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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噗~~」郎士元一聽,酒全噴了出來。「咳咳……你說什麼?」他瞠圓了一雙眼睛盯著她問。

  「這是咱們家特有的女兒紅啊!」吳憂理所當然地解釋,絲毫不覺得喝這酒有什麼不對勁。「我跟吳慮是菊花女兒紅,士元哥你——」

  震怒的郎士元沒等她說完,怒聲質問:「跟誰?」怎可能才幾天不見,她就要跟人成親了?

  「啊?」他突來的怒火,教吳憂怔愣地不知該回什麼。

  郎士元抓住她的手,吼道:「你要嫁誰?」

  「我?我要嫁當然是嫁士元哥啊。」他怎麼了?竟然會這麼問她,兩人都已經有肌膚之親了,她還能嫁誰啊!

  郎士元一天之中的情緒起伏,從不曾像今日一般。先是與蘇燦相談甚歡,再來無故惹了一身晦氣,接著她的討好教他心喜,然後誤以為她要嫁別人驚懼莫名,結果她原來是要嫁他……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他怒問。拿女兒紅給他喝、說要嫁他,莫非她又在捉弄他嗎?他已經沒耐性了。

  吳憂懺悔地說:「我沒玩什麼把戲,因為做錯了事,惹得你不高興,不知該怎麼請你原諒,於是問慮怎麼辦才好,慮要我裝笨,我本來也覺得這法子不錯,可想了好久,覺得我好像常惹士元哥生氣,卻老是搞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我已經夠笨了,還能怎麼裝笨?」

  「然後呢?」

  「然後啊,我想了想……想了又想……」

  他嘴角忍不住帶笑,怕她發現他已心軟了,趕緊端起酒杯飲了—口遮掩。「我已知道你很認真地想了。那最後你想出什麼法子了?」

  吳憂搖頭。「想不出來,所以乾脆不想啦!」

  郎士元眼尾一抽,對的她輕易放棄感到失望。「所以你乾脆請我喝酒賠罪了事?」

  「才不是。」吳憂笑得有些靦腆。「士元哥,你從小就特別照顧我,而我也最依賴你,那時總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郎士元心情更鬱悶了。她有沒有想過,他的私心除了對她之外,可曾給過誰了?

  「後來你離開這裡,偶爾姊姊妹妹們曾說起你,但都不及我對你的思念,那時我想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同。」

  遲鈍啊!郎士元無奈地暗歎。

  「後來士元哥又回到了順昌府,我開始擔心你又忽然消失,怕你再一次的不告而別,但該怎麼留下你呢?於是我告訴順昌府所有的百姓,你是回來為鄉民服務的,我想請所有的百姓幫我一起留下你……」

  「你無須這麼大費周章。」原來她幫他攬一大堆活兒做是為了留下他。這傻子!雖如此,但她的用心仍使郎士元大為感動。

  「後來士元哥……親我……」憂臉一紅,垂眸低語。

  憶起她蜜一般的滋味,郎士元緩下臉色,嘴角露出笑意。

  「那時我才知道對士元哥難分難捨的感情是男女之情。那晚回房後,我和慮分享內心的喜悅,沒想到她竟好奇地想嘗試,我心裡真是千百個不願,那是有生以來我對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但因為我倆一向不分彼此,從沒有拒絕過彼此的要求,只好勉強答應。第二日,換了身份後,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於是急急趕來阻止,誰知士元哥早看出我們換身份的事了……」

  她老老實實地說出原委,比做出任何傻里傻氣的蠢事,來求得他的原諒更令他動容。郎士元再難責怪她,可他得先搞清楚——

  「你與吳慮這般不分彼此,日後她若再對你有無理的要求,難不成你仍是照單全收?若事關我,你也不在乎?」

  「不不——」吳憂搖手否認。「所以我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

  啐,她別把事情越搞越糟已是萬幸,還想兩全其美?「什麼方法?」他端起酒杯。

  「正式向你下聘啊!」

  「噗~~」郎士元第二次讓酒嗆著。

  「你說什麼……咳咳……」

  「士元哥,咱們倆都喜歡對方,除了成親沒有第二條路走;再者,你要是成了我的夫婿,可沒有夫婿外借的道理,即便是雙生子也不成。」她已陶醉其中。「今後咱們倆就可以琴瑟合鳴、夫唱婦隨、才子佳人、白頭偕老、比翼雙飛——」

  「等等,你這是在求親嗎?」郎士元打斷她,神情有些難以接受。

  「是啊!」吳憂大方承認。「而且一旦咱們成親了,那張家壞小姐再也不敢來纏你啦,這豈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法子?」

  「我不同意。」雖說與她結成連理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但絕不是在這種氣氛、而且還是她主動的情況下。

  啊?吳憂從沒想過郎士元會拒絕。「可……可是你已經喝了咱們倆的女兒紅啦!」她氣急地提醒。她厚著臉皮求親,但士元哥卻不想娶她,難道他真想娶張家小姐嗎?

  「這不算。」他放下酒杯。「你這法子很不好,哪有女子這般不懂含蓄,向男子提親的。」

  「沒關係。」如果他只是為了這原因,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名節。「好不容易我才將咱們的事理出頭緒,若在平時,我的腦子可沒法子想這麼多事兒。」

  她這一說,郎士元心中疑惑又起。「你今日是怎麼啦?怎麼腦子忽然開竅了,居然會規劃咱們的未來。」

  「是嗎?你這麼認為嗎?」吳憂因他的證美嫣然一笑。「我本來也找不出個好辦法的,結果滿室的花酒香引得我忍不住,於是先飲了些酒,忽然就想通啦!」

  想不到她喝酒後居然有如此驚人的效果,瞧她酒後的想法及情感的表達竟是那麼直接又大膽,早知道就該常與她小酌一番的,也免得他多吃了那些苦。

  或許以後兩人在閨房內可以……啐,他提醒自己回神,別想太多。

  「你喝了多少?我瞧壺裡的酒幾乎還是滿的。」

  吳憂伸出食指搖了搖。「那是剩下的。」

  「剩下的?」什麼意思?

  她指指一旁的甕。「全喝完啦!」

  郎士元不敢相信,他捧起甕搖了搖。天啊!他知道她負責釀酒,但沒想到她酒量竟如此好,簡直千杯不醉。那以後他怎麼灌醉她?

  「所以這剩下的是留給我的?」

  「是啊……」吳憂起身,繞到他身後,從後圈住他,賊賊的使出男子哄騙女子上當的那一套,柔聲哄著:「士元哥,咱們成親吧。成了夫妻後,咱們永不分開,我是你的好妻子,你是我的天,咱們生一堆娃娃,你說好不好?」

  那憧憬多麼美麗,多麼的吸引人,郎士元覺得他的夢想就在眼前,他只要點個頭,幸福就握在手裡。

  「我不同意。」他霍然起身。

  「為什麼?」

  「因為……」他欲言又止。

  她說得都對,這也是他所要的結果,只除了這最重要的關鍵——她怎麼可以搶了他上門提親的權利?還有得到她首肯後的甜蜜喜悅?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他鐵了心地回絕,隨即開門離去。

  吳憂怔住了。士元哥真的不願意娶她……這結果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要去哪裡?難道是去向張家小姐求親?那她怎麼辦?她愛他呀!沒有了他,她連日子該怎麼過都下會。

  不,他不可以喜歡張家小姐,她要告訴他張家小姐心眼真的不好,他若娶她會苦了一輩子;只有她才會心疼他一輩子,才會與他同甘共苦到永久。

  「士元哥?」她跟著奔出。「你在哪裡?聽我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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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士元絕不讓他的權利被剝奪,他得搶在吳憂告訴家人之前,先上吳家提親。

  走進「吳家花園」,他在大廳等候拜見。

  吳家大姊吳雙同夫婿敖敏軒相偕到大廳來見他。

  「士元,咱們雖住在隔壁,但平時想見你一面卻是難上加難,幸好前陣子我病了,勞你醫治才能見得到你。我還在想,下次見面該不會又得等到我生病之時吧?」吳雙清亮的嗓音笑道。

  「大姊取笑了。」郎士元一臉尷尬。

  「雙兒,別胡咒自己。」敖敏軒柔聲低斥。

  吳雙吐吐丁香舌,順了夫婿,換個話題。「怎麼今日卻有空上門?」

  郎士元面頰微微赧紅道:「大姊,小弟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

  「你是咱們的兄弟,哪來的『相求』二字?什麼事儘管說。」吳雙根本當他是自家人了。

  「我與小憂兩人情投意合,懇請大姊將小憂嫁於我。」他話一說完,心中忽地一陣激動。

  當年他期許自己終有一日能站在這吳家大廳上,然後自信十足地告訴吳老爹,他有能力讓小憂過好日子,懇求他將小憂許配於他。那時的他是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不讓小憂委屈陪他吃苦成了他唯一的目標。

  沒想到多年之後,他真的實現了願望,他真的站在這裡說出心中已默念過無數次的求親請求,回想起過去與小憂相處的種種,無論是呵護著她或做她的玩伴,甚至離開後的思念,及再相遇時的濃濃愛戀,這一切在此刻終於可以有個完美的結局。

  吳雙尚未應答,一記取笑突地在門口響起。

  「原來是上門提親啊?奇怪,我怎麼不見媒婆啊?」吳家二姊吳情一副不準備讓郎士元好過的模樣。

  郎士元抬頭,見吳家手足除了吳憂外,不知何時竟已全員到齊。

  「我只是拜見大姊,你們怎麼全都來啦?」那他不就要「力戰群雌」了?

  吳情笑得可樂了。「難得你這只倔土狼會登門拜見,當然要來瞧瞧你是為了啥事來拜見啦!」

  郎士元唇一抿,暗自頭疼。他跟吳情從小看對方就沒順眼過,該怎麼解決這麻煩?他瞥見吳情身側的關展鵬一臉笑意,知關展鵬愛妻如命,於是對他說:「關大少,你夫人產後需要多休息,你最好請她回房歇著。」萬分希望這招行得通。

  「胡說。」吳情好精神地走進大廳,大剌剌地坐在上位。「都過了半載多了,還休息啥?來,也快來拜見二姊。」

  關展鵬只能露出愛莫能助的同情笑容。「郎大夫,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拿情兒沒法子。」

  吳家老三吳涯適時也插話進來。「士元哥,我年紀雖比你輕,但論輩分,你也要拜見我這姊喔。」已有身孕的她挺著隆起的小腹起,也湊熱鬧地往上位坐。

  郎士元眼尾抖了抖。見敖敏軒對吳雙深情、關展鵬對吳情寵溺、關展鷹對吳涯縱容,而吳慮、吳極則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看來他想得到任何人的援助是不可能了。

  他忽然後悔了,先前幹麼不答應小憂的求親呢?他性子本就孤僻,小憂既然將兩人的事都盤算好了,他為何還堅持要親自登門求親?這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

  不,不對,他立刻駁斥這個想法。因為他要小憂風風光光地嫁給他,上門提親本來就是他該做的。

  「好啦,你們別欺負士元啦!」吳雙出聲替郎士元解圍。

  郎士元心下感激,果然還是大姊最讓他敬重。

  「士元,你說要我將小憂嫁給你?」吳雙微笑地看著他。

  「是,請大姊成全。」郎士元誠心誠意地請求。

  「你記得當初要買竹屋那塊地時,我曾說有件寶貝要永遠待在那兒嗎?」

  「記得,大姊當時說這寶貝跟竹屋是不可分的。」郎士元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說起這事兒。

  「小憂自我買下竹屋那塊地後,只求過我一事,就是將那塊地交給她打理。交給她後,她維持原貌,啥都不變,只細心維護整潔,閒暇時候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那裡,彷彿那是她極心愛之處。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何特別眷戀那裡,直到你回來後,她告訴我要把那塊地給你,我那時才明白她的心意。士元,小憂是個怎麼想就怎麼做的性子,那塊地放著她對你的心,你說算不算是吳家的寶貝?」

  郎士元沒想到一向不開竅的吳憂,竟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向他表明自己的情感,可笑的他居然還怨她不解風情。

  「大姊,士元—定會全心全意地呵護小憂。」他熱血承諾。

  「嗯,你這樣說我就放心將這寶貝送給你了。」

  「大姊,哪這麼容易就將小憂送出去?」吳情抗議。「得要拜見二姊呢!」

  「好啦,你真想要士元拜見你,好還當初你夫婿為了救你而跪求於他,好歹也等小憂一道來,成嗎?」

  「大姊,關大少是因為愛妻心切,可我卻從未心存譏笑之心。」他看著吳情,罵了句:「凶婆娘。」

  「你說誰?」吳情低咆。

  郎士元認了。「嗯……吳情,你要是在意,這一跪我自當還給你夫婿便是。」

  「不用,誰要你還了?」吳情聽他真要跪還,反倒無趣。「這是展鵬愛我的表現,誰要你又來破壞了?」

  「情兒別胡鬧了。」見她硬是挑剔郎士元,關展鵬終於出聲制止。

  郎士元見吳情真被制住了,忍不住說:「物物生剋,果然有其道理。」

  眾人都笑了。

  「你死定了!」吳情面皮上過不去,悄聲恐嚇。

  郎士元卻完全不受影響。

  「好啦,要吵嘴也得先將正事辦妥。」吳雙朝郎士元笑問:「那小憂呢?怎麼沒見她跟你一道過來?」

  「她有些醉了,在竹屋休憩。」郎士元沒提之前吳憂跟他提親的事。

  「小憂醉了?」

  眾人全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憂不可能醉的。」

  吳慮才要自誇雙生子的酒量比海深之際,客棧的管事忽忙胞進大廳。

  「李管事,怎麼跑來了?滿庭芳有事?」吳極問道。

  「不好啦!」李管事喘道。「方纔見不知是四小姐還是五小姐,給那張家大少爺請回張府啦!」

  郎士元臉色一沉。「他不敢,張員外已保證不會再動小憂的。」

  「李管事看錯了吧,四姊怎麼可能答應去張家?」吳極也懷疑。

  「小姐原是不要,但後來張少爺聽小姐在找郎大夫,就騙說郎大夫已到張府找他妹子,不知怎的,小姐就跟張少爺走了。」

  郎士元立刻便往外走。這小傻瓜,定是不懂他為何拒婚,所以人家一騙,她就上鉤了。她對他的愛顯然信心不夠,看來這事兒過後,他得再跟她確認心意。

  「這只土狼又跟張家有啥關係?」吳情不悅地問道。

  「先別管這些——」吳雙說:「士元只身前去,就怕會吃虧。那張家我已讓了好幾回,上回強擄小憂之事,我還沒計較呢,他當咱們吳家是好欺負嗎?也該是算總帳的時候了,走。」

  「等等——」敖敏軒阻止妻子。「你們姊妹先別忙,這事兒我跟展鵬、展鷹還有吳極去辦便成,你們坐轎子過去吧,免得受奔波之苦。」

  吳雙點頭同意。「要小心些,那張家惡性難改,別要吃虧了。」

  「知道了。」

  於是一行人隨郎士元身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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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憂被張天霸請回張府。

  「吳姑娘,先請坐。來人,上茶。」張天霸小心翼翼地伺候覬覦已久的佳人。

  「張天霸,你說士元哥來找你妹子,人呢?」吳憂環顧張家富麗俗氣的大廳,這裡根本沒半個人。

  「他或許在我妹子房裡。」張天霸說謊。

  「他在你妹房裡做什麼?你快請他出來。」吳憂心一擰,急聲催促。「不然我自己進去找他。」

  「吳姑娘,請留步。」張天霸橫擋在她身前,捏把冷汗。「你別急,我這就幫你進去找人。」

  「好,你快去。」

  見張天霸進內室後,吳憂一刻也坐不住。士元哥拒絕了她,果然是來找張天愛了。難道外面的傳聞是真?他真的準備做張家的東床快婿?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士元哥會這麼待她,除非聽他親口說明白。但一想到此,她心中便有萬分的後悔,如果不是她遲鈍,不懂得對士元哥的情叫做愛,又怎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張天愛隨張天霸從內室走出,挑釁地說:「士元在我房裡,他說不想見你。」

  「你胡說。」吳憂瞧她臉上惡意的詭笑,一改平日溫和的脾氣,忍不住說出重話。「士元哥絕不會喜歡你這壞女人,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士元哥真正愛的一定是她,他也只能愛她,而且她要獨佔他,因為沒有了他的愛,她的人生再也不完整。

  吳憂撂下的話,正好踩中張天愛的痛處,因為郎士元的確從沒正眼瞧過她。

  「我方才是說著玩的……」張天愛恨在心中,朝張天霸使個眼色。「郎大夫正忙著幫我爹爹看診,要我哥哥先作陪,備一席好酒好菜,待他忙完,即過來加人你們。」

  「你沒騙我?」吳憂有些懷疑。

  「當然沒有,不然你問我哥哥。」

  「是的,吳姑娘,郎大夫的確這麼說,請到萬福廳,我即刻命人備酒菜。」張天霸打算先灌醉她,然後再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我不餓,在廳裡等他便可。」吳憂才不想跟張天霸共桌。

  張天愛瞧吳憂不上當,又使出一計。「這樣吧,咱們也不想讓郎大夫覺得怠慢了吳姑娘,如果酒足飯飽之後,郎大夫還在忙,那咱們就引你去見他,如何?」

  吳憂瞧張家兄妹態度堅決的模樣,看來不吃這頓飯是見不到士元哥了。

  「好吧。」她勉強答應,只好忍著點了。「那就快備酒菜吧。」她性急地吩咐,沒發現張家兄妹眼神交流,正露出得逞的賊笑。

  另一頭,郎士元心急地趕到張府,管事一來報,張天愛敞開大門,扭捏作態地在門口相迎。

  「郎大夫,您找天愛嗎?」心上人到來,張天愛欣喜萬分。

  「錯。」郎士元寒著臉,對她的熱絡根本不買帳。「張天霸呢?」

  「原來是找家兄,請隨我進來。」張天愛也不氣餒,她早有準備了。

  郎士元也不畏是否有詐,直接隨她進入府裡。

  「郎大夫,前些日子天愛托爹爹買了上好的西湖龍井,正等您一道品茗呢!」

  「不用,請令兄出來一見。」

  張天愛詭異地一笑。「哥哥正巧有貴客來訪,不得空呢!」

  「令兄沒空,但請令尊一見也可。」郎士元暗想張家之前承諾不再招惹吳憂,如今背信,只怕要他們交人,他們也會否認到底。

  「郎大夫找我爹爹何事?」張天愛好奇地問。

  「在下有一事,務必要請求令尊或令兄同意方可,此事原本不急,但因關係到在下的終身大事,所以還請大小姐多幫忙。」他按捺下焦躁的心,故意說出模稜兩可的話。

  郎大夫的終身大事?要爹爹或大哥同意?難道他不是為吳憂那小蹄子而來,而是要上門求親?「郎大夫請稍坐片刻,我這就去請爹爹出來。」張天愛果然上當。樂得心想,原來他平時待她冷淡,嘴上不說,想必心裡是衷情於她的。

  郎士元才不在乎她怎麼想,他只擔心小憂不知道會不會受委屈了,萬分悔恨自己為何沒將想法與她說個明白,萬一她受到什麼傷害……這臆測敦他心猛地抽緊。

  張員外大笑地說道:「郎大夫,天愛說你有事找我?」

  「正是。」郎士元從懷中取出一錦盒,打開後滿室生香。「張員外,這是我在天山花了一個月的功夫,採集十二種珍貴的奇花異草煉成的丹藥。令公子上次在腸病惡症之後,最近腹部是否常感到悶悶的,咕嚕咕嚕的腸叫聲特別響亮?」

  「正是。找孫大夫把脈,也找不出病因。」張員外不敢指責,三番四次跟兒子親自到郎士元住處看病,全讓他以心情不佳不看診的理由給轟回去。

  「令公子的腸病雖愈,但要斷根卻還要等些時候,藥方講求君臣佐使,病症也有分主治與旁支,在下正是等腹悶肚響這時機,因此請員外立即將此藥丸讓貴公子服下,以免延誤了時機。」

  張員外有些懷疑地接過藥丸。「延誤了又如何?」

  郎士元不悅地搶回藥丸,起身便往外走。「你張家要絕死絕孫可不關我的事,我還捨不得這寶丹呢!」

  「郎大夫請留步。」張員外一聽絕死絕孫,冒著老骨鬆散的危險,飛身硬是奪回藥丸。「天愛,快去把你大哥叫過來。」

  「可是爹爹,大哥正……」她還等著聽郎士元提親吶,為何盡說哥哥的事。

  「先要天霸過來,他要飲酒作樂,也等服過藥丸再繼續,快去。」

  張天愛心不甘情不願地步入內室。

  郎士元卻在心裡臭罵他張家祖宗十八代。飲酒作樂?這肥豬竟要他的小憂陪他飲酒作樂?這次他不整得這只肥豬終生難忘,他就跟這只肥豬姓!

  張天霸足以晃動窗幾的腳步聲,咚咚咚地由遠而近。「爹爹,到底啥急事啊……」在看見郎士元時,他肥胖的身體畏懼地一縮。「郎……郎大夫,你怎麼來啦?」

  「先別客套,來,把這藥丸服下。」張員外將藥丸塞入兒子口中。

  「爹,你胡亂給我吃啥?」張天霸拿起水猛灌一大口,吞下藥丸。

  「是郎大夫治你腹悶的丹藥。」張員外放心了。

  張天霸卻驚叫:「他會那麼好心送藥過來?該不會是毒藥吧?!」

  「胡說!郎大夫是大慈大悲的神醫,哪會使毒?」張員外意思意思地斥喝。

  郎士元扯嘴一笑,但眼神冰冷。「我大慈大悲?這話倒是新鮮。」

  「郎大夫,您這話是啥意思?」張員外忽感不妙。

  他冷著臉,沈聲說:「我要真大慈大悲,還會對你使壞嗎?」

  「難道那藥丸真是毒?」

  「先是咽喉腫脹。」他話一出,張天霸立刻搗著肥頸哀嚎。

  「疼死我啦,爹,疼死我啦!」

  「接著是胃痙攣。」

  張天霸曲著身子,開始在地上打滾。

  「腹痛、疝氣、下肢冷麻……」郎士元一一預告張天霸的痛處。

  張員外見兒子瞬間臉脹大成紫黑色,渾身是汗,當場跪下求饒。「郎神醫,求你高抬貴手,救救小兒。」

  郎士元喝道:「那還不快放人?難不成真要我『大慈大悲』,送你張家一口薄棺!」

  「快請吳姑娘出來。」張員外立刻命令。原來自始至終,這姓郎的小子就知道吳家娃兒在這裡,他還以為這小子真為天霸的病症而來,實在是太失算了。

  吳憂從內室走出來,看見郎士元,立刻奔上前投入他的懷抱,「士元哥,那姓張的惡人說你在這兒,偏又不讓我見你。」

  「我沒事來這兒做什麼?你真傻,竟上了人家的當。」郎士元不顧在外人面前,忘情地抱緊她。

  「因為我以為你不答應是因為……」吳憂眼眶一紅。

  郎士元無奈地歎息,仔細地端詳她,見她神色無異,寬心許多,但仍不放心地求證。「可有受委屈?」

  吳憂搖頭。「他起先說我要吃飯後才讓我見你,後來又說要跟我比喝酒,我若先醉了,就要嫁給他,我才不要呢!結果他比不過我,又叫家丁、丫頭們來跟我比,最後他們全醉糊塗啦,正要跟張惡人比時,他妹子就過來找他啦!」

  「咱們回去吧。」郎士元又好氣又好笑,若不是身處敵營,真想好好地罵她一頓、再疼她一回。

  「嗯。」吳憂見他仍如以往那般護著她,根本不睬那張家小姐,不安的心定了下來,漾出甜甜的笑。原來謠傳果然只是謠傳,士元哥的心裡沒有別人,就只有她。

  「郎大夫,請救小兒。」張員外跪求。

  郎士元唇一抿。「過來,我教你。」

  他往張天霸的百會穴一拍,張天霸頓時止了疼痛,躺在地上虛弱地喘息。

  「今後他會七日一疼,那時你就往他百會穴上一拍,就可止疼了。」

  「神醫何不直接救小兒?」

  「這是教訓你張家的背信,一年之後,他若惡習已改,我自當醫好他。」

  郎士元說完,再次握住吳憂的手,一同離開張府。

  「郎大夫,你說有一事要我爹爹或我大哥同意方可,又說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難道不是向我爹爹提親?」張天愛不死心地問個明白。

  郎士元回頭冷諷。「我是要你爹跟兄長同意放人,小憂是我心愛之人,我要娶她為妻,這當然關係到我的終身大事,大小姐不要多想了。」

  張天愛望著兩人的背影終於明白,從頭到尾,在郎士元的心中,她始終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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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士元與吳憂走向張府無人看守的大門。

  「守門的人該不會也被張天霸叫去跟你比酒了吧?」

  「嗯。」吳憂點頭。

  郎士元認命地歎了口氣。「看來我以後想看你醉酒的風情是不可能了。」

  他拉開大門,但眼前的景況敦他驚訝地止步。

  吳極一馬當先,四周佈滿了吳家的家丁,及敖家、關家的隨從,將張府團團圍住,而下遠處,幾頂華麗的轎子前,吳家女兒們剛步出轎子,正隨著敖敏軒及關家兄弟走向張府。

  「大姊,你們怎麼來啦?」郎士元攜吳憂迎向他們。

  「咱們擔心你會吃虧啊!」

  依郎士元的性子,遇上困難總是自己解決,從沒想過有這麼多人關心他。

  「我很好,沒事了。」他胸口一熱,感動地低語。

  「不過看來是不用咱們擔心啦!」吳情調侃。「有你這匹土狼出招,那些豬哪是你的對手?」

  「不,有家人的感覺真好。」他真心說道。

  「客氣啥啊?!」吳情推他一把。「怪。」

  「對啊!」吳憂跟著起哄。「士元哥要是沒來,我再跟張惡人比酒,三兩下就能解決他啦,我自己也能脫困,根本用不著你們。」

  「小憂……」郎士元緩緩地開口。

  「士元哥,啥事?」原來心中擔憂的事只是她多心罷了,吳憂鬆了口氣,沒注意到郎士元神色有異。

  「嫁不嫁他,這事兒可以用比酒來決定嗎?」

  「啊?沒問題的,我酒量好得很。」她為時已晚地安撫,但好像來不及了。

  「萬一他下藥迷昏你,或萬一你真醉了呢?」郎士元語氣不善地質問。

  「呃……嘿嘿,我沒想那麼多……」吳憂拔腿準備躲到姊姊們的身後。

  「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郎士元開始大吼。

  「哇!大姊,救我——」

  郎士元上前,威脅道:「救什麼救?你馬上嫁給我,免得到處惹麻煩。」

  吳雙立刻將吳憂推到身前。「成交。」然後吆喝道:「大夥兒快散了吧!」

  整個街道頓時淨空,只剩下郎士元與吳憂兩人面對面。

  郎士元見無人打擾了,清了清嗓子,說:「小憂,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委屈,所以我不答應是因為想親自向大姊求親後,再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我,但沒想到卻差點讓你陷入險境。不管是你求親還是我求親,現在我已經不在意了,不過我還是要再一次鄭重地請求你答應……嫁給我。」

  「好。」吳憂雙眸盈滿幸福,羞赧地低頭應允。

  四周忽然爆出歡聲雷動,迴避的人群又全衝向兩人。

  「這回你再不能否認咱們不是一家人了。」吳家人熱情地將郎士元及吳憂一起擁抱。

  「辛苦了。」吳家的女婿拍拍郎士元的肩。

  不曉得是在說他追吳家女的辛苦,他們完全能夠體會;還是在說他要照顧吳憂,往後還有得辛苦呢?!

  郎士元摟緊吳憂,吳家人也緊緊圈住兩人,這些溫馨的牽絆,在以前他總覺得難以承受又尷尬,但此刻他只覺得溫暖。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這些親人他打算照單全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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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有個好友,身材嬌小玲瓏,模樣生得清純可愛,紫微斗數中屬太陰坐命,是寫人心目中的理想伴侶。果然她一畢業,男方就急急娶進門,從此夫妻生活感情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有天半夜,她突然北上來訪,說想找我說說話。我嚇了一跳,心想不是週末假日,又是三更半夜的,鐵定有事發生。

  於是我準備了水(心想她一定會哭,而我一定會勸慰,兩人都需要補充水分),然後我們開著車上碧山巖。那夜外頭飄著雨,時大時小,在停車場內只有兩三輛車子,其中一輛車子車窗還黑得看不清裡面。我心想搞不好會遇上某些名人正選在此處車震,於是眼覲四方,想看看有沒有數字週刊在附近躲躲藏藏。

  正當我天馬行空地胡想,思緒陷在自己揣想的劇情裡,我的好友在寂靜的車裡突蹦出一句——「我想離婚。」

  我嚇了一跳,放出去的注意力全收回,改盯著她。

  「怎麼啦?」哇哩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說她先生對她的用心從不偷懶,並沒有因那張婚姻證書而減少了對她的慇勤,即便是因為產業的結構改變,不得不到中國工作,但也盡量維繫著兩人的甜蜜關係。

  每天一早,他先生會用skype跟她道早安,然後傳送一個吻,旁邊寫著「香一個親親」,遇上什麼中西方情人節啦、生日啦、結婚紀念日啦,若人不在台灣,也一定會傳來各式不同的卡片,上面寫滿他濃濃的愛。

  我心想她先生我也認識,沒想到他這麼的「情聖」,這種男人我怎能不助他一把呢?

  她說她先生雖然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但如果人在台灣,遇上這些節日時,也會避開家人,偷偷地在房裡送她一朵花或一盒巧克力,然後抱緊她,不斷重複著誓言,說他好愛她。

  我心想就在我將全世界的好男人歸類在只有言情小說裡才看得到時,現實中居然還有這種男人,我開始搞不清楚這女人是怎麼搞的,居然還想離婚?

  她又說即便不是特別的節日,只要地先生在家,也一定會想一些羅曼蒂克的點子,例如兩人半夜偷溜到陽明山上洗溫泉、或是開著車走雪山隧道到宜蘭只為了吃盤美食,或定到奧萬大欣賞楓葉……

  「那你為何還要離婚?」我終於忍不住打斷她。

  她眼淚突然滾落下來。「因為這一個月以來,我發現他變了……」

  我心想——完了,難道是包二奶?

  「你發現了什麼?」我問道。

  她說她先生在中國現在晚上都去唱歌、喝酒,她覺得很有問題,問她先生是不是外頭有認識美眉,但她先生一概否認,所以她很痛苦,不如離婚。

  我皺眉,心想這真是個難題。

  「我現在都不理我先生了,但他一樣每天跟我道早安送親吻,但我只覺得諷刺,他還問我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跟他說,他自己心裡明白。」

  「等等,」我疑惑的瞧著好友。「你是說他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怎會不曉得,他一個星期七天,每天都去唱歌、喝酒,有可能嗎?」她怒道。

  我心下歎息。告訴她溝通真的很重要,沒有人可以這麼善解人意,當然還說了許多勸慰她的話,希望她心境能開朗些。

  幾日後,她笑嘻嘻地打電話給我,說她跟她先生和好了。

  我替她高興,問她怎麼溝通?

  原來她先生在中國工作,下班俊只能回到空無一人的台籍宿舍,日子久了難免無聊,正好最近認識了一批同樣是台籍來的幹部,所以一吆喝,就玩過頭了。

  後來夫妻兩人協議,做先生的一星期出去玩樂的時間減半,而做妻子的利用晚上空檔的時間去學才藝,兩人都可以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再彼此分享心得,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我放心地掛上電話。想起之前的工作偶爾也會出差中國,的確聽那裡的長駐台干說日子過得很孤獨,但自己所學的專長,已經無法在台灣找到好工作,為了家庭,只能選擇留在異鄉。

  這些台籍幹部有的努力地維持自己完整的家庭,有的卻受不了引誘而淪陷了。想來人們心態上的調整,趕不上社會環境結構的快速改變,但無論如何,有家庭觀念的人還是佔多數。

  對台灣人來說,到異鄉工作已屬常態,在我們的週遭,一定會碰上友人或親我是在異地工作。

  因此分享我周邊發生的小故事,提醒讀者——

  多一分理性、多一點溝通、多一絲諒解,還是會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以郎士元不變的專情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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