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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天是週末。

  黎語冰上午參加了一個驍龍俱樂部聯繫的商業活動,是一家冰場的開業剪綵。這貨穿一身西裝打著領帶,人模狗樣的。運動員一旦穿上西裝,幾乎沒有難看的,長年累月練得人身上肌肉勻稱,肩是肩腿是腿,穿上西裝襯衫,衣冠楚楚,又性感又禁慾,荷爾蒙爆炸。

  按理說黎語冰再牛逼也只是一個校隊球員,這類活動並沒有去的必要,但是驍龍俱樂部特別喜歡帶著他。小夥子長得周正啊,穿上西裝往那一站,別人都打聽是哪個明星小鮮肉,俱樂部管理層就覺得,倍兒、有、面、子!

  棠雪也去了。她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助理,負責給黎語冰看東西遞水跑腿,看別人光鮮亮麗花團錦簇。寂寞是一個人的,熱鬧是全世界的。

  回去的時候黎語冰打了個車,倆人坐在後座上,棠雪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一股名為羨慕妒忌恨的情緒汩汩地往外冒。

  「衣冠禽獸。」她酸丟丟地說。

  黎語冰把西裝脫下來,往她腦袋上一蓋。

  棠雪整個人被捂住了,氣呼呼地「喂」了一聲,扯著西裝往下拉,從裡頭鑽出腦袋,「你找打?」

  「幫我拿著。」黎語冰說著,鬆了鬆領帶。

  領帶被扯得鬆鬆垮垮的,往一旁偏移了一點,襯衫的領口敞開一道v形,露出頸子的根部和一小片鎖骨,這使他的氣質看起來有一種少見的慵懶。

  車窗外有陽光透進來,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和襯衫上。襯衫被照得一片白亮,文理輕盈,像白鴿展開的翅膀。

  他似乎是不適應被光照,扭臉,面對著棠雪,恰好看到棠雪在看他。

  黎語冰挑了一下眉。

  「你長得好像一條狗哦。」棠雪說。

  黎語冰剛才喝了幾口酒,有點累,這會兒也沒精力和她鬥嘴,閉著眼睛一歪腦袋,睡過去了。

  一開始他還是很規矩的,但是睡著之後,晃了幾下,腦袋便搭在棠雪肩頭。

  棠雪嫌棄地推開他,不一會兒他又搭過來。

  如是再三,棠雪往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

  他睡得徹底,無知無覺。

  她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黎語冰身體均勻地起伏,通過兩人身體相接觸的部分,傳導到她身上。棠雪突然想到,黎語冰粉絲群裡有人說起過的,這個傢伙每天十一點睡覺六點鐘起床,雷打不動,兼顧學業和冰球,偶爾還玩玩樂器,一天天把自己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的,累得像條狗一樣。

  棠雪自己當過體育生,知道他這種變態的自制力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所以,雖然討厭他,但對於他的這份品質,她也是服氣的。

  ——

  黎語冰回到學校,換下西裝去訓練,晚上的時候又換下球服去上自習。

  上完晚自習,回到寢室換了睡衣。

  這一天,一共換下來三雙襪子。

  棠雪:「……」

  黎語冰笑咪咪地把裝著三雙襪子的手提袋遞給她時,她真是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沒有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

  「晚安。」黎語冰說。

  「黎語冰,從現在開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最好不要和我講話。」

  黎語冰轉身往宿舍樓走,背對著她輕輕揮了一下手。

  棠雪提著手提袋,心情那個嫌棄啊。其實手提袋裡的襪子都裝在塑膠袋裡,根本聞不到什麼氣味,可她依舊恍惚有一種自己被毒氣籠罩的錯覺。

  突然有點能理解農民伯伯提大糞是一種什麼感受了。

  黎語冰的宿舍樓和棠雪的宿舍樓隔著大概步行五分鐘的路程,途中要經過廖振羽的宿舍樓。路過廖振羽的宿舍樓時,她跟他撞見了。

  廖振羽剛剛把自己小綿羊停在宿舍樓下,一扭頭看到自己老大,於是一臉驚喜:「老大!」

  棠雪一點也不驚喜:「哦。」她心想千萬不要問我拿的什麼。

  廖振羽:「老大你拿的什麼?」

  「毒氣炸彈。」

  「哈?」

  棠雪說完就想走,不打算多廢話。可是她不經意間往廖振羽身後一看,發現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個保安。

  保安這會兒一臉警惕地看著她,右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右手在掏對講機。

  棠雪:「……」

  「不是,大哥,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毒氣炸彈,我我我我開玩笑呢……不信你看,」棠雪急忙把手提袋撐開,「你看,這裡面都是襪子,襪子!」

  保安的表情還是有點驚疑不定,摸著警棍走上前。

  手提袋裡面是一個黑色的塑膠袋,他把塑膠袋拿出來,拆開,看到裡面真的是襪子。

  三雙,一雙白的一雙黑的一雙墨綠色。

  保安鬆了口氣。

  「以後不要亂講話,我們前不久才進行過反恐演習。」

  「嗯嗯嗯!」棠雪連忙點頭。

  那保安是晚上例行巡邏的,這會兒教育完棠雪就搖著頭走了。

  廖振羽湊到棠雪身邊,悄悄說道:「老大你是不是變態啊?專門跑男生宿舍樓偷襪子的那種?」

  「你給我閉嘴。」

  廖振羽立刻表忠心:「老大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等我回去把我室友襪子都偷給你。」

  棠雪扶了扶額,「你有病吧?」

  「只要老大喜歡就好,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偷隔壁寢室的。」

  「不是……」棠雪感覺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要不然明天會有更多臭襪子投向她的懷抱,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她說,「這襪子是黎語冰的。」

  廖振羽大眼睛一瞇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問道:「你為什麼偷黎語冰的襪子?你是不是盯上他了?」

  「不是偷的,我要給他洗襪子。」

  廖振羽的嘴巴突然張成O形,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家老大。他保持這個造型,久久不能回神,像座雕塑。

  棠雪瞪了他一眼:「你至於嗎?」

  「老大,你跟我說實話,」廖振羽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有裸貸視頻在黎語冰手上?」

  廖振羽嘴賤的後果就是,這一袋襪子最終落在了他手上。

  棠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還在這等我。」她決定了,之後九天黎語冰的襪子都要讓廖振羽洗。

  廖振羽哭喪著臉說:「明天不行,明晚我有社團活動,不一定幾點回來呢。」

  「什麼社團呀?」

  「就是輪滑社,我跟你講過的。」

  棠雪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那你好好玩,玩夠了打我電話。」

  「老大……」廖振羽還想反抗一下。

  「辛苦辛苦,我請你吃飯。」棠雪這就算是單方面決定了。

  ——

  第二天,棠雪以為她要等很久,但是廖振羽早早地給她打了電話。

  「老大,我被欺負了!」廖振羽語氣超委屈。

TOP

21、

  棠雪聽廖振羽自稱被欺負了,哈哈一笑說道:「不要妄圖逃避責任哦。」

  「是真的,老大,我今天在上湖廣場……」

  七校合併後的霖城聯大規劃上有點複雜,有些地方屬於霖大的產業但校外人士也可以自由出入,上湖廣場就是這樣的,它本身是一個休閒廣場,附近居民經常來這散步跳舞。

  霖大有些社團喜歡在這裡辦活動,因為不需要找校團委批場地,方便很多。

  今天廖振羽他們社團活動的地點就是在上湖廣場,與此同時,在那裡玩輪滑的還有另一撥人,是校外的一個俱樂部。

  「然後咧?你們打起來了?」

  「沒有,差一點打起來。我不小心碰到他們一個人,他們就推了我,還罵我。然後我們兩邊吵起來了。」

  「後來呢?」

  「後來下了挑戰書。」

  「……什麼鬼?」

  「就大家決定切磋一下,輸的一方道歉。」

  「嗯,人沒事兒就行。」

  「老大這麼關心我,好感動。」

  「回來別忘了洗襪子。」

  「……」所有的感動都是幻覺。

  ——

  晚上棠雪把黎語冰的襪子準確快遞到廖振羽手裡,然後她把廖振羽上下打量一番,問道:「真沒挨打?」

  「沒。不過老大,他們太囂張了,你看。」廖振羽說著,把手機遞給棠雪,一邊解釋,「他們在網上到處說這件事,發微博,發朋友圈,在城市版塊和咱學校的論壇都發了帖子。還有更可怕的,我剛搜到,他們那個俱樂部,有人得過花樣輪滑比賽的獎。我感覺我們社團要完蛋了。」

  棠雪手指滑動,看著那帖子的內容,接著又在網上隨便看了看那個俱樂部的資料,她把事情前後一尋思:「呵呵。」

  「怎麼了?」

  「傻子,你們被套路了。」

  「什麼意思?」

  「新成立的俱樂部,急需擴大知名度,週末的晚上,故意找茬,挑起矛盾,博人眼球,大肆宣傳……所有這些,都符合炒作的特點。人家是想踩著霖大炒作自己的俱樂部呢。」

  「呃。」

  廖振羽感覺事情不妙,立刻把老大的猜測上報給了社長。

  社長也已經有這個懷疑了,問題是,不管對方是不是炒作,他們都已經騎虎難下了,現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嘛贏,要嘛丟人。

  「我正在嘗試聯繫看能不能請咱們學校練花樣滑冰的人幫忙。」社長大人說。

  棠雪在旁聽得直搖頭,「這不是瞎胡鬧嘛。」

  廖振羽掛掉社長的電話後,悄咪咪推了一下棠雪的胳膊,「老大,你有辦法對不對?幫幫忙唄?」

  「洗襪子。」

  「好好好,洗洗洗。」

  ——

  星期日的晚上,八卦在網上的傳播是病毒式的,好像一夜之間,全學校的人都知道輪滑社要跟校外人士決鬥了。一時間說風涼話的有,看戲的有,出主意的有,捏了把汗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同仇敵愾,畢竟身為霖大人,沒誰樂意看到自己學校的同學被外邊人欺負。

  一定要贏啊!

  這是很多人的心聲,體現在朋友圈裡就是瘋狂的刷屏。

  棠雪莫名覺得壓力好大。

  決戰定在第二天的週一,校團委聽說這件事之後給緊急開了綠色通道,東操場下午五點半到六點半的使用權歸輪滑社,團委老師語重心長地說,校方能提供的也就是主場優勢了,希望同學們自己加油blabla……

  輪滑社從來沒得到過這————麼大的活動場地,社長真是受寵若驚。

  棠雪下課之後奔向操場,到地方一看,謔,怎麼這麼多人!

  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就連黎語冰都來了,一邊肩膀上挎著書包,穿著標誌性的白色運動服,閒閒地靠在操場邊的鐵絲牆上,自成一道風景。

  有些人就是這麼神奇,他低調,安靜,沉默不語,可你偏偏就是無法忽視他。

  棠雪沒時間理會黎語冰,跑向風暴的正中心。

  黎語冰也看到她了,見她走過去,他立刻跟上去了。

  棠雪走到輪滑社社長身邊,假惺惺地問:「社長,開始了嗎?」

  「還沒,還沒定好比什麼。」社長答。

  棠雪往社長對面看了一眼,那撥人有五六個,都是男的,為首的一個人染著一頭奶奶灰。她問灰毛:「到底比什麼?」

  「還用問麼,就比花樣唄。」

  「花樣不行,沒有裁判,怎麼知道誰勝誰負?為了區分勝負肯定要加大難度吧?受傷怎麼辦?你買保險了嗎?再說了,你們有個人花樣得過全國大獎,現在跑來欺負我們這幫業餘的,幾個意思啊?」

  「哎不是,你幾個意思啊?不比花樣比什麼?」

  棠雪一聳肩膀,「比速度唄。在場所有人都是觀眾。」

  此話一出,圍觀者有不少人跟著附和。

  灰毛樂了,臉上帶著淡淡的譏諷,說:「小妹妹,你當我傻?你們是不是已經請好外援了?就等著我入套呢?」

  棠雪抱著胳膊,學著他的表情,回道:「你也別把別人都當傻子,到底是誰在下套,大家心裡都門兒清,」說著,把學生證掏出來遞給他,「這我學生證,看清楚點,鋼戳,跟門口二十塊錢一張的可不一樣。不相信就去教務處查。」

  她這番舉動把灰毛搞愣了,「你說你?」

  「啊,我。」

  「你跟我們比速滑?」灰毛不能相信,又加強語氣問了一遍。

  「我怎麼了,不行嗎?」棠雪說著,看向身邊的社長,「社長,行不行?」

  「行,行……」社長感覺自己都開始冒汗了。

  灰毛不樂意了:「那怎麼行,跟你比,我們勝之不武,叫個男人出來,速滑就速滑唄,怕的是孫子。」

  棠雪「呵」的一聲笑,笑得囂張又跋扈,「我說,你們真不一定能贏得了我這個女的。」

  灰毛皺了下眉頭正要講話,他身後突然站出來一人,說:「我跟她比吧。」

  棠雪循聲望去,那人中等身量,膚色偏黑,穿著紅色的帶骷髏頭的外套,掛著吊牌,像個年輕的說唱藝人。

  他走到棠雪面前,說道:「我跟你比。」

  「好啊。」

  「輸了的人裸奔。」

  此話一出,周圍轟動了,很多人嘰嘰喳喳地反對,說他欺負人。本來麼,一個女孩子要和男的比速滑,很多人就覺得必輸無疑,甚至已經有人幫輪滑社找好解釋了:讓女孩子比,就算輸了,也不會那麼丟人,對吧?輪滑社此舉,正是因為知道必輸,所以才儘量把丟人的感覺降到最低。讓一個妹子來攪渾水,這招雖然不光彩但還是管用的。

  其實不止圍觀群眾,連灰毛都是這麼想的。

  甚至,輪滑社長的心裡,也有點這樣的偏向。

  但是骷髏頭此話一出,就把局面搞得更壞了,霖大輪滑社想這麼混過去是不可能的了。

  棠雪呆了一下,鄭重地看著骷髏頭的眼睛,問道:「你認真的?」

  「那當然。」

  棠雪指了指他,「我佩服你的勇氣。好,就聽你的,輸的裸奔。」

  眾人譁然,突然地有點同情她,妹子啊你已經失去理智了!

  廖振羽都快掉眼淚了:「老大,咱不比了!」

  這時,一道聲音從人群中響起,低沉內斂,語氣冷硬,聽著不甚愉悅:「我來。」

  眾人看過去,見是黎語冰站出來,他走到棠雪身後,說:「我來比,輸的裸奔。」

  哇——

  圍觀的同學們又是一陣驚呼。連黎語冰都出現了!他還要替妹子比賽!他和妹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感覺今天這場戲處處神轉折,值回票價。

  棠雪頭也不回,手往身後一推,正好蓋在黎語冰的胸口上,非常帥氣地把他一攔。她說:「不用。你拿手機錄影就行,一會兒他要裸奔。」

  黎語冰語氣有些無奈:「你別鬧了。」

  「沒鬧。」

  黎語冰扯住她的手腕拉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必須聽我的話。」

  「你在一邊看我發揮。明天再聽你的話。」

  黎語冰臉色有些沉,「姓棠的,你怎麼還是這麼渾?」

  「姓黎的,」棠雪扭臉看他,「你現在只要給我喊666就夠了。」

  圍觀群眾的內心大概是……嗷嗷嗷,怎麼還有感情戲!臥槽咧求加戲啊……

  黎語冰終於拗不過棠雪,退到人群裡。他站在廖振羽身邊,低聲對廖振羽說:「一會兒要是輸了,我抱起她就跑,你給我開路。」

  「嗯!」廖振羽重重點了下頭,突然不太討厭這個叫黎語冰的傢伙了。

  雖然他總是跟老大作對,可關鍵時刻,也還是有點人性的……

  「我願意給你洗襪子。」廖振羽一腔真誠地說。

  黎語冰額角冒黑線,「我不願意……」

TOP

22、

  輪滑社的社員們很快疏散人群,讓開了跑道。

  雙方約定圍著操場滑五圈,誰先到終點誰贏。

  棠雪換上輪滑鞋和頭盔,在出發線上擺好姿勢,骷髏頭也是一樣。

  圍觀人群裡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本校學生,還有些偽裝成學生的老師,這會兒都靜默地看著跑道上的兩人。

  彷彿山雨欲來一般,氣氛一時間很是壓抑。

  廖振羽悄悄問黎語冰:「你說,我老大能逆襲嗎?」

  他這樣問,要聽的大概也只是一句安慰,哪知黎語冰看著棠雪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混蛋。」

  廖振羽:= =

  夏夢歡站在廖振羽的另一邊,溫聲說:「還沒准呢,一切皆有可能。」

  這才是正確的安慰人的姿勢嘛。這一刻廖振羽覺得夏夢歡就是小天使本人了。

  輪滑社社長站在草叢上斜舉著手,「預備——3,2,1——」

  輪滑這項運動,是從滑冰發展過來的。花樣滑冰與花樣輪滑之間,由於鞋子的摩擦係數和受力方式等原因,差異較大,不能互相替代,所以棠雪才說社長他們找花滑隊幫忙是瞎胡鬧。

  但速度滑冰與速度輪滑就不一樣了,這兩項運動相似度很高,高到可以進行替代訓練。滑冰的場地限制比較大,棠雪以前練滑冰的時候就有過兼練輪滑的經歷。

  換言之,如果一個人在冰上滑得快,那麼TA在地上一樣滑得快。

  棠雪練了八年滑冰,從小學二年級到高一。一開始那幾年算業餘,後期基本是朝著專業運動員的方向培養了,只是她自己沒有堅持下來。

  雖如此,現在跟一個普通人對幹,依舊是問題不大。

  是的,骷髏頭在她眼裡算普通人,業餘中的業餘。她查過這個輪滑俱樂部的宣傳資料,拿得出手的都是花樣,沒有主攻速度輪滑的。

  所以,他們那一撥人裡的每一個,在她眼裡,都算辣雞。

  輪滑社長念完數字,手臂向下用力一甩,同時吹響了一把哨子。

  尖銳的哨聲劃破空氣,刺入耳膜。跑道上的兩人像是得到發射命令的兩顆炮彈,「嗖」的一下衝了出去。

  廖振羽期待中的逆襲場面並沒有出現。

  因為,從第一秒開始,棠雪她就領先了。

  人群中一陣靜默。

  此前的靜默是因悲觀,此時的靜默是因震驚。

  就這樣詭異地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喊出第一聲「臥槽」。

  然後觀眾席裡就被「臥槽」「牛逼」「加油」這類詞彙刷屏了。

  廖振羽的巴掌都拍紅了,「老大加油!」

  棠雪彎著腰,目視前方,雙腿交替發力滑行,身體和手臂有節奏地擺動,最大程度地完成動力鏈條的轉換。為了降低風阻,她穿著緊身的運動衣,這會兒兩條腿看起來尤為顯眼,修長有力,線條健康又漂亮。

  她跑過一圈,經過人群時,人群為之沸騰,又喊又叫的,她絲毫沒受影響,有條不紊,目光如電。

  黎語冰看到了她的眼神。

  像一隻初次捕獵的鷹隼,沉靜,專注,天真,鋒芒畢露。

  ……

  五圈輪滑下來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兒,棠雪滑過終點時,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她那個春風得意啊,降速之後掉回頭,伸著手跟人群擊掌,甭管認不認識,拍個巴掌再說。

  圍觀群眾也非常地給面子,紛紛伸出手來搶著和她擊掌。

  黎語冰挺佩服棠雪的。就一場菜雞互啄,被她搞得像奧運會一樣盛大。

  棠雪還沒嘚瑟夠呢,也不知道是誰突然絆了她一下,踩著輪滑鞋本來就不穩當,這會兒猝不及防,身體被絆得歪斜,眼看著要向下摔。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那人緊緊抓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往回一拉,棠雪回握住他,藉機調整姿勢,身體就這麼正回來了。

  她輕輕呼了口氣,虛驚一場。

  然後抬眼望向那隻手的主人。

  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又撞到了那雙鹿眼。

  第三次了啊……

  棠雪愣了一下,禁不住就笑了。

  他也笑了,這次笑得開懷,淺緋色的嘴唇張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左臉上那個酒窩更明顯了一些。他一邊笑著,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烏黑的眼珠兒,目光像荷葉上隨風滾動的露水,濕潤又生動。

  他動了一下,棠雪低頭一看,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攥著人家的手呢。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鬆開他。

  他鬆開手,從書包裡掏了一下。

  然後,棠雪的手裡就多了一瓶豆奶。

  棠雪一樂,心想這個人還挺好玩的。

  她正要跟他講話呢,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喊聲:「裸奔,裸奔,裸奔!……」

  哦,是骷髏頭回來了。

  骷髏頭很不幸,剛才因為太著急還摔了一跤,這會兒總算頂著心理壓力到達終點。在終點,沒人為他的堅持不懈喝彩,大家都在等他裸奔。

  跟電視上演的一點也不一樣。

  棠雪踩著輪滑鞋走到骷髏頭面前,笑道:「服不服啊?」

  骷髏頭臉色很難看,僵在那裡,不發一言。

  灰毛還算淡定,問棠雪:「你到底是什麼人?」

  「博派。」

  「……」

  灰毛被雷了一下。

  「別廢話了,」棠雪抱著胳膊,看向骷髏頭,「快點裸奔,我們還等著去吃飯呢。」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一頓附和。

  願賭服輸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但如果輸完就跑,那連男人都不要做了。所以骷髏頭最後還是選擇願賭服輸。

  他閉著眼睛把衣服一頓扒,扒到後來還剩一條底褲。

  骷髏頭外衣的下面,隱藏的是一條海綿寶寶內褲。

  真是,萬萬妹想到啊……

  骷髏頭破罐子破摔,穿著底褲在操場上走了幾十米,還擺了個po色。他背對著人群時,隨著行走的動作,臀部肌肉被牽動,屁股上那個海綿寶寶,臉和眼睛都在動,彷彿活了一般,對著人群扯嘴角,擠眼睛。

  這天,操場上的目擊者們多少都留了點心理陰影,感覺自己好像被一條內褲調戲了。

  裸奔結束後,灰毛主動和輪滑社長講和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學生仔們臉皮薄,好哄,現在多說點好話,這場風波能以更快和更和平的方式平息掉,最大程度降低對他們俱樂部的負面影響。

  事情總算有個收尾,人群也漸漸地散了。

  棠雪握著瓶豆奶,東張西望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那個人。

  「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呢。」她喃喃自語道。

  黎語冰趁她發怔的功夫,從她手裡順走豆奶,棠雪發覺時,他已經飛快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喂!」棠雪有些不高興。

  黎語冰嘴裡含著口豆奶,腮幫子鼓起來一塊。他垂著眼睛,咽下嘴裡的東西。

  咕嘟。

  還特麼帶音效的。

  棠雪咬牙,「你——」說完這個字,突然地語塞。

  黎語冰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他看著她的眼睛,清澈平靜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

  棠雪本來想罵人的,但他這樣讓她很不適應,她就沒罵出來,只硬邦邦說道:「你幹嘛?」

  「為什麼不滑冰了?」黎語冰問。

  棠雪怔了一下,隨即偏開臉,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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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黎語冰只觀察了下棠雪的表情, 便沒追問, 他擰好豆奶的瓶蓋,隨意說道:「襪子的賬還沒跟你算。」

  「什麼襪子,不懂你在說什麼。」

  黎語冰握瓶子的手抬起來,用瓶蓋頂著棠雪的下頜,微微向上使力,逼迫她抬起下巴。黎語冰:「裝什麼。」

  這動作,讓棠雪莫名感覺自己被輕薄了,她氣得一巴掌拍開他的瓶子,怒瞪他,「你神經病啊,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她瞪圓了眼,眼珠兒又黑又亮,炸毛的樣子頗像某種小動物,貓或者兔子之類。這會兒表情緊繃,如臨大敵。少女的臉部線條柔軟飽滿,麥色的肌膚被夕陽的餘暉敷上一層橙紅,乍一看上去,三分是生氣,七分倒像是嬌羞。

  「你違諾了。」黎語冰淡淡說道。

  棠雪脖子一梗,頗光棍地說,「那又怎樣?」

  「我要懲罰你。」黎語冰說著,也不等她反應呢,突然一抬手,捏了她的臉。

  棠雪:「……」

  帶著溫度、覆著薄繭的指尖擠壓在她肌膚上,那感覺倒是不疼,就是讓她有一種屈辱感。

  黎語冰放下手後,棠雪揉著臉,滿頭黑線地看他:「黎語冰,你是不是變態啊?」

  他不理她,轉身離開,一手扶著肩上背包,另一手無聊地拋著手裡的豆奶瓶。

  棠雪踩著輪滑鞋追上去,跟在他身邊,用一種防患於未然的口吻說,「黎語冰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愛上我哦,咱倆不合適,畢竟人狗殊途。」

  黎語冰突然哼笑,斜著眼睛,目光充滿不屑。他說:「我麻煩你,回去照照鏡子。放心吧,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絕了,我也不會選你。」

  棠雪一抱胳膊,說:「嗯對,你還可以搞基嘛。」

  黎語冰:= =

  棠雪摸著下巴,搖頭道:「我就和你不一樣。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就剩你一個,我就……」

  黎語冰一挑眉,「就怎樣?」

  棠雪瞇眼笑,「我就把你關起來,先打你一頓。」

  黎語冰一翻白眼,「神經病。」

  「然後……」她突然嘿嘿一笑,笑聲很是不懷好意,囂張中透著一丟丟猥褻。

  黎語冰眉頭一跳,心想難道這貨想要先打他再上他?這變態!

  棠雪:「然後,我就給你看那種帶顏色的片子。」

  黎語冰:呵呵,還帶前戲的。

  棠雪:「再然後,讓人把你的子子孫孫都收集起來,存在醫院裡。以後呢要是哪個女人想要生寶寶,就去醫院取一份,人工授精。」

  黎語冰:「……」

  真是非常清新別致的腦迴路了。

  棠雪一臉感慨地看著黎語冰,「你看,你滿腦子想著搞基,我卻為人類的種族延續大業擔憂,我的層次比你高了多少,自己品品。」

  黎語冰沒好氣道:「誰想搞基了……」

  棠雪一直暢想到黎語冰X盡人亡的劇情,感覺很不錯,吹著口哨就滑走了。

  黎語冰看著她踩著輪滑的背影,他突然想到,這貨來的時候不是這麼來的……想到這裡扭頭,往操場裡邊望去。

  那裡邊,被遺忘的廖振羽和夏夢歡手裡拿著棠雪的東西,此刻正囧囧地看向他。

  黎語冰摸了摸鼻子,望一眼天空,假裝一點都不尷尬地,轉身走了。

  ……

  當晚,操場上的決鬥事件就在朋友圈裡傳得人盡皆知,棠雪也因此小小地揚了下名,甚至有人主動加她微信表白。第二天她在食堂吃飯時,有位學姐認出了她,主動給她買了個雞腿。

  棠雪吃著雞腿,不無得意,問黎語冰:「黎語冰,你在這學校也算知名人物了,有人在路上給你送過雞腿嗎?」

  黎語冰懶得搭理她。他今天精神有些萎靡,都是因為昨晚做了不好的夢。

  廖振羽從餐盤上抬起腦袋,對棠雪說:「老大,我們社長明晚在暢天園請客,你來不來?」

  棠雪一臉莫名,「你們社團聚餐?那我去幹嘛呀。」

  「不是社團聚餐,就是社長想請客款待這次救社團於水火的人。」

  「哦哦,幾點?」

  「六點,哦對了,」廖振羽說到這裡,臉上突然綻開神秘又蕩漾的笑容,壓低聲音說,「老大,你看上的那個小可愛也會去。」

  棠雪被說得愣了一下,「什麼小可愛?」

  「就是那個,我們吃夜宵的時候你拿豆奶撩人家,你忘了?他是花滑隊的,昨天也在,你沒看到?」

  棠雪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問:「他昨天幹什麼去?」

  「社長一開始的想法不是請花滑隊的幫忙嘛,所以就請他過去了。他叫喻言,據說是天才少年哦,今年才17歲。老大,你要老牛吃嫩草了。」

  棠雪用筷子背打了一下廖振羽的腦袋,「瞎說什麼呢,趕緊吃飯。」

  廖振羽埋頭吃了兩口飯,又抬頭問她:「那老大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為什麼不去。」

  黎語冰默默地在一旁吃飯,聽到這裡,鼻腔裡發出淡淡的一聲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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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輪滑社長這次請客那是相當有誠意的,特意提前訂了包間。大學校園裡的餐廳包間一向難訂,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棠雪晚了兩分鐘,到的時候發現包間裡已經圍著桌子坐了不少人。她開門時,一屋子人目光刷刷刷全望向門口,離門口最近的位置,有人扭著臉看她。在她和室內眾人打招呼時,他朝她笑了笑,左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酒窩。

  棠雪跟眾人招呼一聲,若無其事地走進去,見喻言身邊座位空著,她放下包坐在他身邊。

  動作雲淡風輕又光明磊落。

  坐下後, 她聽到身邊人輕聲說了句:「你好。」

  「你好, 我叫棠雪。」

  「我知道,」他抿了一下嘴角, 「我叫喻言。」

  「我也知道。」

  他們倆人說話時,坐在棠雪正對面的廖振羽朝棠雪擠了擠眼睛,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他把自己面前一套多餘的餐具放在透明的玻璃轉盤上,傳到棠雪面前。

  棠雪拆開餐具,杯盤擺開。

  喻言拿過她的空杯子,提著茶壺先涮了一下杯子,然後倒了一杯水。

  棠雪在旁看著。他手指扣在白色的瓷杯上,在燈光的照射下,骨肉均勻的手指白得發透,指尖反射著淡淡的光澤, 看起來有些賞心悅目。

  喻言把水推到棠雪面前,見棠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有點不好意思,縮回了手。

  廖振羽有點佩服自家老大。一個眼神就把人給調戲了。

  社長把菜單遞過來:「你們點菜啊,別客氣。」

  這要是黎語冰在場,棠雪肯定點些炸丸子糖醋魚之類的噁心他,運動員最不能吃高脂高糖的東西。不過嘛那個傢伙不在,棠雪便點了兩個綠色健康蛋白質比較豐富的菜。

  等菜的功夫,她跟在座各位聊著天。她是個自來熟的脾氣,跟誰都能有兩句話說,甭管認不認識。

  喻言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他們閒扯。

  氣氛很融洽,直到有人推開門。

  棠雪以為是服務員來上菜呢,一扭頭,看到了黎語冰。

  不等別人反應,她飛快地站起身關上門,「你走錯了。」

  輪滑社長汗噠噠地阻止她:「棠雪啊,沒錯沒錯,冰神是我請來的。」說著抬高聲音喊,「冰神,冰神快進來!」

  黎語冰聽到了社長的召喚,重新推開門,走進包間。

  社長那個高興啊,臉上洋溢著狗腿的笑容,「冰神,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快,加把椅子,一會兒讓服務員再上套餐具。吶,你看看功能表,還要吃什麼儘管點。」

  包間裡有多餘的椅子,黎語冰拉過來一把,卡在棠雪和喻言中間,「讓一讓,加個座。」

  棠雪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假裝聽不懂他的語言,結果黎語冰直接彎下腰,將她連人帶椅子都搬得離了地。

  棠雪:「……」

  黎語冰搬著她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空間。

  他擺好椅子,勉強坐下。空間太小,加之黎語冰本來就身材高大,他坐下後,三人挨得很緊密,喻言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腿貼著黎語冰的腿。

  喻言默默地,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

  棠雪的好心情全被黎語冰給破壞了,她身體微微靠近他,壓低聲音,問:「你來幹嘛呀?」

  黎語冰一偏臉,在她耳朵附近說:「我和你一樣是被邀請來的。」

  「你平時不是挺討厭吃這種飯局嗎?今天怎麼轉性了?」

  「我今天心情好。」

  棠雪翻了個白眼,在心裡悄悄猜測黎語冰有可能的動機。

  菜陸陸續續上來了,黎語冰又往棠雪耳邊湊,悄悄地說:「給我夾菜。」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能提這種不要臉的要求,「滾。」

  「夾一筷子一塊錢。」

  「滾。」

  「兩塊。」

  「滾滾滾。」

  「五塊,十塊,二十塊?」

  砰——

  棠雪一拍桌子站起身。

  眾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她扯住黎語冰的胳膊往外拽,「你給我出來。」

  黎語冰也不反抗,就這麼被她拖出包間。棠雪拽著他七拐八拐找到一個角落,往牆上一推。

  他靠牆站著,低頭看她,臉上掛著一點神秘的笑容。

  「黎語冰,」棠雪指了指他,「我覺得你應該改名叫黎有病。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病你趕緊治行不行?別跑出來危害社會。」

  「給我夾菜,五十塊錢一次。」

  「……」棠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到底要幹嘛?」

  黎語冰微微一笑:「棠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人家還是未成年,你下得去手?」

  棠雪一叉腰,瞪他:「先不說我對他是不是真的有想法……問題是我想幹什麼關你什麼事啊?」

  「所有你想要得到的,都是我要反對的。」

  「哦,我想變成窮光蛋。」

  「好,滿足你,過些天你就是窮光蛋了。」

  棠雪懶得跟他鬥嘴,她抓了抓頭髮,「你真特麼是個戲精。」

  「給我夾菜,一百塊錢一次。」

  ……

  倆人回到包廂時,棠雪開始瘋狂地給黎語冰夾菜,很快在他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黎語冰用一種輕快又甜蜜的語氣說:「不要夾了,我吃不完。」

  「別啊,你忘了你在高老莊的時候一口氣能吃多少個饅頭了?相信你的實力。」

  社長等人面面相覷,一個個的,表情都有些曖昧。

  喻言歪著腦袋觀察他們,看到棠雪無意間飄過來的視線時,他目光帶了些關切。

  棠雪鼓著臉,朝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廖振羽托著腮,感覺現在老大的感情之路走向成謎。

  一頓飯吃完,大家收拾東西走人,棠雪朝黎語冰比了一個食指:「一萬塊。」說完也不理他,跟廖振羽他們一起下樓了。

  黎語冰抄著兜跟在他們身後。他腿長,別人正常的步速擱在他這裡就像是散步,溜溜達達的,有一種提鳥老大爺逛公園的氣質。

  下樓後,棠雪和廖振羽去提自行車,棠雪現在也是有車一族了,之前花八十塊錢買了輛結實的二手車。

  喻言站在他們身邊看他們給自行車開鎖,溫潤乾淨的眼底帶著點驚奇和欽佩。

  棠雪見他傻站著,問:「你車呢?」

  「我走過來的。」

  「那你走回宿舍多浪費時間,」棠雪朝旁邊指了指,「要不騎個共用單車?也不貴。」

  他抿了抿嘴角,「我走回去。」

  棠雪把車鎖摘下來扔在車框裡,直起腰仔細看著他,她突然一樂:「我說,你難不成是……不會騎車?」

  喻言被他說中,臉上飄過一絲澀紅,視線飄開,答道:「我沒時間學。」

  他轉身走,棠雪推著自行車跟在他身邊,說,「那我載你吧,反正順路。」

  「不用,我挺重的。」

  「沒事兒,」棠雪指了指廖振羽,「那個胖子我都載得動。」

  廖振羽無辜道:「老大你摸著良心說,我哪裡胖了?」

  棠雪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車後座,「上來上來,快上來嘛,保證摔不到你。」

  喻言笑著坐上她的車,棠雪用力一蹬腳踏板,穩穩當當地騎出去了。

  黎語冰站在食堂門口的臺階上,抱著胳膊目送這倆人離去。

  廖振羽看到他嘴畔掛著一絲冷笑,湊過來憂心忡忡地說:「老大這麼虎,可怎麼泡男人喲。」

  ——

  棠雪牛X吹大發了,她其實騎得並不那麼順利:喻言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但,真的蠻重的……

  其實也可以理解,他身上都是肌肉,肌肉比肥肉重多了。

  「喻言,你多高啊?」棠雪問他。

  「一米七八。」喻言答道。

  「哦哦,你還沒成年呢,還能再長高。」

  「我不想再長了。」

  「咦?為什麼呀?」

  「重心太高,容易摔倒。」

  棠雪懂了,他說的是滑冰的時候。花樣滑冰的話,個子高確實有這方面的劣勢。她安慰他:「沒關係啦,影響也沒有太大的吧?而且個子高,大長腿,好看哦。」

  「嗯。」

  「不過你現在就挺好看的。」她補充道。

  喻言又「嗯」了一聲,這次帶著點笑意。淺淡的笑,因靦腆而克制,因溫柔而動聽。棠雪有點陶醉,心想等以後倆人混熟了,她要摸摸他的酒窩。

  正在這時,黎語冰騎車經過,看到他們倆時,他「喲」了一聲,語調很是輕佻。

  棠雪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去。

  「神經病。」她罵了一句。

  黎語冰也不惱,彷彿炫耀一般,蹬著自行車咻地一下就甩開他們。

  棠雪就感覺,黎語冰這小賤人,小尾巴又翹上天了。

  真是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等著,爸爸來教你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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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棠雪一臉蜜汁微笑,對夏夢歡說:「你知道黎語冰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夏夢歡也是一臉的蜜汁微笑,答道:「我知道所有男人最大的弱點。」

  棠雪:= =

  夏夢歡的外表老是讓她忽略,她身邊潛伏著一個大流氓。

  棠雪:「我真好奇,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夏夢歡擺了擺手,「一言難盡啊,一言難盡。」

  不過棠雪說的「弱點」並不是夏夢歡理解的「弱點」。

  ——

  過了幾天,棠雪把黎語冰約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裡。這地方原先屬於老農學院的一片試驗田,後來荒廢了, 改造成一個小花園,花園裡種著楓樹和桃樹。秋意把楓葉薰染成火,地面上散佈著蒼翠的野草和黃色的小雛菊,放眼望去,風景倒是不錯。

  太陽很大,人站在這樣的景色裡,會顯得皮膚特別好,黎語冰看著棠雪的臉,感覺這貨現在似乎不那麼黑了。

  棠雪背著手,笑咪咪地看著黎語冰, 「小冰冰~~~」語氣自帶波浪線。

  黎語冰頭皮一陣發麻,敲了她的腦袋,「說人話。」

  她被他敲得腦袋一歪,也不生氣,臉上洋溢著蕩漾的笑容,說:「今天是你生日哦。」

  「嗯。」黎語冰沒料到棠雪竟然記得他生日。

  「吶, 」她把手伸到面前,「給你的生日禮物。」

  黎語冰垂下視線,見她手裡躺著個盒子。淡紫色的四方盒子,大小剛好占滿她的手掌。他輕輕挑了下眉,想到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經給過她生日禮物。

  是一件特別、特別噁心的禮物。

  黎語冰站著不動,微一扯嘴角,「你有這麼好心?」

  「那必須的,我還等著你給我發工資呢,」棠雪朝他擠眼睛,「打開看看唄?」

  他於是接過盒子,揭開盒蓋。

  盒子裡躺著一隻粉紅色的蠶寶寶。

  蠶寶寶肥肥胖胖,可能是因為餓了,不停地蠕動身軀,往盒子邊沿爬,眼看著要爬出盒子。

  黎語冰一陣反胃,面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他木著個臉,將盒蓋重新蓋好,然後隨手一拋——

  盒子不偏不倚地,飛進路邊的垃圾桶裡,在空曠的垃圾桶裡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這個反應,跟棠雪期待中的一點都不一樣。她可是記得,黎語冰最怕毛毛蟲了。她就指望用毛毛蟲控制他了……

  「你,」她指了指垃圾桶,一臉無法相信,「你是不是沒看清楚裡面是什麼?」

  黎語冰抱著胳膊看她,一扯嘴角,說:「你聽說過『毛毛蟲診療中心』嗎?」

  「……什麼鬼?」

  「專門治療對毛毛蟲有心理陰影的,我已經痊癒了。」

  「怎麼會有人搞這麼無聊的東西。」棠雪失望極了,耷拉著臉,走過去開始翻垃圾桶。

  黎語冰問:「你幹什麼?」

  「蠶寶寶是從實驗室借的。」她一邊翻垃圾桶一邊答。

  「偷的吧?」

  棠雪瞪了他一眼,「別胡說,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叫偷呢。」

  垃圾桶挺空的,她很快把蠶寶寶找回來,輕輕撣了撣盒子上面的灰塵。

  然後捧著蠶寶寶走了。

  黎語冰立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等她走遠後,他突然誇張地鬆了口氣,身體彷彿緊繃的彈簧突然鬆懈下來。

  感覺到手腳有些發軟,他扶住路邊的楓樹,抬手抹了一下額頭,發現全是汗。

  「早就知道你會這麼搞我,」黎語冰喘息著自言自語,一邊說一邊看向棠雪的背影,嗤笑,「這傻子。」

  ——

  棠雪回寢室之後把蠶寶寶還給兩個室友趙芹和葉柳鶯,蠶寶寶確實是偷來的沒錯,不過是這兩個學農業工程的室友幫忙偷的,那是農學院實驗室培育的品種,據說能吐彩色的蠶絲。

  葉柳鶯拿著蠶寶寶,和一旁的趙芹對視,兩人在棠雪背後互相使眼色,棠雪一轉身正好看到她們倆擠眉弄眼,像是有什麼事兒。

  「你們怎麼了?」她問。

  「棠雪,」葉柳鶯看樣子有點為難,猶豫了一會兒,問,「下周在滑冰館的冰球友誼賽,你去看嗎?」

  葉柳鶯說的友誼賽,是霖大和德國某大學冰球隊的比賽。最近德國有幾所高校聯合來霖市做訪問和交流。對於學術上的交流,這幫學生們不怎麼關注,倒是他們帶過來的一支冰球校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自從霖大冰球隊拿了金牌,本校學生與有榮焉,放眼全國高校,頗有一種獨孤求敗的感覺。這次遇到和歐洲朋友切磋的機會,讓他們充滿期待。

  與此同時這場友誼賽也被霖市的媒體大肆報導,弄得人盡皆知。

  比賽門票有一部分是以免費的方式向霖大學生發放的,可惜了狼多肉少,現在的情況是一票難求。

  棠雪自然知道有這麼一場比賽,不過麼她也沒有票。

  「我不去。」她答道。

  「哦。」葉柳鶯有些失望,就沒再說什麼了。

  棠雪問道:「你們要去啊?」

  葉柳鶯搖頭,「我們想去,可是搶不到票,現在門票被放在網上倒賣,價格很貴的,買不起。」

  趙芹趁機說:「棠雪,聽說你跟咱學校冰球隊的黎語冰挺熟的,你能不能幫我們問問呀,他們手裡還有沒有票?」

  棠雪不想去求黎語冰,可是葉柳鶯她們還幫她偷蠶寶寶呢,大家都是中國好室友,能幫就幫吧。

  於是她爽快一點頭:「行,我問問。」

  於是當天晚飯的時候,她花了十五塊錢鉅款請黎語冰吃了小鍋玉米排骨湯。

  黎語冰一臉警惕,「你幹什麼?」

  「小冰冰~~~」又來。

  黎語冰已經做好她下一刻會掏出另一條毛毛蟲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她卻只是說:「冰球比賽的票,你還有沒有了?」

  哦,原來是問這個啊。

  黎語冰緊繃的身體自然放鬆,下巴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端著裝逼的姿態斜眼看她:「你想要?」

  「到底有沒有?」

  他從書包裡摸出一遝門票,問:「是這個嗎?」見棠雪伸手要來拿,他飛快地一揚手躲開她。

  棠雪:「說吧,怎麼才能給我?」

  黎語冰往椅背上一靠,笑:「討好我啊。」

  棠雪能屈能伸得很,起身走到他身後,抬著爪子在他肩膀上又揉又按。

  女孩子手指柔軟,力道很輕,明明隔著衣服,可她指尖的動作顯得婉轉又清晰,傳導到他身上,把他搞得心緒浮躁。

  偏偏她還操著一口能把人麻翻的語氣說:「冰葛革~舒服不舒服呀~~~」

  黎語冰頭皮發緊,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別碰我。」

  棠雪朝他攤手,他把那一遝門票甩在她手裡。

  她數了數,竟然有六張。

  六張門票,棠雪給室友們三張,給廖振羽一張,又給了喻言一張。她給喻言送票的時候,倆人約在滑冰館西區門口見,好巧不巧地碰上黎語冰。

  黎語冰親眼看到棠雪把門票遞到喻言的手裡。

  很好,前腳從他這裡拿的東西,後腳就迫不及待地獻給小綿羊了。

  黎語冰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冷笑。

  喻言接過門票,笑:「現在這門票挺難搶的,我怎麼謝你好呢。」

  棠雪嘿嘿一笑,「那你叫我一聲『姐姐』。」

  喻言猝不及防被調戲,臉有些熱,移開眼睛說,「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棠雪推著自行車掉頭,掉頭時看到黎語冰,她嚴肅地朝他點了個頭,顯見得不打算多話。接著她和喻言道別,騎上自行車溜了。

  喻言立在原地,儘管知道她不會回頭,還是朝她的背影揮了揮手。

  然後他仔細把那張門票放在書包裡。

  再抬頭時,他聽到不遠處,黎語冰在叫他:「你。」

  喻言乖乖走過去。

  黎語冰足足比喻言高了十公分,這會兒閒閒地靠牆一站,一手插著兜,像個校園惡霸一樣,用俯視的目光看他。

  喻言叫了一聲「學長」。

  黎語冰點了下頭,說,「別和棠雪走太近。」

  喻言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瀾,樣子不卑不亢,問:「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問題怎麼解釋呢,總不能告訴他棠雪是個人渣吧……也不能承認自己就是要破壞棠雪的桃花……

  黎語冰想了兩秒鐘,隨便找了個藉口:「她是我的人。」

  喻言微微仰頭,一臉的天真懵懂:「可是學長,我聽棠雪說,你是她的狗。」

  黎語冰:「……」

  這天,黎語冰訓練的時候,像一頭發瘋的牛,教練和隊友都覺得他是為友誼賽拼搏,一時間又敬佩又心疼。

  ——

  門票分完之後,棠雪手裡還剩最後一張,她把這張票掛在網上賣了,小小地發了筆財。

  友誼賽當天,黎語冰要帶她去滑冰館,棠雪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把門票給弄丟了……」

  「笨蛋。」黎語冰敲了她的腦袋,然後帶著她走特別通道,還是進了滑冰館。

  棠雪沒有工作牌,但是沒人敢攔著她,沒辦法,大家都認識黎語冰。冰球隊的大佬,惹不起啊惹不起。

  最後,棠雪像個老乞丐一樣蹲在過道裡,看了一整場的冰球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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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今天來看比賽的除了本校學生,還有不少社會人士,這些校外人士手裡的票大多是學校公開發售的,明碼標價。

  是的沒錯,校方因為要迫不及待地證明自家冰球隊有著扭虧為盈的實力,把本次比賽三分之二的座位都拿去賣錢了。

  結果,銷量竟然還不錯。

  棠雪本意是看一會兒裝裝樣子就溜的,可是比賽開始十分鐘後,她漸漸地擰起眉。

  冰球是一項相當刺激的運動。踩著冰刀在冰面上,來如風去如電,節奏特別快。正因為快,有些衝撞是無法避免的, 所以冰球運動員的身材一般都很高大。

  霖大冰球隊被本校學生戲稱為「男模隊」,可想而知他們的體型,可這樣的體型對上歐美人種,還是稍遜一些。

  所以從一開始,霖大就被壓制了,德國球員們攻勢很猛,球一直在霖大的防守區徘徊,萬幸的是霖大的守門員很靠譜,多次抵擋了對手的進攻。

  可終於還是漏了一個球。

  現場加油聲不斷,觀眾們情緒有些焦躁。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家球員在主場被壓著打。

  棠雪坐在過道裡,聽到挨著過道的有個胖子絮絮叨叨的抱怨:「打成這屎樣,投降算了,丟中國人的臉!」

  棠雪沉下臉。

  胖子抱怨完,起身去上廁所,棠雪擰開礦泉水,往他的座椅上倒了好多水。

  她道德底線一向低,做這種壞事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胖子回來後,坐了一屁股水,快氣死了,在那破口大駡。

  沒人搭理他。

  棠雪扭回頭,聽著胖子的罵聲,繼續看球。

  場上這種單方面壓制的狀態持續了差不多十五分鐘。棠雪明顯感覺到我方球員士氣低迷。其實,體格差距是有那麼一點,可真沒大到可以決定比賽勝負的程度。

  唉……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黎語突然拿到球,單槍匹馬帶球過線。對方知曉他的意圖,快速組織人手防守。

  可是他太快了,既快又靈活,蛇一樣游走,連過兩人,眨眼間來到球門前,把球往守門員的防守死角裡一撥。

  進球!

  棠雪蹭地一下跳起來。

  現場觀眾停滯了兩三秒鐘,才爆發出熱烈歡呼。不怪他們反應慢,實在是黎語冰太快了。

  「加油!加油!加油!」棠雪扯著嗓子喊。

  黎語冰彷彿聽到她的呼喊聲,突然轉身,面朝她的方向。

  棠雪摸了摸鼻子,悄咪咪又坐下了。

  比賽繼續。

  黎語冰這一記孤單英雄直搗黃龍的進球,無疑是一記強心劑,霖大隊員們士氣大振,後面的比賽打得不那麼退縮了。

  後續的比賽中,黎語冰風頭出盡。

  他有著不輸於對方的體格,有著高超的滑冰和控球技巧,更可怕的是,他有著非常優秀的解讀賽場的能力。賽場形勢瞬息萬變,某些時刻該做怎樣的決策,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這是一門複雜的學問。

  需要智商的……

  觀眾扯著旗子喊:「黎語冰!黎語冰!黎語冰!」

  棠雪激情澎湃的,也忍不住跟著喊,反正那麼多人喊呢,黎語冰肯定聽不到她的聲音。她這樣自我安慰。

  出風頭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黎語冰被針對得有點慘。

  不過這樣的比賽,永遠不可能是一個人的運動,他被針對沒關係,隊友已經被帶起狀態了。

  認真對比的話,霖大球員的配合是優於對手的。

  雙方各有所長,打得有來有回,比分一直是你追我趕,戰況激烈。棠雪看得熱血沸騰,嗓子都快喊啞了。

  這樣的比賽過程足夠精彩,就算結果輸了,也最多是遺憾,而非憋屈。

  比賽最後是以黎語冰的一記罰球結束的。

  被針對得那麼狠,他總歸是要有點福利的。

  此時計分板上的數字是5:5平,他罰球時,觀眾們太過緊張,都屏住呼吸,一時間整個場館寂靜無聲。

  黎語冰帶著球衝向對方球門。

  對方守門員人高馬大,跪倒在球門前,像一座巨塔一般。他全身戒備,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敵人來犯。

  黎語冰抬杆的動作剛一開始,守門員已經預判出他進攻的方向——右邊!

  球杆抬起,果然是朝著守門員的右手邊。守門員撲了過去。

  然,就在碰到球的那一刻,黎語冰突然調整姿勢一個漂亮挑射,球飛離冰面,奔向守門員的左上角。

  守門員反應過來自己被騙時,已經晚了。他趴在冰面上,聽著滿場的歡呼聲,懊悔不已,重重地砸了一下冰面。

  計分板上的數字最終定格在6:5。

  從結束比賽到退場,黎語冰一直沒什麼表情,端著個高冷範,收穫無數妹子的尖叫。

  棠雪認為,此人的裝X水準和他的球技一樣高超。

  ……

  這場比賽,棠雪看得酣暢淋漓,心情倍兒爽,導致她走出滑冰館後,看到黎語冰給她打電話,第一次沒有覺得不耐煩。

  「喂,黎語冰,幹什麼呀?」

  「你剛才在觀眾席是不是喊我了?」

  「……沒有。」

  「我好像聽到了。」

  「神經病。」棠雪連忙掛了電話。

  黎語冰又打了過來,「一會兒我們球隊聚餐,你要過來。」

  「憑什麼呀?」

  「你是我的跟班。」

  「那好,我就再忍你一天。」

  嗯,一個月的上崗時間馬上就到了,她要重獲自由了。

  黎語冰回了趟寢室,棠雪和他在他們宿舍樓下碰頭,然後倆人一起去餐廳。黎語冰剛才洗了澡,下來得太急,頭髮還沒吹乾呢,有幾簇濕黑的髮絲搭在額角,配上他白皙的皮膚,使他看起來還挺水嫩。

  一見棠雪,他就說:「我聽到你給我加油了。」

  棠雪翻了個白眼,「你那是比賽太緊張出現的幻覺。」

  黎語冰「呵」了一聲,笑咪咪地看她。

  那個賤樣兒。

  她又想打他了。

  倆人到餐廳時,在樓下遇到倆男生,都長得高高壯壯的,棠雪猜測他們也是冰球隊的人。

  果然,他們倆一看到黎語冰,立刻親切地喊他:「冰哥。」

  棠雪正在心裡吐槽這個稱呼呢,冷不防,那倆男生看向她,深深一鞠躬:「嫂子好!」

  棠雪:「…………」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黎語冰,一臉嚴肅地解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其中一個男生問:「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棠雪差點脫口而出「父子關係」,想了想覺得黎語冰今天表現不錯,她就不下他面子了。

  黎語冰端著一份黑社會老大的架子,說:「你們,別開玩笑。」

  倆男生應了一聲,嘻嘻哈哈地進去了。

  棠雪還是不放心,對黎語冰說:「你一定要解釋清楚,不要敗壞我的名聲。」

  黎語冰有點不服氣,「你忘了在周染面前怎麼求著跟我秀恩愛了?現在遇到喻言,就怕我敗壞你名聲?你沒良心。」

  「我本來就沒良心,我良心都被你吃了。」

  黎語冰聽了想打人。

  ……

  棠雪終於理解為什麼被人誤會了,聚餐的人裡除了她之外還有幾個女生,清一色都是球員們帶來的各自女朋友,只有她的身份清新脫俗,是個跟班。但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跟班,感覺沒牌面,只好說是黎語冰的老鄉。

  老鄉哦……

  聽的人表情都是「你放心我懂」。

  棠雪:= =

  感覺解釋不清楚了。

  她只好埋頭狂吃,把鬱悶都發洩在食物上。球隊教練沒過來,但他送過來一瓶紅酒,黎語冰他們開了,棠雪嘗了嘗感覺挺好喝,於是一邊喝酒一邊吃肉。

  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多。

  紅酒的後勁兒挺強,她喝的時候沒感覺,從餐廳裡出來時,路都走不穩了,東倒西歪的。

  黎語冰站在她身邊,看她快摔倒時,就適時地伸出援手,提一把她的後衣領。

  天上有半個月亮,棠雪邊走邊唱,「我們一起看月亮爬上來~嗝,我們一起看月亮爬上來~嗝……」

  顛來倒去就是這一句,還跑調了。

  唱了會兒歌,自我感覺挺好,棠雪說:「黎語冰,我唱歌不錯吧?」

  「……你開心就好。」黎語冰懶得跟醉鬼多廢話。

  「我打算去報名唱歌比賽。」

  「哦。」

  棠雪握著手,說了自己隱藏在心底的暢想:「到時候,你幫我拉大提琴,喻言幫我伴舞,我們強強聯手,取獎金有如探囊取物。贏了獎金,請你吃泡泡糖。」

  黎語冰突然想到二年級寒假時被橡皮支配的恐懼。

  他沒好氣道:「你想得美。」

  話音剛落,旁邊距離他們最近的妹子,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笑聲帶著淡淡的鄙夷和不屑。黎語冰知道這笑聲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棠雪那個唱歌比賽的美夢。

  雖然他也很鄙視她,但他聽到這笑聲還是有點不舒服,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爽。

  他偏頭,淡淡地掃了妹子一眼。

  人高馬大氣場全開,加上冰神光環加持,使他看起來略可怕。

  妹子嚇得縮了縮脖子,悄悄溜走,離他們遠遠的。

  棠雪沒注意到他們的互動,她又唱了兩句歌,突然說:「唉,黎語冰,其實吧,你今天在賽場上,還挺帥的。」

  黎語冰龍心大悅,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她提起來,「哦?說來聽聽,怎麼帥了?」

  「我說實話,我之前一直以為俱樂部那麼栽培你,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看臉,畢竟,這是個顏值至上的世界。今天看完你比賽,我就理解俱樂部了,你挺棒的。」

  黎語冰剛要說話,被她打斷,她搶過話來繼續說:「我認為你最棒的不是技術,也不是頭腦。」

  「那你說是什麼?」

  「是勇氣,」棠雪說著,食指點了點,強調一遍,「勇氣。那是冰球啊,賽場上對抗多可怕啊,很容易受傷。你跟那些人打,你得克服恐懼和膽怯,這是人的本能,你要克服這些本能,才能變成一個勇敢的人,才能勇往直前。你做到了,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你以前不是這樣,小時候很軟弱的,但是現在,黎語冰,現在你成了一個勇敢的人。任何對手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怕他們。我覺得,這才是最可貴的……」

  她還在嘮叨。

  黎語冰動容地看著她。

  沒人和他說過這些。他在球隊,在俱樂部,每個人都捧著他,讚揚他,但是他們只會說他聰明、優秀、技巧高超,就算讚美他的品質時,也會選擇「勤奮」「踏實」這類字眼。

  沒有人注意到,勇敢有多難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他成為現在的他。

  而現在,棠雪只看了他一場比賽,就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看出來了。

  果然,最瞭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麼……

  棠雪說完了,似乎是有點累,低著頭,蔫蔫的,這樣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小聲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黎語冰怔了一下,他看著她垂著腦袋的樣子,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軟,便抬手,大掌覆在她的髮頂上,輕輕揉了揉。

  棠雪低落的情緒維持了沒多久,黎語冰把她送到她宿舍樓下時,她已經又高興起來了。

  「黎語冰。」棠雪仰著臉,笑嘻嘻地看著他。

  「嗯?」黎語冰發現,棠雪是真的變白了。以前大晚上的都看不清她的臉,現在他已經能藉著路燈光分辨她臉上那兩朵醉紅。

  棠雪喝多了,眸裡像是有水,盈盈的閃著光,她笑道:「從明天我就自由啦,再也不用伺候你了,冰狗!」

  黎語冰「哦」了一聲,突然地彎腰,靠得近了一些,兩人面對面,他盯著她的眼睛,忽地冷笑。

  「棠雪。」

  「唔?」

  「想擺脫我?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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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棠雪這一晚睡得很沉,沒有做夢。

  早上起來時,頭天晚上醉酒後的記憶零零散散的,忘了一大半。她記得自己好像是唱歌了,唱的特別好,黎語冰給她鼓掌了,還建議她報名唱歌比賽,他可以給她拉大提琴。

  棠雪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給他這個面子。

  寢室除了她沒別人,她頂著宿醉後的昏沉,在床上地趴了一會兒,夏夢歡提著早餐回來了,見棠雪醒著,便說:「起床吃早餐咯。」

  「夏夢歡,」棠雪懶洋洋地說,「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吃飯。」

  「好啊,為什麼請客呀?」

  「因為,」棠雪想到原因,就笑著在床上打了個滾兒,「因為我今天就可以從黎語冰那裡離職了,中午去找吳經理結算工資。再也不用搭理那個神經病了,哈哈哈哈哈……」

  ——

  中午放學,等不得吃午飯,棠雪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吳經理了。

  倆人在辦公室裡面對面坐下,吳經理一臉和氣,拿著文件仔細確認一番, 說:「我先給你結工資。你這一個月的工資表你看一下,正常工資是2450塊錢。」說著把工資表遞給她。

  棠雪提醒他:「吳經理,黎語冰還欠我一萬塊錢,他跟你說了嗎?」

  「說了,特殊服務費,在最後一欄。」

  「特殊服務費」這幾個字讓棠雪眉毛跳了跳,恍惚感覺自己是個三陪。

  工資表上所有金額加起來一共是12450,棠雪笑得眉開眼笑,提筆簽好字還給吳經理,然後問:「吳經理,付款是支付寶、微信,還是網銀?」

  「啊?我這都行,看你。」

  棠雪掏出手機,「那支付寶吧。」

  「嗯,」吳經理看著工資表點了點頭,又拿出另一張表格,「你這個月一共要交五萬塊錢的罰款,扣掉工資,還得給我們三萬七千五百五。我支付寶是——」

  「你等會兒,」棠雪嚇了一跳,連忙打斷他,「罰款是怎麼回事兒?吳經理啊你可別嚇我,我年紀小。」

  吳經理將新的表格遞給棠雪,搖頭歎氣,一臉無奈,「棠雪,你在職三十天,非法販賣黎語冰的個人隱私29次,一共賣給過20個人,我沒說錯吧?」

  棠雪一愣,「什、什麼意思?」

  「意思是,每天早上,黎語冰的隱私都會被你販賣一次,前後累計29人次,情節特別惡劣,影響特別嚴重。」

  棠雪終於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她辯解道:「我只是讓人幫他送個早餐啊,不至於吧?」

  「那你告訴我,你收錢了嗎?」

  「我……」地上擺著錢為啥不撿嘛。T^T

  吳經理用食指敲著桌子,為難地看著她:「棠雪,不是我說你,你只要收錢,就是以盈利為目的販賣他人隱私,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再說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販賣他隱私,現在總是有人在東操場北出口蹲點等黎語冰晨練,甚至還因爭風吃醋發生過衝突事件。這些對黎語冰本人、對我們校隊、甚至對俱樂部,都造成了很大的干擾和損失。讓你賠五萬塊,真的沒冤枉你。」

  棠雪抓了抓頭髮,一陣煩躁,「可是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我也沒辦法,請你在一星期之內把罰款補齊,否則我們可能會起訴你。」

  「你起訴我,我還是沒錢啊……」

  「棠雪,如果法院判你還錢了結果你不還,你知道問題會有多嚴重嗎?上失信名單,咱就不說你以後買房買車貸不了款的事兒了,就說眼前的,你不能乘坐價格昂貴的交通工具,飛機高鐵一律不行,下次回家只能坐綠皮火車,硬座兒。」

  吳經理一口氣說了許多,等他說完時,發現棠雪手肘抵在桌面上,正扶著下巴默默地看著他,烏黑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彷彿一眼看穿他的內心。

  他有點尷尬,扶了扶眼鏡說:「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吳經理,是不是黎語冰讓你這麼做的?」

  「咳,那什麼……」

  棠雪已經想明白了,這會兒壓抑著心中怒氣,冷笑:「你否認也沒用。黎語冰要是想反對,他早就開口了,事實上他一直忍受著,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嗎?他想整我。」

  吳經理有點難受。他一個老年單身狗,為什麼要摻和這幫小年輕的破事兒。什麼霸道總裁窮追不捨,什麼契約小秘書戀愛百分百,敲你大爺!

  雖然心裡翻了無數的白眼,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吳經理整了整檔,把自己的支付寶帳號告訴了棠雪。

  「我要見黎語冰。」棠雪說。

  「你隨時可以見他,這是你們的事。」吳經理說著,收拾好文件,起身,步子飛快,逃似的走出辦公室。

  棠雪氣得重重往桌子上一砸,砰!

  手機螢幕亮了,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是黎語冰剛給她發了條即時定位,在食堂。

  ……

  到食堂時,棠雪氣還沒消,她坐在黎語冰的對面,瞪著他。因為生氣,胸膛一起一伏的,眼睛都瞪圓了,放射著仇恨的光芒,腮幫子鼓鼓的,像隻憤怒的河豚。

  黎語冰的心裡,爆爽。

  她這個樣子簡直太下飯了,黎語冰不知不覺胃口大開,吃光了飯菜,又去買了一份。

  他回來坐下時,棠雪在桌下重重地踩了他的腳。

  她也就得逞這一次,再踩他時,他躲得飛快。倆人就這樣來回過了幾次招,之後黎語冰突然一伸長腿,靈巧地攏住棠雪的雙腳,他修長有力的小腿,牢牢地卡住她的兩隻腳腕,彷彿一個捕獸夾,毫不留情地制住闖入自己領地的小動物。

  他腿長力氣大,棠雪掙脫幾次,都沒掙開,氣道:「神經病,放開我。」

  黎語冰倒是沒糾纏,就這麼放開她。

  棠雪還要踩他,他輕巧躲開,挑眉朝她笑:「還鬧?」

  她灰溜溜地收回腿,敲了敲桌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氣場,抬著下巴問他:「黎語冰,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被你壓迫了六年,」黎語冰微微牽著嘴角,臉上的笑容有點變態,「現在才一個月,你就受不了了?」

  「哦,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讓我繼續給你當小太監嗎?黎語冰,你這麼欺負我,是不是挺爽的呀?」

  「不,」黎語冰微笑著搖了搖頭,「是特別爽。」

  棠雪想打死他。

  黎語冰吃好飯,把餐盤收起來,對棠雪說:「要嘛還錢,要嘛以工抵債,自己選一個。」

  「我要是都不選呢?」

  「那我只好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了。忘了告訴你,二十個曾經向你購買我隱私的買家,都願意當我的證人。」

  棠雪靠在座椅上,抱著手臂看他,搖頭歎道:「這麼可愛的男孩子,真想吊起來打。」

  黎語冰:= =

  ……

  棠雪沒想到黎語冰給她挖這——麼大一個坑,更沒先到他會用那種俗不可耐的方法對付她。

  她作為一個獸醫專業的學生,百度了一下相關法條,用常識分析一番,最後給她爸爸發了條資訊。

  棠雪:爸爸!好想你們!

  棠校長:喲,缺錢了?

  棠雪:= =

  棠校長:這月才過去幾天,你生活費就花光了?

  棠雪:不是,我想買點東西。

  棠校長:買什麼?

  棠雪:電腦,冰刀,衣服,包包,口紅。

  棠校長:你這是要買「一點」東西嗎?你可真夠謙虛的。

  棠雪:還有天文望遠鏡。

  棠校長:你一個獸醫買天文望遠鏡幹什麼?天上有豬嗎?

  棠雪:誰還沒點愛好呢……

  棠校長:說吧要多少?

  棠雪:四萬應該夠了(心虛)

  棠雪:要是沒有四萬,三萬七也行……

  棠校長:孩子,你已經十八歲了,有件事,爸爸該告訴你了。

  棠雪:什麼事啊?

  棠校長:你啊,其實不是我親生的。

  棠雪:……

  差點就信了。-_-#

  沒能從爸爸那裡搞到錢,棠雪也不是很願意坐綠皮火車回家,憋了一下午,她給黎語冰發了條消息。

  棠雪:我告訴你,我有一顆不屈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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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喻言還記得上次說過的要請客,給棠雪打電話。棠雪把黎語冰騙去暢天園,自己跟喻言去美食街的海鮮店吃龍蝦和生蠔去了。

  點菜的時候她給自己點了一罐可樂,喻言不能喝碳酸飲料,還是喝豆奶。

  棠雪握著可樂,利索地一拉拉環,罐子裡的液體開始冒起小氣泡,噝噝的,彷彿在唱歌。

  喻言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動作。

  他微微偏著腦袋,濕潤柔亮的眼睛,安靜又認真,那表情,特別像一隻還沒斷奶的小狗,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棠雪樂了,輕輕晃了下手裡的可樂,問他:「你不會沒喝過吧?」

  喻言搖了搖頭。

  「從來沒有?」

  「嗯。」

  棠雪一臉的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外星人。

  她表情太誇張,喻言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解釋道:「我不能喝這些。」

  「我知道啊,我以前也是體育生,教練也不讓喝,可還是會偷偷喝的。」棠雪說著,正要喝一口可樂, 看著喻言眼巴巴的樣子,她突然停下動作,笑問他:「喂,你要不要嘗嘗?」

  喻言搖了搖頭。

  「嘗嘗唄,就喝一口沒事兒。」棠雪拿過玻璃杯,倒了一截,有兩三公分那麼高,遞給他。

  她笑嘻嘻的看著他,他就有些動搖。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很奇怪的味道。有點像藥,但是比藥清新可口許多。入口時氣泡還沒冒乾淨,涼絲絲的液體,在口腔的溫度的激發下,又喧騰起很多氣泡,那感覺,就好像有好多小星星在嘴裡跳舞。

  等小星星跳完了舞,喻言咽下可樂,舔了舔嘴唇,感覺有點意猶未盡,握著杯子,又要喝。

  棠雪連忙搶走他的杯子,「行了行了,一口就夠了,萬一喝上癮怎麼辦,我可不想帶壞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好好好,你不是小朋友,你是大寶貝兒。」

  「……」

  無視掉喻言一臉被噎到的表情,棠雪握著玻璃杯,裡頭還有不少可樂,感覺扔了挺浪費,於是她機智地,把杯子裡的可樂又倒回罐子裡。

  中間的過程有點艱難,灑了一些。

  喻言看著她這樣做,不知為什麼臉上有些燥熱。

  蒜蓉龍蝦上來了,烤生蠔也上來了,倆人邊吃邊聊。

  喻言問棠雪:「你以前做體育生,學的是什麼項目?」

  「短道速滑。」

  喻言沒問她後來為什麼不滑了。這條路很辛苦,他見過太多的放棄。

  龍蝦的火候恰到好處,口感鮮嫩,配上蒜香,吃得棠雪一臉陶醉。喻言看著她的吃相,笑了笑,突然又說:「你有沒有想過改練花滑呢?我覺得你的體形很好看,而且平衡性也好。」

  他那樣子像個賣安利的,棠雪就故意逗他:「要不我們倆一塊練雙人花滑吧?」

  「啊?」

  棠雪托著下巴說,「唉,就是不知道你這小身板,能不能把我托起來。」

  「我還能長高的。」

  棠雪看了他一眼,見他忽閃著眼睛,明顯是在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她噗嗤笑了,「你傻呀,怎麼什麼都信。我要練花滑早練了,那時候教練覺得我沒有藝術細胞,才建議我去練速滑。」她還記得,也是那時候,教練建議黎語冰去學冰球,後來她困惑了很久,因為黎語冰大提琴學得不錯,藝術細胞是肯定不缺的。

  直到再次遇到黎語冰,看到這貨長到一米八八了,她才醒悟當年那個教練的高瞻遠矚——長這麼高很難玩花樣滑冰了,最多玩個花樣摔跤。

  棠雪也就隨便想了一下黎語冰那混蛋,誰料就在這個時刻,彷彿聽到了她的召喚一般,他突然打來電話。

  她眉頭一皺,立刻掛了。

  他又打。

  喻言看到棠雪手機上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冰狗」,便猜到那是黎語冰。

  棠雪第三次掛掉黎語冰的電話後,果斷關機。喻言看著她不悅的神情,猶豫著,問她:「你不是說已經甩掉他了嗎?」

  「那是之前,」棠雪扶著額,無奈,「我上輩子一定是個殺豬的。」

  「他是豬?」

  「不是,他是狗。我賣豬肉的時候他蹲在我攤子旁邊眼巴巴地瞅著我,想等我扔骨頭給他吃。結果我從來不給他。這就是我跟他上輩子的冤仇,他這輩子來找我討債了。」

  喻言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仇人關係形容得這麼……形象生動,別具一格。

  他見她煩惱,便也有些著急,問:「到底怎麼了?」

  「扯不清楚,總之就是我欠他錢,欠了好多,一時半會兒還不清。」

  「欠了多少?」

  「三萬多。」棠雪想到這裡忽地一笑,「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想好辦法整治他了。」

  「什麼辦法?」

  她瞇著眼,說:「我把他騙到辦公室,鎖了門,然後,我把衣服一脫——」

  喻言正喝豆奶呢,聽到這裡,嚇得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臉通紅。

  棠雪抽紙巾遞給他,說道:「我還沒說完呢,我又不是要強了他,你別瞎想……我的意思是,到時候我威脅他,就說他非禮我,你說他能不服?」

  喻言心想,他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服了。

  「不要這樣,這個辦法不好。」喻言擦著嘴,順了順氣,說道。

  棠雪摸著下巴說,「我覺得還湊合。」

  「不行,你是女孩子。而且……」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

  棠雪好奇道:「而且什麼?」

  喻言心想,我不想你在他面前脫衣服啊。

  ——

  喻言回到寢室,從衣櫃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大鐵盒子。鐵盒子以前是裝糖的,那麼多糖,他只吃了一塊,後來盒子歸他了。

  盒子裡裝的都是證書和獎牌。

  室友宋志遠看到他擺弄盒子,湊過來看熱鬧,讚歎:「哇!牛逼!」語氣充滿著敬佩和羨慕。

  喻言從一堆獎牌裡邊挑出一塊,拿著端詳了一下,問宋志遠:「你說,這個能賣錢嗎?」

  宋志遠也是學花滑的,只不過是一介凡人,跟天才比不得啦。這會兒聽喻言問,宋志遠說道:「這些都是榮譽,怎麼能用錢衡量呢?庸俗!」

  「賣二手東西的網站叫什麼?」

  「好像叫閒魚……我說你真要賣啊?那可是獎牌啊!」宋志遠一陣心疼,不是他的他也心疼啊……

  喻言不以為意,「賣掉一個獎牌,還會有更多獎牌的。」

  宋志遠翻了個大白眼:「草擬大爺。」

  ……

  過了幾天,棠雪突然收到喻言的微信轉帳四萬塊,把她嚇得夠嗆,連忙打過電話去。

  「喻言你幹嘛呀?」

  「拿去還債。」

  「不是,你這錢哪兒來的啊?這麼大一筆錢。」

  「唔,」喻言想了想,編了個謊言,「是比賽獎金。」

  「不行,你拿回去。我拿你的比賽獎金去給黎語冰,我不成禽獸了嗎?」棠雪快愁死了。

  「我留著也沒用。」

  「那你留著放餘額寶,賺利息,總行了吧?」棠雪扶著額,無奈道,「我說,你怎麼這麼傻呀,我跟你吐槽你就給我打錢?是不是誰跟你吐槽你都打錢呀?」

  「不是。」他小聲說。

  「你可長點心吧!」

  「哦。」聲音更小了。

  棠雪緩了緩語氣,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真不用,不管怎麼說我得謝謝你啊,真的,夠意思。」

  「棠雪。」喻言突然地喚她。

  「啊?」

  「你是願意欠我的錢,還是願意欠黎語冰的錢?」

  「……」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這傻子一句話就給說服了。她突然有些搞不懂了,這小子到底是傻還是聰明啊?

  她要拿人家錢,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髮,說道:「那好,我以後做兼職慢慢還你。」

  「嗯。」這次聲音帶了點淡淡的笑意。

  「喻言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喻言:= =

  並不是很想做你的父母啊……

  ……

  棠雪拿到錢,想像了一下要用什麼樣的姿勢把錢往黎語冰的臉上甩,才會顯得霸氣側漏。想來想去,總覺得就這麼把錢給黎語冰,不管用什麼姿勢,她都虧得慌。

  不行,不甘心。

  她要先搞他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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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吃飯的時候,棠雪拿著張報名表,對黎語冰說:「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報名唱歌比賽嗎?」

  黎語冰:「……??」

  「別裝了,你想給我拉提琴,那天我都聽到了,別以為我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棠雪說話時,張著手,細長的手指小幅度地動著,碳素筆困在她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刷刷刷地飛快轉動。

  黎語冰看得一陣眼花。

  棠雪:「那我填上你啦?」

  黎語冰認為她這是在含蓄地表達懇求。

  他最近坑了她,良心上還是遭受了一點點譴責的,現在她有求於他了,他沒裝逼就答應了:「填吧。」

  棠雪填好報名表,問黎語冰:「我們什麼時候練一下呀?」

  「可以抽飯後的時間,你想唱什麼歌?」

  「我那天唱的《看月亮爬上來》,我感覺挺不錯的。」

  「不行。」

  「唔,《告白氣球》呢?」

  「不行。」

  「《小酒窩》?」

  黎語冰瞇著眼睛看她:「為什麼要唱《小酒窩》?」

  棠雪感覺他挺莫名其妙的,「喜歡不行啊?」

  「不行。」

  棠雪一陣無語,「黎語冰,這些曲子你沒一個會的?」

  「曲風不適合大提琴, 你挑一首抒情的。」

  棠雪擺了擺手,「我算是看出來了,原來你大提琴拉得不怎麼樣。行吧,你選你會的,我都行。」

  黎語冰選了一首《但願人長久》。

  ——

  棠雪在校家屬樓那邊租了一間音樂教室,面積不大,在二樓。

  午飯後黎語冰提著琴跟棠雪一起來到音樂教室,上樓的時候,他看到她擠眼睛。

  「你緊張什麼?」他問。

  「誰緊張?別瞎說。」

  「你一緊張就擠眼睛,從小就這樣。」他毫不留情地揭她老底。

  棠雪朝他翻了個白眼:「嗯,我要和校園男神共處一室了,我能不緊張嗎?」

  「該緊張的是我,我要和流氓共處一室了。」

  棠雪也不惱他,掏鑰匙開門:「您請吧。」

  黎語冰有日子不拉琴了,宿舍隔音不好,而且大學生們的作息很多樣,任何時間段都可能有人在睡覺。

  所以他不管什麼時候拉都會擾民。

  現在他要先把曲子練一練,找找手感。

  至於要怎麼和棠雪配合——他並不覺得他們能配合起來。捫心自問,他水準有限,棠雪那山路十八彎一樣的跑調方式,他拉不回來,不被她帶偏就算他意志力頑強了。

  黎語冰練琴時,棠雪就坐在窗戶下看他,盤著腿,像個東北老太太。

  他長得真好看啊,烏黑英俊的眉眼,英挺的鼻樑,Q彈飽滿的唇形,自然健康的唇色,有點像櫻花。

  他眼眸低垂,神態安靜。樂聲從指尖和琴弦上流瀉,音色低沉,渾厚,克制,曲調舒緩悠揚,讓人想到秋天寂寞的夜晚,和清冷的月光。

  棠雪托著下巴,聽得入迷,黎語冰不經意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捧著下巴朝他露出一枚傻笑。

  黎語冰心想,傻子。

  然後不自覺地牽了下嘴角。

  他一首曲子拉完,棠雪朝他招手,「黎語冰,過來。」

  黎語冰莫名:「幹什麼?」

  「過來。」棠雪一臉神秘的笑,繼續招手。

  黎語冰放下琴,走過去,棠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坐在她身邊。

  兩人就這麼坐在地上,背對著陽光,黎語冰看著地上兩人靠的有些近的影子,難得地頗有耐心,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閉上眼睛,給你看樣東西。」

  他依言閉上眼睛。

  身邊一陣摸索東西的輕響,然後,黎語冰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她捉住,眼睛看不見,觸覺就越發靈敏,她細長的手指扣著他的手腕,掌心的肌膚緊緊貼著他的肌膚。

  她掌心有些熱,這讓黎語冰不太習慣,反射性地稍稍抽了一下手,但沒有抗拒。

  直到他感覺到手上多了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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