

  雷飛道:“你此刻準備何往?”

  李寒秋道:“小弟既然知曉了殺父仇人,報仇之心很切,不願再等下去。我趕至金陵,找那方秀,問個明白。”

  雷飛暗道:“我此刻就算勸阻於他,只怕也勸他不住。”

  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如是李兄弟有了變故,就請來這小廟之中暫避。”

  李寒秋道:“多謝雷兄關顧。”轉身大步行去。

  雷飛目睹李寒秋背影消失,才緩緩轉向小廟之中。

  李寒秋想到會武館中經歷之事,不禁啞然一笑,暗道:“我本可直接找上金陵方秀家中,殺他個雞犬不留,偏要到什麼會武館中繞上一圈,鬧出一場無謂的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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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小廟結義

  雷飛目光轉動,瞧到常萬奇後,高聲說道:“常兄,請這邊來。”

  常萬奇緩步行了過來,道:“雷兄有何吩咐?”

  雷飛道:“兄弟那一桌酒席,暫時寄存櫃上如何?”

  常萬奇道:“這個……”

  雷飛接道:“如是不能存櫃,那就算在下請客如何?”

  常萬奇道:“雷兄之意,是……”

  雷飛道:“兄弟和友人有約,時間已屆,不能在此多留了,明回兄弟再來。”

  也不待常萬奇再答話,起身向外行去。

  常萬奇道:“既是如此,兄弟就給櫃上說一聲看看。”

  李寒秋暗道:“這神偷雷飛滿懷正義,倒是一個可交朋友,不可失之交臂。”當下起身,隨在雷飛身後行去。

  雷飛直似不知身後有人,大步行向郊外。

  李寒秋隨後緊追。

  兩人腳步迅快,片刻工夫,已行了數里路程。

  雷飛突然停下腳步,道:“李兄,為何追著兄弟不捨?”

  李寒秋似是料不到那雷飛會突然有此一問,呆得了一呆,道:“在下想請教雷兄一事。”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兄台和在下素不相識,但卻承蒙仗義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閣下這點年紀,不知和江南雙俠結下了什麼仇恨?”

  李寒秋道:“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雷飛道:“令尊怎麼稱呼?”

  李寒秋道:“太極劍李清塵。”

  雷飛道:“原來是李大俠的公子,在下失敬了。”抱拳一揖。

  李寒秋還禮說道:“怎麼?老前輩和家父相識?”

  雷飛點頭微笑道:“不但相識,兄弟昔年還受過今尊一番相救之恩。”語聲一頓,接道:“李兄不用改變稱呼,江湖之上,向不以年歲分輩,咱們各交各的朋友就是。”

  李寒秋道:“家父遭害,禍起突然,當時晚輩年紀又小,致未能得領先父一句遺訓。”

  雷飛四顧了一眼,道:“此地非談話之處,李兄請隨兄弟來吧!”轉身向前奔去。

  李寒秋隨在雷飛身後,又奔出數里之遙,到了一座荒涼小廟之前。

  雷飛四顧了一眼,行入廟中道:“叫化兄,兄弟要借貴處和一位知友談話,叫化兄不用招待了。”

  回身對李寒秋道:“李兄請坐吧!”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四周空蕩,沒有人蹤,那雷飛不知在和何人招呼。

  心中在想,口卻未言,看地上打掃得十分乾淨,就席地坐了下去,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雷飛道:“兄弟已經說過,我受過令尊之恩,交了朋友;和你李兄,也是朋友。咱們各交各的,互不相關,這老前輩的稱呼,兄弟是愧不敢當,我長你幾歲,以後稱你老弟就是。”

  李寒秋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雷飛道:“李兄弟瞧出來沒有?”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關於那會武館主?”

  李寒秋道:“小弟覺著那位館主,為人並不似武林中傳說的那般公正。”

  雷飛道:“何止是不公正,簡直是有些偏袒徇私,包庇江南雙俠。”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搗鬼之處,就在他帶那冷手陸傑行入內室的片刻時光,那陸傑原本不肯承認是殺人凶手,但進人那內室之後,卻改口認帳,硬說那人正是他殺死。”

  李寒秋道:“雷兄的看法,那冷手陸傑是否真兇呢?”

  雷飛道:“自然不是了。”

  李寒秋道:“小弟亦覺他並非真兇,但不解的是,何以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是殺人的凶手?”

  雷飛道:“他受人威迫,不得不爾。”

  李寒秋道:“可是受那會武館主的威脅麼?”

  雷飛道:“這個,小兄也很難斷言,但是有那館主一份,自然是不會錯了……”沉吟了一陣,接道:“據小兄暗中觀察,那陳傑從內室出來之後,似是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大約是已被人下了毒手。”

  李寒秋道:“聽雷兄一言,小弟茅塞頓開。小弟也覺那陸傑從內室出來之後,神情有些不對,只是無法說出他哪裡不對罷了。”

  雷飛神情嚴肅地說道:“如若小兄的推斷不錯,江南雙俠至少有一人在會武館中。小兄默察過情勢後,本不願再管此事,但此刻情形又是大不相同了。”

  李寒秋道:“小弟不希望雷兄拔刀相助,正面和江南雙俠衝突,但望能夠指示小弟一個可行之策,小弟就很感激了。”

  雷飛雙目盯注在李寒秋臉上瞧了一陣,道:“李兄弟身負絕學,小兄瞧得出來。不過,江南雙俠並非是等閒人物,憑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和他們為敵?”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是……”

  雷飛接道:“在下之意,想勸李兄暫時離開此地,如若不能離開,也要設法易容,以避人耳目。”

  李寒秋道:“可是為了逃避那江南雙俠?”

  雷飛道:“不錯。”

  李寒秋搖搖頭,笑道:“在下本想殺入他們府第,但因江南雙俠在武林中名望太重,如若不把他們的罪惡公諸武林,冒然殺入江南雙俠府中,必然為天下人所不諒。如若他們找上了我,那是最好不過。”

  雷飛一皺眉頭,暗道:“好狂的口氣!”

  口中卻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南雙俠勢力很大,金陵、徐州一帶,又正是他們的地盤。李兄弟身份已經暴露,只怕還未能見江南雙俠之面,已為他們暗算了。”

  李寒秋道:“有這等事麼?”

  雷飛道:“江湖上暗算人的方法很多,伏擊用毒,防不勝防。如若小兄的推斷不錯,此刻這小廟四周,已然布有好多監視咱們的眼線暗樁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論江湖上的閱歷,我實難及他,他說的這般嚴重,倒是不可不信。”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咱們躲在這小廟之中,他們就不會暗算咱們麼?”

  雷飛四顧了一眼,道:“咱們借坐別人之地,諒他們也不敢在此施用詭計。”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這座小廟,長不及丈,寬不過八尺,除了進入角落處放著一堆草之外,別無他物,心中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雷兄之意,是說這小廟中住得有人了?”

  雷飛點點頭,卻未答話。

  李寒秋還待追問,雷飛卻搖頭阻止,不讓他再講下去。

  李寒秋暗暗忖道:“這神偷雷飛,為人原極豪放,怎的此刻卻這般吞吞吐吐起來。”

  但聞雷飛說道:“此地主人,素不喜別人談他,咱們得他默許,允准暫借此地說話,那已經是很賞臉了。”

  他已瞧出李寒秋滿臉困惑之色,故而又作一番說明。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李兄弟,咱們在此好好坐息一陣,說不定出此小廟百丈外,就要和敵人動手了。”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可是說這小廟百丈距離之內,是一片自然的禁區麼?”

  雷飛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如此了。不過,不生是非,只是由此經過,那就無百丈禁區的限制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雷飛一向在燕趙一帶活動,從未涉足江南,他竟知曉此事,想來百丈禁地的傳說,定然是傳遍江湖的大事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低聲問道:“雷兄,這廟中不見人蹤,那主人現在何處呢?”

  雷飛搖搖頭,道:“此地主人,最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談他的事蹟,咱們還是變點話題談談吧!”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李兄和他有緣,他自會現身和你相見。”

  李寒秋忖道:“不知何許人物,竟然如此神秘,日後必得設法見他一面才成。”

  但聞雷飛說道:“李兄弟,關於江南雙俠的事,必得作一番精密的計畫才成。”說著,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大江南北,甚至遠及關外白山黑水間,大都知曉金陵會武館的盛名,想不到會武館中人,竟然亦受江南雙俠左右,這證明了兩件事,一是會武館徒具虛名;二是證明那江南雙俠的勢力,極為龐大。李兄弟如若不能精密計畫,冒然從事,只怕很難有成功之望。”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雷兄盛情,小弟心領。但我出道江湖不久,識人不多,連這一向被江湖尊為評理的會武館,也不能主持正義,還有誰能助我?說不得只好單人一劍,涉險直闖他們府第了。”

  雷飛心中暗道:“他口氣如此之狂,必是身負絕技。但好漢不敵人多,何況我明敵暗,這一戰是毫無勝算。”

  李寒秋突然站起身子,對雷飛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告別。”

  雷飛一怔,道:“你要到哪裡去?”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的府第。”

  雷飛道:“你一個人去麼?”

  李寒秋道:“不錯,趁他們此刻尚未完全部署妥當,在下想先殺了方秀。”

  雷飛微微一笑道:“李兄弟,方秀豈是容易對付的麼?”

  李寒秋肅然說道:“父仇不共戴天,就算是刀山油鍋,在下也要闖他一闖。”

  雷飛一皺眉頭道:“李兄弟既然一定要去,在下只好奉陪了。”

  李寒秋道:“不用了,在下一人,心中無牽無掛,也可放手施為。雷兄盛情,小弟這裡謝過了。”言罷,轉身向廟外行去。

  雷飛急急說道:“李兄弟留步,聽在下一言。”

  李寒秋回過臉來道:“什麼事?”

  雷飛道:“令尊昔年對在下施恩甚重,在下不知你的身份,也就罷了,既然知曉了,怎能讓你一人前去。”

  李寒秋道:“方秀府第充滿凶險,雷兄又何苦陪我涉險呢?”

  雷飛道:“大丈夫受人點滴,湧泉以報。在下受令尊相救之恩,如何能夠忘懷?”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縱然言出衰誠,我也不能和他同去。”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兄弟一向是獨來獨往,雷兄的隆情高誼,在下記在心中就是。”

  不待雷飛再行答話,縱身一躍,人已到兩丈開外。

  雷飛心中暗道:“他武功雖然高強,但卻閱歷不夠,既然叫我碰上了,豈能當真不管。”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那李寒秋已然走得蹤影不見。

  突然間,傳過來幾聲呼喝叱叫之聲,想是那李寒秋已和敵人接觸。

  雷飛突然躍身而起,急急奔出小廟。

  那呼喝之聲,由東方傳來,雷飛直向正東奔去。

  穿過了一片稀疏的樹林,果見那李寒秋手提長劍,站在一片草地上出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李兄弟。”

  李寒秋疾快地回過頭來,望了雷飛一眼,還刻入鞘道:“雷兄……”

  雷飛急急接道:“你遇上了敵人?”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而且,敵人的來路很奇怪。”

  雷飛道:“有什麼奇怪之處?”

  李寒秋道:“在下劍勢削落一個人頭上的儒巾,發覺了那人竟是一個和尚。”

  雷飛似是亦被這驚人的消息驚得怔了一怔,道:“你說是兩個有尚?”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只發覺一個,另一個還未和我動手。”

  雷飛道:“人呢?”

  李寒秋道:“我一劍削去一人頭巾之後,那人就落荒而逃,另一個隨著逃去。”

  緩緩伏下身子,撿起了一片青色頭巾。接道:“江南雙俠的屬下,難道還會有出家的人麼?”

  雷飛接過頭巾,瞧了一陣道:“這件事確實有點奇怪……”語聲微微一頓,道:“那人施用的什麼兵刃?”

  李寒秋道:“施用兩支判官筆。”

  雷飛略一沉吟,道:“佛門弟子,不是施用禪杖,就是施用戒刀,施用判官筆的,倒是十分少見。”

  李寒秋道:“在下本可把他傷在劍下,只因削去他頭巾之後,發覺是一位僧侶,不禁為之一呆,那人也就趁機逸走了。”

  雷飛心中暗道:“他離此小廟不過片刻功夫,和人動手,也不過是三五個照面,一舉手間,能把那人頭巾削落,這武功確非常人能及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李兄弟不用為此太費心機,江湖中常有很多奇怪之事,當時很難想得明白,但事後一想,也不過如此而已。”語音一頓,接道:“此刻,李兄弟準備作何打算?”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小弟出道江湖,只有一個念頭,替父母報仇。我不想常在江湖之上闖蕩,更無揚名立萬的打算,報過了父母大仇之後,小弟將棄劍歸隱,埋名隱姓,安居深山大澤之中。”

  雷飛搖搖頭,笑道:“辦得到麼?”

  李寒秋道:“為什麼辦不到呢?”

  雷飛微微一笑道:“小兄閱人多矣,雖未精研相術,但憑經驗,對人的形貌亦可稍作鑑論,看兄弟你的相貌,絕不是埋名深山的人物。”

  李寒秋淡淡一笑,也不辯駁,一抱拳道:“小弟不願再拖累雷兄,就此別過了。”

  雷飛道:“你此刻準備何往?”

  李寒秋道:“小弟既然知曉了殺父仇人,報仇之心很切,不願再等下去。我趕至金陵,找那方秀,問個明白。”

  雷飛暗道:“我此刻就算勸阻於他,只怕也勸他不住。”

  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如是李兄弟有了變故,就請來這小廟之中暫避。”

  李寒秋道:“多謝雷兄關顧。”轉身大步行去。

  雷飛目睹李寒秋背影消失,才緩緩轉向小廟之中。

  李寒秋想到會武館中經歷之事,不禁啞然一笑,暗道:“我本可直接找上金陵方秀家中,殺他個雞犬不留,偏要到什麼會武館中繞上一圈,鬧出一場無謂的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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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仇人相見

  方秀在金陵乃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李寒秋隨便問了兩個路人,就打聽到方秀的居住之處。

  金陵方秀並未居住在金陵城中,卻在城東五里處建築了一座莊院,稱作方家大院。

  李寒秋輕功卓絕,數里之遙,轉眼即屆,只見那方家大院,雖然名稱為院,實際是建築得有如一座古堡。

  環繞那古堡四周,有一道丈餘寬窄的護莊河,河中水色碧綠,深不見底,一道高過兩丈的圍牆,依河而築。

  那古堡全用青磚砌成,高逾五丈,大半都露在了圍牆外面。

  李寒秋繞著那護在河轉了半周,相度了一下古堡四面形勢,發覺這方家大院和一般城寨不同之處,少了兩個城門,南北無門,只開了東西兩座大門。

  這時天還未暗,東西兩座大門,全部敞開著。

  兩座可以升吊起來的浮橋,架在兩座大門前面。

  大門前面,並無守護之人。

  李寒秋心中暗道:“只看他居住之處,就不是什麼好人。可笑江湖上人,竟大都無法分辨善惡,竟然誤把他認作好人,稱他江南雙俠。”

  心中念轉,人卻登上浮橋,直向堡中行去。

  剛剛行近堡門,突然一聲輕喝道:“站住!”

  李寒秋停住腳,問道:“何人執事?”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佩刀大漢,攔住了李寒秋的面前,緩緩說道:“閣下什麼人?”

  原來,守門之人,躲在大門兩側的密室之中,看上去雖不見守堡之人,其實門戶卻森嚴無比。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閣下原來躲在大門後面。”

  那大漢上下打量了李寒秋一陣,看他氣手不凡,倒是不敢怠慢,抱拳作禮道:“佳賓從何處來,到此有何責干?”

  李寒秋冷冷說道:“我自來處來,到此想見見方秀,問他一段公案。”

  那佩刀大漢聽得一怔,道:“閣下怎麼稱呼,可有求見名帖,在下也好為閣下通報。”

  李寒秋指指背上的長劍,道:“這就是求見名帖。”

  那佩刀大漢臉色一變,道:“敢到方家大院來撒野之人,實還不多,閣下這等放肆,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你一個守門僕從,也敢對我無禮。”揚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去勢奇幻,那大漢眼看一掌擊來,就是讓避不開,砰的一聲,擊個正著。

  李寒秋掌勢奇重,那大漢左臉中了一擊,只打得滿口鮮血噴了出來,踉蹌後退了四五步,才拿樁站穩了身子。

  但見人影閃動,兩道寒芒,分左右向李寒秋攻襲過來。

  李寒秋右腕迅快無比地拔出長劍一揮。

  但聞叮叮兩聲,左右分襲而來的兩柄單刀,盡都為李寒秋長劍震落地上。

  李寒秋冷笑一聲,還劍入鞘,道:“你們兩側密室中還有好多人手,可以一齊出來了。”

  那當先現身大漢,已瞧李寒秋的武功非同小可,急急揮手說道:“閣下求見方院主,一不肯通名報姓,二不肯投帖求見,要在下如何一個通報之法?”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就說討命的求見。”

  那大漢證了一怔,道:“討命的?”

  李寒秋道:“不錯。”

  長劍突出,寒芒一閃,直向那大漢刺去。

  那大漢眼看寶劍刺來,急急向旁側閃去。但那李寒秋劍勢快速無比,寒芒過處,突覺臉上一涼,生生被削掉了一隻左耳。

  他劍勢太快,直待收回劍勢之後,那大漢才覺得疼痛,啊喲一聲,左手拉在耳上,鮮血由指縫中流了出來。

  李寒秋長劍一沉,挑起地上的耳朵,道:“拿著這個,替我通報,大概可以使你們方院主出門迎客了吧?”

  那大漢哪裡還敢多言,接過耳朵轉身而去。

  李寒秋冷笑一聲,目光轉動,冷冷地掃掠了另外兩個大漢一眼,緩緩說道:“你們在方家大院中服役,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了?”

  兩個大漢手中兵刃,被他一劍擊落,又看他出手一劍削落了另一人左耳的手法,當真是惡毒無比,哪裡還敢接口,只嚇得在一旁噤若寒蟬。

  李寒秋望了兩個大漢一眼,冷笑一聲,道:“你們這位方院主,名俠實盜,諸位追隨於他,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兩個大漢相互望了一眼,不敢答話。

  李寒秋望了兩人一眼,舉步向前行去。

  兩個大漢自知無能攔擋住他,但又不敢放他過去,一時間大為尷尬。

  李寒秋行過大門,兩個大漢卻一直緊隨他身後不捨。

  左首一人,突然抱拳一禮道:“閣下清聽小可一言如何?”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什麼事?”

  那大漢說道:“你老大人不見怪小人,小的們奉命守門,如若被人闖了過去,按院規,非要身受重罰不可。”

  李寒秋道:“你們這方家大院中,藏污納垢,個個都非好人,受點懲罰,也是應該的了。”

  那大漢道:“你老找的是我們院主,自是不會故意和小人為難了。”

  談話之間,瞥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奔來。

  眨眼之間,已到了李寒秋的身前。

  只見來人身著青衫,年約十七歲,眉目十分清秀,心中暗道:“這人不知是何身份?”

  那青衫人打量了李寒秋一眼,道:“那自稱討命的,就是閣下麼?”

  李寒秋道:“你是什麼人?”

  那青衫少年道:“在下乃方院主身側的書僮。”

  李寒秋道:“方秀為何不來找我?”

  那青衫人一皺眉頭道:“咱們院主接的都是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傑,似閣下這等名不見經傳的人,自是不用勞動咱們院主了。”

  李寒秋冷冷說道:“如何才能使那方秀親自出來迎駕?”

  青社少年道:“憑閣下的身份麼,很難啊!”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我瞧很容易。”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哪裡容易了?”

  李寒秋道:“打了狗,主人自會出來。”

  突然一揚右手,直向那青衣少年劈了過去。

  青衣少年早已有備,一吸氣,避開了李寒秋的掌勢,飛起一腳,踢向李寒秋的小腹。

  李寒秋一吸氣,陡然退後兩尺,左手一探,拍向那青衣少年的左肩,右手在左手掩護之下,疾快伸出,抓住了青衣少年的右腕。

  那青年少年側身避開了李寒秋擊向肩頭的左手,卻無法避開李寒秋悄然攻來的右手。

  只覺右碗一緊,已被李寒秋扣住了脈門。

  李寒秋暗中加力,那青衣少年頓覺半身麻木,難以動彈。

  一側觀戰的大漢,似想出手搶救,但又自知不敵,一時趑趄不前,大為尷尬。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一個書僮僕從,敢對我如此無禮,想必甚是那方秀的鍾愛了?” 青衣少年口齒啟動,似要罵人,李寒秋陡然一加內勁,格登一聲,扭斷了青衣少年的腕骨。 那青衣少年再也罵不出口,慘叫一聲,流下來兩行淚水,全身顫抖不停。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我要你多多慘叫幾聲,大概那方秀就會自來 迎客了。” 青衣少年說道:“放開我,我去替你通報,別人不敢驚動他。” 李寒秋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他的親信了?” 青衣少年道:“我是他隨身書僮。” 李寒秋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衣少年豪氣頓消,緩緩接道:“小的名叫方義。” 李寒秋淡然一笑,道:“你高呼三聲救命,大約不用通報,那方秀就會現身了。” 方義道:“他在後宅用功,門戶重重,我叫十聲百聲,他也是聽不到。” 李寒秋飛起一腳,把方義踢了兩個觔斗,道:“一盞茶工夫,他如不出面迎客,我就要殺進去了。” 方義右腕生生被李寒秋扭斷,痛疼無比,哪裡還敢答話,強忍痛苦,轉身疾奔而去。 李寒秋回過臉來,望了身側的大漢一眼,道:“你們院主,平日作攻很多吧?” 那大漢應也不是,但又不敢不應,輕輕咳了兩聲,道:“這個麼?小人不知。” 李寒秋劍眉一揚,殺機湧現,道:“我想你一定知道。” 那大漢呆了一呆,脫口說道:“小人知道。” 李寒秋氣勢凌人,那大漢已為他氣勢震懾,心知一個應對不好,立時有性命之憂,是以小心翼翼,生恐說錯了話。

  李寒秋一面打量四周景物,一面問道:“你在這方家大院時間很久了?”

  那大漢道:“小人在此不足三年。”

  李寒秋道:“時間不算短了,金陵方秀在此作過些什麼惡事,你隨便說兩件給我聽聽吧!”

  那大漢極是為難的說道:“這個小人實在不清楚,還望大俠原諒。”

  李寒秋突然一伸右手,抓住那大漢右腕,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這方家大堂之內,必有著很嚴厲的規戒,你說出之後,可能要身受院規的制裁,所以,你不敢說。不過,你如激怒於我,我立時要你血流五步,橫屍當場。”

  那大漢腕脈受制,半身麻木,急急說道:“大俠要問什麼?小人只要知曉,知無不言。”

  李寒秋看他已完全屈服,低聲問道:“你知道會武館主麼?”

  那大漢點點頭,道:“知道。”

  李寒秋道:“他來過你們方家大院麼?”

  那大漢道:“來過。不過,他來時都是深更半夜,白天時是從未來過。”

  李寒秋放開了他的腕脈,緩緩說道:“沒有你的事了,你去吧!”大步直向那磚堡行去。

  李寒秋行到堡門之處,堡門忽然大開,一個頭戴儒巾,身著藍衫,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當門而立,攔住了去路。

  那老者十分清瘦,但神定氣足,一望即知是內家好手。

  李寒秋打量了那老者一眼,冷冷說道:“在下找方院主。”

  那老者緩緩說道:“區區便是方秀。”

  兩人停身之處,相隔有七層石級,李寒秋一躍而上,道:“方院主認識張子清麼?”

  方秀回顧了一眼,道:“有過一面之緣,但已近二十年末再見過了。”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方院主,想已知我是誰了?”

  方秀上下打量了李寒秋一眼,搖搖頭,道:“恕老朽眼拙,不識大駕。”

  李寒秋道:“在下如提起一人,院主也許就認識了。”

  方秀道:“不知是哪位英雄?”

  李寒秋道:“太極劍李清塵李大俠,方院主想必認識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李清塵在世之日,老夫倒是見過。”

  李寒秋冷冷接道:“那李清塵雖已過世,但他的兒子還活在世上啊。方院主千慮一失,斬草竟然是不知除根。”

  方秀神情鎮靜,緩緩說道:“閣下是李清塵……”

  李寒秋道:“李清塵之子,李寒秋。”

  方秀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李公子,虎父無犬子,李公子的氣勢,頗有當年令尊之風。”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李公子千里造訪,想必定有要事,請入廳中稍坐,容老朽奉茶敬客。”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人神情如此鎮靜,如非早已有備,豈能如此。”

  他藝高膽大,雖已瞧出這座形如古堡的建築,堅率無比,古古怪怪,仍然是坦然不懼,一揮手,道:“方院主這古堡雖然有如銅牆鐵壁,但李寒秋還未放在心上。”

  方秀道:“令尊的氣勢,復於今日見諸李公子的身上了。”轉身向前行去。

  李寒秋隨在方秀身後而行,進了堡門,只見廳堂陰沉,青磚鋪地,夕陽仍好,廳堂中已然十分黑暗,不見景物。

  只聽方秀沉聲喝道:“點燈!”

  但見火光連閃,由前廳中亮起,沿著一道走廊,直向後面延伸過去,每隔丈許左右,就燃起一盞垂蘇紗燈,四五丈後,才折向右面轉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看這等氣派佈置,必然有著很多的門戶、埋伏,當真要小心一些才是。”

  方秀一面舉步而行,一面說道:“李公子駕臨寒舍,蓬篳生輝,請入中廳稍坐。”

  李寒秋本待舉步而行,突然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冷冷說道:“不用了,院主可知在下今日到此的用意麼?”

  方秀搖搖頭,道:“這個麼?老朽不知。”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我想院生早已知曉,只是不便說出口來而已。”

  方秀道:“老朽確然不知。”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方院主很沉著……”聲音突轉嚴厲,道:“天下都知道家父傷在五怪手中,但五怪並非是真正凶手。”

  方秀輕輕一拂長髯,笑道:“那真正凶手又是何人呢?”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徐州韓濤。”

  方秀神色鎮靜,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連老朽也攀上了?”

  李寒秋道:“在下並非無故放矢,這裡有韓濤給那張子清的書信,在下已在會武館中公佈出來。”

  方秀哈哈一笑,道:“天下英雄,有誰不知,令尊是傷在五怪手中,李公子相信那張子清嫁禍江東之計,老夫縱有百口,也是難於辯解的了。”

  李寒秋緩緩說道:“會武館有人指出此信確是韓濤手筆。”

  方秀道:“什麼人?現在何處?老夫可以快馬兼程,找韓濤和他當面對質。”

  李寒秋道:“那人麼?死掉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李公子這話就未免強詞奪理了。”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那書信現在在下身上,不難查出是否韓大俠的筆跡。”

  方秀道:“韓濤筆跡,老夫一看就知,那書信給我瞧瞧如何?”

  李寒秋道:“可以,不過不能在此地交給你方院主。”

  方秀道:“何處你才肯交出書信?”

  李寒秋道:“會武館,眾目睽睽之下。”

  方秀沉吟了一陣,道:“如若老夫是你,此刻就交出那封書信了。”

  李寒秋道:“為什麼?”

  方秀道:“李公子如肯交出書信,才能平安離此。”

  李寒秋一抬腕,抽出長劍,道:“院主請亮兵刃吧!”

  方秀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施用兵刃和你動手,那是勝之不武了。”

  李寒秋冷然一笑,接道:“你口氣很大。”右腕一震,唰唰兩劍,直襲過去。這兩劍若點若劈,極是奇幻。

  方秀似是未料到這李寒秋劍招如此惡毒,大駭之下,急急閃避,但仍是慢了一步,左臂吃利劍掃中,衣服破裂,鮮血湧出。

  李寒秋霍然收住長劍,冷冷說道:“亮兵刃吧,我要你輸的心服口服。”

  方秀神色冷肅,右手探人懷中,取出了一把形如人手的奇形兵刃。

  那兵刃長不過一尺,通體雪白,尖端分成五指,食中二指筆直並立,小指和無名指,半屈半伸,大指卻向後豎立著,五個指頭,分成了三個不同的方向,看上去極是詭異。

  方秀亮出兵刃之後,冷笑一聲,道:“十年來,老夫末再動過兵刃,今日幸會李公子,使老夫重用兵刃了。”

  李寒秋冷漠的說道:“小心了。”忽的振腕一劍,刺了過去。

  方秀右手一招,銀佛手疾快遞出,噹的一聲,震開了李寒秋手中長劍。

  李寒秋劍招快速,木待方秀還手,長劍已然收回,唰唰連攻三劍。

  方秀銀佛手疾封快擋,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封擋開李寒秋三劍快攻。李寒秋心中暗道:“這老匹夫武功不弱,果非張子清等能望其項背,看來如想傷他,非要經過一場劇烈絕倫的搏鬥不可。”心中念轉,手中劍勢一緩。

  方秀借勢還擊,銀佛手疾快地反擊了三招。

  李寒秋長劍疾轉,擋開了銀佛手,又還擊兩劍。

  一場激烈的惡鬥,在大廳中展開。

  長劍和銀佛手,各極奇幻。

  惡鬥了二十餘合,仍是個不分勝敗之局。

  李寒秋殺得性起,長嘯一聲,劍勢一變,攻勢更見凌厲。

  方秀逐漸地招架不住。

  他老奸巨滑,心知難敵,立時緩緩向後退去,沿著那長長的甬道,且戰且退。

  李寒秋雖然已佔優勢,但一時間卻無法傷到方秀。

  兩人進入甬道之後,李寒秋因兵刃較長,大受限制,甚多猛惡的劍招,無法施展。

  方秀因手中兵刃較短,不受地形影響。

  但方秀並未借甬道狹窄之勢,全力抗拒,仍然是緩緩向後退去。

  李寒秋知他想引自己深入堡內,但一則因報仇心切,二則藝高膽大,仍然是步步逼進。

  方秀已然全采守勢,封擋李寒秋的劍招,不再還擊,走完了長長的甬道,又是一座敞廳。

  廳門大開,裡面卻未點燈火,一片黑暗。

  方秀突然回手反擊,銀佛手急攻三招。

  李寒秋被他全力反擊之勢,迫的後退一步,回劍自保。

  方秀借勢躍起,退入那黑暗的大廳之中。

  李寒秋望著黑暗的大廳,冷笑一聲道:“方秀,你也算得武林中有名人物,這等躲躲避避,算得什麼英雄人物?”

  黑暗的大廳中,傳出了方秀的大笑之聲,道:“老夫如若把你殺死在方家大院之中,武林中人,又有何人知曉此事?”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鐵花堡比你這方家大院佈置,何止惡毒十倍,但也未能困住我李寒秋。”

  方秀冷冷說道:“張子清何許人物,如何能和老夫相比?”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如若單以武功而論,那張子清的武功,確實難及方秀。”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方秀,你如不肯出來,在下可要打進去了。”

  他一連呼叫數聲,竟不再聞方秀相應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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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艱難唯死

  李寒秋凝聚目力,向裡望去,只見廳內一片幽暗,瞧不見一點景物。

  心中暗暗忖道:“這方家大院,建築得古裡古怪,三尺門裡,就不見日光,除了堅牢,易於防守之外,只怕還有別的埋伏。憑我一人之力,在這陰沉古堡之中,和他搏鬥,不論勝負,處境都危險無比,不如退出此堡,在朗朗乾坤之下,和他挑戰。”心念一動,轉身向後退去。

  但見那甬道上高燒的火炬,連續熄去,眨眼間全數熄滅,不見一支燈火。

  甬道中,立時間也黑了下來。

  李寒秋心中忖道:“如若這甬道中,有人暗施算計,那可是極難閃避了,我必得憑籍記憶之力,以最快的速度,走出甬道,離開古堡。”

  心中念轉,人卻疾快地沿來路向外行去。

  哪知行約兩三丈路,突聞蓬然一聲,一道閘門落下,攔住了去路。

  李寒秋舉劍一點,響起了金鐵相觸之聲,敢情閘門竟是生鐵所鑄。

  此情此景,激起了李寒秋拚命之心,陡然轉身,向裡奔去。

  哪知剛一舉步,又是一道閘門,疾落而下。

  兩道閘門的距離,大約三丈左右,其間卻是並無異狀。

  李寒秋心中明白,這兩門距離之間,必然有著很惡毒的埋伏,如若發動,自己生離此地的機會,實是渺小得很。

  他暗暗嘆息一聲,道:“悔不聽雷飛之言,逞一時豪勇,落此下場。”

  心中暗暗嘆息,人卻盤膝坐了下去,閉目養息,準備使精力、心神都回到旺盛和鎮靜狀況中,再行設法對敵。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耳際間傳過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道:“放下寶劍。”

  李寒秋望望身側放的長劍,道:“你是誰?”

  那陌生人哈哈一笑道:“老夫麼?就是你要找的徐州韓濤。”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好啊!你也來了。”

  韓濤冷冷說道:“老夫已到金陵多時,而且在會武館中已經見你一面了。”

  李寒秋道:“哼!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會武館,竟然是江南雙俠的爪牙。”

  韓濤冷漠的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可惜為時已晚,這隱秘將永遠藏在你心中,隨你屍骨永理地下了。”

  李寒秋知他並非恐嚇之言,這其間,定有置自己於死地的埋伏,當下說道:“姓韓的,在下要問你一件事,不知你敢不敢講?”

  韓濤縱聲大笑道:“你已是死定的人了,老夫還有什麼話不能告訴你,你儘管問吧!”

  李寒秋聽他聲音傳來之處,就在右面壁間,距自己停身之處,也不過丈餘左右,心中暗道:“原來這牆壁間都是夾層,想來定然還有出入的門戶了。”

  伸手一按牆壁,只覺堅硬無比,似是用堅硬的石塊砌成,暗暗嘆息一聲,道:“那張子清的鐵花堡,也不過設下險關,堡中仍有很多地方不設埋伏,而這方秀卻把整個的宿住之處,都設下了埋伏,廳、堂、甬道,無處不是陷阱,比起那張子清,有過之無不及了。”

  一面忖思,口中說道:“在下在會武館中公佈的書信,確是你韓濤的手筆了?”

  韓濤道:“正是韓二爺的手筆。”

  李寒秋道:“那麼家父也是你們江南雙俠殺害的了?”

  韓濤冷笑一聲,道:“不錯,如若不是咱們兄弟出手,五怪那點微末之道,如何能是令尊之敵?”

  李寒秋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韓濤奇道:“你可惜什麼?”

  李寒秋道:“可惜我李寒秋不能手刃父仇,那是死也難以瞑目了。”

  韓濤冷冷說道:“令尊、令堂泉下寂寞,招你前往相陪,那也是你一番孝心啊!”

  這甬道之中,一片黑暗,李寒秋只能憑藉聽聲辨位之法,覺出那韓濤的停身之處。緩緩抓起長劍,正待躍起施襲,突聞一個細微的女子聲音,傳入耳際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想活命就不要妄動。”

  這幾句話,有如暮鼓晨鐘,使得李寒秋胸中沸騰的熱血,頓然平復下來,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如忍不下一時之氣,躍起施襲。這一劍是八成刺他不著了,但卻激怒於他,必要設法置我死地,那豈不是自速其死麼?”心念一轉,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另一個新的念頭,迅快地升起,暗道:“適才警告的聲音,分明是女子口音,但那人是誰呢?我自離師門之後,一心一意報仇,為了隱秘行蹤,從未和江湖中交往。今日在會武館中,交了一個神偷雷飛,那算是我出道江湖之後,唯一交給的朋友,但我從未與女子交往過啊?”

  他搜盡枯腸,希望從記憶中找出那女子的聲音,但卻是大失所望,始終想不出幾時聽過那女子聲音。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間,一道強烈的光芒,直射過來。

  李寒秋被那強光照射得雙目難睜。

  一種自然的求生本能,使他抓起長劍,護住前胸。

  只聽一陣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只要老夫一聲令下,發動機關,立時有千百支淬毒弩箭射出,縱然你武功再強十倍,也將傷在那弩箭之下。”

  李寒秋一聽之下,已然辨出是方秀的聲音,那女子警告之言,重又現於腦際,心中暗道:“此刻,我必需儘量爭取生機。”

  緩緩放下長劍,道:“是方院主麼?”

  方秀道:“不錯,正是老夫。”

  李寒秋道:“你把我困於此地,殺又不殺,放又不放,不知是何用心?”

  方秀道:“你是七絕魔劍的傳人麼?”

  李寒秋道:“怎麼樣?”

  方秀道:“你已陷入必死之境,但卻有一條可以不死之路,不知你是否願活?”

  李寒秋道:“什麼路,那要方院主先說給在下聽聽了。”

  方秀道:“你只有死與不死的決定,沒有答不答允的選擇。”

  李寒秋道:“但在下必要先行知曉什麼路,如是生不如死,那還是死了的好?”

  對方並未立時回答,那強烈的燈光,也隨著熄去。

  良久之後,才聽方秀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要你殺一個人。”

  李寒秋正待拒絕,那女子的警告之言,重又現於腦際,暗道:“兵不厭詐,彼此敵對相處,我就算說了不算,也是無妨啊!”心念一轉,說道:“要我殺什麼人?”

  方秀冷冷說道:“老夫已經說過,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只問答不答應。”

  李寒秋心中怒火高燒,但卻強自按忍,說道:“答應了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方秀道:“答應了,你必得先服一顆毒丸,那毒丸三日後即會發作,然後,我們放你離開此地,帶你去殺一個人……”

  李寒秋盡力按下激動的心情,道:“如是在下殺了那人之後呢?”

  方秀道:“廢了你的武功,再給你服下解藥,再送你到一處農莊上,頤養天年。”

  李寒秋道:“如是在下殺不了那人,又是如何?”

  方秀道:“你殺不了人,自然是自己被殺了。”

  李寒秋道:“如是在下不答應呢?”

  方秀道:“那最是簡單不過了,老夫下令發動機關,立時有千百支毒箭射出,取你之命。”

  李寒秋冷冷說道:“容在下想想如何?”

  方秀道:“好!老夫在一盞熱茶之後,再來問你。”

  李寒秋望著那聲音傳來方位,呆呆出神,說不出心中是怒,是恨?

  只聽那清柔的女子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答應他,我會為你換下假藥,儘管放心地吞下。方秀人極細心,你如想把藥丸含在口中,藏於舌底,必將會被他發覺……”語聲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此時此情,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必須要聽我的話才成。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作主,我要去了。”

  李寒秋還想喝問什麼人,但話到口邊,重又嚥了回去。

  片刻之後,重又傳來了方秀的聲音道:“李公子,你想好了沒有?”

  李寒秋不能太快答應他,引起他心中之疑,當下說道:“在下殺了那人之後,方院主如不履行諾言,贈我解藥,在下豈不是白為你方院主效力一次麼?”

  方秀哈哈一笑,道:“廢了你的武功之後,你已形同常人,殺你與否,何關重要。”

  李寒秋冷冷說道:“但在下有口可言,你們江南雙俠不怕把內情傳揚出去,壞了名聲麼?”

  方秀冷笑一聲,道:“你在那會武館中公佈書信,已然使我們俠名玷污了……”語聲略頓,接道:“至於你停身農莊,僻處深山大澤之中,除了吃喝之物不缺乏外,終年難得見人一面,你已無武功,那是一生難離其地了。”

  李寒秋默然不語,心中卻在暗自盤算道:“不能太快地答應他們。”

  突然間,燈光一閃,一道奇亮的亮光,照射了過來,緊接著一粒丹丸投擲在身前地上。

  但聞方秀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死亡和偷生,對你而言,該是很難的決定。老夫閱人多矣,英雄窮途,群豪末路,一樣的黯然神傷。老夫由一數起,到十為止,你如仍不肯吞下毒丸,那是足見閣下真有視死如歸的豪氣,老夫自然發動機關,射出毒箭,成全你尋死之志……”語聲稍一停頓,又道:“不過,你如決定苟且偷生,那就要全心全意的吞下毒丸。如想妄施詭計,欺騙老夫,藏藥舌下,絕難瞞得過老夫雙目。那時老夫將用人間最慘酷的手法,置你於死。須知老夫離你不及一丈,燈光如晝,毫髮可見,任何詭計陰謀,都難逃過老夫,生死兩途,任憑你李公子選擇了。”

  李寒秋口雖不言,心中卻在反覆地想著那女子警告之言,忖道:“就算如那方秀所言,這是真正的毒藥,但服用之後,也要三天才能發作,我還有三天好活,說不定還有殺死江南雙俠替父母報仇的機會。”

  念定志決,已聽方秀口數九字。

  李寒秋伸手取過藥丸,投入口中吞下。

  但聞方秀縱聲大笑,道:“奇藥化玉液,你縱然內功深厚,也無法把這丹丸逼出內腑了。”

  笑聲中,燈光熄去,夾道中又恢復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李寒秋暗暗嘆息一聲,運氣相阻,果然感不到中毒之征。

  心中暗道:“難道那女人說的實話,當真的替我換了藥物?”

  這時,突聞一陣軋軋之聲,牆壁間突然出現了一道門戶。

  李寒秋長劍還鞘,緩步而出。

  門外面是一座寬闊的做廳,燈光輝煌,耀如白晝。

  正中一張長桌,鋪著黃緞墊,方秀和一個長髯垂胸,方臉鷂眼的藍衣人並肩高居首位,兩側分立著八個背插鬼頭刀的勁裝大漢。

  李寒秋行約五步,突然身後砰然一聲大震。

  回目望去,只見那裂現的門戶,重又關閉起來,廳壁完好,絲毫看不出異樣之處,不知內情之人,實無法想出個中之秘。

  但聞方秀高聲說道:“替李公子看座。”

  應聲走出來一個青衣女婢,手捧錦墩,行了過來,放在距方秀七尺之處。

  原來,除了方秀和那藍衣人並坐之外,整個敞廳中,再沒有一張椅子。

  方秀一掠李寒秋,道:“李公子請坐。”

  李寒秋神情冷肅地掃驚了八個勁裝大漢一眼,緩緩坐了下去。

  方秀一捋長鬚,緩緩說道:“李公子劍術造詣,非令尊可望項背,當真是青出於藍了。”目光一顧那方臉鷂眼的藍衫人,接道:“這一位

  李寒秋冷冷接道:“徐州韓濤。”

  方秀道:“老夫倒忘了李世兄是才智之士,早已猜到,用不著老夫引見了。”

  李寒秋心中暗自盤算道:“這敞廳到處有著機關,不宜在此動手。”

  但聞方秀說道:“適才李世兄許下之言,想必還未忘記?”

  李寒秋道:“怎麼樣?”

  方秀道:“李世兄請把兵刃交出。”

  李寒秋劍眉聳楊,默然不言。大廳中立時泛現出一股緊張氣氛,八個勁裝大漢,齊齊抬腕,唰的一聲,八柄厚背薄刃鬼頭刀,一齊出鞘。

  李寒秋目光轉動,突然間發現大廳一角,有一對明亮的眸子,對自己眨動了兩下。

  那是無聲的心語,李寒秋領會到,那是要他忍受下去。

  他想起自己沒有中毒一事,及時而悟,緩緩解下身上佩劍。

  方秀微微一笑,道:“李世兄如能夠和我們衷誠合作,也許老夫還可以破例優待。”

  李寒秋冷冷說道:“如何優待法?”

  方秀道:“咱們再替李世兄選上兩個嬌美女婢,伴你一生,當可解除不少山居的寂寞了。”

  李寒秋道:“盛情心領了,在下一向不喜女色。”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我已經服下奇毒之藥,不知是否可以問明內情?”

  方秀道:“你要問什麼?”

  李寒秋道:“我先要知曉那人姓名,是何身份,兩位為什麼要殺他?又為什麼一定要在下去殺他?”

  方秀、韓濤相互望了一眼,低言數語,仍由方秀接道:“我先答覆你後面的問題,因為令師七絕魔劍,精奇無比,所以要你去殺他,別人殺他不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至於殺他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要和我們為敵。關於他的出身姓名,此刻在下還不想說,反正你要殺他,一言為定,不能更改;就算他是世間最好的人,你也要一樣下手。”

  李寒秋道:“在下可以讓他殺死。”

  方秀道:“這不是意氣之爭。”

  李寒秋冷冷接道:“咱們約定中,並沒有說明要在下一定殺死他,他如把我殺了,也是一樣。”

  方秀淡淡一笑,道:“李公子如若很想死,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韓濤接道:“大哥,如是兩個都和咱們作對,不論誰殺死誰,都是一樣的。”目光一掠李寒秋,接道:“在下只聽說今師的劍術超絕,並未聽說過他拳、掌上的功夫。李公子,要記著,此刻你手中已然沒有寶劍。”

  李寒秋心中忖道:“我既未中毒,隨時可反戈相向,和他們動手,自然是不用再談這件事情了。”

  心中念轉,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道:“韓二俠,此言是何用心?”

  韓濤冷笑一聲,道:“在下不希望在未遇敵人之前,自己人先行打了起來。”

  李寒秋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如是韓二俠想賜在下幾招拳、掌功夫,在下是極願領教。”

  韓濤拍案而起,正待躍下出手,卻為方秀攔住道:“李世兄很受委屈,二弟就讓他一些吧!”

  韓濤不再言語,緩緩坐了下去。

  方秀道:“那人距此不過數十里的行程,如是李世兄不需休息,咱們可以動身了。”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離開這方家大院,我就可以和他翻臉動手了。”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可以走了。”當先站起身子。

  方秀緩步離位,舉手一揮,八個大漢,突然向兩側退去,方秀、韓濤卻緊隨在李寒秋身後,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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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被迫殺人

  穿過甬道,出了大門,只見一輛帶篷的馬車,停在大門外面。

  方秀緩緩說道:“李世兄請上車吧!”

  李寒秋略一沉吟,舉步登上馬車。

  方秀、韓濤相繼登上了馬車,緩緩向前行去。

  馬車中佈置極是豪華,白氈鋪地,靠後面放著一個很矮的木幾,木幾上早已擺上了幾樣精美的點心。

  方秀微笑說道:“那人的武功十分高強,李世兄雖是七絕魔劍的傳人,但這番搏鬥的勝算,也只有五十對五十的希望。”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如是在下非那人之敵,諸位又何必要找在下呢?”

  方秀淡淡一笑,道:“李世兄不要忘了,我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以你的生死,交換你這番效勞。”

  李寒秋心中暗道:“方秀武功高強,適才我已經試過,如若此刻再加上一個韓濤,我赤手空拳,恐非兩人之敵,先得把寶劍騙到手中才成。”

  當下說道:“兩位要在下去和那人動手,應該把兵刃交還給我才是。”

  方秀扯下車前垂簾,馬車陡然向前馳去。

  韓濤晃燃了一個火摺子,燃起車中火燭。

  原來,幔車的黑布,都是很厚的黑色絲絨,車簾放下之後,車中立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方秀目光凝注著李寒秋的臉色,道:“到了那人宿住之地,咱們自會還給閣下長劍。”

  李寒秋四顧了一眼,說道:“以你們江南雙俠的實力,怎能容得那人活到現在?”

  方秀笑道:“此時此情,咱們也不必欺騙你李世兄了。咱們兄弟,都是他手下敗將,才借重李世兄。”

  李寒秋不再多問,閉上雙目,運氣調息,心中卻是暗自忖道:“待我兵刃到手之後,再和他們翻臉不遲。”

  方秀、韓濤眼看李寒秋閉目調息,也不驚擾於他。

  但聞得轆轆輪聲,劃破了沉寂。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奔行的篷車突然停了下來。

  方秀輕聲說道:“李世兄,坐息完功了麼?”

  李寒秋睜眼看時,只見那一支燃起的新燭,已經燒去了大半。

  方秀望了那木幾上的點心一眼,道:“李世兄腹中如若飢餓,請食用一些點心。”

  李寒秋腹中確有飢餓之感,但想到那些食物之中,可能有毒時,立時說道:“不餓!”

  方秀打開車簾,道:“快到了,咱們該下車了。”

  李寒秋當先下車,抬頭看去,只見明月照人,天色已然二更左右。

  車前站著一個趕車大漢,一身黑衣,手執長鞭。

  方秀、韓濤相繼下車。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停身處一片荒涼,極目不見人家。一皺眉頭,道:“這是什麼所在?”

  方秀道:“金陵郊野。”

  李寒秋道:“我知道這是郊野,那人住在何處?”

  方秀道:“距此不遠,咱們還要走一點路。”舉手一揮,接道:“二弟帶路。”

  韓濤應聲舉步,沿一條荒涼小道,向前行去。

  李寒秋借月光辨識了一下方向,只見韓濤行去的方向,偏向東南。

  方秀道:“李世兄請。”

  李寒秋舉步隨在韓濤身後行去。

  方秀卻緊隨在李寒秋的身後。

  李寒秋暗中留神察看,發覺了韓濤和方秀都沒有帶長劍,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難道除了兩人之外,還有其他人隨去不成?”

  回頭望去,除了方秀之外,並不見再有人蹤。

  韓濤當先帶路,行到一座紅磚圍牆前面,停了下來。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四週一片荒涼,但這紅磚圍牆,氣派卻是很大,高過丈五,擋住了牆內景物。

  韓濤回頭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到了,那人就在這圍牆之內。”

  李寒秋道:“這是什麼處所?”

  方秀緩緩說道:“沈家祠。”

  李寒秋道:“沈家祠,是什麼所在?”

  方秀道:“說來話長,此刻不是談話時機。”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其中定有隱秘,所以他不肯說明內情,而且不走正門,那是怕我看出內情。”

  心念一轉,不再多問,伸出手去,緩緩說道:“在下長劍何在?”

  方秀微微一笑,道:“李世兄躍入這圍牆之內,自有人給你長劍。”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你們江南雙俠也是成了名的人物,怎的這樣鬼鬼祟祟?”

  方秀也不生氣,道:“李世兄劍法高強,我方秀已親自領教,因此,咱們不得不預作準備。”

  李寒秋道:“那是說,兩位已經派人進入這圍牆之內了?”

  方秀道:“李世兄進入這紅磚圍牆之後,就可以瞧到五丈外一棵禿去了枝葉的老樹,在那老樹枝上,掛著一柄長劍。”

  李寒秋道:“誰掛的長劍?”

  方秀道:“區區掛的。”

  李寒秋道:“掛了多久?”

  方秀道:“不足十日。”

  李寒秋道:“不會遺失麼?”

  方秀道:“此地很少有人經過,別說十日,就是三年五載,也是不會遺失。”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已經忍了很久,無論如何也要把寶劍騙到手中,再和兩人翻臉不遲。”口中卻怒聲喝道:“兩位不肯交還在下寶劍,那是不守信約了。”

  方秀道:“閣下躍上圍牆,就可以瞧到那老樹上掛的寶劍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躍上圍牆瞧瞧,也是不妨。”一提氣躍上圍牆。

  凝目望去,月光下果見四五丈外,有一株秀了枝葉的光干老樹,在那老樹幹枝上,果然掛著一支長劍。

  月光明亮,再加上李寒秋過人的目力,看得極是清晰。

  方秀道:“李世兄看到了沒有?”

  李寒秋道:“看到了。”

  方秀道:“那很好,李世兄取劍去吧!咱們在外面等候,待李世兄殺了那人回來,區區立時奉上解藥。”

  李寒秋忖道:“這兩人老奸巨滑,根本不帶寶劍,我就算要搶,也是無劍可搶。看來只有去那老樹之下取劍了。”

  當下冷哼一聲,道:“兩位好好地等著,在下取劍去了。”

  方秀道:“李世兄放心,我等在此恭候就是。”

  李寒秋縱身下牆,飄落實地。

  這圍牆之內,比起那圍牆外面更是荒涼,草深及膝,落葉處處。

  李寒秋用盡目力看去,只見那十丈外,才有房舍,但卻不見一處燈光。

  打量過四周形勢,放步向那老樹行會。

  夜風中,只見那掛在老樹上的寶劍,不停地搖動。

  李寒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心中暗自奇道:“他們把一支長劍,掛在那老樹之上,要我去取,自然是有著什麼陰謀。這等荒涼的地方,怎會住有人呢?害我之計,就在那老樹是劍之上了。”

  心中念轉,舉動極是小心,一步一步的向前行去。

  行近那掛劍老樹時,仍然是毫無異狀,不禁暗暗吁了一口氣,忖道:“難道這是我的多慮麼?”正待縱身躍起去取長劍,突聞尖嘯破空,一道寒光,疾飛而至。

  李寒秋早已有備,一低頭,避過寒芒,尖嘯掠頂而過,啪的一聲,擊在紅磚圍牆之上,只打得塵屑橫飛。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人好強大的手勁。”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耳邊又響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緊接著,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人?”

  李寒秋暗道:“來人好快!”已知遇上了勁敵,哪裡還敢怠慢。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衫,長發被垂的瘦高之人,手執長劍,站在那老樹前面四五尺處。

  李寒秋道:“在下李寒秋,閣下怎麼稱呼?”

  長發人前頂上一片垂髮,掩去了雙目,使人無法看清楚他的面目。

  但見他微微搖首,道:“李寒秋,名字很陌生,你到此地作甚?”

  李寒秋暗道:“也許這人就是他們要我殺的人了。”

  口卻應道:“在下想取這老樹上掛的一支長劍。”

  長發人冷冷說道:“趁你還未越過老樹,可以退回去了。”

  李寒秋道:“可是那老樹上的掛劍,是閣下之物麼?”

  長發人冷冷說道:“你年紀很輕,名字又從未聽過,因此,老夫已破例對你說了很多話,還不快些退走,那就有些不識時務了。”

  李寒秋心中盤算道:“我如無法取得那老樹上的兵刃,退出圍牆之外,也是無把握制服江南雙俠。但看這人怪裡怪氣,只怕是很難把他說服,肯同意我去取樹上寶劍。看來,只有出其不意,先把樹上掛劍取到手中再說。”

  心中念轉,抬頭看那掛劍一眼,暗中一提氣,縱身而起,直向那掛劍抓去。

  手還未觸及長劍,眼前門起一道劍芒,刺了過來。

  李寒秋因無輕敵之念,早已有備,右手伸出取劍,左手卻抓住了一支樹枝,眼看劍芒襲來,立時左手加力,陡然之間,身子甩退三尺,避開一劍。

  長發人躍起施襲,一劍未中,寒芒一轉,又一劍橫裡刺來。

  但聞嚓的一聲,一段巨枝,吃那長發人一劍削斷。

  李寒秋看他在躍起的一瞬工夫,連變劍招,直刺橫斬,心中大是吃驚,暗道:“這人劍法果然凌厲,無怪江南雙俠非他之敵。”

  心中念轉,人卻隨著那長發人斬落的巨技,直向實地落去。

  那長發人連劈兩劍之後,身子也無法在空中停留,直向地下落去。

  李寒秋眼看那長劍仍然懸在樹上,心中暗暗忖道:“這人劍術如此高強,如手中無劍,如何和他動手?必得設法取下樹上長劍才成。”

  心中念轉,搶先發動,雙手托起懷抱枯樹巨干,全力推出,直向那長發人投了過去,人卻疾躍而起,直向那掛劍衝去。

  只見那長發人右手連揮,寒光閃動中,那投向長發人的枯木,竟被連斬數段。

  李寒秋卻借一瞬時光,人已躍起,抓到那枯樹上的掛劍。

  但他還未來及拔出長劍,那長發人已然縱身而起,長劍直襲而至。

  他來勢太快,快的李寒秋無法拔劍招架,匆忙中,一沉真氣,全身疾沉而下,直落實地。

  但那長發人卻疾追而至,長劍直劈而下。

  李寒秋心頭駭然,側身向旁滾去。

  長發人劍如閃電,一擊木中,長劍掠地橫掃。

  李寒秋就地一個翻滾,滾出一丈多遠。

  但聞聲聲波波輕響,長發人寶劍掠地掃過,碎石和斷革橫飛,六尺內長草,被那長發人一舉削平。

  李寒秋閃避之勢雖快,仍然被那長發人寒芒掃中,衣裂皮綻,血流如注。

  但李寒秋卻也借勢一躍,迅速順利取下樹上掛劍。

  長發人一連數劍,未能傷到李寒秋,心中亦是為之駭然,停手不再攻襲,緩緩說道:“閣下身手不弱。”

  李寒秋雙手伸動,仍能運用自如,已知筋骨並未受傷,當下說道:“閣下的劍勢很快。”

  長發人不知是否生出了惺惺相借之心,竟然停身不再攻襲,說道:“你來此何為?”

  這一問,倒是把李寒秋問的啞口無言,呆了一呆,道:“此地一片荒涼,難道是閣下所有麼?””

  長發人道:“不錯,正是我所有。”

  李寒秋想不到他如此答覆,又是怔了一怔,道:“此地不似民宅,縱然是閣下所有,也不應劃為禁地。”

  長發人怒道:“老夫連劈數劍,都未能把你傷在劍下,那時動了相惜之心,破例饒你不死,快些離去吧!”

  李寒秋心中忖道:“此刻我已取得寶劍,照理似已不必在此多留,但這人如此武功,卻守在這荒涼之地,自是大有隱情。”心念一轉,動了強烈的好奇之心。

  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這等荒涼所在,如是無因,在下絕不會來。”

  長發人道:“好!你說明來此用心?”

  李寒秋道:“區區受人之命,來此取閣下人頭。”

  長發人仰天大笑一陣,道:“此事當真麼?”

  李寒秋道:“字字真實。”

  長發人冷冷說道:“那你心中作何打算呢?”

  李寒秋道:“如是閣下肯借項上人頭,讓在下交差,那是最好不過。”

  長發人道:“那很容易,老夫頭在項上,你只管來取就是。”

  李寒秋緩緩說道:“閣下如不肯措頭,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那長發人本要發作,聞言一呆,道:“還有什麼辦法?”

  李寒秋道:“閣下如若允許在下在此游賞一週,可免去獵頭之舉。”

  他本無意和那長發人為敵,故而想替他找個台階,自己也好藉機下台。

  那知事情竟是大大地出了他意料之外,那長發人一舉手中長劍,冷笑一聲道:“閣下想取我之頭,並非難事,只要勝得老夫手中長劍。但想在此觀賞一週,只怕是難過取在下之頭了。”

  李寒秋緩緩說道:“這麼說來,閣下是非要和我動手不可了?”

  長發人冷笑一聲,道:“除非你立刻退出此地,老夫或可網開一面。”

  李寒秋暗道:“看來是非得和他惡鬥一場不可了。”

  當下說道:“好!在下領教。”

  長發人不再多言,長劍一起,直刺過來。

  李寒秋手中有劍,膽氣頓壯,長劍一揮,硬接一台。

  他已知那長發人武功非同小可,出手力道,極是強勁,蓬然大震聲中,兩人各自退後了一步。

  但聞那長發人怪叫一聲,道:“好劍法!”陡然欺上,長劍閃起了朵朵劍花,直向李寒秋襲到。

  李寒秋揮劍封架,雙方展開了一場惡鬥。

  長發人內力強猛,創勢凌厲,著著進逼,有如泰山壓頂一般。

  李寒秋失去先機,處於被動,雖然極力想振作反擊,但一時之間,竟然是無能為力,被那長發人連綿不絕的劍勢,迫得連連後退。

  直待那長發人一輪快攻用完,李寒秋才借勢反擊,長劍疾揮,連出三招。

  李寒秋的劍勢,本走詭奇辛辣之路,這三劍快攻,更是他劍招中的奇學,那長發人封開兩劍,卻無法封擋開第三劍,但聞唰的一聲,吃那長劍掃中左肋,衣衫破裂,皮開肉綻,鮮血湧出。

  但那長發人驃悍異常,中劍之後,突然長嘯一聲,直撲而上,劍勢之狂,有如狂風驟雨。

  李寒秋看到他這等凶惡來勢,亦不禁為之暗暗心驚,忖道:“這等豪勇之人,武林中倒是少見。”

  只聽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劍來劍往,一連硬拚了十幾劍。

  月光下火星迸射,李寒秋被震的手腕微微發麻,長劍幾乎要脫手飛去。

  但那長發人仍然是步步進逼,一味猛攻。

  李寒秋一面接那綿綿不絕的到招,一面心中忖道:“我如一味和他硬拚,只怕是功力難以如他,看來是只好先行把他制服了。”

  心念一轉,不再硬拚,一吸氣,倒退五尺。

  那長發人有如影隨形一般,李寒秋退後五尺,長發人卻疾追而上,迅如閃電,李寒秋剛剛站好身子,那長發人的劍勢,已若奔雷掣電而至。

  李寒秋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到勢!”當下又向後退開五尺。

  那長發人有如附身魔影一般,李寒秋一向後退,立時追蹤而至。

  李寒秋長劍疾揮,擋開了追襲來的劍勢,心中暗道:“我和他無怨無仇,如何可以傷他?”

  心中念轉,人卻又向後面退去。

  片刻間,已退後十餘丈,將近房舍。

  李寒秋長劍揮掄,擋開那長發人的劍勢道:“暫請住手,在下有事奉告。”

  長發人停下長劍,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你認識江南雙俠麼?”

  長發人冷笑一聲,道:“老夫素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你如想搬出名號來嚇唬於我,那是白用心機了。”

  李寒秋道:“你當真不認識江南雙俠麼?”

  長發老人怒道:“不認識就是不認識,老夫為何要說謊?”

  李寒秋道:“你既不識江南雙俠,他們為什麼要在下殺你?”

  長發人冷笑一聲,道:“哼!他們想殺我之後,就可取得存物,那是白日做夢了。”

  李寒秋緩緩說道:“在下並無取寶之心。”

  長發人冷笑說道:“不論你如何說,老夫也不能信你之言。”

  李寒秋道:“你如一定要打,也等在下把話說完,再打不遲。”

  長發人道:“老夫耐性有限,你快些說完就是。”

  李寒秋緩緩說道:“在下受了江南雙俠之托,來此殺你。但咱們無仇無怨,自是不用真的拚命。”

  長發人道:“那要如何?”

  李寒秋道:“設法避開江南雙俠的耳目就是。”

  長發人道:“好!現在你可以施展了。”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閣下要勝過我才行麼?”

  長發人道:“除非你立刻退離此地。”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如不把他制服,他心中認為我是真的怕他了。”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小心了。”忽的一劍,刺了過去。

  長發人揮劍接架,兩人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兩人都已知遇上勁敵,無不全力施展,各逞奇技,不大工夫,已交手一百餘招。

  李寒秋愈打愈是奇怪,自出道以來,動手相搏的人中,可算以此人武功最強。七絕魔劍向有“招不過十”之稱,十招內必傷敵手,但這長發人和他拚了一百餘招,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此人劍術如此之強,何以會居此荒涼之地?必得設法問他一個明白才成。心念一轉,又向後面退去。

  這時,李寒秋已快退到那房舍附近,那長發人大為焦急,怒聲喝道:“站住,你如向後退,老夫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李寒秋長劍疾劈兩劍,迫的那長發人退後兩步,道:“閣下暫請停手。”

  那長發人似是自知無能迫退李寒秋,依言停手,說道:“你有什麼話說?”

  李寒秋道:“如若在下要進入房內,料你也無能阻止。”

  長發人沉吟了一陣,道:“你只要進人那房中一步,今夜咱們必將有一人橫屍於此。”

  李寒秋緩緩說道:“在下既無和閣下作對之意,自然不會迫你拚命了。”

  長發人接道:“那很好,你現在可以走了。”

  李寒秋回顧了身後的房舍,只見殘垣斷壁,破落不堪,只有一幢瓦舍,較為完整,但雙門關閉,屹立於斷壁環繞之中。心中暗道:“他不准我進入房中,定然是指那一間完好的房屋了。”

  當下說道:“不瞞你說,在那紅磚圍牆之外,還有等我取你首級之人。”

  長發人道:“什麼人?”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徐州韓濤。”

  長發人道:“你是我兩年多來,遇到的第一強敵。這兩年多來,到此之人,不下數十位,但大部分人都傷在我的劍下,一部分人知機而退。閣下卻和我動手拚鬥了百招以上,不分勝負……”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對閣下,老夫確也有一點相惜之心,我雖沒有勝你的把握,但勝敗之分,還難預料。”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我如想和你拚命,那也不用和你談這許多話了,不過……”

  長發人道:“不過什麼?”

  李寒秋道:“此刻,在下卻動了強烈的好奇之心,使我想不通的是,以閣下這等身手,怎會住在這等荒涼的所在?”

  長發人緩緩說道:“你確實不明內情麼?”

  李寒秋搖搖頭,道:“自然是當真不知了,不知閣下可否見告?”

  長發人沉吟了很久,道:“你既然不明內情,最好是不用知道了。”

  李寒秋道:“好!閣下既不願說,在下也不強人所難。不過,照在下的看法,閣下似是在守護著什麼東西?”

  長發人道:“不錯!”

  李寒秋道:“你是我出道以來,所遇的第一勁敵,一番搏鬥,使兄弟獲益不淺,在下就此別過了。”轉身向外行去。

  長發人似是料不到李寒秋說去就去,忍不住說道:“兄台留步。”

  李寒秋回身說道:“什麼事?”

  長發人道:“你很君子。”

  李寒秋道:“過獎了。”

  長發人道:“好!李兄,我守此三年限期,還有二十六天,二十六日之後,區區在此候駕。李兄如是想交我這個瞎了一隻眼的朋友,請在三日之內,來此相見;如是不想下交,三日後,區區即將離此。”

  李寒秋道:“如是二十六日之後,我還未死,走來赴閣下之約。”

  長發人奇道:“李兄,何以口出如此不祥之言?”

  李寒秋笑道:“兄弟受江南雙俠逼迫來此,不能償他們心願,自然要有一番惡鬥了。”

  長發人道:“可惜老朽還不能死,如是了無牽掛,自當借頭給李兄了。”

  李寒秋道:“兄台言重了,兄弟不過是據實以言內情罷了。其實,江南雙俠和我有著殺父之仇,兄弟亦必手刃兩賊而後甘心。”

  長發人道:“李兄既和他們有著殺父仇恨,為何還要受他們之命,為他們效力?”

  李寒秋道:“其中內情,雖然簡單,但卻充滿著驚險、曲折。”當下把陷身方家大院,被迫服下毒藥之事,說了一遍。

  長發人驚道:“李兄既然服下了毒藥,取不去老兄之頭,豈不要毒發而死麼?”

  李寒秋道:“不要緊,我在服藥之前,聽得一位女子暗中傳言,說她已調換了瓶藥丸,要我大膽服用。”

  長發人接道:“你服用之後,可有中毒之征?”

  李寒秋道:“我暗中運氣相試,並無中毒的徵候。就算我真的中毒,也有三天好活,我要先殲江南雙俠,死也無憾了。兄台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長發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兄,恕老朽不能離此助你了。”

  李寒秋聽他說的情意真切,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這一場惡鬥,竟然打出了一個朋友來了。這人雖然古古怪怪,但卻似性情中人,倒要和他交交朋友。”

  當下說道:“兄弟如是不死,定來赴約,屆時相見歡敘,再請教兄台姓名。”

  長發人緩緩說道:“李兄,你如不幸死去,限期滿後,我必將為你報仇。”

  李寒秋道:“坦誠論交,兄台年齡大過兄弟甚多,如不見外,以後稱我兄弟就是。”

  長發人道:“好!李兄弟,小兄姓丁,單名一個佩字。三十年前,被人生生挖去了一隻眼睛,養息數年,傷勢痊癒,待遇恩師,授以劍術,習劍五年後,重出江湖,滿腔激怒,出手極辣,江湖上都以獨目閻羅稱我,丁佩之名,反已被人忘去。不過,小兄殺的人,都是滿身罪惡的該殺之徒。這就是小兄簡單的身世,但願咱們能得重見,再予細敘。”

  李寒秋道:“丁兄保重,兄弟去了。”轉身向外行去。

  但聞丁佩叫道:“兄弟留步。”

  李寒秋停下腳步,道:“丁兄還有什麼吩咐?”

  丁佩道:“咱們相見雖短,但卻一見如故。小兄生性冷僻,一向不喜交友,但對你兄弟,卻似特別投緣。你搏殺江南雙俠,不論是否有成,都望在三日內來此一行,萬一你真服下了毒藥,小兄或有解救之策。”

  李寒秋笑道:“丁兄盛情,兄弟是感激不盡,小弟去了。”縱身而起,越出圍牆。

  轉目四顧,目光下一片岑岑蕩蕩,那裡還有江南雙俠的影子。

  心中暗道:“難道兩人跑了不成?”

  心中念轉,人卻舉步行向江南雙俠停身之處。

  他想江南雙俠走時,也許會留下一些什麼痕跡。

  月光下仔細看去,不見一點痕跡,心中暗暗忖道:“大約是江南雙俠一直在暗中監視著我,看到我和那長發人罷手息爭,怕我們聯手對付他們,所以先行溜走,逃回方家大院去了。”

  一時間,心念輪轉,不知是否該重人方家大院。

  但想到自己初入江湖,又不喜結交朋友,除了今晚認識的了佩之外,還有一個雷飛,其他再無相識之人了,早去晚去,一樣的無人相助,多一刻時光,江南雙俠倒可以多邀幾個幫手,何不立刻趕去,指名向兩人挑戰,也許可以激怒兩人出手,自己只要不再追人那形如古堡的房間中,以免重蹈覆轍,陷入機關。

  念轉意決,重向方家大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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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卿有何圖

  剛剛奔行數丈,突聞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李相公麼?”

  李寒秋停下腳步,緩緩說道:“什麼人?”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青衣人疾快躍出,攔住了去路,道:“李相公,還認識在下麼?”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青絹包頭,一身勁裝,背插長劍,竟然是一位少女。

  李寒秋只覺那聲音十分熟悉,但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當下說道:“姑娘是……”

  青衣少女接道:“李相公好壞的記性,咱們在君家見過,賤妾有幸,還和李相公對了幾劍。”

  李寒秋道:“是了,姑娘叫娟兒,是麼?”

  青衣少女道:“不錯。”

  李寒秋聽她講話聲音,突有所悟,道:“是了!適才那暗中傳音相告在下,調換毒藥,也是姑娘你了?”

  青衣少女點點頭道:“正是賤妾。”語聲微微一頓,道:“李相公此刻意欲何往?”

  李寒秋道:“我要到方家大院,去找江南雙俠。”

  青衣少女道:“我知道你要去,所以才現身阻攔於你。”

  李寒秋道:“為什麼?”

  青衣少女道:“你武功雖然高強,但也無法一人抗拒數十高手。何況方秀、韓濤武功奇高,但憑兩人合力,已夠你應付了。”

  李寒秋道:“姑娘之意,是……”

  青衣少女道:“不用立刻趕往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姑娘一番好意,李某是感激不盡。”

  娟兒急急接道:“但是你不要聽,是麼?”

  李寒秋道:“在下實有苦衷。”

  娟兒道:“什麼苦衷?”

  李寒秋道:“在下一向獨來獨往,我再等上十天八天,也是一樣的無人助我,那時,還是在下一人前往尋找江南雙俠報仇,但江南雙俠卻是有更多的時間邀請助拳之人,再說……”

  娟兒道:“再說什麼?”

  李寒秋道:“再說,姑娘雖然已經替我掉換了毒藥,但不知是否可靠,萬一三日之後,在下毒性發作,無法報仇,那豈不是終身大憾的事麼?”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公子,你想得太多了,難道你是否中毒,此時自己仍無法覺出來麼?”

  李寒秋道:“在下幾度運氣相試,均無中毒之征。”

  娟兒道:“那就是了,既無中毒之征,何又疑心中毒?”她仰臉望明月,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徐州韓濤及時趕到,那是說明了江南雙俠早已得知消息,遣你去荒祠和丁佩動手,那是一石二鳥之計,不論你們兩個哪個死傷,對於江南雙俠都是有益無害。不過,方秀、韓濤都是老謀深算之人,豈能不早作退步打算。因此,遣你來此之時,已然在方家大院中,佈置下天羅地網,只要你此刻重回方家大院,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不過……”

  李寒秋道:“不過什麼?”

  娟兒道:“他們再能,也暫時無法算到有人暗中調換了藥物。你只要能夠暫時忍耐一二,找一個隱秘所在,七日不露行蹤,不為江南雙俠發覺,他們必將誤認你藥性發作而死。那時,自會戒備松怠下來,你再找下手機會不遲。你已經等了很多年,為什麼一定要急在這幾日呢?”

  李寒秋沉吟不語,顯然,已為娟兒說動。

  娟兒望望天色,接道:“你現在心中不安的是,怕服下的藥物有問題。我可以告訴你,在會武館中出現之後,江南雙俠已經想到你可能進入方家大院,因此預作佈置。賤妾也在那時,預作準備。他們計畫要你眼下毒藥之後,去殺丁佩,然後,在你力鬥疲倦之時,合力把你殺死。”頓了一頓,道:“江南雙俠,名俠實盜,一向是不守信義,許下留你之命的諾言,無非是針對你求生之心而發。但他們也想到了你和丁佩可能會英雄相惜,罷手言和。所以又在方家大院,安排了對付你的計畫。你去了,正好中了他們埋伏。”

  李寒秋雙目神凝,在娟兒臉上打量一陣,道:“姑娘,我有很多迷惑不解之處,不知可否問問姑娘?”

  娟兒道:“可以,不過,此地不是談話之處。”

  李寒秋道:“姑娘可否借一步,和在下談談呢?”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好吧!不過我時間無多,咱們至多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李寒秋道:“那就很夠了。”

  娟兒轉身而行,道:“你跟我來吧!”

  兩人行到了一株大樹之下,娟兒飛身而上。

  李寒秋跟隨躍上大樹。

  娟兒選擇了一處掩蔽良好但視界又極廣闊的所在,坐了下來,道:“你要問我什麼?現在可以問了。”

  李寒秋道:“姑娘在方府之中,是何身份?”

  娟兒微微一笑,道:“侍候人的丫頭啊!”

  李寒秋道:“在君府之中呢?”

  娟兒道:“也是丫頭。”

  李寒秋道:“這就是在下迷惑之處了,姑娘武功不弱,氣質非凡,怎肯當人家的丫頭呢?”

  娟兒笑道:“如若我不在君府當丫頭,你已經殺了君中鳳,是麼?”

  李寒秋道:“如非姑娘從中阻攔,君姑娘想已死我劍下了。”

  娟兒道:“如若我不在方府作丫頭,又有誰替你調換解藥,救你之命呢?”

  李寒秋道:“救命之恩,在下是十分感激。但姑娘這等謎般的行動,實在叫人無法揣測。”

  娟兒微微一笑,道:“你對我有何看法?”

  李寒秋道:“姑娘委身君府,作人丫頭,必有所圖?”

  娟兒點點頭,道:“不錯!”

  李寒秋道:“在方府作丫頭,定然也有原因了?”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你都猜對了。在君府,我有所圖,在方府亦有目的,一旦目的達到,我即將不告而別。”

  李寒秋道:“姑娘在君府,為何阻止我殺死君中鳳?”

  娟兒接道:“那是因為君中鳳確和上一代恩怨無關,她實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姑娘,因此我才攔阻於你。”

  李寒秋道:“可惜那時在下不知內情,如是早知內情,我不但可以故去君姑娘,連君天奉夫婦,也一樣可以放過。”

  娟兒凝目思索了片刻,道:“君天奉早年作惡太多,雖然晚年革面洗心,立志向善,但他雙手血腥,死不足惜。只是君姑娘實是一位可憐的姑娘,如是她還未死,以後還望你高抬貴手,放過了她。”

  李寒秋道:“在下已知內情,就是姑娘不說,我也不會再傷君姑娘了。”

  娟兒道:“那很好,賤妾這裡代她謝過了。”

  李寒秋道:“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還未拜謝呢!”

  娟兒舉手理一下秀髮,道:“你心中迷惑已解,賤妾可以告辭了。”

  李寒秋道:“在下還有一事請教。”

  娟兒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姑娘似是對那荒祠中事,十分清楚?”

  娟兒怔了一怔,道:“何以見得?”

  李寒秋道:“據那丁兄告訴在下,他的真實姓名,武林中知道的不多,但姑娘卻一口就叫出了那了佩的名字。”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你和他英雄相借,罷手息爭,彼此定然談了不少的話?”

  李寒秋道:“他要我三日之內,再去荒祠。”

  娟兒大為緊張地接道:“幹什麼?”

  李寒秋望了娟兒一眼,緩緩說道:“他說,如若我真的中毒,他要設法為我除毒。”

  娟兒蹙了蹙秀眉兒,道:“他還說些什麼?”

  李寒秋道:“他還說,因他對人有所承諾,不能擅自離開荒祠,不能幫我的忙,心中大為遺憾。”

  娟兒道:“你既沒有中毒,那也不用去了。”

  李寒秋心中一動,暗暗奇道:“她似乎是很怕我去那荒祠,和那長發人交上朋友。”

  心中疑念叢生,但卻忍下未問。

  娟兒舉手理一下長發,接道:“你在那會武館中公佈了韓濤手筆經證實之後,對江南雙俠的聲譽,已然有了很大地打擊。他們這數十年來,一面作盡壞事,一面在設法掩護他們的行動,這兩人心機很深,部署嚴密無比,為非作歹數十年,竟然是天衣無縫,但經你這一揭露,情形就大不相同,過去懷疑不到兩人的,現在已經懷疑到兩人身上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尤其是江南雙俠要在會武館大會之後,作東招待天下英雄,聯合了茅山紫薇宮兩位公主,舉辦一次規模奇大的秦淮花會,以紫該官中一十二名花婢,在花會中選偶為花會高潮。江南雙俠為此事已然籌備數月,一百匹健馬精卒,分別傳送花會請帖,受邀人不下千餘位;加上那會武館大會之後,留下的武林精英,熱鬧自然在意料之中。有很多名士自許,不屑參與會武館會宴之人,都要趕來參與這場花會。”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江南雙俠舉行這場花會的用心,恐怕並非只是宴請天下群豪而已。”

  娟兒道:“他究竟有什麼陰謀,我無法知曉。不過,我告訴你這件事的用心,就是希望你暫時迴避,等待機會。如若你能邀集一些武林高手相助,在花會之上,一舉揭穿江南雙俠的卑劣行為,使他們數十年的莫名,盡付流水,那真比殺了他們還要難過。”

  李寒秋道:“可惜在下一向是獨來獨往,很少和人結交。”

  娟兒道:“此刻時間還早,你先去約請幾位助拳人試試一月之後,三更時分,咱們仍然在此相見,我可以替你邀請兩位助拳之人。”

  李寒秋道:“姑娘良言,句句金玉,不過,在下……”

  娟兒道:“怎麼樣?”

  李寒秋道:“在下連一個同門的師兄弟也是沒有,天下高手雖多,無一和我相識;何況人微言輕,說了也無人相信。”

  娟兒道:“七絕魔劍,一向單傳,自然你沒有師兄弟了。不過,令尊在世之日,定有甚多友好,難道你就記不起一人麼?”

  李寒秋道:“知是知道幾位,但已事隔多年,只怕他們都不認識我了。”

  娟兒笑道:“既有可行之路,試試也是應該。”

  李寒秋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很感激。”

  娟兒道:“我也該走了,我現在作人家丫頭,回去晚了,必然要引起他們的疑心。”

  縱身下樹,急奔而去。

  李寒秋望著娟兒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似是很怕到荒祠中去,而且,她又知丁佩之名。她先在君家為婢,君家敗亡之後,又設法混入江南雙俠府中。此刻,看起來她似是又和那荒祠中的丁佩,有著某種關係,其間情形,似極複雜,這丫頭究竟是何身份,實叫人弄不明白?”

  心念輪轉,感覺到只有重入那荒祠之中,也許可以從丁佩口中,探得那娟兒一點隱秘。

  但轉念又想到,和那了佩相約,是在兩日之後,如若提前趕往,只怕啟他疑竇,設法先行找個隱秘之地,潛伏兩日再說。

  李寒秋自離師門之後,滿懷殺父仇恨,憑仗手中利劍,一直是勇往直前,但此刻遇到了江南雙俠這等強敵,形勢迫逼,不得不動用心機,鬥力之外,還加鬥智。

  兩日時光,李寒秋一直隱藏荒涼郊野中,不敢再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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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荒祠中迷

  第三天的夜晚,陰雲蔽天,還下著毛毛小雨。李寒秋躲在荒野中一座小茅棚下,那茅棚本是一個看瓜田人所住,但因久未修繕,已是難擋風雨。

  二更時分,李寒秋重又回到荒祠。

  越過圍牆,行不及五丈,立時有一道寒芒,疾射而至。

  李寒秋早已有備,揮劍擊落寒芒。

  夜暗中衣袂飄風,一個長發人疾躍而至,人未到,劍芒閃閃,已然刺向前胸。

  李寒秋長劍疾抬,金鐵交鳴聲中,接下了一劍,道:“丁兄,兄弟李寒秋。”

  長發人正是丁佩,陡然收住長劍,道:“原來是李兄弟,天正下雨,咱們裡面坐吧!”

  李寒秋心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隨在丁佩身後,行入了這座廣大荒祠中唯一完整的一座廂房中。

  夜暗如漆,房中是一片黑暗,丁佩低聲說道:“李兄弟,隨在小兄後面,此時此情,不宜燃起燈火。”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在荒祠中住了二年有餘,孤苦伶什,實也是夠苦的了。”

  忽然間心中一動,暗道:“他在這裡守什麼呢?這樣荒涼的所在。”

  但聞丁佩說道:“李兄弟,你坐在小兄的床上,運氣試試看,是否中毒?”

  李寒秋此時心中已知自己並未中毒,但那丁佩如此關心自己,自是不便使他太過失望,當下盤膝坐下,運氣相試。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丁佩突然站起身子,道:“兄弟,有人來了。”

  李寒秋吃了一驚,暗道:“這丁佩的耳目,怎的如此靈敏,我一點也未聽到什麼動靜,他卻知曉有人來了。”

  但聞丁佩說道:“李兄弟,你坐一會,小兄去瞧瞧來的何許人物?”

  也不待李寒秋答話,縱身而起,飛出石室。

  這時李寒秋真氣亦運行一週,果然沒有中毒之感,丁佩仍是不見回來,當下站起身子,緩步向外行去。

  寂靜的夜色中,傳來金刃劈空的風聲。

  一聞之下,李寒秋立時瞭然,丁佩正在和一個進入荒祠的高手相搏,只因雙方武功都極高強,不聞兵刃相觸之聲。

  夜色幽沉,李寒秋運足了目力,才瞧出五丈外荒草地上,正有著兩條人影在撲擊、搏鬥,兵刃在夜色中,閃起了陣陣的寒光。

  這是一場十分激烈、凶險的搏鬥,聽不到一點聲息。

  李寒秋心念打轉,暗道:“這丁佩和我一見如故,我應該出手助他一陣才是。”心念一轉,舉步向搏鬥之處行去。

  他知那丁佩武功高強,未必需要自己立時出手相助,想走近一些,先看看雙方動手的情形,再作主意。

  那知,行不及丈,突聞得一聲悶哼,兩條纏鬥搏擊的人影,憤然分開。

  一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疾奔而去。

  李寒秋加快腳步,行了過去,只見丁佩捧劍而立,呆呆出神。

  丁佩反應靈敏,聽得腳步聲,立時收劍說道:“是李兄弟麼?”

  李寒秋道:“正是小弟,來人是何許人物?”

  丁佩搖搖頭,道:“不知道……”長長嘆一口氣,接道:“三年來,這等糊塗仗,小兄不知打過多少次了。”

  李寒秋心中一動,暗道:“怎麼會有武林高手,連綿不絕地進入這荒涼的祠堂呢?丁佩又為什麼要守住這等荒涼的地方,不准擅越雷池一步呢?還有那位娟姑娘,為什麼又害怕自己和這位丁佩交往呢?”

  只覺疑竇重重,百思不解。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丁兄,小弟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丁佩道:“什麼話?”

  李寒秋道:“關於丁兄住守這荒祠的事?”

  丁佩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麼?我受人之囑,守此三年,目下就要限滿了。”

  李寒秋道:“小弟之意是說,丁兄住此,必有作用,難道那人無緣無故的要丁兄住在此地麼?”

  丁佩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這個……”

  李寒秋道:“如若丁兄確有難言苦衷,那就算了。”

  丁佩道:“小兄守在此地,確有原因,不過,此刻還不便相告。待我限期滿後,再詳細告訴兄弟吧!”

  李寒秋道:“那些進入荒祠之人,可是丁兄仇人麼?”

  丁佩搖搖頭道:“不是。”

  李寒秋道:“那他們來此原因為何?”

  丁佩呆了一呆,道:“他們來此,自是別有所圖了。”

  李寒秋道:“那是說,他們已然知曉丁兄住此的隱秘了?”

  丁佩道:“也許是,不過,我想他們都是聽聞傳言,心中並無把握。”

  李寒秋欲言又止,強自忍下了要問之言,長長吁一口氣。

  丁佩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兄弟,你心中定然想知曉這荒祠中的隱秘?”

  李寒秋接道:“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那人要丁兄這樣的高人,守在荒涼的所在?為什麼又有很多人,要冒險進入荒祠中來?”

  丁佩搬轉話題,接道:“兄弟,你是否中了毒呢?”

  李寒秋道:“小弟幾番相試,均無感覺,大約是沒有中毒了。”

  丁佩道:“今日可是那江南雙俠告訴你毒發之期?”

  李寒秋道:“不錯,但我卻毫無感覺。”

  丁佩道:“你在此休息一宵,如若明日午時之後,仍然不覺異樣,大約就不是中毒了。”

  李寒秋道:“方便麼?”

  丁佩冷冷說道:“不方便,不過……”

  李寒秋站起身道:“既是不方便,小弟就此告別了。”

  丁佩一把抓住李寒秋右腕,道:“李兄弟,小兄一向是直言無隱,就我而言,實不該留你在此,但你正面臨著生死關頭的時光,因此,你必須留在這裡,你如離此一步,萬一毒發而死,那豈不是小兄終身大恨麼?”

  李寒秋道:“但小弟留此對了兄不便。”

  丁佩接道:“雖然對小兄有些不便,但可保你之命。”

  李寒秋心中愈感奇怪,忖道:“這丁佩不知在鬧什麼鬼,如若他有療毒之藥,給我一粒就是,為何一定要我守在此地呢?”

  但聞丁佩說道:“除非江南雙俠肯給你解毒藥物,你縱遇到當代第一名醫,他也無能在你毒發之後,救你之命。”

  李寒秋道:“丁兄呢?”

  丁佩道:“小兄如無此能,那也不會留你在此了。”

  李寒秋道:“如是丁兄恐小弟毒發而亡,給小弟一粒解毒丹丸,也就是了。”

  丁佩道:“小兄不通醫道,怎知調配解毒丹丸之法?”

  李寒秋大感奇怪,暗道:“他既不通醫道,留我在此,又有何用呢?難道那解毒之物,就在荒祠之中不成?”

  心念一轉,若有所悟,忖道:“這了佩住守於此,定然在保護一種東西,那東西和解毒有關,所以他要我留此,如果毒性發作,就取那藥物給我解毒,如是沒有中毒,就不用動那藥物了。”

  但聞丁佩道:“李兄弟,你就坐在小兄榻上養息,不要離開此室,也不許偷窺小兄行動。”

  李寒秋心中暗道:“看情形,他果然似在守著一件什麼東西,只要我暗中偷看,立時可以揭穿內情,但他和我交了朋友,自是不能再暗中偷窺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好,丁兄盛情,小弟不能推辭,我在此坐到明日上午之後再走。”

  丁佩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你心中定然有著很嚴重的好奇之心,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不過丁兄只管放心,兄弟既然答應了,決不會偷看。”

  丁佩道:“本來,把內情告訴兄弟,也沒有什麼,但小兄已經答應過人,在期未滿之前,不能輕易告訴他人。一諾千金,對兄弟自也是不能例外。”

  李寒秋道:“丁兄處境,小弟十分瞭解,絕無見怪之心。”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還有一件事,小弟要請教丁兄。”

  丁佩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如若丁兄遇上勁敵,力鬥難勝,兄弟是否可出手幫忙?”

  丁佩淡淡一笑,道:“近三年來,小兄遇上的唯一勁敵,就是你兄弟,除此之外,小兄還未遇上過和我動手百招以上的人。但兄弟的好意,小兄心領,只要來人能和小兄鬥過百招,兄弟就可以出手相助。”

  李寒秋道:“咱們就此約定,小弟要坐息了。”

  丁佩道:“你在此坐息,小兄不打擾了。”舉步出室而去。

  李寒秋望著了佩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他在此守護之物,定然十分珍貴,這整個荒詞中,只有這一處完善無缺的房屋,他守護之物,也該放在此地才是。但他竟然放心離開此室,我們相交並非太久,他怎能如此信任於我呢?但他竟這般信任了我。”

  想到此處,登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時,他目光已然適應了黑暗,室中景物,已然隱隱可見。生怕瞧到了什麼珍奇之物,按不下好奇之化故而,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不敢再流目四顧。

  漸漸的心境澄平,進入了忘我之境。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聞得一陣談話之聲,傳了過來。

  但聞丁佩說道:“我那位李兄弟,乃是一位君子人物,縱然他知曉了內情,也不會妄動貪念。”

  只聽一聲冷哼,不再聞有人接言。

  顯然,那人對了佩的答覆,並不滿意,冷哼一聲而去。

  李寒秋仔細聽那聲音,似是一個女子聲音,心中大感奇怪。

  忖思之間,瞥見丁佩緩步行入室中。

  李寒秋重又閉上兩目,裝作調息未醒。

  丁佩行近木榻,就在榻邊的磚地上,坐了下來。

  一夜雨過,東方天際送出來一輪紅日。

  丁佩站起身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有何不適之感麼?”

  李寒秋道:“我很好啊!”

  丁佩道:“午時之後,如是兄弟傷勢還未發作,你服用的就非毒藥了。”

  李寒秋暗道:“這不是逐客令麼?提醒我午時過後,就可以走了。”

  當下說道:“一過午時,兄弟就可以告別了。”

  丁佩點點頭,道:“還有二十餘日,小兄的限屆即滿,那時,咱們何處相會?”

  李寒秋道:“小弟本該來此迎接丁兄,但恐有不便之處。”

  丁佩道:“最好是咱們約一個相會之處。”

  李寒秋道:“會武館中如何?”

  丁佩道:“由今日算起,二十四天後,中午時分,咱們在會武館中相見,你再坐息一陣,小兄去做點吃喝之物。”

  李寒秋道:“如何敢勞丁兄動手。”

  丁佩哈哈一笑,道:“君子遠庖廚,但小兄在此,卻是非得動手自炊不可,近三年來,倒學得幾樣拿手小菜,兄弟可要一試小兄手藝?”

  李寒秋道:“分別在即,重見又遠在二十餘日之後,小弟很想借此時間,和丁兄談談。”

  丁佩沉吟了一陣,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著很多疑問,也無法按耐下強烈的好奇之念。其實,你這一點年紀,有此耐心,那已是很深的修養了。”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丁兄誇獎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丁兄正在為炊,有人衝入荒祠,那便如何是好?”

  丁佩道:“就近三年時光而論,似是還無人在青天白日之下,進入此祠,大都是夜晚之中來此。”

  李寒秋道:“小弟見過一座收藏珠寶、珍物的石室,其聚斂之豐,收羅之廣,雖深宮內苑,想也不過如此。”

  丁佩微微一笑,道:“但這荒祠卻沒有藏一顆珍珠,一兩黃金。”臉色突轉嚴肅,接道:“其實,以兄弟你的為人,小兄據實相告,亦是無妨。不過,小兄和人相約之時,答應過嚴守秘密。好在只有二十餘日,限屆滿後,咱們兄弟重見之日,小兄自當據實奉告。”

  李寒秋道:“適才小弟聽到了丁兄和一位女子爭執,想來亦是為了小弟?”

  丁佩道:“不錯,她責怪小兄,不該留你在此。小兄據理力爭,說你在此為了防止毒發急救,而且,小兄也未告訴你個中隱秘。”

  李寒秋心中一動,道:“那位姑娘,可是叫娟兒麼?”

  丁佩略一沉吟,道:“她名字中確有一個娟字,兄弟如何知曉?”

  李寒秋道:“她現在可是在江南雙俠府中為婢?”

  丁佩大為訝異,道:“你認識她?”

  李寒秋道:“如果沒有說錯,對小弟而言,那位娟姑娘,還是小弟的救命恩人,掉換方秀的毒藥,就是那位姑娘了。”當下把陷入方家大院的經過,很詳細地說了一遍。

  丁佩道:“原來如此,唉!兄弟既然知曉了,小兄說說無妨,那位娟姑娘,就是和小兄相約之人。”

  李寒秋道:“這個,小弟已想到了。”語聲一頓,接道:“使小弟不解的是,那位娟姑娘年紀不大,但卻是知道很多事情?”

  丁佩點頭應道:“她年紀很輕,和我相約之時,不過一十五歲。”

  李寒秋望了丁佩一眼,欲言又止。

  丁佩哈哈一笑,道:“兄弟可是奇怪,小兄這把年紀了,為何聽一位小姑娘的話,是麼?”

  李寒秋道:“我想這其中必有原因。”

  丁佩道:“下次咱們見面之時,小兄一起告訴你吧!”

  李寒秋看看天色,道:“天已午時,小弟既不見毒性發作,足可證明沒有中毒。丁兄多多珍重,小弟就此告別了。”

  丁佩嘆息一聲,道:“我知兄弟心中有很多疑問,但你只好忍耐一二,下次咱們見面之後,小兄自會詳細奉告內情。”

  李寒秋道:“和小弟無關的事,丁兄談不談都不要緊,小弟去了。”大步向室外行去。

  丁佩急急說道:“兄弟留步。”

  李寒秋道:“丁兄還有什麼吩咐?”

  丁佩道:“兄弟離此意欲何往?”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小弟自離師門,一直是獨來獨往,但此刻形勢不同,兄弟已自知經驗不足以擔當大事,因此,決定去找幾個助拳之人。”

  丁佩道:“你要找什麼人呢?”

  李寒秋道:“小弟在會武館中,結識了一個神偷雷飛,此人雖名神偷,但卻是俠義肝膽。小弟看他在會武館中,表現出滿腔俠氣,因此和他結交。小弟雖然急於要報殺父之仇,但也不願莽撞從事,我要先揭去江南雙俠的偽裝,然後,再搏殺兩人,替父母報仇。”

  丁佩道:“小兄不理鬚髮,變成這等怪形怪狀,兄弟可知小兄用心何在麼?”

  李寒秋道:“這個小弟不知。”

  丁佩道:“因為我怕別人認出我的身份,故而留長鬚發。”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丁佩道:“小兄在未進入這荒祠之前,對江南雙俠的為人,已經動疑,但因兩人在江湖上的俠名甚重,誰也不敢輕言相侮。你既自知獨力難以對付,何不多等幾天,等小兄約限滿後,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李寒秋暗中默算日期,二十餘日,轉眼即屆,對付江南雙俠,亦非急於一日之事,當下說道:“丁兄限滿之後,請到會武館中,小弟定然恭候大駕。”

  丁佩道:“小兄一定赴約,不過,屆時小兄並非今日裝扮,如果兄弟認不出我的面目,小兄以左手為號。”

  李寒秋道:“小弟屆時也要改裝,就此一言為定,我去了。”

  丁佩突然踏前一步,道:“我本該留你在此,但因格於情勢,小兄又不便留你,你要多多小心了。”

  李寒秋道:“丁兄也要小心了,江南雙俠既遣小弟來此,難免不遣別人圖謀丁兄,丁兄一人……”

  丁佩接道:“不要緊,那位娟姑娘,潛在江南雙俠府中,江南雙俠的一舉一動,她都瞭若指掌,如若她料想我難以拒故時,自然會設法接應。”

  李寒秋心中暗道:“聽他口氣,那位娟姑娘似是在這附近,還另外布有人手。”

  心中念轉,口中卻未多問,轉身向外行去。

  丁佩送到室外,不肯再送,低聲說道:“此地之事,兄弟暫不要和人談起。”

  李寒秋道:“小弟知道。”

  丁佩道:“待小兄約限滿後,那時定為詳告內情。”

  李寒秋微微一笑,大步而出。

  丁佩目睹李寒秋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才退回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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