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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柚 -【娘子不好拐(女兒紅之一)】《全文完》

《娘子不好拐》  作者:蘇柚

  關展鵬這回算是長見識了!沒想到這樣標緻的小姑娘,一張嘴還真能扯,說什麼養了一群養生鴨,生了養生蛋,具有多神奇的療效,幾句話就吭騙了他幾百兩銀子,教經商多年的他面子往哪擱?這不打緊,最要命的這姑娘美若天仙,對他一笑,就教他的魂都快飛了。這姑娘名叫吳情,人果真無情得很,只認銀兩不認人,對他沒句真心話,不過,既然她想要他的銀兩,而他想拐她的人,或許這會是樁好買賣……   關展鵬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啊?吳情真的想不明白。明知道她誆騙了他不少銀兩,他卻一點也不在意,還說她機靈,很想把她娶回家。真是個有錢的大少爺!不過他大少爺什麼都好,但老愛抱抱親親她的這點很糟,幸好她有法子治他,只要他亂來,就得賠銀兩當遮羞費。一開始她還覺得挺划算的,漸漸地卻發覺她虧大了,到最後竟連銀兩也不要他賠,她甘心地被他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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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鄂州——

  關展鵬奉朝廷之令,親領兩千匹關外駿馬來到鄂州,供軍隊鎮守防禦之用。

  這筆買賣扣除成本,關家幾乎沒有獲利,但對於維護朝廷的安全,關展鵬一向不遺餘力。

  回程的路上,他讓其餘的關家主事先回關外,只留下關五、關七隨行,沿途留意著有無品種優良的馬匹,打算帶回關外配種。

  “爺——”關七策馬上前。“聽說順昌府明兒有個大市集。”

  “順昌府?到那兒需要多久時間?”

  “傍晚就可以到了。”

  “那就走吧。”關展鵬策馬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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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展鵬一行人來到順昌府,遇上的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大市集。

  翌日,他特別起了個大早,很快地便在市集尋得幾匹不錯的良馬,心情大好,他安步當車地逛起市集。

  其實,百姓的生活是否安定,端看市集裏所販賣的物品、百姓們的衣飾、及買賣多不多,便可知曉一二。瞧瞧今日的市集,人潮洶湧得幾近水泄不通,顯然順昌府的人民過得相當富裕。

  “小姑娘,這不就是鴨蛋嗎?你一個鴨蛋要賣一兩銀子,倒是說說貴在哪裡?”

  一個鴨蛋要賣一兩銀子?金鴨蛋嗎?關展鵬好奇地循聲走過去,見前方群眾圍繞著一個小攤販,上頭掛一面旗子,寫著“養生蛋,一兩一個”,疑惑間,一道嬌嫩的女音清脆地響起——

  “這位大叔,您別瞧它只是顆鴨蛋,這裏頭可大有文章呢!”吳情自信又傲然地說。

  關展鵬走近攤位,優於南方人的高大體型使他輕易地瞧見說話的女子——

  這姑娘很年輕,約莫十五、六歲,五官細緻清秀,膚色細緻白皙,身子極為單薄。她年紀雖輕,卻不因圍觀的民眾混雜而有一絲慌亂,整個人站得挺直,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氣質。由她樸素的衣著看來,關展鵬可以判定,這姑娘的家境不甚富裕,不,該說是很差。

  “什麼文章?”另一位路人甲好奇地問。

  吳情氣定神閑地瞧了四周的人一眼後,才緩緩地說:“尋常一顆鴨蛋自然是不值幾文錢,但我這是祖傳的養生蛋,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鴨蛋。”

  “呔~~正是要你說養生在哪裡?”路人乙急性子地問。

  吳情抿嘴一笑。“我這鴨蛋裏頭沒有蛋黃,而是養著雛鴨,這母鴨每日由七七四十九種養生藥材餵養而大,所下的蛋看起來雖與一般鴨蛋無異,但卻不須經由孵化過程,直接便是小鴨。”

  眾人的反應讓吳情很滿意,她接著又道:“雛鴨在蛋裏吸收母鴨的精華,將七七四十九種養生藥材融在身子裏,男子若食用之,則身強體壯,百病不生;女子若食用之,則青春貌美,體態生姿,故名為‘養生蛋’是也。”

  “小姑娘,咱們怎知你不是胡謅一通?”路人丙質疑。

  “這位大哥——”吳情一臉坦蕩,毫無畏色。“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您何不先買一隻食之,也好為大夥兒做個見證。”

  眾人一聽小女子的建議,想想也對,便慫恿路人丙先買。

  吳情接下路人丙的銀子,遞了顆蛋給他,只見蛋殼剝了一半,一隻雛鴨赫然在內。

  這下子眾人心裏已信了七、八成,再瞧路人丙食後回味無窮的神色,大家紛紛搶著購買,很快地養生蛋銷售一空,而關五也買了三個,關展鵬一個,關七跟自己各一個。

  “果然好吃。”關七意猶未盡地說。

  關展鵬只是笑笑,繼續逛下一個攤位,邊走邊想著——真有這種養生蛋嗎?先不說這養生蛋的功效是否為真,這雛鴨蛋還真是挺美味的,若是能求得這飼養之法,在關家牧場內撥一塊地養鴨子,倒也多一樣生意……

  想著想著,他轉身又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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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情沒料到這麼快就將死鴨蛋賣完,她急急地收攤,就怕待會兒這些人鬧肚子搶著上茅廁後,會追過來修理她一番。

  想到此,她冷冷地撇撇嘴,暗自決定,想修理她可以,但若要她把入袋的銀子吐出來——甭談!

  不到一個早上,懷裏已賺進了一百兩銀子,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想不通這些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被她的三言兩語唬住,傻得把荷包裏的銀子送到她懷裏,這還真讓她懷疑是不是大夥兒的腦袋都糊塗了?不過,不幹她的事,就當這些人上輩子欠她的吧。

  將蒸籠收入背袋裏,她盤算著幾個月前,因為爹爹過世,娘親又早亡,大姊為了葬爹爹,賣身至京城敖府一載,離家之時,將葬了爹爹後剩下的一百兩銀子交到她手上,她拿五十兩用來買雛雞鴨、幼豬等,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生活費已用掉二十兩,正愁坐吃山空,這會兒倒好,進帳一百兩,才發覺做生意如此容易,她得回去再想想別的名目,為家裏多掙點錢,或許等大姊回來後,還會讚美她能幹呢!

  想到此,吳情不由得牽動嘴角微笑。

  “小姑娘?”

  “嚇!”低沉的男性嗓音忽然自她頭上響起,唬了她好大一跳。

  “別怕。”關展鵬急忙安撫,露出和善笑容。“在下關展鵬。”

  吳情打量著眼前穿著打扮像來自外地的陌生男子——他約莫二十四、五歲,身材高大壯碩,五官深邃,稱得上相貌堂堂,器宇不凡,臉上掛著清朗無害的微笑,這模樣令人忍不住就會放下戒心,可吳情偏注意到他那雙過於精光犀利的眸子,或許一般人認為他只是目光炯炯有神,可她明白,那是一副跟她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的眼神。

  “我不認識你。”吳情心生提防,決定不理他,繼續打包家當。

  “我方才買了你的養生蛋。”

  聞言,吳情懷疑地抬眼再打量。“你買了?”

  關展鵬指指身後的關五。

  吳情一見關五便露出生意人特有的應酬模樣。“這位大哥,你買了三隻養生蛋嘛,可好吃?”

  關五點頭一笑。

  呼,幸好。吳情松了口氣,不是來跟她要錢便好,否則這三個大塊頭只消一個上場,她准被扁成人幹,還是趕快溜吧!“既然大哥說好吃,那下次市集時,咱們再見吧。小女子還有事,先告辭了。”

  “小姑娘,請留步。”關展鵬出聲。

  當做沒聽到,吳情腳步走得更快了,人山人海的市集,很快地將她纖細的身影掩沒。

  關展鵬盯著那顆越走越遠的小頭顱,若有所思地笑笑。

  這麼簡單就想打發他?那他就不是關展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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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情出了城門,扯扯身上的背袋,將它的角度調整得與身體更加地密合,加緊腳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半裏外的大樹下幾匹駿馬低頭吃草,三個漢子或坐或站的也在其中。

  吳情警覺心頓起,摸摸懷裏的銀子,憂疑著——他們該不會是想打劫吧?可是她回家就只有這條路,縱使想避開也不成。

  她自我安慰著——不,不,別自己嚇自己。瞧他們那幾匹馬駿得很,應該隨便一匹便值上百兩銀子,幹麼來搶她這區區一百兩?

  正當她裹足不前時,關五遠遠地便扯著嗓門叫喚——

  “小姑娘!”

  “真巧啊……”吳情心裏犯嘀咕,嗤~~原來是他們,害她嚇了一跳。既已銀貨兩訖,看起來他們也不像鬧肚疼,所以她也懶得再用那張賣笑臉來應付,只是冷冷地招呼了一句。

  “小姑娘,咱們不是故意打擾,是有筆買賣想跟姑娘談談。”關展鵬見這姑娘翻臉跟翻書一樣,暗覺好笑。

  “買賣?什麼買賣?”買賣不就等於……銀子!吳情的興趣來了。

  “關某想買你那群養生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養生鴨?哈哈哈,她哪來的養生鴨?那些蛋是吳涯怠忽職守,把快孵化的鴨蛋不小心全弄成死胎,她不想白白浪費,才乾脆將之蒸熟,拿去市集賣的,這會兒他居然要來跟她買養生鴨?

  “這不好,鴨子好不容易養大,花了許多的心血。”她憋著滿腹笑意,搖頭婉拒。

  “關某知姑娘捨不得割愛,你不妨先出個價,咱們再慢慢談。”

  吳情靈機一動。“關公子,請問您府上哪裡?”

  “關外大同府。”

  “那您買養生鴨是要攜回關外繁殖?”

  “正是。”

  “關公子何時回關外?”

  “明日。”

  太好了!吳情清了清喉嚨,裝作一臉為難地說:“我這鴨子從小便由各種養生藥材餵食,所費不貲,但既然關公子如此誠意,我願意割愛兩對,不過,關外氣候不比這裏,養生鴨是否會因環境改變而體質變化,誰都不敢保證,關公子請先三思,莫要屆時不如你意,才怪起我騙了你。”

  “行,但不知這鴨子的價錢為何?”

  “一隻……一百兩。”才脫口說出,她便後悔了。她好像騙得太過分,價碼抬得太高了,應該喊五十兩便好,這下子很可能連一兩都賺不到啦。

  “成交。”

  “啊?”不會吧?吳情瞠圓了眼。

  “但關某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親自挑選鴨子。”

  哈哈哈,四百兩,四百兩啊!“沒問題,沒問題。”吳情滿口應允,對關展鵬態度一變,好似對待衣食父母般的恭敬。“關公子打算何時到我家裏挑選鴨子?”

  “何不現在?”

  “成,成。我家很近的,一會兒就到了……”她率先往前走,腳步快得像飛。

  “姑娘,請留步。”

  啊?莫非想反悔了?吳情僵硬地回身,垮著臉問:“關公子有話要說?”

  “呃……冒昧地想請問姑娘芳名?”她臉上豐富的表情,教關展鵬再度失笑。

  “吳情。”

  “無情?”

  “不,是吳下阿蒙的吳,人間有情的情。”

  “吳姑娘,我想咱們騎馬會省時許多。”

  呼,不是反悔,還好,還好,四百兩還在。“可……我不會騎馬。”

  “姑娘若不介意,關某與姑娘共乘一匹。”

  介意?介意什麼?賺錢要緊,四百兩耶,想想看,放在懷裏有多重啊!“那就有勞關公子了。”

  關展鵬將他的愛駒“烏蹄”牽向吳情。“得罪了。”接著大手握住不足他兩掌大的腰身,輕而易舉地將她帶上馬。

  一下子遠離地面,吳情驚叫一聲,雙手自然地攀繞著關展鵬的頸項。

  少女的幽香入鼻,刺激著關展鵬的感官,他一直覺得這小姑娘有趣,卻不知她竟也能鼓動他的七情六欲。

  “別怕。”他柔聲地安撫。

  吳情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她正專心地克服自己坐在馬上的恐懼。“好了,行了。”她像是自己跟自己保證,然後緩緩的放手。

  關展鵬跟著一躍上馬,一扯韁繩,往前奔去,接著關五、關七緊追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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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舊,是吳家宅子給關展鵬的唯一印象。

  這樣的一個地方,顯示屋主生活並不富裕,難道“養生鴨”並未替他們帶來財富?“關某可否拜見令尊、令堂?”

  “令尊、令堂?”吳情無所謂地擺擺手。“免了,免了,都回姥姥家了。”

  回姥姥家?關展鵬只好再問:“那姑娘可否請家中其他長輩出來一見?”

  一聽這話,吳情擺出一副老成的架勢。“在這兒,你們不是已經見到了?”

  關五跟關七本能地環視大廳內一周,除了眼前的小姑娘外,再無其他人。“吳姑娘,你該不會是指你自己吧?”

  “怎麼?不像?”吳情臉上微露不悅。

  真像只小刺蝟。關展鵬著迷地看著她多變的樣貌。

  “噯……”吳情忽然想到他們是“衣食父母”,立刻搓搓手,換上笑臉。“誰當家有什麼關係,你們不是來買鴨子的嗎,我這就帶你們去瞧瞧。”

  她領著他們走向簡陋的鴨舍。

  那是一間七拼八湊而成的鴨舍,關展鵬懷疑這間鴨舍可能隨時會倒塌,再望向那些模樣看起來極“尋常”的鴨子,它們甚至跟主人一般“弱不禁風”。“這些鴨子的羽毛似乎不豐?”

  “這是結實、精華。”

  結實?精華?鴨子居然用“結實、精華”來形容?關展鵬扯開嘴角笑笑。“你這鴨子果然比尋常鴨子‘精緻’。”

  “關公子,你可真是識貨。這會兒可有看中意的鴨子?”吳情才不管他話底的真意,只要能拿到銀子便行。

  關展鵬若有所思地望著吳情刻意表現出的淡漠,卻掩飾不了急切的神情。“吳姑娘,今兒個可有哪只鴨子尚未下蛋?”

  “做什麼?”

  “不如咱們當場等鴨子下蛋,一來,讓關某等人解解饞,關某一向喜歡嘗鮮,想必剛下的‘養生蛋’滋味更美;二來,觀看神奇的養生鴨下蛋,也算大飽眼福,可好?當然,銀子待會兒一併計算。”

  可好?嗤~~好個頭哩!讓你一看,那還有得玩嗎?吳情在心裏刻薄地學著關展鵬的語氣。

  唉,算了,算了,早知道一天哪有運氣好兩次的,這筆錢貪不到也不算枉然。瞧這生意既然做不成,她馬上板起臉來。“關公子,小女子原是看在您夠誠意的分上,才願意割愛我這些寶貝鴨,今兒個鴨子是不會再下蛋了,所以您要嘗鮮怕是沒指望了……”眼角瞧見雙生妹子拿著竹子追著雞玩,她喊道:“吳憂、吳慮!”

  雙胞胎聽見叫喚,跑過來。“二姊,什麼事?”

  “替二姊送這幾位‘叔叔、伯伯’們。”

  “是。”稚嫩的嗓音齊聲答應。“叔叔、伯伯,請往這邊走。”

  關五、關七沒見過一個小丫頭,翻臉竟如此迅速,吃驚地愣在原地。

  關展鵬表情不變,仍是和顏悅色的微笑。“吳姑娘,銀子送上門,豈有推拒於外的道理?”

  “你當我是頭驢子,前面掛條蘿蔔就會上當?”

  想像吳情像頭驢子的可愛模樣,關展鵬開心地大笑。

  吳情一見冷下臉。“這會兒又算什麼?我又成了你尋開心的對象?”

  “不,關某失禮了……”關展鵬拱手道歉,忽見鴨舍外,四隻雪白的鴨子搖搖擺擺地走回來,模樣可俊多了,一瞧便知是經過悉心照顧。“得,我就要那四隻。”

  “這……”吳情皺眉猶豫著。

  “怎麼?”關展鵬示意關五遞錢,只見他拿出四錠元寶。“吳姑娘,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銀子,可不是蘿蔔了。”

  銀子,銀子,銀子耶,吳情毫不猶豫地伸手取下。“行,成交。”

  “二姊,那些鴨子是三姊……”吳憂天真地提醒。

  “閉嘴。”吳情輕喝。“去拿籠子來。”

  “喔。”吳憂聽話地去尋籠子。

  吳情故意忽略一旁的吳慮那不以為然的眼神。“關公子,您是行家,這四隻鴨子是極品中的極品,您回去可要好生照顧。”

  “那是當然了。”關展鵬直覺認為這四隻鴨子似乎另有文章,但來不及探問,吳情已催促著送客了。

  “籠子小心點拿。”她將鴨籠交給關七。“關公子繁忙,小女子就不強留了,請,這邊走。”

  原來成交這筆買賣還有附加的好處,至少這次是她親自送客。關展鵬笑笑,沒再多說什麼,策馬離開吳家。

  “爺,這吳姑娘狡猾得可疑。”關七皺眉瞧著手中的鴨子。

  “我知道。”

  “那這些鴨子真是‘養生鴨’?不知是不是誆咱們的……”

  “八成是誆人的。”

  “爺,小的不懂,既知是誆人的,為何還要買?”

  我也不知道。關展鵬內心咕噥著,明知被那小姑娘訛去不少銀兩,他竟然還願意掏出錢來,實在有失他商人本色,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

  關展鵬忽然停下馬,交代著:“你們將馬跟鴨子先攜回客棧,咱們明兒個一早起程。”說完,韁繩一扯,他又騎回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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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涯,去煮飯;吳憂、吳慮,打掃屋子去;吳極,去撿雞蛋。”

  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卻偏偏裝出一副晚娘模樣,這會兒正大剌剌地坐在廳上,不雅地用袖口扇風,另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二姊,今兒個你是不是賺了好多銀子?”吳憂掃帚掃了過來。

  “可不是。”這下子吳情可得意了。

  “那二姊,今兒個我跟吳慮可不可以吃雞腿?”

  “是吳慮叫你來問的?”吳情瞪了不遠處一副事不關己的吳慮一眼。

  吳憂趕緊搖頭。“二姊,是我自己想吃雞腿。”

  “好吧,咱們今晚宰只雞來打打牙祭。”

  雙胞胎一聽高興得跳起來,吳情敲吳慮一個爆栗。“還裝我瞧你裝到幾時?老是要吳憂做你的替死鬼。”

  見詭計被拆穿,吳慮不好意思地笑笑。

  忽地,三妹吳涯的尖叫聲由遠而近地傳來,吳情皺眉開始頭痛。

  “二姊,我的大寶、二寶、三寶、小寶呢?”吳涯抖著唇,驚懼地張大眼問。

  “吳涯,二姊明兒個帶你上市場,挑幾隻你中意的鴨子,可好?”

  “不要,我的鴨子呢?”

  “賣了。”

  尖叫聲再響起,緊跟著是足以震破瓦礫的嚎啕大哭聲。“你做什麼賣我的寶貝?”

  吳情嗤了一聲。“什麼寶貝?不過是一群笨鴨子。”

  “那你把笨鴨子還我。”

  “開什麼玩笑!你當我會蠢得跟四百兩過不去?”

  “那些鴨子是我的寶貝!”

  “寶貝?”好,軟的不行來硬的。“哼,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一百顆快孵化的蛋,是誰失職,將它們給全弄死了?要不是我腦子好,上市集賣個好價錢回來,你當咱們銀子用不完嗎?”

  “我……我……”吳涯哽咽。“我要我的寶貝……”原本的號哭聲轉為心酸的啜泣。

  吳情軟下語氣安撫地說:“好了,不許再哭,這樣吧,今晚咱們宰了雞,兩隻雞腿全給你吃,可好?”

  兩聲抽氣在一旁響起。“二姊,您說雞腿要給我跟吳憂的。”

  “啐,你們兩個先閉嘴。”吳情回頭先喝斥雙生姊妹,再轉回身想繼續巴結討好吳涯。

  “我要鴨子,我要鴨子……”吳涯哭著跑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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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哀哀的啜泣聲在屋內像詛咒似地沒完沒了。

  吳情皺眉,一手撐著下頦,而擱在桌上的另一手正無奈地打著節拍。

  小弟吳極從房內走出來。

  “怎麼?吳涯吃飯了沒有?”

  “三姊哭得好可憐呦!”吳極搖頭。

  “你們去睡吧。”吳情交代完,自己也回房裏。

  簡陋的房內,吳情從床下的鐵盒內拿出四錠元寶,手握緊又放鬆、握緊又放鬆地來來回回好幾次,表情儘是不舍;耳聽吳涯的哭泣聲仍隱約地傳來,她長歎口氣,認命地走出房門,進了吳涯的寢房。

  “好了,好了,吳涯,別哭了,你瞧這是什麼?”吳情褪去了平日的跋扈,難得地柔聲勸道:“是四百兩銀子呢!二姊明兒個一大早就拿銀子去把你的寶貝鴨換回來,這下子你可滿意了?”

  “真的?”吳涯抬起腫得似核桃般的雙眼。

  吳情將她從床上拉起。“別再哭了,當心眼睛哭壞了,咱們可沒多餘的銀子請大夫,過來,先吃飯,雞腿吳憂、吳慮吃了,不過二姊幫你留了好幾塊腿骨肉,你嘗嘗好不好吃?”

  “嗯。”

  “笨丫頭。”吳情無奈地搓搓吳涯的頭。“真搞不懂你這小妮子腦子裏淨想些什麼,為幾隻笨鴨子也能哭成這樣?”

  “它們才不是笨鴨子,它們是我的寶貝。”

  “好,好,別激動,吃完飯記得去洗把臉好睡覺,我明兒個要早起,先睡了。”

  “嗯,二姊,你早些歇息。”

  “知道了。”

  吳情又回到房裏,將四百兩銀子放在桌上,然後來回地踱步。有好幾次,她停在銀子前,滿臉的掙紮,但最後,她大大地歎口氣,然後不情願地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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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頂上的黑影立起身子動動筋骨,為了看這小丫頭葫蘆裏賣什麼膏藥,他竟然無聊到偷窺人家怎麼過日子,就這麼浪費了一整天。

  現在他可明白這養生蛋是怎麼來的了,想當然那些鴨子也是冒牌貨了。想起他統領關外的能耐,竟被個小丫頭唬得一愣一愣,不由地覺得好笑。

  他有些好奇,不知她打算如何來要回這些鴨子?

  明日該換他上場了,他居然有些迫不及待;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找間像樣的飯館,好好慰勞當了整天樑上君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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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找關展鵬並不難,只要往城裏幾家大客棧一打聽,馬上可以知道他們的行蹤。

  “關公子,早啊!”吳情上前招呼。

  正在用早膳的關展鵬故作驚訝地說:“吳姑娘?!真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

  吳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關公子,我今兒個來是有些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用早膳了沒有?”

  “呃,我不餓,您請慢用,我待會兒再來。”

  “一起吃吧。”關展鵬熱絡地邀請。

  “不,不,不用了。”吳情冷淡客氣地推卻,她可不想為了一頓飯欠個人情。

  “吳姑娘,咱們一吃飽就啟程回關外,待會兒若失之交臂,豈不令人扼腕?”關展鵬故意說道。

  他在威脅她!吳情眼神一眯,他好樣的竟敢威脅她?她乃堂堂的一家之主,底下還有手下四名,好歹比起他還多出兩名人力,他竟然搞不清楚狀況?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假笑地說,朝空著的位子坐下。

  關展鵬爽朗一笑,顯然高興得很,吳情評估這點對她挺有利的。

  “桌上的東西合不合意?要不要再另外點?”

  “不用了,這樣很好。”開玩笑,萬一自己點的要自己付錢,豈不虧大了?不過,眼前這些都是他點好的,賴不了她,何況她人都坐下了,也不必客氣。

  “吳姑娘,胃口好像不錯?”半晌後,關展鵬瞧著她所吃下的量,取笑道。

  “沒辦法,天生麗質。”

  關五、關七一口湯全噴出來。

  關展鵬哈哈大笑。“天生麗質?怎麼說?”

  她拍拍自己平坦的腹部。“我這肚兒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平時精簡操練,此刻正好用上,一般人要有這樣的本事,可還沒辦法呢,難道不是天生麗質?”

  “是,是。”關展鵬滿嘴附和,有股衝動真想看看她的小肚兒是否如他所想像的白皙滑膩。

  “關公子可是吃飽了?”

  “差不多了。”

  “那咱們可以談談正事了。”

  “嗯,不過這兒吵雜,到我房裏談吧。”

  正合她意,要不,讓人瞧見她拿四百兩銀子換回四隻笨鴨,日後她也甭在順昌府混了。

  一行人起身往上房走,吳情發現上房前還有個小小的庭園做為內外區隔,真是雅致,這還是她頭一回見識到客棧的上房是長得啥模樣。

  進了房,他倒了杯茶給吳情。“這回你又有什麼寶貝要跟我談買賣了?”

  “寶貝?”吳情一時迷茫。“哦,不,沒有。關公子,今日我來是因為……唉,這件事說起來有些為難,昨日那四隻鴨子原是舍妹所飼養,我一時不察給誤賣了,舍妹為此茶飯不思,所以想打消這筆買賣,這四百兩原封不動奉還,公子若還想要其他鴨子,咱們願贈四隻以補償公子之損失,希望公子答應。”

  “想把鴨子要回去啊?”關展鵬喝口茶,狀似悠閒地問。

  “是,還望公子成全。”

  “你是商人,難道不知貨物既出,概不退還?”

  吳情臉開始黑起來。“咱們是有良心的商家,老實告訴你,這四隻鴨子生不了養生蛋,理當退還店家。”

  “可買方不想退。”

  “關公子,這不擺明瞭您要吃大虧?銀子在此,再送四隻鴨子給你,豈不皆大歡喜?”

  “我跟這四隻鴨子相處一整天,也有感情了,怎捨得讓它們走?”

  放屁!吳情差點脫口而出。“呵呵,關公子,您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我有嗎?”

  這還叫沒有?!吳情乾笑兩聲。“這樣吧,只要您願意奉還鴨子,我再將‘養生蛋’的制法說與你聽,可好?”

  “我對‘養生蛋’沒興趣了。”

  啊?她怔了怔。“那您為何還要鴨子?”

  “我說過了,我對它們已經有了感情。”

  這些不著邊際的藉口,終於使吳情明白眼前這個臭男人是故意刁難。“關公子,那您說吧,要怎麼樣您才願意歸還我鴨子?”

  變臉了!變臉了!真有趣,瞧她冷著臉的模樣,他真想伸手擰擰她那抿起的唇兒。“四百兩換一對鴨。”

  什、麼?!吳情還未開口就先一陣暈眩,他是奸商,貨真價實的大奸商,耍起狠招一點也不輸她。“你……吃人不吐骨頭。”

  “吳姑娘,你如此說真是見外,我本來還覺得咱們倆挺有默契的。”

  “誰……像你啊!”她虛軟地反駁。

  “不像啊?真遺憾。”關展鵬嘖嘖有聲。

  “關公子,除了四百兩奉還外,其他您要多少只鴨子不如開個口,只要您願意把這四隻鴨子還給我便成,可好?”

  “如果我說拿全部的鴨子來換呢?”

  吳情心疼地閉上眼,接著一咬牙。“好。”

  這樣的回答使關展鵬眼露精光。“吳姑娘,這些鴨子可是你的營生,就這麼送給我,不心疼?”

  疼啊!可一想到吳涯哀哀哭泣的臉,不這麼做又能如何?“這就不勞關公子費心了,咱們去取鴨吧。”

  “我有答應嗎?”

  “你!”見他耍賴的模樣,吳情為之氣結。“商人重信,你怎可言而無信?”

  關展鵬忍不住輕點她的俏鼻。“教你個乖,聽清楚,我是說‘如果’,你怎麼就當真了。”

  “那你到底要怎樣才能還我鴨子嘛?”無計可施下,吳情心一急,平日故作的老成模樣全不見了,自然流露出小女兒的姿態。

  那嬌嗔的模樣教關展鵬的胸口猶似被狠狠一撞,想就這麼站在她前頭,為她阻擋風雨,又想摟她入懷,好好地安撫憐愛。他不再戲弄她,柔聲地說:“四百兩我也不要了,你拿一對鴨子回去吧,就當是我送給令妹的。”

  “可是……”

  “別再可是了。”他不明白自己此刻心裏的那股莫名感受是為著什麼,其實他已知道“養生蛋”根本就是個騙局,鴨子他可以大方地全還給她,無須再攜個累贅回關外,而且在清楚她的家境後,銀子不還也無所謂,他關家每年的佈施又豈只這區區四百兩?但他極想留點屬於她的東西在身邊,即便以她這性子或許以後提起這事可能會氣得牙癢癢的,但她至少會記得他,而日後他一見這對鴨子,也會想起老愛裝老成、市儈,卻又讓他忍不住想疼愛的她。

  他不喜歡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思,心底有個警示告訴他,最好趕快遠離她,否則日後要倒大楣的可能是自己。“關五,把一對鴨子交給姑娘,關七收拾一下,咱們上路了。”

  關五綁了一對鴨子交給吳情,關七收拾著隨身行當,都打點好之後,三人便跟吳情告辭了。

  吳情手提一對鴨子,眼睜睜地目送他們離去,她垂首瞧著鴨子,又喜又憂;喜的是四百兩還在,又要回一對鴨子,憂的是另外那一對要怎麼向吳涯交代?

  回到家中,吳情面露哀戚地說:“吳涯,二姊對不起你。”

  吳涯立刻紅了眼。“二姊,是不是鴨子要不回來了?”

  吳情搖頭。“對方要求四百兩只能換回一對鴨子。”

  吳涯憤恨不平地叫道:“什麼?!咱們明明賣給他們四隻的。”

  “沒辦法,他們是老手,咱們怎鬥得過他們?可少了銀子不打緊,但你的鴨子……唉!”

  “二姊,沒關係……”上了當的小呆瓜忘了難過,先忙著安慰。“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下次要小心一點喔。”

  “好。”吳情懺悔地點頭。“那你原諒二姊嗎?”

  “嗯。”

  那全心的信賴與支持,使吳情感到有些罪惡,不過,管他的,只要黑鍋不是她來背便好。而有了這四百兩銀子,她又可以做點別的買賣營生,總不能看著一家子餓肚子吧,大姊可是交代她要好好照顧這個家呢,她可不能教大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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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外,大同府。

  廣闊的關家宅院,一群野馬被趕進柵欄裏。

  關展鵬朝關家的主事吩咐:“關二,把母馬跟小馬趕去另一個柵門隔開,還有白頭棕身的那匹是馬王,注意它的蹄子,我來馴它。”

  忽地,叫喚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大少爺,大少爺……”

  關二注意到遠處有個肥胖身軀正搖著手巾。“大少爺,李嬤嬤找你呢!”

  關展鵬不耐煩地回身,將馬鞭丟給關二。“你來馴服吧。”交代完,他走向母親的陪嫁侍女李嬤嬤。“怎麼啦?”

  “大少爺,老夫人找您。”

  母親找他?哼,八成又是想到什麼鬼主意了,唉,這關家是怎麼了?他的母親個性愛玩幼稚,他的弟弟則不管關家的產業,累得他整日做牛做馬一般,還得隨時應付他倆的突發狀況。

  “大少爺,老夫人說很急。”李嬤嬤見他不動,催他。

  關展鵬無奈地歎氣,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那身子單薄,卻不屈不撓地拉拔著弟妹的小姑娘。“行了,我這就去。”

  走到母親居住的霜園外,就聽見她哭哭啼啼的,關展鵬翻翻白眼,知道母親一定又是有所求,這又讓他想起吳情了,她可不會像一般女子那般故作嬌弱,一哭二鬧的。

  “娘——”他朗聲喚道。“誰好大的膽子,敢惹您不高興?”

  哭泣聲更大了,關展鵬銳眼一掃,果然沒淚珠。

  “我生了不孝的兒子,叫我跟誰說去?”

  搞什麼!這年頭還演這出戲,不嫌老套?瞧,連李嬤嬤都偷笑了。“娘,展鷹又怎麼啦?”

  “你先別數落展鷹,你跟他都是一個樣,哇,我命苦啊~~”

  噗哧一笑,他趕緊假裝乾咳幾聲做為掩飾。“娘,咱們兄弟怎麼惹您生氣了?”

  關老夫人坐正白胖的身軀,紅潤健康的臉上,眼珠子轉呀轉的,幹嚎著嗓音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跟展鷹,一個二十五,一個二十,早過了做爹的年紀,卻連房媳婦兒也沒有,叫我這個做娘的死後怎麼見你爹啊?嗚嗚嗚……”

  唉,怎麼又是為了這事兒?“娘,您先別急著見爹,他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氣’,好歹讓他多逍遙些日子吧。”

  “關展鵬!”關老夫人一聽,忍不住露了餡兒,之前的啼哭已被惡聲惡氣取代。“你什麼意思?你爹可是每日想著我趕快去陪他做伴,要不是你們兄弟倆讓我這個娘放心不下,哼哼……哼!”想了半天,再也沒什麼狠話可講,只好再重重地噴口氣。

  “娘——”關展鵬只好順勢當個乖巧的兒子。“您當然要長命百歲嘛,我跟展鷹少不了您的。”

  “這還差不多!”關老夫人神氣地附和。“好啦,你自個兒說吧,什麼時候要給我個媳婦兒?”

  “娘,為了這事兒,您已經鬧了好幾回,但這又不是買賣,說娶就能娶的。”

  “什麼叫‘鬧’?何況這有何難的?”關老夫人不以為然地瞪眼。“不過是討房媳婦兒,只有我兒子看不上人家姑娘,難道還有姑娘不中意他的?”

  “娘,我成日裏裏外外忙著,哪來的時間娶媳婦兒?”

  “你是老大,難道要展鷹先娶?”

  這點子的確不錯!關展鵬撫觸下顎,算計地想——反正展鷹也沒事幹,不如就讓展鷹犧牲一下,也正好回饋這些年來他持家的辛勞。“去把二少爺找來。”他吩咐房裏的丫頭。

  “老大,你真要老二先娶?”關老夫人一臉驚訝地問。

  “難道娘還有耐心再等?”關展鵬挑眉。

  “沒,沒!”關老夫人雙手一陣亂搖。“一點耐心也沒有了。”

  “這不就得了!人家說‘安家立業’,展鷹成日無所事事,不如讓他先安家後再立業也好。”

  “你自己也沒先安家……”關老夫人咕噥地反駁。

  這時門簾掀開,身穿一襲白儒衫的關展鷹進來了。

  “娘,大哥,你們找我?”關展鷹語氣冷冷的,一臉倨傲的表情。他的身材雖然精瘦,不似關展鵬健壯,但因承襲了關外民族的骨架,氣勢上可是一點也不弱。

  關老夫人聰明地不搶話,她這個二兒子拗起脾氣來是六親不認,說出來的話刻薄得讓人只想死,她可不笨,才不做“話下亡魂”。

  “正是找你。”關展鵬只好挺身。

  “什麼事?”關展鷹皺起眉頭。

  關展鵬清清喉嚨。“老二,你也不小了,該娶媳婦兒了。”

  聽見這話,關展鷹嘲諷地揚起眉。“這話由尚未娶妻的大哥來提醒,好生怪怪異。”

  關老夫人一聽,抿嘴偷笑,見大兒子嚴厲地瞪向自己,又趕緊收起笑臉。

  “的確。”關展鵬同意地點頭。“我年紀較你虛長五歲,理當由我先娶,但關家產業繁雜,不如你代我管理一載,我去找房媳婦兒回來?”

  這些話大大的惹毛了關展鷹。“你威脅我?”

  關展鵬無所謂地聳肩。“你也是關家的一份子,大哥這回‘奉母之命’娶親,要盡孝道,相信兄弟可以體諒為兄的一番苦心。”

  關老夫人心下喊糟,果然一雙不買帳的雙眸掃向她。“娘,是您鬧的?”

  “我……我……我……”

  “展鷹,你別為難娘了。”關展鵬越想這筆買賣越划算,想想,以後娘不會再來煩他要媳婦兒,而展鷹真要娶妻了,或許多少也會開始幫忙經營關家的產業,豈不一舉兩得?“這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我給你一年的時間找媳婦兒,不然你代理關家的產業一年,我去找媳婦兒。”

  關展鷹看大哥一副篤定的態勢,不悅地眯起眼,難道大哥真以為他會隨他擺佈嗎?“好,我代理關家的產業一年,讓大哥去找媳婦兒。”

  什麼?怎麼會這樣?關展鵬一時啞口無言,但發現關展鷹惡整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好——”他也爽快地答應,他可不是玩不起的人,難道以為他沒有腹案?“那我這幾日便帶關五、關七走,其餘的人留下來任你調度,有不明白的,看是哪位主事負責,或問關總管或關二等人,他們都會幫你的。”

  “等等,你要離開?”關展鷹滿臉詫異。

  “當然,不然怎麼找媳婦兒?”

  “難道這大同府內的女子全死光了?”

  關展鵬呵呵一笑。哼,當我不知道你這小子玩的花樣?長你五歲可也不是白活的。我若待在這裏,難道真能得閒?最後家業定又是落在我頭上。“我跟京城敖府有筆合作的買賣,約了敖敏軒敖老爺簽約,這事兒我會親自處理,之後我會去南方找房媳婦。”他還要去會會那個對外人冷漠無情,對自己親人卻疼愛有加的姑娘。

  “南方女子瘦弱,肩不能挑,有什麼好?”關展鷹反對。

  她瘦嗎?是的,她瘦,弱嗎?不,在她身上絕對找不到這個字。“兄弟,我只能說個人喜好不同。”

  “哼,隨你。”

  “娘。”

  “嚇!”突然被點名,關老夫人唬了一跳。“什麼事兒?別亂喊。”

  “我說您的兒子要去找媳婦兒了,最慢一年,您就有房媳婦兒疼了,這下子可高興了?”

  “當然,當然。”關老夫人高興地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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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這麼快又回到順昌府,連關展鵬也覺得世事難料。

  而剛進城裏,在離廟口不遠處的“牛墟”(定期的露天牛只買賣的臨時市場),瞧見正對人冷嘲熱諷的吳情,他更是從心坎裏笑開了嘴。關展鵬下馬,將韁繩扔給關七,也擠進已圍成人潮的圈圈裏。

  “小姑娘,你瞧我這牛,牙齒有前後之分及左右對稱,下顎的前齒共有八齒,又能試步、考車及試犁,是頭貨真價實的好牛,一百兩不能再少了。”

  “我怎麼瞧都覺得它的樣子長得不好……”與無辜的牛眼相瞪,吳情挑剔地批評。“五十兩吧。”

  群眾響起一陣不可思議的驚歎聲。

  “小姑娘,一頭大豬也要四、五十兩,你出這價錢不是說不過去嗎?”牛販僵著難看的臉。

  “有什麼說不過去?”吳情理直氣壯。“你不過是少賺一些罷了,這樣吧,我再多出五兩,不能再多了。”

  牛販乾脆轉過身不再理她。

  “咦?你做生意的,怎不理人?”

  “小姑娘,五十兩不可能買到這頭牛的。”旁邊路人甲善意地提醒。

  “我出五十五兩啊,難道還不夠誠意?”

  路人甲搖搖頭走了。

  “小姑娘,這頭牛起碼得用九十兩來買,這是一般行情,不是出價就能賣的。”路人乙再點醒她。

  “你們該不會是一夥兒的吧?”吳情懷疑地上下打量路人乙。

  “你……”路人乙一聽為之氣結。“唉,算我多事。”

  關展鵬決定在吳情惹得天怒人怨之前,上前解圍。“你在這裏做什麼?”他拍拍她。

  “是你!你怎麼又來了?”

  “來辦事兒,你呢?想買牛?”說話間他巧妙地將吳情帶出是非圈。

  “是啊……”吳情不平地回身瞪牛販一眼。“奸商,賺這麼多銀子,買藥嗎?”

  “買牛耕田?”他為她的刻薄失笑。

  “耕田?哪來的田?”她當他瘋了似的,冷冷地瞥他一眼。

  “那你買牛做什麼?”

  “擠奶喝啊!”

  關展鵬突然哈哈大笑。

  吳情冷冷地瞧著他的笑容。“你這人到底怎麼了?碰面說不到兩句話便大笑,當我是什麼,專門取悅你的啊?”

  “對不住……”他笑著道歉。“方才那頭是‘耕牛’,你若要喝奶,應該買‘乳牛’。”

  “喔。”吳情雙頰驀然緋紅,但仍故作鎮靜地問:“你懂牛?”

  “還可以。”

  “那成,你幫我挑只乳牛。”

  “憑什麼?”那理所當然的命令語氣,使關展鵬揚起眉。

  “憑什麼……”他的回答讓吳情一怔,想了想她蠻橫地說:“憑我方才讓你笑得樂不可支,這理由夠充足了吧?”

  關展鵬這一聽又哈哈大笑。“你啊,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吃、吃、吃!”見他同意,吳情立刻換成笑臉。“上回見面時,我也讓你開開心心地大笑了一回,既沒跟你收買笑錢,也沒讓你替我辦事抵償,不是吃虧了?”

  “你記得如此清楚,莫非這筆賣笑錢,準備日後再算?”

  吳情的確是這樣想,但這會兒他一提,這招她倒不好再用了。“沒的事,我最大方了,過去的事便算了,來,挑牛、挑牛。”

  關展鵬不禁又逸出爽朗的笑聲,吳情慧黠的眸子轉了轉,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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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牛的價值,主要看它的乳房、體積和形態來衡量。”

  高大健壯的清朗男子,身旁伴著窈窕女子,女子手裏的繩子牽動著身後的牛只,正緩慢地走在城外的郊道上。

  “你懂得真多。”平日吝於稱讚別人的吳情,這時也忍不住佩服起關展鵬的見多識廣。

  身後這頭乳牛,她雖用七十五兩銀子買來,但牛的外形優美,乳房飽滿,最難得是性情也溫順,所以,她覺得花這筆錢划算得不得了。

  原先她還擔心乳牛不知會不會半路耍牛脾氣,那她可沒轍。不過,關展鵬讓關五、關七先行,自願陪她一路牽牛走回家。

  “也沒什麼。”關展鵬不在意地笑笑。“你怎會突然想買乳牛擠奶喝?”

  “前些日子,我帶弟妹進城,結果遇上城裏張家大戶的兒子帶頭挑釁,讓他們狠狠地欺淩了一頓,要不是蘇家少爺出手相救,恐怕事情還沒完沒了。我想那張家大戶的兒子與三妹吳涯一般年紀,怎生得如此孔武有力?後來聽說多喝奶便可長高,所以就決定買頭牛擠奶喝了。咱們姊妹倒還沒關係,可我家小弟吳極是定要喝的,他長得高大,日後也好保護咱們不受欺壓。”

  聽吳情淡淡的?述,不知怎地,關展鵬的心竟有些酸疼。關家是名望之家,從小錦衣玉食地養大,他從不曾經歷過那樣的羞辱。

  “吳姑娘,你到底幾歲?”

  “下個月就十六了。”吳情不解他為什麼會忽然唐突地這麼問。

  才十五歲,雖說可以嫁人了,卻還是稚嫩,如今肩上又擔著養育弟妹的重任,真不知她打哪來的勇氣可以擔下這一切。“你喚做二姊,上頭是大哥?還是大姊?”

  “是大姊,她為了辦我爹的後事,自願到京城大戶人家賣身為奴一年。”

  賣身為奴?多麼屈辱!這家子怎麼老大老二命這般坎坷,真讓人心疼。“你三妹的鴨子可好?”他轉了話題。

  吳情雙眼立刻發亮。“那對鴨子可真爭氣,下了不少蛋。”

  “養生蛋?”關展鵬故意提醒。

  “沒有‘養生蛋’了。”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言外之意,吳情興沖沖的想找人分享她另一項經商手法。“現在是‘寵物鴨’。”

  “‘寵物鴨’?這又是什麼名堂?”

  “你不知道這對鴨真是寶貝,模樣雪白,所孵出的小鴨子毛色原也雪白,但褪去胎毛,羽色竟是七彩,模樣可愛極了,所以我一隻賣十兩,城裏的姑娘家還搶著要呢!”

  關展鵬瞠目,真是不可思議,她專賺黑心錢,偏就有人搶著送上銀子。

  “所以啊,一隻一百兩賣你,太便宜了!”吳情嘖嘖有聲地大歎可惜。

  “我不是奉還兩隻了。”他提醒。

  “說得好。”她馬上抓住他的話尾。“所以,你可沒送我,是我賣得太便宜了,你良心不安,所以才奉還的,可不是欠你人情。”

  原來她的心思是用在這裏。“我幾時向你討人情了?”

  “嘿,你這樣說,好像我心眼小?”她可不依。

  他不回話,只是低頭瞧著她笑。

  吳情本想好好的理論一番,可是他盯著她的雙眸,這會兒完全沒有敏銳的精光,似乎只有疼惜與包容,好似她是他的……寵物?耶?不會吧!

  “你做什麼這樣瞧著我?”她低頭避開他凝注的眸光。

  “我怎麼瞧你了?”

  “好像我是‘寵物鴨’。”

  關展鵬大笑。“你絕對比‘寵物鴨’重要多了。”

  “我……哎呀!”吳情一個不注意踩入凹洞,整個人身子一傾,眼看就要跌倒了。

  關展鵬俐落地大掌一撈,將她攬進懷裏。“腳扭傷沒?”

  吳情敏銳地感受到自己與關展鵬的不同,那男性健壯的身體硬得像是銅牆鐵壁,穩穩地似乎可以抵擋風雨摧折,而他急急詢問的語調裏儘是關切,驀地讓她有種想放下責任,躲到他的懷裏尋求庇護的衝動。

  吳情搖搖頭,隨即又低下頭,躲開他關心的眼神。她不由地納悶起自己今兒個是怎麼啦,怎麼老低頭?

  關展鵬看不清她的表情,輕輕地勾起她小小的下巴,然而一對上她難得嬌羞的模樣,一時情動,情不自禁地俯身靠近,在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態的情況下——輕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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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只是臉頰上一記很輕很輕的吻,卻教關展鵬深陷在情欲掙紮中,難以自拔。

  從初次見面起,他無時無刻不幻想著觸摸她是什麼感受,一想到她細緻白嫩的肌膚及櫻桃紅唇,那想大咬一口的欲望便不斷地衝擊著他,卻只能強迫自己別再造次,免得嚇壞她。

  他在幹什麼?親她?他好大的膽子,竟敢吃她豆腐?難不成他以為她無父無母,便可任意輕薄?

  “你、你這是做什麼!”吳情氣呼呼地推開他,鐵青了臉。登徒子她不是沒遇過,但總是能如泥鰍般的安然脫困,怎麼這一回卻讓他吃個正著?

  她果然生氣了。關展鵬歎氣,瞧她臉色驟變,可以想見她氣得不輕。“情兒……”

  “誰是情兒?”她怒叱。

  “你先別惱。”

  不讓他把話說完,吳情指控。“你叫我別惱?你這般輕薄,當我是什麼?鄉下不曉事的土姑娘,還是窯子裏的小姐?”

  “我從沒把你想得這麼低賤,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妄自菲薄?我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竟然遇上你這輕浮之人,損人名節?”說著說著,眼眶一紅,貝齒咬唇,卻固執得不讓自己示弱。

  這模樣比起楚楚可憐更讓關展鵬心疼,他真想擁她入懷好好地疼惜,但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他什麼事也不能做。“你聽我把話說完,可好?”他溫柔低聲地懇求。

  吳情轉身走近牛旁,背對著不理睬他,可至少也沒再咄咄逼人。

  “我這次來順昌府,主要是為了你。”見她不問,關展鵬只好繼續道:“關家在大同府算是名望之家,我今年二十五,還有個弟弟今年二十,皆未娶親,我爹親已過世,留下娘親一人,她成日望孫心切。因此盼我兄弟倆趁早成親,我是家中長子,自然得先面臨這件事,於是我想到了你。”

  “你想娶我?”吳情吃驚得忘了憤怒。

  “正有此意。”關展鵬綻露迷人的微笑。

  “不行!”她斷然的拒絕,一點也沒讓他刻意營造的魅力搞昏頭。“我弟妹們怎麼辦?”

  “全帶過來關家,讓我照顧他們。”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吳情不由地心生懷疑。“你該不會是人口販子吧?”

  “你怎麼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沒辦法讓人不懷疑,養咱們姊弟可要花好大一筆銀子呢。”

  “關家很大,你縱有一百個手足也不成問題,況且我娘親性喜熱鬧,尤其喜歡女娃兒,你的妹妹們若住進關家,定是掌上明珠。”

  嗯,聽起來好像不錯。“你們關家很有錢?”她小心翼翼地探聽。

  “算是吧……”關展鵬想了想,回答得有些猶豫。“產業太多了,我沒實際算過,或許以後你可以幫我算算。”

  哇!銀子多到算不完?光是想,就夠教人心動了,描繪著自己站在銀子山前面的神氣模樣,吳情眼睛都笑眯了。“你為什麼想娶我?”她隨口問道,但他既然會偷親她,想也知道定是喜歡她嘛。

  “你是我所見過最機靈的女子。”

  “嗯。”不錯,這句話還算差強人意。

  “也很照顧自己人。”

  “……”廢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吳情瞥他一眼。

  “對家人的忠誠度也夠。”

  “所以?”好了,好了,趕快講重點吧!

  “所以,如果娶了你,我主外,你主內,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原來你是要娶個管家?”

  關展鵬以為事情已經搞定,沒注意到吳情臉色逐漸發青。“管家可不包括育養子嗣,你還要為關家生兒育女。”

  轟!七竅生煙。

  “你的意思是我不但是個沒有月俸的管家,還外帶要暖床兼當母豬?”

  那字字咬牙切齒的指控,教關展鵬發現了不對勁,趕緊小心地安撫:“你是關府的大少奶奶呀,所有的丫鬟、家丁全歸你管,可神氣了。”

  “不嫁。”吳情牽著牛,趾高氣昂地往前走。

  關展鵬愣在原地不動。奇怪,方才她不是還挺高興的,怎麼這下子又翻臉不認人了?見吳情又轉身走回來,關展鵬當她是改變主意了,立刻迎上前。

  “有沒有十兩?”吳情沒好氣地問。

  “做什麼?”關展鵬從懷裏掏出銀子。

  吳情搶過來揣入懷裏,又往前走。“罰你剛剛的輕薄,遮羞費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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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望著遠方漸近的身影,後頭跟著龐然大物,吳氏一家歡呼地迎上前。

  “二姊,好大的牛喔。”

  “二姊,它會不會咬我?”

  “二姊,咱們什麼時候有奶喝?”

  “二姊……”

  吳情拿出當家的態勢,說道:“明兒個一早便可以喝奶了。吳涯,去煮飯;吳憂、吳慮,打掃屋子去;吳極,去撿蛋。”

  說完,也不搭理硬跟著來的關展鵬和他的手下關五、關七,逕自牽著牛到簡陋的牛舍內綁好,然後回到屋子裏,往正廳裏的主位一坐,喝了一大口茶。“咦?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寒舍簡陋,三位乃富貴之軀,就不強留了,請,不送。”

  饒是關展鵬,一向遵循“和氣生財”乃從商的不敗法則,但此刻也微微動怒了。這小丫頭這般現實,當他是什麼?要玩狠招,他難道還會輸她?“吳姑娘,咱們今日進城,不及訂房,貴府寬敞,可否借宿?”

  “不方便。”吳情連客套也沒有,直接拒絕。

  “那太可惜了,姑娘要有客房可借住,關某願意一日付十兩房租,若再包含伙食,以月計算再加一百兩,而且先付清一個月。”

  “日付十兩房租?”那可是一流的客棧才會有的價碼呀!一個月可賺進三百兩,加上伙食一百兩,四百兩……哇!她賺死了。“不挑食?”

  關展鵬冷冷地瞧著吳情瞬間發亮的雙眸。“無須另外準備,與主人一同用餐即可。”

  “咱們的客房簡陋。”

  “乾淨便好,但沒住滿一個月,不得提前趕我們走,否則要賠償雙倍價錢。”

  好,這可是你說的,這麼划算的事,她豈會把銀兩往外推,還巴不得他們多住些時候呢!吳情眯著眼盤算——爹的寢房較大,可住關五、關七,大姊的寢房就給關展鵬。“好,成交。”吳情伸出手。

  關七拿出四錠一百兩的元寶交到她手上,吳情眼中全是元寶的倒影。“吳憂、吳慮!”

  兩個小丫頭鑽進廳內。“二姊,你叫咱們?”

  “把爹跟大姊的房間打掃打掃,關大爺、關五爺、關七爺,要住在這裏一陣子。”等雙生子走後,她又轉向關展鵬等人。“二位大爺請隨意,房間整理好後,妹妹們會帶各位到寢房,我先去灶房幫忙了。”

  吳情走後,關七忍不住開口說:“爺……這吳姑娘人如其名,是個無情的性子,您真要娶她?”

  “她拒絕了。”

  “什麼?”關五吃驚地張大嘴。“爺沒提關家富甲一方?”

  “提了。”

  “奇怪,她不是挺見錢眼開的,竟然會拒絕?”

  關展鵬沒有回答,也在思考為什麼吳情會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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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雞啼。

  關展鵬走出屋外,吸口清新的空氣。

  沒想到吳家這宅子雖然破舊,昨夜他卻睡得極好,現在瞧這屋子的地理位置,左右環山,周圍綠樹成蔭,模樣好似一漏斗護著,果然是個天然的好風水。

  他打了一套拳舒活筋骨,這是他每日早起的習慣,赤膊的胸膛汗水淋漓,他從井邊打了桶水洗臉擦身。

  昨日買來的乳牛,哞哞的低叫,他將衣服甩上肩,好奇什麼事讓乳牛不安。

  “乖寶貝……”柔柔的安撫聲輕哄著。“別亂動,我知道你奶脹得難過,可為什麼就是擠不出來?”

  乳牛四腳動了動,又哞哞的低叫。

  “怎麼?我是不是弄痛你了?好,好,我輕一點,你別惱,我這就想辦法讓你舒服。”

  關展鵬心底一陣低吟。一大清早聽見這麼引人遐思的對話,而且是出自於一向冷漠的吳情之口,這刺激又更甚數倍。

  “你對人可沒這麼溫柔過。”關展鵬咧嘴一笑。

  吳情嚇得跳起來,直到看清來者何人,嗔怒地問:“你這麼早起床做什麼?”

  “我一向早起。怎麼?不會擠奶?”

  本想掩飾一番的,但已露餡了,只好招認。“是不會。怎麼,你會?”

  “當然。”

  “怎麼擠?”

  關展鵬倚靠門柱,不理會她急切的表情,雙手環胸,慵懶地說:“我為什麼要教你?”

  “你!”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吳情一時詞窮。“哼,你真會?大話可是人人會說。”

  他將上衣掛在柱上,對她努努嘴,吳情退到一旁,關展鵬坐在小椅上,兩手抓住牛的乳頭,也不見他用什麼特別技巧,那奶水便如清泉般的直瀉而下。

  吳情還想偷瞧個仔細,關展鵬已停手。“這是不是說大話?”

  本想再爭辯幾句的,但眼下還有求於他,只好改口說:“我這是為你們早上有奶喝,你不教我,大夥兒都甭喝了。”

  “我無所謂。”關展鵬站起身,使原本就狹窄的牛舍更顯擁擠,瞥了她一眼,開始說起風涼話:“但有人沒奶喝就長不高,何況不擠的話,乳牛奶汁也會越來越少,那七十五兩看來也是白花了……”

  “好,好,好,要付多少錢你才願意教我?”

  關展鵬沉默不語,只是低頭專注地瞧著吳情。

  吳情對上他那深邃的黑眸,發現他眸底漾著眩目的異彩,像似在蠱惑著她,令她一陣心慌。“你……你……做什麼這樣看我?趕快說個價碼。”

  “我不要錢。”

  不要錢!她松了口氣,那其他的事都好辦。“不要錢啊,那你要什麼?吳家這些破爛,你看得上眼的就拿去吧。”

  “包括吃你嘴裏的蜜?”

  轟!他、說、什、麼!“蜜……蜜?什麼蜜?”

  “你嘴裏的蜜。”關展鵬很熱心地再復述一次。

  “我哪來的蜜?”

  “嘗的人是我,我說有就有。”

  “你你……下流。”

  他同意地點點頭。“我走了,你繼續擠奶吧。”

  見他真走,她急得大喊:“你不許走!”

  “奇怪了,我是你家的房客,沒聽說房客還得幹活。”

  “我給你銀子幫牛擠奶。”吳情這下子極願意掏錢了。

  “我多的是銀子,不稀罕。”關展鵬嗤笑。

  “好,難道只有你會?”她做勢往外走。“我去找關五、關七,他們可沒你這麼卑鄙。”

  “你以為他們敢違背主子的命令?”他冷冷地回嘴。

  她氣憤地回頭。“關展鵬,沒想到你竟如此下三濫,我……我……”纖指朝外一指。“你們馬上滾!”

  關展鵬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我已付了房租,這會兒你要反悔,賠償雙倍呦。”

  這語氣恍如在談天氣,但吳情卻驚恐地一窒。“你算計我?你把一切後路都想好了?”

  “這還多虧了你的教導。”

  見他又要走,她一咬牙。“好,你要吃便吃吧。”

  挺直的肩,緊閉的眸,抿著嘴的唇,一副壯烈犧牲的模樣。

  關展鵬好笑地走向她,雙手環住她的纖腰,輕輕一提,在吳情緊張的驚呼中,讓她坐在橫木上。

  她又抱緊他的頸項了,這丫頭顯然怕高,他得好好地善加利用。他故意把手離開她的腰,放在橫木兩旁,果然吳情害怕得眼也不敢閉了,只是本能地靠向他,纏著他頸項的手更緊了。

  “你……放我下來。”她對著他輕吐幽蘭。

  關展鵬眼眸轉暗,胸口一熱。“怕什麼?有我呢!”

  “你快一點。”一對上他的眼,她不由地身子一顫。

  見她一副驚羞萬分的模樣,關展鵬樂得發笑。“好,別急,別急。”

  他用挺直的鼻樑與她秀氣小巧的鼻觸碰,吳情不曾與人如此親密過,本能地後退,關展鵬則迅速地輕啄她的唇一下。

  吳情一震,張眸問道:“好了?”

  “還沒。”他對著她的嘴回答。

  “可你方才……”她??地說不出話來,俏臉生暈。

  “那只是開始。”

  “只是開始?那到底要多久?”

  “那得看情形。”

  “看情形?什麼情形?”

  “你如果一直開口問,就會很久。”

  過了一會兒,吳情才搞清楚他的意思。“喔。”

  見她不再說話,關展鵬開始親她的嘴角,然後上唇、下唇,接著吸吮她的唇,輕扯她的唇瓣。“張開嘴。”他命令。

  “什……”

  他的舌霸道地探入她的嘴裏。

  吳情身軀一軟,關展鵬趁勢抱緊。他侵略地探索,被這香甜柔軟的滋味激得情欲高漲。那含羞的丁香惹得他無法克制地想去招惹,他極盡所能地誘發她的情欲,從沒有女子可以讓他衝動得想當場就佔有她。

  他這是做什麼?有人這樣吃蜜嗎?他對她又親又咬又吸的,難不成她嘴裏真有蜜?她的頭好暈,怎麼全身無力?他為什麼一直來欺負她的舌?她已經儘量避開他了,他幹麼定要引著她的舌去拜訪他的嘴?他會不會是想要吃掉她的舌?

  這一推論,她嚇得開始掙紮。“嗚……”她要確定他是不是想要吃掉她的舌,她要說話,她要說話。

  懷裏不停扭動的身軀讓關展鵬拉回了理智,他喘著氣地放開她。“天啊……”為自己如此輕易地便失去自製力感到震撼不已。

  “我才是應該喊‘天啊’的人。”她推拒著緊貼著自己的他,可他不為所動,她只好用手抵住他的胸膛,這才注意到他的赤膊。“天啊,你沒穿衣服。”

  “如果你喊‘天啊’,是因為我赤膊,那你的確有充分的理由。”關展鵬調侃地取笑。“不過,依你反應的速度,我應該還可以再偷吃好幾口蜜。”

  太親匿了!他說話的語調懶洋洋的,好似他跟她早就有了姦情。她這輩子還不曾與一個男子這麼親密過。“你快放開我,這成何體統?”

  “真要我放開?”

  “不,你先放我下來。”

  關展鵬惋惜地大聲歎氣。“你這小腦袋為什麼轉得這樣快?”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她。

  “好啦,該吃的你都吃了,快教我怎麼擠奶。”

  “情兒。”

  “幹麼?”

  “你每天讓我吃一次蜜,我每天幫牛擠奶,可好?”

  “你作夢!”

  “真不行?”見吳情肯定的點頭,關展鵬滿臉失望。“那好,我教你,可你今兒個要學不會,明兒個我可是定要再吃一次蜜的。”

  “隨你怎麼想,反正你是沒指望了,我今日一定學會。”

  關展鵬思忖——像她這般聰明,肯定很快就學會了,看來他得要想想別的法子才有蜜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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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吳家的生活後,關展鵬發現吳家除了命苦的老大、老二外,每個人都有負責的工作。

  吳家老三吳涯,個性隨和,與吳情刻薄的性子一比,簡直是天與地之差,她負責三餐飯食,她的手藝不錯,尋常的菜色在她手中總能翻出新花樣,因此吳情雖只採買便宜的菜色,他們一群人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吳家的雙生子吳憂、吳慮,分別排行老四、老五,名字取得真好,可實際生活卻與之相反,上回因蘇家少爺的解圍,也因此機緣,吳情替吳慮找了份差事——做蘇少爺的書僮伴讀,賺點銀子貼補家用;而吳憂也沒好到哪裡,成日掃屋、洗衣、餵養牲畜、撿柴,才小小十三歲的年紀,卻當成三個丫頭用。

  吳家最小也是唯一的男丁吳極,命算是最好的了,他白日上學堂讀書,但午後下學,他得負責劈柴,還有一切粗活的工作,幾乎都等他回來後再做;他雖只有十二歲,體型也瘦,但因身長最高,所以吳情毫不手軟地將他用得淋漓盡致。

  這些小不點,成日忙裏忙外,關展鵬等人看不過去,於是關五、關七沒事就敲敲打打,蓋出了新的牛舍、豬舍、雞舍及鴨舍,而關展鵬則誰的忙都幫,獨獨對吳情的部分,他定要用吃蜜做為代價。

  天氣漸漸寒冷,乳牛待在新的牛舍裏嚼著乾草,因有關展鵬這樣的行家在,因此牛的出奶量一直很豐沛。“你成日窩在這裏,真不回家?”吳情將擠滿的奶拿開,換上新桶。

  “你還沒答應嫁給我,怎麼回家?”

  “嗤,我一輩子不嫁,你難道一輩子不回家?”

  關展鵬懶散地躺在草堆上,口銜乾草。“那可不成,外人還以為我入贅,那可賠大了。”

  “賠大?是我賠大了吧?可不是你。”

  “說的也是,我在你的屋簷下住這麼久了,你的清譽早讓我毀了,不如將就點,嫁了吧。”

  “不嫁。”

  “情兒,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不嫁我?”

  “為什麼要嫁你?”

  “我家世好、人品好、能力好,為人謙虛、待人和氣、努力上進,英俊、溫柔、多金,你瞧,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你竟然捨得不要?”

  “既然你這麼奇貨可居,隨便一吆喝,便有環肥燕瘦的姑娘任你挑,幹麼非選我不可?”

  關展鵬懊惱地嘀咕:“也不曉得你用了什麼法兒,我偏只想娶你做媳婦兒。”

  吳情瞧他無可奈何的模樣:心口一甜。“你這叫作踐……”她起身將牛奶端到一旁,走到乾草堆旁抓起一大把乾草。“得不到的偏想要。”

  關展鵬順勢一拉,吳情驚呼一聲,整個人跌入乾草堆裏,他立刻欺身壓上,而吳情手中的乾草散落,正好遮蓋住兩人。

  “我作踐?”他賊賊地笑道。

  “你快讓我起來,再鬧我要惱了。”

  關展鵬大聲歎氣。“惱惱惱,我不鬧你也惱,鬧了你也惱,不如還是鬧了吧。”

  “什麼鬧呀惱的?”吳情忍不住笑道。“不跟你胡扯了,快讓我起來。”

  “給我吃口蜜,我就讓你起來。”

  “奇怪了,你今兒個又沒幫我做什麼事,還敢討賞?”

  “我先借用,日後再還你。”

  “小本經營,恕不賒欠。”

  那市儈的模樣本該令人厭惡,但望著她因牛奶的滋潤而比往常紅潤的臉頰,還有那一雙漾著水波的美眸,他眼神一黯。“情兒,你臉紅咚咚的,好想吃一口。”他低聲央求。

  “不行,沒得談。”

  “你好狠。”他委屈地控訴。

  “嘿嘿,什麼叫做局勢比人強,你懂了吧!”吳情面露得意。“快滾開,姑娘我要起來了。”

  “情兒……”

  “幹麼?還不快閃開?”

  “你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是個男人。”

  “那又如何?”

  “力氣比你大。”

  “正好用來劈柴。”

  “不,正好用來對付你這個小辣椒。”

  此刻,她才發覺關展鵬過於火熱的眼眸。“誰是小辣椒?不理你了,快讓開。”

  “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

  “我每日都思念著你這張毒辣辣的小嘴,睡時也想,醒時也想,這會兒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好好的吃個過癮。”

  “你……你敢!我告你玷污良家婦女。”

  “好讓我負責娶你?正合我意。”

  “你你你……別靠過來。”

  關展鵬眼神一變,忽然變得正經。“情兒,你頸上沾了什麼?別,別碰,我瞧瞧。”

  吳晴一動也不動地讓他翻開領口俯身低望。“什麼東西?”她在他頂上問。

  “看不清楚……”他沉聲低語。“我再仔細瞧瞧。”

  感覺頸子被叮了一下,吳情驚叫。“蟲子咬我。”

  “別急,別急,”關展鵬鉗住她亂動的藕臂。“我這就幫你。”

  一口一口的叮咬,範圍越來越大,她驀然明白那根本不是蟲子,是他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壞嘴。“什麼蟲子?我撕了你這張爛嘴。”

  關展鵬偷吃得逞,哈哈大笑。

  吳情氣得一翻身,坐在他身上,拿了乾草就往他嘴裏抹去。

  “我不吃乾草,我吃蜜啊!”關展鵬笑著閃躲。

  “你這個壞東西,啥也不給吃。”

  “自家釀的蜜不能吃,難不成你讓我去吃野蜜?”

  吳情冷笑。“別說得那麼無辜,說不得野蜜早偷食了好幾甕了。”

  關展鵬笑道:“我說一句,你總能將話想偏來冤枉我,既然你把我想成這樣壞,這會兒我要是不壞的話,別說蜜,糖也吃不到了。”他說完,一翻身又讓吳情躺在他身下,不但如此,那姿勢還極端的曖昧。

  “你快起來。”吳情想合起雙腿,偏給他結實的雙腿擋著無法如願,感覺到漸漸隆起的硬物抵著她的柔嫩,平日的精明幹練全不見了,那俏臉瞬間紅得似煮熟的蝦子。

  關展鵬見她那難得的嬌羞,頃刻間被迷得神魂顛倒。“情兒……”他低聲的懇求。“你讓我好好的親你一回,我就放手,可好?”

  吳情猶豫,但感覺那硬物忽然自己動了動,使她不由自主的顫慄,她趕忙地點頭。“好啦,好啦,只要你別再亂動就隨你了,要親便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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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頸上烙印、櫻唇豔麗、雙頰緋紅、嘴角含嗔的吳情,跟在提著兩桶牛奶,一臉滿足的關展鵬身後,走進灶房。

  “吳涯,這生奶我擱著了。”

  “二姊,你今兒個去市集時,記得再採買兩袋麵粉還有一袋糖回來。”

  “知道了。”

  “我跟你去。”關展鵬自告奮勇。

  “你去做什麼?”吳情露出嫌棄的表情。

  “幫你搬東西啊,麵粉跟糖挺重的。”

  “不用,我有推車。”

  “那多費功夫,咱們騎馬快多了。”

  吳情懶得再反對,逕自朝外走去。

  沒有騎馬時禦寒的裝扮,簡單的鋪棉外衣便是吳情出門的慣有行頭;吳家的孩子只求能吃得飽、穿得暖便好,哪來的銀子買披風?因此關展鵬用自己的披風,仔細地將吳情包裹在懷裏。

  城裏的市集因天氣日漸寒冷,人潮少了許多;關展鵬將馬寄放在馬廄內,陪著吳情隨意閒逛,對她殺價的技巧佩服得五體投地。

  “情兒,既然咱們還沒吃早膳,前方便是上回我住的那家客棧,裏頭點心還不錯,咱們去喝個早茶,如何?”

  “幹麼浪費銀子,路邊一碗熱豆腐腦就解決了。”

  關展鵬斜睨她一眼,對她的不解風情感到無奈。“可我想吃軟綿綿的花菱糕,你陪我吃,可好?”

  她卻只是檢視手中的清單,完全沒感覺身旁的男子正使勁地釋放魅力。“你先去吧,我再買幾樣調味料就來。”交代完,便進入左側的店鋪。

  關展鵬愣在原地,對她完全不當他是回事兒,覺得身冷心也冷,他快失去信心了,到底她眼裏有沒有他呀!

  他發愁地進了客棧,客棧裏的溫暖與外頭的寒冷簡直天壤之差。叫了幾樣點心跟一壺熱茶後,他的眼光不時地朝外尋找熟悉的身影,胸口悶悶的食不知味。

  “這位公子——”輕柔的嗓音在身旁響起。“您是外地來的吧,可是來順昌府尋人?”

  好久沒聽見溫柔的年輕女音了,關展鵬驚訝的回頭,入眼的是位粉妝玉琢、衣著華麗的女子。“姑娘怎知我是外地來的?”

  女子抿嘴一笑。“見公子眼光老瞧著外頭,似在尋人。”

  關展鵬懶洋洋地笑了,原來他並非沒行情,只有那個“無情”無義的小辣椒不識貨。瞧,眼下這女子明明是大家閨秀,為了跟他搭訕,竟然可以放下身段。“我在等人。”

  女子由身旁丫頭攙扶,就這麼大方地坐了下來。“小女子姓張,名為天愛,敢問公子大名?”

  “關展鵬。”

  “展翅飛翔的大鵬,關公子取了個好名字。”

  “過獎了。”久沒聽到奉承的話,關展鵬咧嘴一笑。

  “哼!”冷嘲熱諷的輕哼跟著傳來。

  “情兒!”關展鵬轉頭,態度一反方才的彬彬有禮,熱情地招呼。“怎麼杵在門口?快過來坐,你都買好了?”

  “展翅飛翔的大鵬?”吳情挑眉,緩緩地走到桌前,無禮又不屑地打量坐著的女子。“張姑娘,你兄長上回對咱們惡意欺侮,跟你現在不顧廉恥地找陌生男子攀談,嘿嘿,張府名望世家,果然好家教,教出好一對絕無僅有的龍鳳兄妹啊!”

  “大膽!你這賤婢。”張天愛氣憤地站起身,接著出手甩掌。

  關展鵬眼明手快地擋下。“張姑娘,請自重。”

  “你你……你護著她?”張天愛露出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相信有哪個男子會不動容。

  關展鵬眉頭一皺。廢話,他不護情兒,難道護她?瞧她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似乎禁不起一絲的風浪,他看了就嫌累贅;再瞧瞧他的好情兒,一臉的倔,一身的傲骨,多麼得他的心啊!

  這會兒要不是有他擋著,情兒白嫩嫩的臉頰鐵定有了巴掌印,他可捨不得。而原來吳家上回便是被這張姑娘的兄長給欺侮了,連情兒都差點挨這張家姑娘的巴掌,這張家人未免也太惡霸了吧!

  “情兒,咱們走吧。”懶得理“閒雜人等”,他護著吳情走出去。

  瞧見張天愛咬牙切齒的模樣,吳情便沒有撥開關展鵬擁著她肩頭的大手,讓他體貼地護送著自己,但一出客棧,她立即不客氣地甩開他,急急地往前走。

  “情兒——”關展鵬追上她。“又怎麼啦?”

  “展翅飛翔的大鵬少爺,張家姑娘對你有情,可不要辜負她了。”

  那奚落的語氣,讓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可惜我姓關,展翅飛翔的大鵬鳥讓你給關起來了,早沒得玩了,所以你千萬別多心啊。”

  那委屈的解釋使吳情破功噗哧一笑,但立刻又擺出正氣凜然的模樣。“她兄長如此可惡,你卻還對她有說有笑?”

  “天地良心!”他大呼冤枉。“這‘張’姓的在城裏,沒有萬個也有千個,誰想得到這麼巧?”

  “說到這‘巧’字……”她抓住他的語病,冷冷地諷刺。“你不錯嘛,關大少爺,到哪兒都能招惹姑娘?”

  關展鵬嘿嘿一笑,有些得意。“所以情兒啊,你可要好好的把握,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稀罕!”她不屑地回嘴,忽然望見前方的來者,雙眼一亮,迎上前去。“咦?蘇二少爺,您怎麼有空出門?”接著摸摸旁邊安靜的小書僮。“吳慮沒給您添麻煩吧?”

  蘇燦斯文的拱手為禮。“阿慮乖巧極了。我是瞧天氣漸冷,帶她出來買件冬衣。吳姑娘,您出來採買?”

  關展鵬不是滋味的聽著兩人寒暄,這姓蘇的有什麼了不起?手無縛雞之力,文文弱弱的模樣,看得煞是討厭,情兒幹麼一直跟他沒完沒了地說話?瞧這姓蘇的跟情兒年歲相仿,莫非這就是她遲遲不願嫁他的原因?

  他恍然大悟!忽地聽見童稚的輕笑聲,他低頭對上吳慮,見她正露出狡詐的眼神,對他又是搖頭又是輕歎,一副甚是惋惜的模樣。

  “情兒——”他霸道的手一握,拉著吳情就走。“時候不早了,該取貨回家了。”

  蘇燦對關展鵬的無禮一怔,呆呆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吳情也一愣,不相信她竟這樣被拖著走。“你……放開我!”她想起要掙紮時,已進入另一條街了。

  吳情生氣地掙離他的掌握。“你竟這樣!你你你……竟這樣無禮,那是蘇少爺啊!”

  “那又怎樣?瞧他那副長相,沒半絲男子氣概,情兒,我瞧你還是少理他的好。”

  吳情氣得沒力,背靠著石牆駁斥道:“我愛理誰,用得著你管嗎?”

  關展鵬不快的眯眼。“你……喜歡他?”

  “他人這麼好,我當然喜歡。”她答得理所當然。

  聽見這樣的答案,他冷嗤。“原來你喜歡這種小白臉,真沒眼光。”

  “總比你強。”吳情聽出他話裏的輕蔑,心火燒得更旺了。

  口不擇言的傷人言詞激怒了關展鵬,他何時受過這種侮辱?何況這還是來自於他所傾心的佳人,那更是令他難以接受。他瞬間冷下臉,那淩厲的氣勢令人不禁哆嗦害怕。

  吳情從未見過他這一面,驚駭地轉身便逃,可手臂一緊,瞬間讓他給扯回來。

  “取了東西,回家。”他寒聲命令。

  她沉默地照做,至少還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一路上,他僵著臉不再開口,坐在賓士的馬上,她不時地撞向他的胸膛,但她還是儘量與他保持距離。

  彎進吳家門前小道,關展鵬立即發現不對勁,大門外站立著的除了關五、關七外,居然還有他關家的總管關鐵生。

  “你怎麼來了?”他跳下馬,順勢也把吳情抱了下來。想著自家的總管居然親自尋來,只怕大事不妙。

  關五、關七、關鐵生一見他回來,三人立刻迎上來。

  “大少爺!”關鐵生急促的報告。“二少爺讓我請您回去,他說他不想再沾關家的銅臭味,您要回去時,順便再帶個姑娘回去,他娶便是。”

  關展鵬沒讓這些話給分心,直接就問:“他這些日子惹來了哪些麻煩?”

  “小事就不提了,糟的是二少爺答應了要給敖府商行兩千張牛皮,而那兩千張牛皮可是敖府商行幫人家代訂的。”

  “兩千張牛皮?”他瞠目。“今年冬暖,牛只未遷徙,哪來的兩千張牛皮?”

  關鐵生自責。“都怪我,那日敖府劉主事來,我跟關二等人正忙著馴一群剛入欄的野馬,一個不注意二少爺便應允了。”

  “關五、關七,你們馬上飛鴿傳書給所有牧場,不管用什麼法子,先湊足兩千張牛皮給敖府商行。鐵生,你回去後讓展鷹跟你去趟敖府商行,給接洽這事兒的主事賠罪,這敖老爺控制著北方的經濟動脈,是個響叮噹的人物,咱們跟他合作,可不能壞了人家的信譽,更不能毀了自家的商譽。”

  各人領命後,立即行動。

  吳情跟吳涯忙著將貨物弄上推車,一邊聽著關展鵬指揮若定;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冷靜沉著的一面,好似天塌下來,都難不倒他似的。

  他走過來幫她們搬貨。“我得回去了。”少了平日的嬉皮笑臉,他淡淡的陳述。

  “好啊……”她故作輕鬆。“不滿一個月,房租以一個月計,不能退銀子呦,是你自己要退的,可不能算我的,要我賠雙倍。”

  關展鵬扯嘴諷刺一笑,對她的現實無情算是開了眼界,原來自己並非那麼“奇貨可居”,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呀!他有些賭氣地說:“你既然不願嫁我,我另有一兄弟今年二十,是你喜歡的斯文人品,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吳情氣紅了眼眶。“你竟這樣作踐我?”聽聽他說這是什麼話!先前還說喜歡她、想娶她呢,這會兒竟要把她塞給別的男人,當她這麼隨便嗎?他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啊?

  關展鵬無語,克制自己想摟抱她的衝動,對她亦不願接受展鷹的事,竟大大的松了口氣。

  吳涯忽然開口問道:“關大爺,那對鴨子可好?”

  關展鵬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在問什麼。“它們養在關家的花園裏,自在得很。”

  “它們可有鴨寶寶了?”

  “我沒注意。”

  “我可以去看看它們嗎?”

  “吳涯,去關家路途遠,恐怕不易。”關展鵬好言解釋。

  “二姊,不如你答應嫁給關大爺或關二爺吧。”

  吳情狠狠地瞪著她質問:“為什麼要我嫁?”

  “你若嫁了,我正好去瞧瞧鴨子。”

  “你這麼想看那對鴨子,不會自己去嫁?”吳情氣呼呼地建議。她今兒個是走哪個黴運了,這會兒竟要為了一對鴨子賠上她的一生?

  “也對喔……”吳涯想了想。“關大爺,你或關二爺誰要娶我?”

  不會吧?!吳情不敢相信,這樣荒謬的提議吳涯竟然當真。

  讓吳涯嫁給展鷹……嗯,這主意似乎不壞。關展鵬評估著。

  “吳涯,你瘋了?為了一對鴨子嫁人,你這顆腦袋在想些什麼?”吳情手指戳著吳涯的腦袋數落。

  關展鵬立刻遊說:“吳涯,你若真願意嫁給我二弟,關大哥保證你從此過著錦衣玉食、人人呵護的日子。”

  吳涯搖頭。“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要回我的鴨子,可以嗎?”

  “可以,只要你願意嫁過來,那對鴨子就是你的了。”

  “關展鵬!”吳情大聲指責。“這麼卑鄙的事你也做得出?”

  他無所謂地聳肩。“我是救吳涯脫離你的淫威之下,免得她繼續受你荼毒。”

  “我是她的嫡親姊姊,怎麼荼毒她了?”

  “你何必跟我爭論,問問吳涯吧,聽聽她說要繼續跟你還是我?”

  “哼,你真以為我不敢問?吳涯,你說,你哪兒也不去。”

  “二姊……”吳涯語氣為難。

  “怎麼?你為何不說?”

  “我想去看看二寶、三寶。”

  “你真為了鴨子要嫁過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嫁人?”

  “你知道?”關展鵬陰鬱地反問。

  “咱們自家姊妹說話,你別插嘴!”吳情不客氣地斥責。

  吳涯堅定地說:“二姊,我還是要去看看二寶、三寶。”

  姊妹倆對峙了一會兒,最後,吳情一向挺直的肩膀垮下了,落寞地說:“我真後悔當初賣了你的鴨子,如果你去看二寶、三寶,那大寶、小寶怎麼辦?”

  “關大爺,我可以帶大寶、小寶去嗎?”

  “當然。”

  “二姊,你聽,關大爺說我可以帶大寶、小寶一起去。”

  “你都想好了,我還能怎麼攔你,想去就去吧。”吳情苦笑。

  “二姊.你別擔心,我去瞧瞧二寶、三寶就回來。”

  “你當這是鬧著玩的?有聽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想回來就回來的?”

  “有啊!”吳涯天真地舉例。“棺材店李老闆的女兒不就回來了?”

  “笨蛋,那是被休的。”

  “關大爺,那我想回家時,可不可以休了我?”

  關展鵬讓她們兩姊妹的對話弄得啼笑皆非。“我答應你,兩年後若你仍想回家,我一定讓你回來。而且那對鴨子免費奉送。”兩年夠讓吳涯跟展鷹培養感情了,若還是不行,他也不能誤了吳涯青春。

  “鴨子真能送我?”吳涯雙眼一亮。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哇!二寶、三寶,我馬上就去找你們了!關大爺,我這就去整理包袱。”

  “拿套換洗的便行,其餘的全買新的。”關展鵬交代。

  “知道了。”吳涯飛奔而去。

  關展鵬回眸瞧著僵著一張臉的吳情,心中失落地歎口氣。原是想娶她進門的,怎奈這朵帶刺的玫瑰卻不願,他關展鵬縱使有逼她就範的能耐,又豈會強人所難?

  “我會好好的照顧吳涯,你甭擔心。”他溫柔堅定地向她保證。

  “用一對鴨子騙一個天真的姑娘進門,你說的話我當它是屁。”

  關展鵬收起臉上的溫柔,慍怒地反擊:“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你一向精打細算的,既然是自己的妹子要嫁,肯定會要一大筆聘禮吧!你放心,明日一早,我自然會準備好禮金等你清點。”然後他一甩袖,大步離去。

  吳情呆杵在原地,不明白事情為何演變至此?大姊交代她要好好照顧弟妹的,言猶在耳,可現在吳涯竟然就要走了,她怎麼向大姊交代?她不要銀子,她只要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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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一夜沒睡的吳情,眼睛佈滿血絲,瞧見吳涯與關七共乘一匹馬,猶不敢相信她當真要走。

  “二姊,我很快就回來了。”吳涯向她保證。

  關展鵬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接著嘔氣似地從懷裏取出一張紙。“這銀票應該夠讓你滿意了。”

  吳情瞪著銀票上寫著一萬兩,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竟以為她是會為錢出賣自己妹子的人?在他眼中,她真這麼無情嗎?

  見她遲遲不伸手拿銀票,關展鵬不耐煩地低身抓起她的手,將銀票塞入她手裏。

  “走!”他吆喝。

  緊接著一陣塵土揚起,吳情心一驚。“等等!”她大喊。但馬蹄聲掩蓋過她的嚷叫聲,一行人轉眼消失在眼前。

  “我不要銀子,我只要我妹子……”她喃喃地對著飛沙要人。

  打那日起,吳情不再以賺錢為目的,她四處打探吳涯的消息,才知道原來關家在關外可是家大業大,還富可敵國。

  若要從順昌府去關外要人,路途遙遠,她尚有弟妹須照顧,根本不可能離家,而離大姊回來的日子只剩下三個月,一想到大姊向她要人,她就渾身哆嗦;不由得遷怒起關展鵬,口中常不自覺地喃喃咒?著他。

  她一邊憂心著會被大姊指責,一邊想著手上現有一萬兩銀子,不如她將這屋子好好地翻修,再用她這聰明的腦袋做點小本穩當的生意,那麼大姊回來時便可過好日子,或許不但不會怪罪她,還會贊她能幹呢!

  於是她開始張羅。三個月後,吳府的宅子已煥然一新,吳情在城裏也租了間店面,經營些買賣。她忐忑不安地盼著大姊回來,可一個月又一個月地過去了,不但沒有大姊的消息,還來了些奇奇怪怪的陌生人,直打探大姊的行蹤。

  大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向當初介紹大姊去城裏工作的棺材店李老闆探聽,才知道原來大姊賣身給京城掌舵北方動脈的敖家大戶做女婢,敖家老爺看上了大姊,正欲強迫就範,但大姊不服逃了出來,所以敖家現正四處追捕著大姊。

  吳情擅自判定會稱為老爺者,定是年已古稀,而這死老頭恁是老不修,竟想染指大姊!她憤恨地告訴弟妹,大姊為何尚未回家的始末,並決定對外一律不說出大姊的任何消息。

  日子就在等待吳涯及大姊吳雙歸來中,一天天地過去了,而那個造成她平靜日子起了不少波瀾,教她又氣又恨又忘不了的關展鵬,總在不經意間會溜進她心底困擾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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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歲月悠悠,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了三年,這一年,吳情已經十九歲了。

  三年的洗禮,褪去了她尖銳的棱角,脫下了青澀的外衣,她不但出落得清秀可人,做生意還很有一套,經營了一間順昌府內數一數二的大客棧。

  在順昌府百姓的心中,吳家人已不再是風中飄零的落葉,吳情的精明幹練,吳憂、吳慮的美貌。以及吳極的挺拔俊秀,已漸漸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這一日,一輛馬車緩緩地駛進順昌府內,在吳情的客棧前停下。

  一位膚色黝黑、滿臉鬍鬚,相貌普通的瘦弱男子下了馬車,回身朝車裏攜出一位絕色大美人。而美人身後,緊跟著鑽出一個小娃兒。

  “娘,等等我。”接著又提氣朝男子喊:“爹。抱抱!”

  眾人見了莫不驚訝,這樣一位美豔的可人兒,怎麼配了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呢?可惜啊可惜!

  男子寵愛地將娃兒抱入懷裏,與絕色美人相視一笑,一同進入客棧。

  “客倌,您要住店還是用膳?”小二熱絡地迎上來招呼。

  “用膳。”男子低沉地回答。“小二哥,跟你打聽件事。”

  “客倌,您請問。”

  “城外有個吳家,父母早逝,住著姊弟五人,可還在?”

  小二一聽,怪異地張著嘴,朝後看向櫃檯裏那位俊朗的年輕主子。

  守在櫃檯後的正是吳家小弟吳極,他當然也聽見問話了,於是走過來,警戒地問:“敢問客倌找吳家姊弟有何事?”

  男子此時才注意到吳極的存在,他怔怔地瞧著吳極出色的五官,記憶中的幼時容貌緩緩與眼前年輕的男子重疊,他顫聲地問:“你是……吳極?”

  “你識得我?”吳極露出驚訝表情。

  男子瞬間激動起來。“你為何沒上學堂,在這裏做什麼?”

  “相公,鎮靜。”絕色美人柔聲提醒。

  “這是我吳家的客棧,我不在這裏要去哪裡?”吳極一臉莫名其妙。

  “吳家客棧?”男子不敢置信。

  “相公,你先別忙著問話——”絕色美人趕忙插話說:“吳家公子,咱們跟您有很深的淵源,可否另辟雅房,最好不受外人幹擾,公子您若能將姊姊們一起喚來更好,咱們有些話必當面告知。”

  這些年來,吳家姊弟對不定時遇上陌生人的怪異舉動早已見怪不怪。可不知怎地,他覺得眼前這一家人不同以往。“阿丁,你去喚姊姊們到‘一字軒’。”接著他手勢一帶。“請隨我來。”

  “怎麼回事?”吳情進了客棧上房“一字軒”,後頭還跟著吳憂,瞧見三個陌生人跟吳極,不解地皺著眉。

  “吳涯跟吳慮呢?”男子低沉的聲音不見了,換上清脆悅耳的女性嗓音。

  這熟悉的嗓音讓吳家姊弟傻了眼。

  “你是……”吳情不敢相信地走上前。

  “吳情,才四年不見,這麼快就忘了我啦?”

  “大姊!”吳憂奔入吳雙的懷裏。

  “乖,小吳憂是個大美人啦,可別哭成酒糟鼻,那可難看了。”雖說如此,吳雙也忍不住流下淚。

  “大姊……”吳情眼眶裏盈滿淚水,平日的精明幹練全不見了。“咱們聽說敖家老爺在追捕你,這些年來,你跑到哪兒去啦?咱們都擔心死了。”

  吳雙拉吳情在身旁坐下。“你真行……”她柔聲的讚美令吳情露出猶如小女孩似的靦腆。“把家裏打理得這麼好,換我來做都不及你。唉,這幾年我一直躲在京城裏,要不是石榴,咦?你們瞧,我一高興就什麼都忘了,我還沒向你們介紹,她是石榴,這些年來我待在京城,全仗她幫忙,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而這壯小子是我兒子,也就是你們的親侄子。”

  “大姊,你成親了?”

  吳雙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壯小子的爹便是敖老爺。我原以為他真心待我,想不到他另娶嬌娘,我絕望求去,費盡心思逃出府,他封城追捕,幸得遇見石榴義無反顧地幫我,從那時起,我與她便假扮夫妻,掩人耳目,卻沒料到這個節骨眼才發現有孕在身,而封城解禁令又遲遲未下,所以拖至今日才得以回鄉。”

  “那敖老爺忒地可惡!”吳極恨恨地咒?。

  “吳極,你過來。”吳雙笑吟吟地看著他。“咱們吳家唯一的男丁長得如此俊俏,有多少姑娘看上你啦?”

  吳極注意到石榴抿嘴偷笑,尷尬地紅了臉。“大姊,你別胡說。”

  “好吧,我不取笑你了。說正經的,我知道敖府派出來找我的探子始終沒斷過,所以我打算繼續喬裝下去,對你們而言,就當是你們的堂哥投靠依親。”接著,吳雙摸摸吳憂的臉。“對了。吳慮呢?你們倆打小形影不離,怎麼這會兒只有你一個?”

  “吳慮去蘇家少爺那兒當伴讀了。”

  “伴讀?”

  吳情趕緊解釋:“蘇家少爺嫌一個人讀書無聊,要吳慮作陪,兩人一起讀書才有趣,所以吳慮現在是咱們家學問最好的。”

  吳雙點點頭。“多讀書總是好的,那吳涯呢?”

  眾人一陣靜默,最後吳情清清喉嚨,硬著頭皮說:“她已經嫁了。”

  “嫁?”吳雙驚訝。“什麼時候?”

  “三年多前。”

  “這麼早?!”吳雙先是訝然,接著很快地釋懷了。“不過,十五歲的姑娘成親也比比皆是,她嫁得可好?”

  “對方是名望之家。”

  吳雙滿意地點點頭。“吳涯個性易於相處,大戶人家規矩雖多,想必難不倒她,吳極,改日你登門拜訪,徵求親家同意,讓吳涯回娘家一趟,咱們一家子團聚團聚。”

  “大姊……”吳極露出為難之色。“二姊嫁得極遠,要回來恐怕不易。”

  “不是在順昌府裏,她嫁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回答。

  吳雙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你們是怎麼啦,難不成她嫁的是皇宮內院?吳情,你說,吳涯嫁到哪裡去了?”

  “關外。”該來的總會來,她只好老實地招認。

  “什麼?你說哪裡?”吳雙以為自己聽錯了。

  “關外。”

  “關外?!該不會姓關吧?”關外最有名望的就數關家了,三年多前她還曾經參與其二少爺娶親盛會……老天,千萬不要,想起那關展鷹的刻薄,那新嫁娘若真是吳涯,不敢想像她這些年要怎麼熬過?

  “大姊,你怎麼知道?”

  “她是怎麼嫁到關家的?”吳雙的淚水立刻溢出眼眶。

  “大姊,你為什麼哭?”吳情忐忑不安地問。

  “因為我在三年前正好曾參與關家二少爺的娶親盛會,雖然跟那位新嫁娘沒照面,但有聽說她跟我是同姓同鄉,不過她是賣身才嫁過去的,怎麼會是吳涯呢?還有,關外如此遙遠,吳涯是怎麼嫁過去的?”

  “吳涯怎會是賣身?只怕中間有些誤會,而且關展鵬也跟我保證……”

  “關展鵬?”吳雙驚呼。“你識得關大哥?”

  “就是他用鴨子拐騙吳涯同意嫁入關家的。”吳情恨恨地告狀。

  “鴨子?”

  見吳雙茫然,於是她從“養生蛋”說起始末,直至關展鵬兩年期的婚約保證。“如今已過三年,始終不見吳涯回來,我想她應該是適應得極好,想吳涯心胸開闊,外貌甜美,誰不喜歡?那關二少爺或許開始排斥,但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大姊,你說是不是?”

  “但願如此。”吳雙憂慮地歎口氣。

  吳情嘴上勸慰著大姊往好處想,可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吳涯是出了名的貪玩性子,沒有事先叮嚀,她是絕不會想到要動筆的;而這幾年關家也沒捎來任何隻字片語,而她卻一直憑著關展鵬一句話的保證,竟傻傻地相信到現在。

  以前她總想是吳涯過得樂不思蜀,所以不想回來了,從沒想過她可能變為禁臠,根本回不來了呀!

  她怎會犯下如此糊塗的大錯,如果吳涯真是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那她這個做二姊的就難辭其咎了。

  想到此,吳情更是坐立難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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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家堂哥攜著絕色妻子及兒子投靠吳家的事,眾人除了一開始的好奇,很快地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吳情自吳雙回來後,原來的精明幹練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急急地交接所有的事務,接著重擔一丟,又恢復了原本獨善其身的個性。

  “你這性子真讓人拿你沒辦法——”眾人坐在廳裏,吳雙莫可奈何地笑道。“擔子全丟回我身上。你說說,你做什麼?”

  “大姊……”吳情耍賴。“我的極限就只能撐起一間‘吳家客棧’,你眼光一向好,不是說要做‘拈花惹草’的買賣?你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吧,只別再叫我動腦子便成。”

  “這可是你說的。”吳雙笑道:“吳極將‘吳家客棧’更名為‘滿庭芳’,算是將咱們的生意正了名……”接著她收起笑容。“還有第二件事,便是吳涯。”

  大夥兒安靜下來。

  “吳情,當初那一萬兩銀票,你可用了?”

  吳情點點頭。“可這幾年賺的錢又給補足了。”

  “好,有件事兒不是你做便是我做。”

  四年前被指派要打理家務時的不祥預感又來了。“大姊,我可不可以都不做?”

  “不成,這事兒交給吳憂、吳慮還是吳極,我都不放心。”

  “那石榴呢?”能多拖一個替死鬼便算一個。“她現在也是咱們吳家的人了,多少要分擔一些義務。”

  “你當真以為石榴是你嫂子?”吳雙兩眼一瞪。

  “不是嫂子也無所謂,叫吳極娶了,便是弟妹了。”

  石榴一怔,俏臉緋紅,吳極俊臉也是一熱,但表情卻是十分願意。

  “胡鬧,胡鬧。”吳雙沒注意兩人的模樣。“反正兩件事讓你自己選,第一,拿著一萬兩銀票,去將吳涯帶回來;第二,繼續打理吳家生意,你怎麼說?”

  “大姊,這兩件事兒都不好辦?。”吳情抗議。

  “就是難辦所以才非你不可呀。”

  高帽子一送,吳情心裏不由得意起來。“好吧,我拿一萬兩銀票,去將吳涯帶回來。”

  “可有把握?”

  “當然。想那關家與敖家熟稔,大姊要是去,萬一讓人發現了真正的身分,那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買一送一,多不划算,不如我去,保證將吳涯帶回來。”

  “好,大姊知道你是有辦法的,什麼時候動身?”

  “明兒個吧,早去早回,我去整理包袱。”

  吳情說完,一陣風地走了。

  “大姊……”吳慮手撫著下頦,表情深思。“二姊一向精明,誰的帳也不買,也因為如此,咱們的客棧才能撐得起來,可她每次跟你過招都是一敗塗地,卻還樂得搞不清楚狀況,這真教人想不透。”

  “吳慮,你跟蘇家少爺讀了幾年書,世面見得多,大姊對你很放心,可吳憂生性單純天真,你們雖是雙生子,個性差異卻是極大,大姊擔心她日後不知會不會受人欺負。”

  “大姊,你放心,我跟吳憂一向心有靈犀,我定會護著她,不讓人有機可乘。”

  那信誓旦旦的保證使吳極瞠目結舌——不會吧?吳慮不是才懷疑吳情為何會上當,怎麼這會兒自己也馬上陣亡了?

  “那大姊就先謝謝你了。吳極?”

  什麼?輪到他了?他未戰先降。“大姊,你儘管吩咐,我什麼都答應。”

  “賣了你也答應?”吳雙含笑。

  吳極趕忙點頭。“我還可以幫你數錢。”

  笑聲在吳家主廳響起。“我是要你這個做舅舅的多教導教導壯小子,別讓他以後沒個榜樣好依循。當然,你自己得先做得正,知道嗎?”

  “知道了。”吳極眉開眼笑地應允,這是說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石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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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打聽出關家在京城有好幾處貨倉,關家的大當家關展鵬也常到京城巡視,吳情打算先到那碰碰運氣,看能否得到吳涯的消息。為了便於行事,吳情身著一襲男裝,坐在馬車內正皺眉深思,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她好像上了大姊的當了?

  可能嗎?她這麼聰明,怎會上當?一定是她這個做姊姊的太愛護妹子了,所以義不容辭地想去瞧瞧關展鵬到底有沒有信守承諾。哼,哼,他要是膽敢食言,她定饒不了他,別以為三年不見,她就會對他軟了心……

  她喃喃地撂著狠話,心裏卻憶起他老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吵著要吃蜜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泛笑,俏臉微微地紅了。

  馬車停下來,車夫通知:“吳公子,京城到了。”

  “知道了。”吳情跳下馬車付了車資。

  入眼的是比順昌府更勝數十倍的繁華景象,吳情安步當車,隨意地閒逛,遇上特別的雜耍,還好奇地停下來觀賞一番。

  午時,她選了一間靠河景的飯館,點了幾樣小菜,叫了一碗面,觀看商船進出卸貨。

  她塞一錠碎銀給小二,探問:“小二哥,知不知道關外關家在京城的落腳處?”

  “公子爺,這您就問對人了,關外關家在街東、街西、街南、街北都有貨倉,不過最大的貨倉卻是在州橋附近,關大當家前些日正好來到京城,這會兒不知離開了沒有,您可以過去看看。”

  關展鵬真的在這?!太好了,想不到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說不定不出三個月,她就可以帶吳涯回家了。

  出了飯館,她問了路來到州橋,這關家貨倉果然大,居然占了半條街長。

  “這位小哥,請問關大少爺在嗎?”她有禮地向守在倉門的小廝拱手。

  瞧這斯文俊秀的年輕人陌生得緊,不像是主子平日來往的友人。“你找爺有何事?”

  吳情拿出拜帖。“吳某乃關大少爺的舊識,煩請轉交關大少爺此信,吳某明日此時再登門拜訪。”

  “知道了。”

  見對方將帖子隨意一放,便不再理她,吳情冷笑,知道這是大戶人家僕傭沾上的富貴氣兒,眼高手低的慣有習性,她在附近繞了繞,想碰碰運氣,等了一會兒沒見到人,打算離去。

  她沿著街牆朝客棧的方向走去,這條街寬廣乾淨。顯然是富貴人家居住之地。“唉呦!”突然頭讓重物擊中,她一陣頭昏眼花,還瞧不清楚是何物,身旁接著又是另一記重物墜地。

  “快,快,被發現就來不及了。”一位嬌小的姑娘自顧自地說著。

  “你站住!”吳倩懊惱地喝斥。“你的包袱砸了我的頭,不道歉嗎?”

  那小姑娘顯然這時才發現有人,唬得一下跳得老遠。“你是誰?”

  “一個你該道歉的人。”

  “哇,你眼睛冒火。”

  “若是你被人砸了頭,冒不冒火?”

  “也對。”小姑娘拾起包袱,準備走人。

  “喂,道歉,道歉。”

  “你一個堂堂男子,做什麼這麼小心眼?”

  “男子被砸了頭就活該嗎?”

  “咦?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善?”

  “少攀關係,道歉。”

  “哇!你相貌挺俊的嘛!”

  “道歉。”吳情板起臉。

  “哎,好嘛、好嘛!你這人挺拗的,對不住,這總可以了?喂喂,你怎麼走了?”

  “別跟著我。”吳情停下腳步,眯著眼警告。

  小姑娘瞧左望右,就是不看她。“路是大家的,咱們正巧是同一方向罷了。”

  “哼。”吳情輕嗤,卻也拿她沒辦法,這一跟,跟回了客棧。

  吳情叫了壺茶,小姑娘不客氣地跟她同桌而坐,自己也倒了一杯。“我叫常寶貝,你叫什麼名字呀?”

  “……”藏寶貝?哇哈哈哈,好土的名字。吳情裝作一臉面無表情,心裏可是笑翻了。

  “你是外地來的?我離家出走了,跟你一起遊山玩水,可好?”

  “……”讓這小鬼跟著,當她是保母?作夢!

  “你不說話,就表示同意了?太好了!”常寶貝一副搞定的模樣。

  什麼跟什麼?吳情冷冷地瞄她一眼,根本懶得理她。

  “找到小姐了!”外頭突然有人大喊。“在客棧裏頭。”

  “糟了!”常寶貝立刻跳起來,拉著吳情就往後門跑。“仇家追上來了。”

  仇……家?吳情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幹她何事?“喂喂喂,你跑你的,快放手。”

  “不行,他們瞧見你了,抓了你會嚴刑拷打。”

  嚴……刑拷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拿出這幾年鍛煉出的俐落,她馬上跑得比常寶貝還快。

  “喂,你慢點兒。”

  “你放手。”吳情想要甩脫常寶貝緊抓著她的手。“你被抓就算了,別拖我下水。”

  “哇,好無情(好吳情)。”

  “叫萬能吳情也沒用,快放手。”

  “什麼是萬能無情?”

  “你放手我就告訴你。”

  手上的鉗制突然一松,乖乖,她真聽話。“萬能吳情就是我。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常寶貝燦爛一笑。

  “你還不快跑?傻笑什麼?”

  常寶貝指指吳情的身後。

  她一回身,發現官兵們已無聲地站滿她的身後,個個面無表情地瞪著她,馬上扯常寶貝向前。“你們要的人在這裏。維護治安是每個百姓的責任,不必感謝,在下告辭了。”

  她僵硬地往反方向走,一步,二步……十步,太好了,應該沒事了。

  “他是我私奔的情郎,求求你們別抓他!”常寶貝發出淒厲的哭喊。“相公,你快走!”

  吳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緩緩地,她僵硬地轉身。

  “抓住他!”

  冷酷的命令發出,一列士兵飛快地奔向她,而她——在常寶貝的眼眸中,發現不懷好意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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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樣?吳情頭痛地以手撐額。

  坐牢!來到京城的第一天,她竟然就坐牢了。

  “這位大哥,我是冤枉的,我不認識那位元瘋姑娘。”她滿臉無辜地抓著鐵欄,可憐兮兮地向牢役哀求。

  “嗤,都私奔了還否認?”兩個勞役上下打量吳情。“你膽子可真大,竟然敢動常大人的妹子?真搞不清楚這種肩不能挑的男人有什麼好?偏偏姑娘家都喜歡這種小白臉。”

  常……大人的妹子?“這位大哥,常大人不會就是那治理京城的常‘青天’吧?”

  兩個勞役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當還有哪個常大人?”

  “我完了……”

  “你現在才明白,不嫌太晚了?”

  一名衙役適時打開牢門進來。“大人要提今日抓進來的犯人問話。”

  犯……人?吳情呆滯地看著鐵欄打開。“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由不得你。”

  身子被粗魯地一推,兩臂讓人毫不憐惜地抓住,吳情像只被人拎住的小雞般,被帶到有著雅致花園的後廳跪下。

  常挺之坐在上位,冷眼打量跪在地上低垂頭的男子,他個子不高,瘦瘦弱弱,皮膚蒼白,真不明白自己的妹子寶貝看上他哪一點?

  “你叫什麼名字?”

  渾厚的男音響起,聽得出語氣中的不悅,但那嗓音卻意外的年輕,令吳情有些驚訝。“大人,小民不認識令妹,望大人明察。”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真討厭。連聲音聽起來都難辨雌雄,寶貝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吳情。”

  “無情?是哪個‘無情’?”這名字一聽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吳市吹簫的吳(春秋時代伍子胥在吳市吹簫乞食),人間有情的情。”

  “你是在暗示自己是英雄落難?”常挺之臉色變得難看。“哼,我倒不知道誘拐良家婦女被逮,也算英雄落難?”

  “大人明察,小民今日第一次遇見令妹,您要不信,可以請令妹出來對質。”

  “她當然是護著你了!”想到這裏心情更是惡劣。“連逃跑都不顧自己的安危,只求你能脫身,怎麼對質?”

  “大人,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小民真的是冤枉的呀!”

  “夠了,寶貝這般護著你,你竟然還落井下石,反咬她誣賴你,敢做就要敢當,別不像個男人。”

  男人?對了,她怎麼就忘了這最有利的證據呢?她急急地說:“我的確不是個男人,所以不可能誘拐令妹。”

  常挺之氣瘋了,此人竟是孬種,想到寶貝終身託付此人,他眯起眼咬牙切齒地說:“你要不是個男人,我就判你擾亂民風,敗壞社會善良風氣。”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吳情趕緊改口,只求無罪便好。

  “哼,那我就判你誘拐良家婦女。”

  啊?怎麼會這樣?“大……人,我是無辜的呀!”她萬般委屈地說,深知民鬥不過官,所以收起了所有的氣焰,哀求地問:“怎麼做才能無罪?”

  “你想怎麼無罪?”常挺之冷笑,一字一字的反問。

  吳情渾身一顫,原來謠傳常挺之大人清廉公正,聰明機智,全是騙人的。她能全身而退嗎?

  “大人……”她從懷裏拿出一萬兩銀票,心疼得要死,唉,早知有此劫,應該將銀票分作數張,也不用一下子虧這麼多,不過,人先出去再說吧。“這是要孝敬您的,請過目。”

  常挺之走近,從吳情抖動的雙手中取走銀票。“一萬兩?”

  不知為什麼,吳情覺得他的語氣更森冷了。“是……一切都是誤會,請大人放小民一馬。”

  “一萬兩?我竟不知道自己行情這麼高!”常挺之冷冷地大笑兩聲。“你好樣的,第一次有人敢賄賂本官。”

  “大……人,小民可以走了嗎?”

  “你抬頭看我。”常挺之睨著吳情。

  吳情順從地看向他,是張好看的臉,但臉色鐵青,不,是氣黑了,他惡意地緩緩俯身面對著她的臉,揚揚手中的銀票。“賄賂朝廷命官,證據確鑿,你覺得你走得了嗎?”

  大錯特錯啊!吳情頓時覺得全身的力氣仿彿被抽光,她癱軟跪坐於地,魂魄嚇得離了身。

  “挺之——”關展鵬從外而入。“聽說你妹子又惹禍了?”

  “唉,不提也罷,你的事都辦好了?”常挺之揉揉臉,整整神色。

  “差不多了。”關展鵬忽見廳裏還有第三人跪坐於地。“咦?這人是誰?”

  常挺之板起臉坐回椅上,抖動桌上的銀票。“寶貝便是要跟這人私奔,可恨他竟敢拿銀票求我放他一馬。”

  “賄賂你?老天,直接去死還比較快!”關展鵬隨意地望一眼呆滯的男子,瞧他一臉驚惶,對他們的談話無動於衷,顯然嚇得不輕。“哇,一萬兩?挺之,你行情很高嘛。”

  “夠了,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常挺之瞪他一眼。

  關展鵬又瞄一眼男子,怎覺得他似曾相識?“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明日便要回關外。本想今晚找你跟敏軒小酌一番,不過聽你妹子又惹禍,敏軒也心不在焉,我瞧是喝不成了,先過來跟你打聲招呼。”奇怪,怎麼越看越熟悉,他到底像誰?

  “也罷,我還得想想看怎麼處理這小子,畢竟他可是第一個敢賄賂我的人,該不該殺一儆百?”

  關展鵬乾脆在男子面前蹲下,仔細地打量。

  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膚質,眼眶含淚,楚楚可憐,身材纖細……奇怪,他認識這樣的男子嗎?

  “可笑他為了脫罪,竟否認自己是男子,真是世風日下,斯文掃地。”常挺之冷冷地諷刺。

  是女子嗎?他認識的女子有誰像他?

  記憶深處那個伶牙俐齒,精明刻薄,誰的虧都不吃,只護著家人,有著挺直背脊的她……與眼前的男子緩緩重疊。

  真是吳情?!不會吧?她一向精明怎會落得如此無助?她一向堅強不服輸怎麼變得楚楚可憐?她一向嗜錢如命怎會賄賂?她一向生氣勃勃怎會像現在一副被擊垮的模樣?最不可能的是,她怎麼可能變得比三年前的她更能牽動他的心?

  “情兒?”他不確定地輕喊。

  久違了的呼喚震得吳情漸漸回神,入眼所見的是與記憶裏一樣爽朗的五官,一樣寵溺的低沉嗓音,一樣能教她安心的表情。仿彿所有的事都難不倒他的模樣……

  淚水滑下來,她從沒這麼無助過,身心俱疲,從未曾在外人面前掉淚的她撲進關展鵬的懷裏,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別哭了……”關展鵬低聲哄著。

  “他欺……負我,他……不聽我的解釋,他是貪官……拿了我的銀子,還要判我的罪……”吳情抽抽噎噎?告狀。

  常挺之無奈地翻翻白眼,無聲地對關展鵬比手畫腳加解釋。

  “挺之不曉得你是女子,以為你欺負他妹子,你就看在他愛妹心切上,原諒他吧。”

  “我告……訴他了,他威脅……我承認是女子就……判我有罪,他是昏官。”

  關展鵬開心地咧嘴一笑,這可是常挺之這輩子第一次讓人唾?,經驗難得。

  “吳姑娘——”常挺之拱手作揖,低聲下氣。“請原諒下官的莽撞,舍妹胡亂誣陷,我一定好好地教訓,驚擾姑娘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吳情完全不領情。“我不要再看見他,你帶我走,好不?”她滿臉淚痕,可憐地請求。

  關展鵬與常挺之交換個眼神,接著抱起緊摟著他、躲在他懷裏的吳情。“咱們先走了。”

  常挺之急忙相送到大門口,見吳情還是一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懊惱地歎氣,待馬車一走,他氣衝衝地往惹禍精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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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關展鵬在京城有間雅致的小別館。

  他將吳情安置在床上,先前她在馬車上哭累了,此刻睡沉了。

  三年不見了,望著出落得更加清麗絕倫的容顏,輕柔地拭去她頰上未幹的淚痕,眼神變得更幽沉了。

  這三年來他一直惦記著她,縱使最後一次的分離是不歡而散,卻絲毫未曾減損對她的喜愛。當初離開時,他就告訴自己,既然兩人無緣,縱使再喜歡她也是枉然,不如趁早死了心,以免落得互怨的下場。然而,他卻從沒一刻把她自心上卸下,對其他女人更是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這會兒她來京城做什麼?分別了這麼久,她嫁人了麼?想到她可能已為人婦,他心中極不是滋味,一想到這女人怎麼也不願意嫁給他,就不由得生起悶氣來。

  難道她還找得到比他條件更好的夫婿?不,不可能。何況她還得照顧弟妹,有這麼沉重的家累,怎可能輕易成婚?這麼一想,倒是寬心不少。他故意忽略似乎跟她相處極好的蘇家少爺,只願相信她同他一般,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吳情突然驚懼地睜大眼,猛然坐起。“我沒有罪,我是冤枉的!”她像抓住浮木般地拚命抱住關展鵬。“你告訴他別判我刑,好不?”

  “好,好。”關展鵬毫不猶豫地回抱她,給她溫暖,想止住她的顫抖。老天,她嚇壞了,可憐的小東西,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無緣無故的就來場牢獄之災,接著又被恐嚇判刑,就是男人也嚇破膽了,何況她一個姑娘家?

  懷中的她漸漸安靜下來,他不想放開她,乾脆靠向床沿,調好她的睡姿,就這麼讓她睡在懷裏。

  外頭夜梟啼叫,夜早已深了,在他的寢房懷抱佳人,這感覺是如此旖旎。已近三十的他,若不是心中老卡著她的身影,早該定下來了。想這幾年,母親因為有吳涯的陪伴,已不再催促他成家,但此時擁抱著她,想娶她為妻的念頭更甚以往,他真的希望能跟她白頭到老。

  閉上眼,他不自覺地輕撫著她的背脊。吳情感到安心似地輕吟一聲,更往他的懷裏縮去。

  關展鵬苦笑。不知道情兒是否發現,一直以來她對他並無男女之別的警覺?她雖精明得像只小狐狸,但卻任他親吻任他抱,三年不見,她也不避諱是否得宜,就這麼投入他懷裏,任由他帶著她離去。

  想起稍早關二見他抱她回來,吃驚張大嘴的模樣,由情兒的衣著,定以為她是男子。他再度苦笑,歎息自己每每為了她,總不由自主地忘了平日的威信,只想好好地寵溺她,難道她是註定要來克他的?

  第二日,吳情在安穩的懷抱中醒來,溫暖結實的胸膛讓她一下子忘了身在何處,只是蠕動著身軀,想尋找更舒服的角度。

  “你是想鑽進我身體裏?”低沉慵懶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驚訝的抬頭,對上似笑非笑的臉。“關展鵬?”沒想到他竟會在眼前。

  “不然你以為是誰?”他不悅地反問。

  “我以為是床。”她不在意地聳聳肩。

  他輕笑,她的回答安撫了他。“你住一晚客棧多少錢?”

  “六兩,做什麼?”

  “床好睡嗎?”他繼續問。

  “不怎麼樣,怎地?”

  “當然是算帳啦!”他指指自己。“這麼好的一張床,怎可能讓你白睡一整晚?告訴你,這張床可不便宜。”

  吳情一聽,立刻想滾下“床”。但關展鵬的大手緊把她的腰肢,制住了她的行動。

  “吃幹抹淨就想跑,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手下那如同記憶深處纖弱無骨的觸感,教他的心不由得一蕩。

  蠱惑般的言語讓吳情一時迷茫,她憨憨地望著他,像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又像是在等待著他到底有何打算。

  關展鵬貪婪地盯著這令他思念的容顏,喃喃道:“才三年不見,你竟忘了我的性子,看來我得幫你恢復記憶。”說完,他不客氣地侵佔她微張的紅唇。

  昨夜新生的胡渣刺激著吳情柔嫩的臉頰,關展鵬的親吻比起三年前,少了些許的溫柔卻多了點霸道。她呼吸著他的氣息,覺得他有種廣闊草原的味道;在他的環抱中,仿彿天地之間由他掌握,而他帶領她、縱容她,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

  一樣柔軟的唇,一樣微涼的肌膚,但少女的稚氣蛻變成引人遐思的女性幽香,讓關展鵬既滿足美人在懷,又不滿足無法縱情享受。她怎麼可以這麼的甜、這麼的香?教他難以自持地只想擁有她、私藏她,為他一人所專有,不准任何人碰她。

  離開她的唇,他雨點般地在她的肌膚上落下無數個吻,她的嘴角、她的眼、她的頰……輕啄著、品嘗著、貪戀著,不夠!不夠!三年前他尚可勉強自製,但此刻他氣息混亂,呼吸喘濁,一心只想要得更多。

  吳情被他突然轉變的狂野掠奪嚇得清醒,他異常的熱情令她心驚,仿彿接下來他就要將她生吞活剝。

  “不要,不要……”她掙紮地捶打他。“我怕。”

  關展鵬那關外男兒的豪邁性子,哪在乎這一點花拳繡腿?他已讓情欲沖昏了頭,扯開吳情的領口,深深地吸入她獨有的馨香,這使他更為暈眩,開始輾轉AA吸吮她的鎖骨,好似享受著美味佳餚。

  吳情已完全恢復了神智,見掙紮無效,她軟下身子摟抱關展鵬,讓他更為所欲為;看著他失態的模樣,她又氣又好笑,但也為她能如此影響他而感到竊喜。

  關展鵬的唇回到她的臉上,他雙手開始不規矩,它們觸摸她的部位讓吳情臉頰不由得臊紅,他想再度含住她的唇,她躲開,在令她更感到羞赧前,她貝齒一張,不客氣地咬住他的臉頰。

  “哎呦……”他離開她。“你咬我?”

  “是咬你,咬醒你。”她紅著臉嗔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關展鵬瞧著這張俏臉,癡了。“情兒……情兒……”

  “做什麼?”她沒好氣地問。

  “我好想要你。”

  任憑這幾年她已有商場上的歷練,這樣赤裸裸的告白,還是教她目瞪口呆。“你胡說什麼!你娶親了沒?”

  “沒有。你呢?”他悶聲地問。

  “我若說我要嫁人了呢?”眼眸賊兮兮地轉了轉。

  關展鵬發狠地說:“只要你願意跟我,偷過來、要過來、買過來、搶過來都行。”

  她敲他一下。“你當這是做買賣?偷拐搶騙全來?”

  “情兒,你到底嫁人了沒有?”他憂急地求證。

  “沒啦,你當我是淫婦?嫁人了還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

  “情兒,意思是你只對我摟摟抱抱?”他涎著笑臉。

  “你臭美!”她潑他冷水,強詞奪理。“我是為了還‘床’債。”

  “那你今晚還睡不睡這張‘床’?”他誘哄。

  “不睡。”

  “不怕晚上作惡夢?”

  “作什麼惡夢?”

  “常大人要判你的刑?”他取笑地提醒,見她像是忽然記起前因始末,驚懼地睜大眼。一下子撲入他懷裏,直打哆嗦。

  “別怕、別怕,我是鬧著玩的。”他趕緊安撫,心疼她一副受驚小兔兒的模樣,想她真的大大受了驚嚇,回頭他得記得吩咐僕傭買豬腳面線給她壓驚安神。

  “爺?”敲門聲響起。

  “什麼事?”

  “常大人攜常小姐來訪。”

  這好死不死的通知,聽在吳情的耳裏,使她發出尖銳的驚叫。“他來了,他來了!”她死命地勒緊他,關展鵬頓時難以呼吸。

  “情兒?情兒?”他強制地扳開她的手。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她眼神慌亂地哀求他。

  關展鵬這才發覺事態嚴重,他當機立斷地點了她的昏穴,讓吳情癱軟在他的懷裏。“關二?”

  “是。”

  “立刻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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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熱面赤,咬牙錯齒,煩躁不甯……”大夫在吳情的神庭、人中、合穀、太沖下針,一面?述病情。“牙關緊閉,呼吸急促,脈象浮數緊弦,指紋青紫鄉兼……這位姑娘受了極大的驚嚇。”

  關展鵬擔憂地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大夫,要緊嗎?”常挺之內疚地問。

  “不礙事,我開三日的藥,按時服用,自可痊癒。”

  送走了大夫,關展鵬坐在床沿邊。一臉關切地瞧著已放下一頭青絲,僅著中衣的吳情。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裳,常姑娘剛剛替她換下了一身的男裝,由於他這兒沒有女性僕傭,因此她現在身上套的是他的衣裳。

  他一直知道她纖瘦,但此刻他的衣裳掛在她身上,他才發現她不盈一握的脆弱。

  “展鵬,你這兒沒有丫頭,讓寶貝留下來照顧吳姑娘,可好?”

  關展鵬抬頭勉強一笑。“情兒極為認生,現又受了驚嚇,常妹子在此,我怕適得其反,不如你跟妹子先回去,過幾日她心緒穩了,再做打算,可好?”

  常挺之點點頭,望著妹妹自責地淚眼汪汪,也不好再苛責什麼了。“那我派個丫頭過來侍候著?”

  “不用了,我自己來。”

  “展鵬,你……”常挺之疑惑地挑眉。

  “她是吳涯的二姊。”他無奈地解釋。“三年前我便欲娶她為妻,怎奈她放不下弟妹,當時正逢展鷹捅了樓子,答應娶親以安慰母親,我來不及再下功夫說服她,趕著回去處理生意,只得攜吳涯回去與展鷹共結良緣。”

  常挺之恍然大悟。“吳姑娘是吳涯的二姊,那不就是吳雙的妹子了?”

  “正是。”關展鵬歎道。“若不是吳雙離去,敏軒找到她的老家去,還不知道有這等淵源;想當初,展鷹跟吳涯成親,敏軒還攜吳雙同來慶賀,那時未曾想到要介紹新嫁娘與吳雙認識,否則姊妹相認,也未嘗不是喜事一樁。”

  “真是太巧了。”常挺之嘖嘖稱奇。

  “挺之,你先別忙著說巧,”關展鵬善意地提醒。“情兒的性子是標準的有仇必報,她在你這兒受的委屈,只要跟吳雙還有吳涯一告,按照敏軒疼吳雙的癡性兒,還有展鷹那護短的脾氣,我瞧你呀,有時間不如趁早打算,好自為之吧!”

  常挺之垮下臉。“不會吧,敏軒跟展鷹都是堂堂男子,竟會聽信女子‘讒言’?”

  關展鵬不置可否。

  “展鵬,他們兩個糊塗,你不會也跟著是非不分吧?”

  “你先別急著尋同盟,我可是準備要猛下功夫,立志娶得美嬌娘,你倒說說,我會不會是非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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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二先回關外了。關展鵬回程的時間變得遙遙無期。

  “情兒,乖,睜開眼,吃藥了。”

  藥性的鎮定效果使吳情變得溫馴,她柔柔一笑。“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她慵懶地伸個懶腰,打個呵欠,那撩人的姿態,令關展鵬大手緊握成拳,目光變得深沉。

  “你來京城做什麼?”將藥遞給她,問出了他的好奇。

  “找你啊!”吳情喝了口藥,皺眉頭。“真苦,奇怪?為什麼我要吃藥?”

  “找我?”關展鵬驚喜。

  “我能不能不喝?”

  兩人雞同鴨講,關展鵬妥協地將藥接過來,心中喜悅著已過了這些年,她竟還會惦記著他。“好啦,你說,為什麼找我?”

  吳情往懷中一撈。“咦?我什麼時候換衣裳了?”她甩甩過大過長的衣袖。“你的?”

  “嗯。”他耐心地回答。

  “那我的衣裳呢?”

  “你流了一身的汗,髒了。”

  “唉呀!”她驚呼。“內袋的一萬兩銀票呢?”

  關展鵬取出還給她。“你身上帶這麼多錢做什麼?”

  吳情搖頭不收,高興地笑道:“真巧,這銀子本來就是要還你的,你自個兒倒先收起來,現在我可不欠你了,快把吳涯還給我吧!”

  “你要吳涯回去?”原來她不是單純想來探望他,心中頓時滿漲著失望。

  “是啊,她在哪裡?”

  瞧她那理所當然的模樣,真不知她是天真還是蠻橫。“情兒,吳涯已嫁入我關家三年有餘,她既沒犯七出,為何要回吳家?”

  “我不管,我被授命要領她回吳家,你快把人還給我。”

  授命?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讓一向視財如命的情兒還錢要人?“誰授命你?”

  “大……”吳情忽然噤口。“哥。”

  “大哥?你哪來的大哥?”

  “堂哥,是堂哥!”吳情不耐地推開他下床,溫馴的模樣維持不了一刻鐘。“吳涯呢?”

  “在關外。”她衣衫不整的穿著使他分心。

  “那咱們走吧。”

  “去哪裡?”

  “當然是關外呀!”吳情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回家,我跟你去,把吳涯帶回來,從此銀貨兩訖,買家賣家笑嘻嘻。”她完美的兩手一拍做總結。

  笑嘻嘻?他一點都笑不出來,這鬼丫頭敢情是拿他當傻子耍?把無理當做道理講?

  “既然你把吳涯的去留當成買賣來算,那我倒要問問你,這一萬兩銀子在你吳家質押了三年,不但可以用來營生還可以當做周轉,依你這性子,定是善加利用,這中間的利息你怎麼算?”

  算利息?好,誰怕誰?“你倒是精明,那我也問你,吳涯在你們關家一住三年,她的月俸怎麼算?”

  “月俸?”他嗤笑。“小涯兒在關家養尊處優,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睡的是香枕絲被,出門僕婦成群,馬車代步,在家小心捧著,就怕摔壞,這是讓人侍候的少奶奶命,她要什麼不用開口,早就有人為她備好,你真要算月俸,那她這些年來的花費,咱們可有得算了!”

  “好,好——”吳情出聲制止。“算我怕了你,不算月俸便不算,那你說個價碼吧,這利息要算多少?我可先警告你,要多沒有。”

  關展鵬搖頭失笑。“情兒,你老學不乖,關家多的是銀子,我跟你要那點銀子做什麼?”

  “你又要占我便宜?”吳情警覺地眯眼。

  “不了,我不要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咱們重起契約,就兩年為限,你要不就嫁給我,要不就跟了我,兩年後,吳涯想走,我二話不說讓你帶回,至於你去或留,我也絕不勉強。這會兒贏面是我,所以條件便是這樣,你要不就是點頭,要不就是搖頭,沒得商量。”

  吳情垮下臉,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嘴臉盯著毫不羞愧的他。“你強求得到我,縱使我不願意也無所謂?”

  “情兒,是你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的心,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可以睡在我的寢房,穿我的衣裳,讓我抱著你入睡,任我親吻你?想想這些年來,你又中意過哪家男子?你其實心中早有我,只是不承認,而我既然喜歡你,也看不上別家女子,與其繼續讓你懵懵懂懂,不如我來幫你做決定。”

  “你胡說,你滿口為我著想,全都是為了想滿足自己私欲的藉口!”吳情潑辣地反駁。“我為什麼睡在你的寢房?要不是那貪官……”聲音忽然沒了,吳情驚惶的審視四周,本能地奔入關展鵬的懷裏。

  他哭笑不得,故意拉開她。“我不想滿足自己的私欲,男女授受不親,你別壞了自己的名節。”

  “我跟你,我跟你!”她掙紮地偎向他,滿口應允。“只要別讓我再瞧見他,說什麼我全依了你。”

  這算什麼?關展鵬滿心不是滋味,她竟然為這事才允了他!想想還真是哀怨。

  忽然記起當初他初見情兒的大姊吳雙時,因喜歡她的善解人意,還曾向敖敏軒索求是否吳雙還有其他姊妹可追求,當時敏軒不知雙兒家世,還笑稱絕無僅有,他聽了也只是微微遺憾,可誰知命運之輪因他這句玩笑話而轉,讓他在人山人海的市集裏,獨獨遇上她,為她的機靈折服,為她滑稽的市儈好笑,為她的不擇手段驚歎,為她保護家人心疼……

  結果她現在吃定了他。

  “我不喜歡這裏,咱們離開京城,到別的地方去,可好?”

  她一離開了這裏,那囂張的性子八成又恢復個淋漓盡致,他對她可是沒轍,得想個法子向她要承諾。“你是要嫁我還是跟我?”

  “跟。”開玩笑,嫁是一輩子的事,要閃也不能閃,要逃也不能逃,她不是虧大了?

  “情兒,你寧願不要名分?”

  “呿!”她嗤之以鼻。“名分能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

  這真是不可思議,眾人擠破頭想做關家少奶奶,她卻棄之如敝屣?“你這裏到底裝的是什麼?”他摸摸她弧形優美的腦袋。

  “智慧,智慧。”吳情拍開他的手。“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你真要跟我兩年,不反悔?”

  “商人的承諾,你說反不反悔?”她義正詞嚴得好假。

  關展鵬審視了她好一會兒,之後將計就計地笑了。“商人的承諾?嗯?”

  “嗯。”

  “那咱們明兒個就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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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坐在關展鵬的懷裏,騎著“烏蹄”出了城門,吳情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既然心情好,態度自然跟著變。“從這兒到關外要多久時間?”

  “一個月。”

  一個月啊……她心裏盤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三個月後,她跟吳涯就回到吳家了,屆時還管他什麼兩年之約……想到大姊到時會贊她能幹,她滿意地笑眯了眼。

  “情兒,你看起來挺樂的?”

  糟,差點兒露餡了,可不能讓關展鵬洞悉她心裏的盤算,賊眼轉了轉。“如今我跟了你。難道你不樂?”

  他將她豐富的表情盡收眼底,好笑地親了親她。“能跟你在一起,吾願足矣。”

  吳情有些心虛地避開了眼,這些年,她好歹也算見過世面,在爾虞我詐的商場裏,她常被諷刺人如其名,而自己也從未否認這偏執的個性,但關展鵬對她的好,卻常在午夜夢回縈繞在她的心頭。

  她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對他的感覺雖比不上家人,不過卻遠超過其他外人,能在她心中享有如此殊榮,他應該感到滿足了,可為何她的良心還會破天荒地感到不安?

  “關展鵬,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生疏?”他不滿地皺眉。

  “生疏?”她不解。

  “叫我展鵬吧。”

  “哪來這麼多規矩?”她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不是規炬,只想讓你叫我展鵬而已。”

  “好啦,好啦!”她敷衍地答應。“喂,我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占你便宜?  ”

  “哦?怎麼說?”

  “真不知?”她懷疑地睨睇著他。“你知道‘養生蛋’是騙人的?”

  “嗯。”

  “那你知不知道那四隻鴨子根本生不了‘養生蛋’?”

  “嗯。”

  “這你也知道?那一萬兩我拿去整修屋子,又經營了客棧,賺了錢才又把錢還給你,這你總不知道了吧?”

  “真拿去營生還賺了錢啊?”他欽佩地笑望她。“我一直就知道你挺厲害的。”

  他還真是搞不清楚重點,她沒好氣地喊:“關展鵬你——”

  他轉頭當做沒聽見,不理她。

  “嘖,小家子氣!”她不屑地撇撇嘴,之後細著嗓音喚他:“展鵬~~”

  “怎麼了?”他笑呵呵地應聲。

  她受不了似地哼氣。“重點是你一直在吃虧,你知不知道?”

  “情兒,你是不是內疚啊?真是天要下紅雨了。”他露出驚奇。

  “我是人如其名,無情,無情,是‘無情無義’的無情!不識得‘內疚’二字。”她維持形象地堅決否認。

  “是是,受教了,你要真問我,我倒不認為這是吃虧,吃虧的定義是兩方有一方不願意,可我從沒有不願意。”

  “難不成你都是這樣做生意的?”

  他哈哈一笑。“那關家縱有金山銀山也敗光了。”

  “那你……”

  “情兒,我不否認你那‘養生蛋’真的差點唬過我,不過之後其他的交易卻是你自己憑本事得到的。我一點也不認為你是‘無情無義的無情’,那是不夠瞭解你的人無知的看法,我其實倒認為你是‘吾乃有情人的吾情’,你的情只放在你想要放的人身上,好比你對你的家人無條件的付出,在在都教我感動。我極喜歡你,總盼著有一天你也願意對我放下感情。你問我吃虧否?我的答案是沒有。我會為了得到你的情,做出任何能滿足你的事,寵溺你直到你願意軟化在我懷裏,這話我只說一遍,你明白了嗎?”

  吳情垂眸低望他護著她的大手,心情萬分激動。是的,她明白了,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要她對外人就這麼掏心掏肺,畢竟不是件易事。

  也罷,想太多也沒用,不如就用這段旅程,好好回報他對她的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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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們在鄭州的關家別館下馬,關家在此地的主事關九急急地迎出。“爺?”

  “別慌,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只管做你的,不必多費心。”關展鵬簡單交代。

  這麼說關九立刻明白了意思,不禁多看了吳情兩眼,見她眉清目秀,清冷脫俗,不似歡場女子,想爺這些年來都孤寡一人,莫非這姑娘會是未來的主子?

  “爺,主房我讓人再整理一下,您要不要暫時先移駕廳上候著?”

  “不用,我帶情兒出去走走。”說完,他握住她的手。俯身低問:“累不累?”

  吳情搖頭。

  “那我帶你四處瞧瞧。”

  “我愛去熱鬧的地方。”

  “沒問題,這兒的市集可不比順昌府小。”

  “哦?也有‘養生蛋’?”

  關展鵬豪爽大笑。“這裏既沒有第二個情兒,誰敢賣她獨門的‘養生蛋’?”

  兩人說說笑笑地離去,關九吃驚地張大嘴。

  爺在取悅這姑娘耶!他那呵護的模樣,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他對這姑娘極為寵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主子對女子如此小心翼翼,他根本就在侍候這姑娘!

  她她她……一定是未來的大少奶奶。

  “你們——”他回身吆喝。“還不快去把主子的寢房整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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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玉膳坊,一位衣著華麗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立刻熱絡地迎上前來。

  “大少爺,真是稀客呀,我就說今兒個一早起來為什麼眼皮直跳,定是有喜事,果然。您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

  吳情依在關展鵬身後,聽了這逢迎拍馬的話,不由地噗哧一笑。

  關展鵬握著她的柔荑,無聲地警告,然後應酬似地說:“林掌櫃,這玉膳坊的美食,天下一絕,我要是一段時間不來你這兒打打牙祭,肚皮便要開始抗議,你瞧,這會兒放眼望去座無虛席,不知可還有我的位置?”

  “大少爺,您抬愛了!”林掌櫃一被捧就笑得合不攏嘴。“這玉膳坊視野最佳、風景最好的包廂,無時無刻都為您留著,請隨我來。”

  走進林園小榭,進入四面輕紗圍繞的包廂裏,外頭有陣陣花香入鼻,微風徐徐吹拂,環境幽美,果真是個好位置。一入座,他便向林掌櫃點了菜,林掌櫃一聽他點的功能表,滿意地離開了。

  “這包廂真時時刻刻為你留著?”吳情好奇地問。

  “怎麼可能?”關展鵬灑脫一笑。

  “那為何明明客滿了,偏這裏有位置?”

  “這裏價碼本來就不便宜,而用這包廂又要付雙倍的銀子,你說在這鄭州城,能當冤大頭的有幾人?”

  “原來你喜歡做冤大頭?”吳情格格笑了。

  “我怎可能做冤大頭?一旦我帶人上這兒,定有可觀的獲利才會宴客,所以只要見我在這兒,就知道又賺錢啦!”

  “瞧這林掌櫃對你的模樣,你肯定是他的常客?”

  “或許吧。”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瞧他那自信的模樣,惹得她忍不住想潑他冷水。“你說你不做冤大頭,我瞧你是做定了。”

  “怎麼說?”

  “今晚這頓飯,你是啥賺頭也沒。還得付不少白花花的銀子,豈不是冤大頭?”

  關展鵬若有所思地一笑。“那也不一定。”

  “一定,一定。”她武斷地說。“啊~~菜來了,真香,看起來好好吃呦,這是什麼?”

  “底下鋪的是饃饃,上面淋了燉牛肉,這是道道地地的北方菜,我另外還叫了烤羊腿、肉串子、辣椒寬面等,都是當地名菜,你吃得慣嗎?要不要另外叫些南方小菜?”

  吳情搖頭,盯著陸續端上來的佳餚,食指大動地舔舔唇。“你只要教我怎麼吃法便成。”

  關展鵬見她不自覺流露出的性感風情,神魂為之一蕩。

  吳情見他不語。“怎麼?你也不知道怎麼個吃法?”

  “不,不是。”他回神,拿起饃饃撕了一塊,加了肉汁肉塊,遞進她微張的小嘴裏,那唇齒蠕動,仿彿在向他招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漸漸難以抗拒。

  “咦?你怎不吃?”

  我真正想吃的是你!“唔。”他拿起肉串子,扯下一塊喂入她的口裏。“這是羊腎子,雖然嫩但吃它最好配酒,來,你喝一口,有些辛辣,別嗆著了。”

  吳情啜了一小口,嬌顏立刻泛起紅暈。“哇,好嗆人的酒。”

  關展鵬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北方酒為了禦寒,是烈了點。”

  她也如法炮製,撕了塊烤羊腿喂他。“這羊腿子幹烤,嘗起來腥不腥?”

  他溫柔一笑,搖頭,忍不住將她抱離椅子改坐在自己腿上。

  “哎呀,不行啦……”不知是酒的後勁還是害羞,她雙頰更是豔紅,整個人像只毛毛蟲似的掙紮。“這是什麼地方,讓人家看見了笑話。”

  “情兒……情兒……”關展鵬不讓她移動,穩穩地摟緊她,在她耳邊呢喃私語。

  “做什麼?”她低垂螓首,細聲的嘟囔。“你呵得我好癢。”

  “你吃飽了沒?”

  “我才吃兩口,你吃一口,你說咱們吃飽了沒?”她一臉不可思議。

  “那我讓人打包,咱們回家吃,可好?”他吸吮她嫩嫩的耳際。

  “不好。這地方咱們要付雙倍的銀子,不坐久一點撈本,那多不划算?來,換我喂你。”說完,她又撕一塊肉給他。

  關展鵬歎口氣,張嘴吃下,他無奈地嘀咕:“你呀,真是不解風情。”

  “你說什麼?”

  “我說呀……”他拿起酒杯讓她先飲一小口,而後自己再乾杯。“我真拿你沒辦法。”

  “嗤,誰拿我有辦法?”她的神情可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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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果然吃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撈足本了。

  “我好飽喔……”吳情微醺,慵懶地倒在關展鵬的懷裏。

  “我記得你說過,你這肚兒是天生麗質?”他低笑。

  “天生麗質?”她想不通地皺鼻。

  那可愛的模樣教他真想狠狠吃上一口。“伸縮自如啊,一般人要這樣還沒辦法呢,是不是?”

  “我什麼時候說的?”

  她忘了?太好了!賊兮兮地笑了笑。“三年前呀,當時我還不信,你答應日後肚皮兒要讓我瞧瞧乾坤。”

  “原來我這樣說過啊……”她沉吟道,覺得腦子好昏沉。

  “是啊,不如待會兒回房就讓我瞧瞧吧。”他趁火打劫地說。

  “唔,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她竟還可以理智地猶豫,真教他捏了把冷汗。“你不是答應要跟著我,既然今後咱們啥事都在一起,讓我看看有什麼關係?這樣吧,你要是怕吃虧,那我的肚皮也讓你瞧,如何?”

  “嗯。”這樣就划算了,吳情終於滿意地應允。

  關展鵬雀躍得幾乎想放聲大喊,多年的渴求終於將在今夜實現!老實說,當初情兒答應跟他,雖然代表著她的人終將屬於他,但他也明白她那不馴的性子,若強得到她,恐怕兩年時間一過,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離他而去,這實非他所願,他要的是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情,是長長久久的日子,而不是短暫的欲望紆解。

  因此雖然他想要她想得發疼,卻不敢造次,只是頭痛地想著該怎麼誘得她首肯。如今問題竟輕易解決了,這全拜“美酒”之賜,還有感謝她的健忘,望著她嬌美的容顏,他發誓一定好好待她。

  下了馬車,他抱她進屋,關九早在門口候著。

  “爺。”

  “明兒個回絕所有找我的應酬,也不准任何人打擾。”

  “是。”關九縱使驚訝主子的異常舉動,也不敢多問。

  進了寢房,他溫柔地將吳情安置床上,倒了杯溫茶讓她醒醒腦。

  吳情打量著這個房間,陽剛的擺設將關展鵬的個性表露無遺,他坐在床沿看她,那眼神令她羞赧,忐忑不安。“你……別這樣看我。”她低嚷。

  “情兒……”關展鵬柔柔地喚著。

  “我……騎了一天的馬,想洗澡。”

  腦中立刻勾勒出香豔的畫面,他雙手握拳,閉眼,忍忍忍,他還要再忍,他忍得了麼?已經夠刺激了,現在還更刺激,雖然他想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初夜,但他覺得她會把他整死。

  “我吩咐下人準備。”他咬牙,辛苦地維持自己的風度。

  水來了,關展鵬守在門外,他靜靜地靠在門邊,抬頭欣賞月色,實際上卻是視而不見,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耳朵上了,聽著潑水聲,隨著時間的流逝,想像裏頭進行的畫面。

  啪!啪!啪!克制力一根根地斷裂,不行,他受不了了,他也不想再忍了。

  他悄聲進屋,繞過廳堂,在屏風後看見弧形優美的頸背正好對著他,那白皙無瑕的肌膚沾染著水滴。映在膚色上就好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仿彿感受到熾熱的目光,吳情突然回身,然後驚呼:“你……怎麼進來了?”

  關展鵬取了袍子攤開,啞聲請求:“情兒,過來。”

  那熱切的目光、希冀的眼神、寵愛的表情、赤裸裸的迷戀,吳情——動情了!

  “你……想不想洗澡?”她第一次以女人的身分邀請他,臉瞬間脹紅。

  “我可以麼?”關展鵬雙眼發出異樣的神采。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挪出空位,等著他的加入。

  懷著敬畏的心情,他迅速擺脫身上的累贅,見吳情先是好奇地打量他的身軀,之後驀然睜大眼,立刻轉開頭,滿臉通紅。

  他走向她,踏入澡盆,見她縮得小小的,不讓春光外泄,好笑地靠近她。“情兒,你身子好紅。”

  “你你你……別靠過來,趕快洗澡。”

  “我洗過了。”他在她耳邊低語,含住耳垂上的水珠子。

  雖沒實際的觸摸,但在水中難免的觸碰,令她興起一陣陣的顫慄。“你什麼時候洗過了?”

  “方才在準備熱水時,我便沖了一回澡。”

  “那你幹麼還洗?”

  “佳人的邀請,若是拒絕豈不無禮?”

  “無賴。”聽了這話使她回頭,臉頰刷過他的唇,望著他吃了蜜似的滿足神情,橫他一眼。

  關展鵬涎著臉,嘻嘻一笑。“情兒,讓我摸摸你的肚皮,可好?”

  “嗯。”這是原先便答應他的。

  那雙大手在得到允許令後,便不客氣地罩上。

  “別,別,好癢。”而少了衣物的遮掩,直接的撫摸使吳情格格一笑,忍不住扭動。

  AA關展鵬忽然倒抽了口氣,接著吳情跟著一僵,因為她感覺硬物正抵著她的柔軟。

  “情兒,別動,求求你……”他制住她的逃避。“讓我冷靜一下。”

  “你怎麼了?”注意到他粗喘的呼吸,她安靜地伏貼在他懷裏。

  他怎麼了?她居然還問他怎麼了?“情兒,我想親親你。”

  “喔。”他對她這麼好,如果親親她,他會好過一點,那就讓他親吧。

  關展鵬立即熱情如火地攫獲她的唇。

  這個吻不同於以往,少了含蓄、少了溫柔,他霸道地在她口中輾轉吸吮,他的舌勾引著她的,她終於忍不住好奇地探往他的口,而他與她交纏、嬉戲,緩緩地帶出她的情欲。

  吳情漸漸地迷失自己,只感受到他在她身上造成的魔力,當他的唇來到她的鎖骨,她腹中一熱,當他含住她的蓓蕾,她難忍地呻吟。

  關展鵬俐落一抱,兩人同時出了澡盆,輕輕地將她放上床,在她還未有時間思考前,纏上了她,繼續剛剛未完的探索。

  這是他冀望已久的寶貝,他覺得自己等她等了幾乎一輩子,注意到她的迷醉,撫摸著她的柔軟,濕濡的感覺告訴他,她早已準備好。

  “情兒……”他分開她,真的無法再等待。“第一次有點痛,你忍著點。”

  痛?什麼痛?接著她尖叫一聲,知道為什麼痛了,她打他。“放開我、放開我,我說關展鵬,你放開我!”她凶巴巴地命令。

  他抓住她的雙手制住她的攻擊,苦笑著抖音。“我沒辦法,情兒,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待會兒就不痛了。”

  所有的不滿在發現他滿臉的汗水、及痛苦的忍耐模樣而沉息。“你也痛?”

  為了讓她能適應他,他被迫停止不動,那緊窒的溫暖緊緊地包圍著他,無法宣洩的欲望幾乎使他抓狂。“不是痛……而是瘋狂!”他汗如雨下的苦笑,想不顧一切地滿足自己,又憐惜她的生澀,努力地想引導她與他共用魚水之歡。

  “很難過麼?”她展現難得的同情心。

  “相信我,你無法想像。”

  吳情動了動身軀。“那你下來,咱們停止,好不?”

  “不!”關展鵬大聲制止。“情兒,好情兒,別現在抽身,不然我真的會死。”

  “好、好,你別嚷嚷……”她趕忙安撫。“我不動,不動,你說,現在怎麼辦?”

  他埋在她的頸邊低喘了一會兒,可憐兮兮地開口:“情兒,你還痛不痛?”

  她靜默了一會兒,才說:“還好。”

  “我想動,你要不舒服就告訴我。”

  “喔。”她傻愣愣地應著,敏銳地感受到他抽離她,正想鬆口氣,但毫無預警地,他又侵略而入,那火辣辣的接觸,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嬌喊吟哦。

  “情兒,痛嗎?”

  她搖頭,無法開口。

  這仿佛是最佳的鼓勵,關展鵬不再猶豫,他開始釋放熱情,由緩而急,由慢而快,俯望著她豔麗的容顏,那因他的給予而情欲流瀉、沒有做作的神情,教他心魂俱醉。

  吳情的腦中不斷地變換一幅幅璀璨的景象,她無法思考,不再冷靜,唯一的感覺只有關展鵬在她身上所施予的魔力。他是怎麼辦到的?她不明白,只能承受著那不斷升高的熱度,腹中灼人的火焰,她的神智暈眩了……這一刻她屈服於他,這一刻,她願意陪他上天下地。

  驀地,攀上高峰,吳情忘情尖叫,關展鵬封住了她的唇,也宣洩了自己,這是第一次,他發現雲雨之情是如此神聖不可侵犯。

  “情兒?”

  “情兒?”關展鵬親親她。

  “嗯?”她氣若遊絲地輕吟。

  “你還好吧?”

  似乎過了許久,她才虛軟地回答:“好像死了一回。”

  這回答讓關展鵬開心地笑了,他愛戀地將她摟入懷裏,而她累得隨便他。“好好地睡一覺吧,小東西,真累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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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喔……啊……”

  關展鵬的胸口發出怪異的呻吟聲將他驚醒,原來是趴睡在他身上的吳情發出的。“情兒,你怎麼啦?”

  吳情皺了皺眉,並沒有醒來,關展鵬瞧瞧已光亮的窗外,輕緩地將她扶正睡好,下了床放下帷幔,神采奕奕地套上衣褲。

  不一會兒,水聲、杯盤不小心的碰撞聲響起,食物的香味彌漫整間屋子,之後腳步聲走了,屋裏又回歸沉寂。

  “情兒?”關展鵬親親她紅嫩嫩的臉頰低喚。

  “唔……”吳情不舒服地翻個身,還不想醒來。

  “情兒,我抱你去泡個熱水澡。”

  暖和的熱水使她漸漸地轉醒,她滿足地歎口氣。

  關展鵬輕笑,坐在浴桶邊,好玩地用水潑著她的肌膚。

  吳情煽動著眼睫,然後對上他燦笑的臉,終於完全清醒了。“怎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累?”

  “小的等著服侍少奶奶,哪敢喊累?”

  一聽這話,她調皮地說:“好個忠僕,還不快去取我的衣衫。”

  關展鵬邪邪地一笑。“小的抱少奶奶上床服侍,不用衣衫了。”然後在吳情的驚呼中兩人又回到床上。

  “大膽!”吳情奮力地坐起身,假意地板起臉。“敢不聽我的話,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可惜關展鵬並沒有繼續陪她玩下去,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當她是一道難得佳餚,一副想餓虎撲羊的模樣。

  她奇怪地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瞧,才知道自己春光外泄,驚叫一聲又躲回被中。

  “可惜,可惜。”關展鵬嘖嘖大歎出聲。

  “你快把衣服拿給我。”

  那紅著臉的害羞模樣,跟她平日的冷情一比,簡直判若兩人,關展鵬被她所展露出的萬種風情結迷得失了神。“情兒,你好美。”

  “好、好,美、美,可以把衣服給我了吧?”

  “你肚子餓不餓?”他忽然文不對題地問。

  “不餓,怎地?”

  “你肚子若餓,我讓人準備了些吃的,可以喂你。”

  “不餓、不餓,衣服給我了吧?”

  “你不餓,我卻餓了。”他苦下臉。

  “那你趕快去吃啊!”

  “真的?”他士氣大振。“你准?”

  “怎麼?你還真當我是你主子?好啦,好啦,准你吃,快吃吧!”

  話剛說完,她立刻驚叫連連。

  “哎,你咬我?唉呦……你別舔我!唔,你別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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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鄭州待了三日,在吳情的催促下,又啟程前往下一站。

  有了夫妻之實後,兩人的關係比以往更加親密,關展鵬待吳情如妻,而吳情也不避諱與他親匿,於是一站過一站,飛鴿傳書相互傳了又傳,關家的商號全知道了大主子破天荒地攜著一名女子同遊各城鎮,還寶貝得不得了,准是未來的大少奶奶,可又古怪得很,尚未嫁娶卻同住一室,說是青樓女子偏又不像,真令人費疑猜。

  這日他們進了河中府,正好遇上關家的貨物遭劫,官府與盜賊似有掛勾,因此遲遲未有行動,關展鵬收到飛鴿傳書後,顧慮關府別館可能成為靶子,因此將吳情安置在客棧的上房,仔細地叮嚀,千交代萬吩咐的,才不舍地離開。

  “當我是三歲小娃?”他一走,吳情就換了一身男裝,到街上閒逛。

  河中府的風情與她一路經過的城鎮似乎又有些不同,這裏的百姓五官深刻許多,女子不受拘束地在街上行走,個頭大都比她壯碩,而且開朗,不似她家鄉的女子般含蓄。

  她找了間茶館坐下,要了壺茶及幾碟點心,瞧著窗外的人來人往,自得其樂。

  “小兄弟,瞧你這般瘦弱,是打哪兒來的?”

  吳情驚愕地回頭,看見一位膚色黝黑的爽朗大姑娘就坐在自己對面,正露出兩排貝齒,笑吟吟地望著她。

  “南方。”若在平時,吳情肯定懶得搭理,但與關展鵬相處的這段日子,她個性開朗、溫和了不少,見這位女子並不討人厭,便善意地回答。

  “我說嘛,北方哪見得到你這般蒼白瘦弱的男子,比姑娘家更加嬌弱呢!”

  吳情訕笑,果然她扮男裝真是多此一舉。

  那大姑娘接著說:“不過幸好你不是女子,不然一出門肯定讓人口販子拐騙去了,這裏的青樓最缺你這等嬌嬌弱弱的貨色。”

  吳情心驚,記起關展鵬出門前的囑咐,還以為是嚇唬她的,想不到竟真有其事,轉了心念,又慶倖她幸好換了男裝。

  “我叫小青,你呢?”

  “吳情。”

  “無情?!”小青訝然地眨眨眼。

  吳情忍不住笑道:“吳儂軟語的吳,真性情的情。”

  “原來如此。”小青不客氣地丟了顆花生米入口。“你來找人?我是地頭蛇,要不要我幫你?”

  吳情搖頭。“我跟友人出遊,他正巧去辦事了,所以我才獨自一人。”

  “那你可要小心點!”小責忽然神秘地靠過來,悄聲低語:“我爹是關家的主事,他說這裏的府尹為官不正,平日做些偷雞摸狗的事也就罷了,這回居然動到關家的頭上,正巧關大主子這幾日會進城,我爹忙著打點證據,他說這回主子來了,表示這府尹官運玩完了,全河中府的百姓都等著看府尹怎麼被拉下臺呢!”

  不會吧?關展鵬這麼厲害,連當官的都怕他?再求證一下好了。“你說這關大主子是誰?”

  “就是關家大少爺嘛。”

  “他叫什麼名字?”

  “我怎知?我只聽說關大少爺相貌堂堂,英挺非凡,是人中之龍,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誰能夠嫁他是燒了幾世的好香,祖先庇蔭……咦?你笑什麼?”

  “沒、沒,請繼續說。”

  “總之啊,大夥兒知道他要來,家裏有閨女的父母呀,個個摩拳擦掌,人人懷著希望呢!咦?你又笑?”

  “我不曉得他竟如此有女人緣。”吳情老實地招認。

  “我是沒見過關大主子啦……”小青遺憾地歎口氣。“每回他來視察產業,正好都是我幫爹爹出城補貨,要不是今年他提早在這個時候來,我還見不到他呢!”

  “你這麼想見他?難不成你也喜歡他?”吳情調侃她。

  “我?”她指著自己,隨即哈哈大笑。“我這大剌剌的粗魯性子,怎配得起主子?何況我已有未婚夫婿,是自小的青梅竹馬,也只有他才受得了我這直腸子,我遺憾的是一直未能見著他,我爹年歲已大,這裏的主事早晚要換手,聽說主子從不用女子當主事,可他始終不清楚我的能耐就否定我,真教人不甘心。”

  “你想接手你爹爹的職務?”

  “這是我的心願。”小青眼裏泛出光彩。“我沒有兄弟,爹爹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他把我當兒子養,我定要為他爭口氣。”

  吳情的心一陣悸動,她想起自己死去的爹爹,自他走後,她不曾想起他,可此刻她忽然記起爹教育他們姊弟的方法——

  爹時常扮演各類不同的角色唬弄他們,把他們姊弟騙得團團轉,但隨著日子過去,他們漸漸變得靈活、聰明、不易上當,而且與人接觸會注意對方不經意的舉動,來判定對方的善惡。原本她一直覺得爹爹無聊,但此時她突然明白這是娘走後,他所能想到的養育方法,也是他唯一能留給他們的智慧,這樣的智慧在他死後,大姊的離家,支持著她一路過關斬將,養活弟妹。想到此,她心一緊,忽然很想念爹爹。

  “噓!”小青不明白她內心的思潮翻湧,忙做暗號要她注意。“你瞧見外頭走過那女子沒有?”

  “嗯。”吳情看過去,發現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北方姑娘。

  “她爹爹是這城裏的第二大羊毛羅商家,急著想跟關家聯姻,這回聽說主子來了,還勢在必得呢。”

  勢在必得?太好玩了!“小青,關家商行在哪兒?”

  “到處都有啊!”

  “那你家主子要是來了,會待在哪個商號?”

  “怎麼?你也想瞧瞧主子長得何等模樣?”

  “是啊,是啊,你帶我去瞧瞧吧,這會兒說不定他早來了。”

  “好吧,咱們回去看看也好,不過先說好,你可得緊跟著我,關家這回貨被劫,大夥兒都忙著,你要不跟著我,當心被當成嫌疑人物。”

  “知道了,咱們走吧。”

  拐拐轉轉,走了一刻鐘,吳情發現——這關家商行根本不用找,因為它誇張地佔據了整條街。

  “走後門。”小青率先領路。

  吳情跟在後頭,但遠望正門,那羅家姑娘與隨行五、六人正站在門外,似乎是正式拜訪。

  “吳情……”小青頭探出來朝她擺手。“你怎麼不進來?真讓你說中,主子真來了。”

  吳情笑笑地跟著進入。

  打量關家商行雖大,但卻沒有任何浮誇的雕飾,而貨倉一幢幢都是分離的,聽說這是為了防止祝融肆虐。吳情進了後廳,緊跟著小青走向前廳偏門之後,兩人躲在窗外,用手沾濕窗孔偷望。

  “爺,這次貨被劫,河中府尹與盜賊串通的證據在這兒。”

  小青拍拍吳情,無聲地說:“那是我爹爹。”

  吳情點頭,望著魁梧的老者狀態恭敬地遞上書信,而坐在上位的關大主子果然是關展鵬,他一臉嚴肅,喜怒不形於色,翻閱手上的紙張,思索沉吟,渾然天成的氣勢讓大廳十幾個人皆屏息無語,靜得好似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很好。”關展鵬沉聲吩咐:“關大,你派人送張我的帖子,快馬請巡檢司的趙大人過來一趟,還有吩咐下去,先按兵不動,但盯著府尹的作息,另外飛鴿給開封府常大人,要他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這裏的事,再通知敖府敖敏軒老爺,這批貨可能會銷到他那兒,讓他下令所有的商行都不許收。”

  小青的父親關大立刻下令,接令的人迅速地離去。

  “爺。”家丁直到大夥兒散了才敢進來通報。“羅家老爺跟小姐來訪。”

  關大站在關展鵬的身邊,聽主子決定。

  “他們來幹什麼?”關展鵬莫名其妙地問。

  關大笑了笑說:“爺,羅家小姐是城裏公認的美人,羅家老爺極欲與您攀親——”

  “得了,不見。”關展鵬不耐煩地打斷。“還有別的事?”

  “沒有了,不過……爺,這羅家在城裏的商業僅次於關家,不見恐怕失禮。”

  “行了,那你去,我走後門,有事到悅賓樓找我,別讓人知道我住那兒。”

  關展鵬說完起身便走。

  “哇!”小青露出陶醉又崇拜的眼神。“吳情,你說,我家主子是不是太讓人敬佩了!咦?吳情?吳情?你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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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疾行在熱鬧的街上,急著趕回客棧的關展鵬,肩上讓人一拍,他驚訝地回頭。“情兒?”

  “正是我。”

  “你怎麼跑出來了?”他不悅地皺眉。“這裏危險,不是跟你說沒我陪著別出門?”

  “行了,行了,我知錯了。”吳情順從地認錯,方才聽見他對羅家小姐的態度,不曉得為什麼,她心裏頭甜甜的,開心得很。

  “怎麼了?”關展鵬見她嘴角含笑,再也責備不起來。“遇上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她搖頭。“咱們今晚在房裏用膳,別出去了。”

  “你不是挺愛逛街的,這裏有夜市呢!”

  她再搖頭,語氣嬌蠻地說:“我今晚偏只想跟你在房裏用膳。”

  “情兒。”關展鵬胸口一熱,嘶啞低喊。

  “別,別在這大街上……”吳情紅著臉慌忙制止。“我還穿著男裝呢,像什麼話!”

  關展鵬對自己的失態也是俊臉一紅。“幸虧你提醒,不然臉可丟大了。”

  當夜,吳情主動獻出熱情,而關展鵬的回報是情難自己,他對這意外的驚喜簡直感動得對上天膜拜,更加倍地奉還她付出的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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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日,關展鵬要吳情承諾不出門,她不依,也不讓他派人跟著,只答應自己凡事小心,關展鵬拗不過她,只好懸著一顆心離去。

  吳情又來到昨日那家茶館等著,直到瞧見小青匆忙而過,她張口呼喊。

  “小青!”

  “你昨兒個怎麼忽然不見了?”小青繞進茶館,在吳情對面坐下,伸手倒茶,咕嚕咕嚕地猛灌。

  吳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見我朋友了,所以來不及招呼你便趕過去。”

  “你朋友也來關府?做什麼的?”

  她聳聳肩。“就一些雜事吧,我瞧他什麼事都管一些。”

  小青辦事能力強,心卻不夠細,聞言只當吳情所說的友人不過是個跑腿的,也就不再多問。

  “你去哪裡?”

  “還不是羅家昨日來訪,雖沒見到主子,可禮數十足,今兒個又有好幾家河中府有頭有臉的大戶帶著未嫁的閨女同來,雖全讓主子避開了,但爹爹說咱禮數不可少,命我同善繼去張羅、張羅。”小青不耐煩地撇嘴。

  “善繼?”

  “就是我未婚夫婿啦……”小青彆扭地解釋。“爹爹說他心細,讓他跟我同去。嗤,什麼嘛,我也很細心啊!”

  吳情暗笑。“小青,今兒個我沒什麼事兒,跟你同去,可好?”

  “那走吧!”小青二話不說地站起來就往外走。“善繼跟我就約在悅賓樓門口,他應該到了。”

  這麼巧?!於是吳情又走回自己住的悅賓樓,見門口站著一位她要仰望才看得清楚的碩大男子。

  “善繼,這位是我朋友吳情,他剛來此地,正愁不知怎麼打發時間呢,咱們正好帶他逛逛。”

  善繼朝吳情友善一笑,早習慣自己的未婚妻一向海派的個性了。

  “對了,主子要你找的人找著沒?”

  善繼搖頭。“掌櫃的說房裏沒人,沒注意到吳姑娘何時離開了。”

  吳姑娘?是找我麼?吳情心底暗想。

  “主子說吳姑娘最喜熱鬧,要咱們帶她出來走走,這會兒接不到人,善繼,你說怎麼辦?”

  還真是來找她的!“我說小青,她或許自個兒去逛了。”

  “這才糟糕,我聽爹爹說,其他商行飛鴿來報,主子這次視察,破天荒地帶著這位姑娘同行,而且呵護得跟個寶似的,我說能配上主子又得主子如此喜愛的,想必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她這一出門還回得來嗎?”

  “她根本不是大美人。”吳情尷尬地臉紅了。

  小青沒聽清楚,靠過身來問:“你說什麼?”

  “沒,那咱們還逛不逛?”

  “善繼,你說呢?”

  “咱們還是逛吧,或許會遇上吳姑娘也說不定。”

  “你見過吳姑娘?否則怎認得她?”

  “主子說她身段纖細,面貌清冷白皙,咱們好歹有個目標可找。”

  “也對。”小青瞧瞧吳情,眼睛一亮。“吳兄弟,這條件也挺合你的,還同樣姓吳呢!”

  真是不該細心的時候心細,吳情只好瞪眼。“胡說,人家是姑娘,我可不是。”

  有了左右兩位護法,吳情樂得輕鬆又逍遙,善繼負責提東西,吳情與小青便負責採辦。說到講價,吳情的功力簡直無人能及,連小青跟善繼這樣的當地人也要不到這麼便宜的價格,因此幫他們省了不少銀兩,兩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吳情自己也樂在其中,跟關展鵬一路行來已經過了好幾個月,雖然日子過得甜蜜又快樂,但偶爾回味一下久未應用的買賣交易身手,讓她開心極了。

  “關姑娘。”羅家閨女羅玉秀喚住小青。

  “羅姑娘,你叫我?”小青回眸問道。

  其實羅玉秀注意到的,是關小青身旁那玉面少年郎。“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小青跟善繼佳期近了吧,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

  “說什麼!沒的事。”小青赧然地否認,趕緊解釋:“還不是這幾日你們這些大小姐來訪,爹爹讓我準備回禮。”

  羅玉秀根本意不在此,她敷衍地隨便聽聽,接著便問:“這位公子是……”

  “喔,他叫吳情,來這兒玩的。”

  “吳公子,小女子羅玉秀,向您問安。”她福福身。

  吳情細瞧著這個比她微高,身材也比她豐滿的女子。“羅姑娘,您也順心。”

  “敢問吳公子,來河中府可有打算去哪兒走走?”

  面對直對自己拋媚眼的羅玉秀,吳情莫名所以地望向小青,後者正對她擠眉弄眼。“就在街上隨意逛逛。”

  “河中府有許多名?,可要玉秀帶您一遊?”

  搞什麼!幹麼對她露出嬌羞的模樣?吳情看得一陣哆嗦。“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在下已有小青相陪,不打擾姑娘,咱們告辭。”

  她落荒而逃,小青跟在後頭,瞧見吳情這狼狽的模樣,笑得喘不過氣來,就連善繼也一見她就直笑。

  “你們笑夠了沒?”吳情懊惱地問。

  “你讓河中府第一美人看上,她又家財萬貫,我們是替你開心。”

  吳情有口難言。“她不是喜歡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是個魁梧粗獷的男子,不似你俊秀斯文,這羅家姑娘既然得不到我家主子青睞,喜歡你這小白臉倒也賞心悅目。”

  吳情若真要是男子,鐵定被小青口無遮攔的話給氣得當場吐血,幸虧她是女子,這話傷不了她,不過一時倒也找不出話來回嘴。

  “小青,別胡鬧。”善繼適時地解圍。“不過吳情,你可要小心點,方才羅姑娘的家丁,這會兒正偷偷地跟著咱們,怕是對你別有所圖。”

  吳情大歎自己倒楣。

  “我去趕跑他。”小青自告奮勇地幫她出頭。

  “善繼,你喜歡小青嗎?”瞧著在前方理論的小青,吳情唐突地問。

  善繼眼神露出防範,審慎地打量起吳情,想看出她這麼問是否別有所圖,一對上吳情清澈的眼神後,釋然一笑。“我喜歡她。”

  “她一心想接任她爹爹的工作,你可知曉?”

  善繼點點頭。“她想替關伯父爭口氣。”

  “你瞧她有這個能耐嗎?”

  “小青能力很強,不論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只要她願意,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朋友,這等能耐不是人人行的,雖說性子有些急躁,但我可以從旁協助,假以時日必能改善她這缺點。”

  “我瞧你更有資格接關老伯的位置,難道你不介意?”

  善繼搖頭。“我跟小青早晚要做夫妻,有什麼差別?”

  “好個大丈夫!”吳情拍手稱讚。“小青也算是覓得良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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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兒個又碰上什麼高興的事了?瞧你樂的,我怕你悶得慌,派人想帶你到處走走,結果人回來說撲了個空,讓我白白擔心一整日。”

  吳情從身後親匿地摟抱關展鵬。“我正是跟他們出去的,只不過小青我昨兒就認識了,因為扮男裝,她沒認出,所以將錯就錯。”

  “小青?關大的女兒?”

  “是啊,說到這兒,我問問你,聽說關家商行主事的都是男子?”

  “沒特別注意,好像是吧,怎地?”

  “你覺得小青如何?”

  關展鵬搖頭。“不清楚,我很少見到她,不過這幾日旁觀,能力還不錯,但有些毛躁,善繼倒是很好。”

  “跟我的想法一樣。”吳情贊成地點點頭,接著目光一轉。“那你說說,我有能力接關家商行主事的位置嗎?”

  關展鵬將吳情抱坐在腿上,伸手便往她衣領裏探去。“你有我,整個關家都是你的,幹麼做個小小的主事?”

  “那不一樣!”吳情拍開他的手。“你老實說,不許唬弄我。”

  關展鵬大聲歎氣,仔細地想了想。“你我能力伯仲之間,我所勝你的只是外型的差異與體力而已。”

  “當真?”

  “當真!”關展鵬篤定地回答後,接著又很沒志氣地討起賞來。“情兒,可以給我了吧?”

  吳情哭笑不得地望著他孩子氣的索求,想起他那可以風雲變色的本事,懷疑這會是同一人嗎?

  驀地,她閉上眼,無法再思考下去,因為情欲已駕馭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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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吳情沒關展鵬的陪伴,但成日跟著小青,卻也玩盡了山水古?。雖然她們小心避開,但還是與羅玉秀又碰面幾回,而為了躲避她毫不含蓄的熱情,吳情幾乎使盡渾身解數才得以脫身,小青則樂得哈哈大笑。

  那批被劫的貨物,因關展鵬的封鎖,加上風聲越來越緊迫,終於使盜賊棄置不顧,不但原封不動地物歸原主,河中府尹也摘帽丟官,最終入獄受審。

  “小青,過幾日我便要離開啦。”她將關展鵬的話轉告小青。

  “要走啦?這麼快?”小青停下碗筷,面露不舍。

  “我朋友事情辦完啦,這兒你也帶我玩遍了,所以要往下一站嘍。”

  “這樣啊?也罷,下次來河中府記得找我,說不定那時我已經是主事了。”

  “你一定會當上的,要好好幹,替你爹出口氣。”

  “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主子要是同你有一樣的想法就好了。”

  吳情友善地拍拍她,想趕走她臉上的落寞。

  突然,一陣吆喝聲傳來,吳情兩手被人架起。

  “這小子欠咱們羅府銀兩,帶回去。”

  小青要出手相救,卻讓兩位壯丁給硬生生地擋下。“關姑娘,這小子欠羅家的錢,可不幹關家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想必你家主子也知道這個道理,你就甭惹事了。”

  小青還想硬闖,吳情急忙阻止大喊。“小青,快回去告訴關展鵬,他一定會來救我,記得一定要告訴他……”吳情就這麼被壯丁架走了。

  帶頭的男子嗤笑。“這姓吳的小子敢情腦子急壞了?關大少爺識得他嗎?就算識得,會有空理這等小事?我說關姑娘,奉勸你一句,你要不想丟你爹爹的臉,這事就當成沒看見,否則讓你家主子發現,原來關大有個成不了氣候的女兒,嘿嘿嘿……”

  小青見羅家人無法無天地離去,她急忙地趕回關家商行。

  “善繼!”她將主廳裏的夫婿硬拉出來。

  “小青,別胡鬧,爺正在交辦事兒。”

  “唉呀,誰胡鬧了?”小青將正要再走進廳的善繼又扯了回來。“是吳情讓羅府的人給架走了。”

  “羅府的人架他做什麼?”

  “說什麼他欠羅府銀子,不過,我猜定是羅玉秀見吳情是外地人,既然她三番兩次表白都讓吳情給拒絕了,乾脆用搶的,隨便安個罪名給他,把他禁錮在羅家,誰敢說話?”

  “那可怎麼辦?咱們跟他非親非故,拿什麼名目去要人?”

  小青疑惑地說:“吳情臨走前說了奇怪的話,他要我一定要告訴主子她的去處,主子自會救他。”

  善繼也跟著一愣。“他識得主子?”

  “我不知道,你說,我該不該說?”

  “小青,主子這幾日在辦劫貨還有河中府尹這些正經事,這會兒進去告訴他怕是不妥,反正羅姑娘既然對吳公子有意,想必也不會太為難他,不如等咱們關家的事了結了再看著辦,你認為呢?”

  小青很想讓善繼說服,但吳情急切的模樣令她放心不下。“羅老爺意屬咱們主子,羅姑娘卻看上吳情,這要讓羅老爺知道自家女兒擄了個男子在家裏,吳情處境恐怕不妙,不行,我要立刻跟主子說看看。”

  “小青,你別衝動——”但來不及了,小青已奔進大廳,他趕緊也跟著進去。

  關展鵬話被打斷,不快地擰眉。

  “青兒,主子在這裏,你的規矩呢?”關大喝斥。

  原來她就是關大的女兒,關展鵬打量,跟關大沉穩的個性簡直天壤之別。

  小青跪下來。“爺,小青有事稟告。”

  關展鵬不解地望向關大。

  “青兒,爺正在議事,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毛毛躁躁地闖進來,還不快出去!”

  “爹,您先別生氣,”小青白著臉,但仍固執地望向主子,瞧主子面無表情,可以感覺出正心生不悅,她還是大著膽子說:“爺,我有個朋友——”

  “青兒!你馬上出去——”關大聽女兒說出不著邊際的話題,氣得滿臉通紅。

  “小青,先出去吧。”善繼怕她吃虧,趕緊上前拉她。

  “不,你讓我把話說完……”小青掙紮反抗著。“萬一羅家人真對吳情不利,那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關展鵬霍然站起,那隨之壓迫而來的氣勢,讓主廳裏十幾位執事全不由自主地跪下去。

  “爺,小女不懂事……”

  關展鵬舉手制止他的話,走向小青。“你說什麼?”

  “我……我有個朋友……”小青結結巴巴地重複。

  “快說,你說誰被誰抓走了?”他語氣冷厲地問。

  “我朋友……”小青緊張地咽口氣。“吳……情,他讓羅家的人抓走了。”

  情兒?真是情兒?她說這幾日都跟小青在一起,怎麼會跟羅家扯上關係的?“羅家為什麼抓她?”

  “他們說他欠錢不還。”

  “胡扯!”關展鵬暴怒駁斥。

  “小青也覺得他們胡說,不過那羅家姑娘看上吳情,卻遭吳情屢次拒絕,我想這才是他們抓他的理由。”

  什麼?!羅家姑娘看上情兒?關展鵬真想大笑,但此時憤怒與擔心更甚。

  “吳情臨去前要我一定要來找爺,她說爺會救他,爺,您會救他吧,羅家老爺絕不會高興吳情做他女婿的。”

  女婿?下輩子吧!不,下輩子他也要跟情兒糾纏不清,永世都跟她糾纏不清,這羅家永遠沒指望。“你做得很好,你們都起來吧。關大,咱們這裏有多少雇傭?”

  “千餘個吧。”

  “好,吩咐下去,包圍羅家。善繼、小青,你們跟我走,關大,你隨後跟來,咱們去要人。”

  眾人不解,面面相覷,主子用這陣仗,擺明瞭無論用啥法子定要帶人回來,這吳情到底是誰?又是何等身分?竟能讓主子立刻放下所有事,不顧一切地先去要人?小青則是驚喜又崇拜地跟在主子身後,一同前往羅家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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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公子,這是奴家親燉的燕窩,您嘗嘗。”

  “我不吃。”吳情冷冷地拒絕。

  羅玉秀就愛看他不理人的冷情模樣,玉面俊秀,簡直迷到她的心坎裏。“吳公子,奴家可從未侍候人,如今放下身段服侍公子,這樣的一片真心,公子難道狠心不理?”

  見那嬌媚的模樣,吳情一陣頭痛。“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公子可答應與奴家共結良緣?”

  “不可能。”

  那斬釘截鐵的語氣,惹得羅玉秀心慌。“公子,奴家的美貌在河中府無人能及,羅府的家世更是顯赫富貴,公子為何不願?”

  這羅玉秀條件是夠好的了,可惜她無福消受,何況她被強押而來,這點就難以原諒。“因為你比我胖。”

  羅玉秀打量自己標準的身段,再望吳情纖瘦的體態。“好,公子既然不喜,奴家定會讓自己比您清瘦。”

  “你比我高。”吳情挑剔地說。哼,這下子看你怎麼把自己變矮。

  “公子,您……”

  “秀兒,別再委屈自己了!”羅擎天推門而入。“難道你不明白這小子是故意刁難你?”

  “爹,您別嚇著他。”

  “人家都不要你了,還這般護著他?”

  羅玉秀故意忽略爹爹的不以為然。“爹,您怎麼來了?”

  “我女兒閨房裏有個小白臉,我能不管嗎?”

  “爹……”

  “女兒啊,你這雙眼是怎麼瞧的?關大少爺這般偉岸的男人你不去爭取,卻巴著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沒用小子,難不成你真要嫁他?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那正好!”吳情拱手。“羅老爺,羅小姐,今日之事就當做沒發生,在下就此別過。”

  “你不准走。”羅玉秀張手擋在門口。“爹,關大少爺看不上女兒,您總沒法強求他硬娶,現在女兒有喜歡的人了,吳公子他是外地人,爹又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要招贅他沒問題,而且女兒見過他買貨的手段,絕不亞于爹爹,假以時日定能光耀羅家,爹爹,您就答應吧!”

  吳情見羅擎天當真認真思考起來,發急地嚷:“喂、喂,你們把我當成什麼?羅姑娘,我是絕對不會娶你的。”

  這話倒引起羅擎天的興趣。“臭小子,娶了秀兒,也等於取了羅家的富貴,難道你不想要?”

  “你道我稀罕?”關展鵬捧著關家少奶奶的頭銜求她答應,她都還猶豫著,豈會看上這株小蘿蔔?更何況要小蘿蔔她自己就會種,那吳家客棧不就是她經營起來的?

  不屑的語氣不像裝出的,羅擎天對吳情的印象瞬間改觀。“好,不為色誘,不為財迷,我女兒的眼光果然好,小子,你倒滿有骨氣的嘛。”

  耶?情勢逆轉,怎會這樣?“我不會娶你女兒的。”吳情警戒地再次強調。

  “秀兒,你說得對,關大少爺距離咱們太遠了,你要喜歡這小子,那就讓他入贅吧。”

  “你瘋了!”吳情憤怒地罵道。

  “謝謝爹。”羅玉秀笑開了嘴。

  “稟老爺,關大少爺來訪。”

  “快請!”羅擎天急忙站起來往外走。“秀兒,你們小倆口自己疏通吧。”

  “通什麼!”吳情甩開羅玉秀的糾纏,氣呼呼地坐下。

  “公子,您喝口茶潤喉。”

  潤個屁!“不喝,不喝。”

  羅玉秀當這是吳情的任性,她好脾氣地容忍。“公子,奴家今年十七,您呢?”

  “不知道。”

  “那奴家喚您一聲情哥哥,可好?”

  雞皮疙瘩掉滿地,吳情跳起來。“不好,不好,噁心,噁心。”

  “公子,您真叫奴家傷心。”

  吳情讓她惹得耐性全失,她寒著臉說:“羅姑娘,我真的不會娶你,也不能娶你,更不要娶你,我這樣說,你到底明不明白?”

  羅玉秀癡迷地猛瞧那冷峻無情的面容。“公子,您可真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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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爺,關主事,怎麼有空親臨寒舍?”羅擎天笑呵呵地寒暄。

  關展鵬回禮。“無事不登三寶殿,展鵬唐突,想請羅老爺幫個小忙。”

  “大少爺,您愛說笑了,需要什麼遣個人來說便行,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豈不折煞老夫了?”

  “我有個重要的寶貝,聽說讓貴府的人給請回來了,正是要請羅老爺把人帶出來。”

  “大少爺,您說的寶貝是……”

  “她名喚吳情,個子不高,面白唇紅,個性清冷,身材纖細。”

  小青站在旁邊與善繼對望一眼,主子果然識得吳情。

  “大少爺,這人帶走您什麼寶貝?”羅擎天好奇地問。

  “比我的命根子還重要的寶貝。”關展鵬含糊地譬喻。“羅老爺,你快讓人請她出來吧!”

  羅擎天一聽,急著想撇清嫌疑。“大少爺,敝府的確有這麼一個人,卻不知道他拿了您這麼重要的寶貝,還請大少爺明白。”

  “這是當然,冤有頭債有主,我關展鵬豈是是非不分之人?”

  羅擎天松了口氣,立刻喚人。

  關展鵬等了半晌,終於見到吳情邊走邊甩脫緊黏在她身旁的羅玉秀,急急地進廳,那懊惱的模樣,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吳情瞧見關展鵬,頓時鬆口氣,快步地迎上前。“你來啦!”

  “嗯。”關展鵬放柔目光,拉起她的手。“可有受委屈?”

  “沒。”吳情反手握住他,就往外走。“咱們走吧。”

  “站住!”羅擎天命令。“臭小子,你拿了關大少爺什麼寶貝,還不快交出來?”

  “吳公子,您不能走啊!”羅玉秀嬌聲喊著。

  吳情完全不理會這些雜音,她厭煩地歎氣。“我煩得不想再跟這對有理說不清的父女解釋,你幫幫我吧!”

  關展鵬安撫地讓她先坐下,又遞了茶給她,眾人全看傻了眼。“你別惱,我這就幫你。”他轉而對羅氏父女說:“羅老爺子,吳情是我的人,這會兒我要帶她走,你可有意見?”

  “這……這……可他跟小女的婚配……”

  “情兒絕不會娶羅姑娘的。”

  羅擎天見女兒哀求的眼神,硬起心來。“大少爺,您這話有失偏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即便是您,也不能誤人終身啊!”

  關展鵬笑道:“你女兒的終身自是你去操煩,而情兒的終身卻是我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又怎是誤人終身?”

  “大少爺,您方才也說自己是明理之人,怎麼這會兒卻說出這等不負責之語?”

  “情兒既是我的人,又何來明理之說?”他笑得理所當然。

  “看來人你是硬要帶走了……”羅擎天不再客氣了,動怒地說:“可惜羅家雖不如關家體面,卻也不是你說來便來,要走便走的。”

  關展鵬對羅擎天扯破臉根本不以為意。“我若要走,你攔得了我麼?不過也罷,今日就讓你們父女死了這條心,免得以後老纏著情兒不放。”他解開吳情的發帶,一縷青絲如飛瀑而降。“情兒是我的寶貝,道道地地的女兒身,如何娶令嬡為妻?”

  羅擎天張大了嘴,羅玉秀碎裂了心,關家人則瞪大了眼睛。

  “走吧,我累了!”吳情冷冷地低語。

  關展鵬立即擁著她朝外走去,眾人本能地跟在後頭。

  見他們出了羅府的大門,還看見成百成千的關家人有紀律地守在門外,隨時聽憑主子的差遣,羅擎天灰白了一張老臉,他終於明白自己跟關展鵬實力上的懸殊。

  關展鵬將吳情抱上“烏蹄”,自己也俐落地一躍而上。“關大,我跟情兒明兒個便走,這後續的事兒你整理整理,不能決定的部分趁今兒個趕緊到客棧找我。”交代完,他韁繩一扯,足一蹬,駿馬賓士而去。

  “原來就跟大夥兒傳說的一樣,吳情就是爺的寶貝。”小青喃喃自語。

  “青兒,這幾日你便是跟吳姑娘一起?”

  “是的。不過她著男裝,我一直不知她是女子。”

  關大拍拍女兒的肩。“你做得很好,在吳姑娘有危險的時候,能有不畏被責罰的勇氣,立即稟告主子,沒誤了事,否則要是吳姑娘有一點閃失,按主子對吳姑娘的重視,這河中府只怕讓他給拆了,也熄不了他的怒氣。”

  第一次讓爹爹讚美,關小青興奮得紅了臉。“爹爹,這也沒什麼,幸好吳情沒唬弄我,真認識爺,要不,這下慘的就是我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關大愛憐地摸摸女兒的頭。“這莽撞的個性,倒真要改一改,善繼,你可要盯著點。”

  “是。”

  小青用手肘頂頂未婚夫婿,小聲地威脅:“你敢?”

  善繼靈巧地制住小青的手,只是笑也不敢回嘴。

  關大見女兒終身已有寄託,也樂見其成。“走吧,咱們回府,爺明兒個就要走,還有許多事得請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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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府的大門前,一干執事全站在門外。

  吳情已穿回女裝,正聽小青口沫橫飛地?述昨日的精彩;關大則把握最後機會,向關展鵬請益。

  不斷地有好奇的眼光偷瞧能讓大少爺一怒為紅顏的女子,只見她雖清秀可人,但神情甚是冷淡,與北方女子的開朗健康比起來,宛若一朵靜靜吐露幽香的絕壁孤花。

  “咱們走吧。”關展鵬走過來,為吳情套上披風,攬著她走向“馬蹄”。

  上了馬,關展鵬看看大夥兒。“咱們就此別過。”

  “主子一路順風。”眾人齊聲回應。

  “嗯。”一扯韁繩,關展鵬如飛般地離去。

  只見馬蹄揚起一陣塵土,忽地又疾馳回來,在眾人驚愕神情中停下。

  “關小青、善繼。”

  “是。”兩人立刻站出來。

  “關大——”關展鵬下命令。“凡是經營、買賣的所有事兒,從現在起,調教關小青、善繼兩人,關小青為正,善繼為副,明白了?”

  關大怔了一會兒,才恭謹地回道:“是……是。”

  關展鵬再下令。“關小青,兩件事讓你先辦。”

  “是。”小青神情有掩不住欣喜。“主子有何吩咐?”

  “第一,收收你的性子;第二,學些防身功夫。”

  “是。”

  關展鵬忽地一笑。“善繼功夫不錯,怎麼讓他願意教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

  “說不定,以後你還要擔負起保護女主子的大任呢!”

  眾人順著關展鵬的視線,移向安穩靠在他懷中的女子。不過吳情誰也不看,只是饒富趣味地望向小青,之後見小青了然地瞪大眼後,嫣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眾人見她這傾城一笑全傻了眼,驀然明白主子為何會呵護她如寶貝了。

  “走了。”這次不等眾人回應,關展鵬已遠遠離去。

  關小青與善繼互望一眼,只有二人才知道主子為何會再折返的理由,耳邊響起一連串的恭賀聲,關大更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善繼,你願意教我功夫麼?”不再粗聲粗氣,她軟聲詢問。

  “要學我功夫只有兩個法子。”善繼本想逗她,卻為她突然的溫柔失了神,吊胃口的語氣軟弱無力。

  “哪兩個法子?”小青含笑地問。

  “第一,叫我師父;第二,做我妻子。”想想,又覺得不妥,萬一小青選擇拜他為師,那他不是一輩子光棍?趕緊又補上一句:“但我是不收徒弟的。”

  小青敲善繼一個爆栗。“我的嫁妝便是出嫁從夫,你的聘禮就是教我功夫,這樣總可以了吧?”

  善繼當然是樂得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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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春去秋來,關展鵬與吳情的回鄉之路走了快兩年,還未到關家。

  原來為了防吳情一見吳涯便嚷著要走,因此關展鵬根本一開始便沒打算直接回家,而是朝西而行,一路看遍名山秀水,樂不思蜀。

  不過這回,他是真的要回家了。想到此,關展鵬心花怒放地竊笑不已,因為經過他長久的奮戰及努力,情兒終於有孕,他就要做爹爹了。

  想到這兩年,每當發現她的月事又來了,那股失望勁,他就覺得挫折,不明白人家夫妻不少是一回便有,怎麼他就得努力再努力,才能博得好彩?

  嗯,想必他兒子日後必是人中之龍,才會求得如此辛苦。他得意地想著。

  “怎麼你最近都像喝了陳年老酒似的?”吳情困頓地打個呵欠。

  “怎麼說?”關展鵬親親她的臉龐。

  “樂暈暈的,像喝醉酒。”

  他當然樂了,咧嘴一笑,兩個月了,情兒的月事兩個月沒來了,瞧她那白裏透紅愛困的臉蛋,加上最近她挑食得嚴重,愛吃酸的,在在都顯示有孕的徵兆。

  他柔聲地問:“情兒,你累不累?咱們找間客棧歇息吧。”

  “現在才過晌午,你便要歇息?”

  “睡個午覺嘛。”

  “你自己去睡,我不睡。”

  那怎麼行?他是怕她累呀!“情兒,我瞧你最近氣色不佳……”

  吳情不客氣地打斷話。“我已經讓你養得又白又胖,哪來的氣色不佳?”

  關展鵬得意地呵呵一笑。“哪胖?才長出這麼點肉。”他探向她的胸口,賊賊一笑。不知是不是有孕的關係,情兒酥胸的確豐潤許多。

  吳情臉紅地拍開他不規矩的手。“甭說了,我今兒個要趕路。”

  “咱們又不趕時間,幹麼趕路?”

  “因為沒趕路過嘛,試看看趕路的滋味。”

  關展鵬苦下臉,這早不早、晚不晚,怎麼卻選在這節骨眼說要趕路?偏他已習慣凡事順著她,只好說:“情兒,咱們不歇息了,這就走。”

  “趕路嗎?”

  “是、是,趕路。”

  於是直到午夜時分,終於教他們遇上一間破廟。

  “情兒,醒醒。”

  “唔……”

  這就是聽信女子之言的後果!

  關展鵬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抱下心愛的女人。這下好啦,他只敢快行不敢趕路,現在落了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窘境,今晚只好將就在這間破廟裏了。

  吳情柔順地站在角落邊,等著關展鵬打理睡鋪,事實上她會如此安靜是因為她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好了。”他讓情兒睡在攤開的披風上。“要不要吃點東西?”

  吳情搖頭躺下。“好硬的床。”但抱怨歸抱怨,還是立刻沉入夢鄉。

  仿佛才睡沒多久,她感覺一隻大手搗住了她的嘴,吳情驚醒。

  “噓,別說話。”關展鵬對她耳語,然後直接連著披風將她抱起,兩人躲入神像之後。

  沒多久,一陣雜遝聲傳入,好幾人進入廟裏。

  “臭小子,看你還能往哪裡逃。”

  碰撞聲、重物墜地聲響起,接著是一記冷哼。

  “你哼什麼哼,這又是什麼表情?討打!”

  “住手,寨主還等著他來醫呢,人教你打死了,還玩什麼?”

  “哼,算你交好運,否則非打死你不可。”

  “我不會醫你們寨主的。”不屈的聲音冷硬地響起。

  “郎大夫,話別說這麼早,等刀架在你脖子上時再說不醫吧。”

  “你們待我這般無禮,難道不怕我‘醫死’你們寨主?”

  “那你少不了要作陪!不過郎大夫,你別怪咱們失禮,你妙手回春的能耐誰人不知?可你那貴死人的醫藥費卻也讓人咋舌,咱們今日擄了你,人也要了,錢也要了,豈不大大划算?”

  說完眾夥哈哈大笑。

  “說穿了,你們就是強盜。”

  “說得好,可惜你不是娘兒們,不然正好讓大爺再受用一番。”

  接著又是一陣猥褻的大笑。

  “你們打的是如意算盤,可惜我郎士元……”

  吳情一聽“郎士元”這名字,驚歎出聲。

  “誰?”眾大盜立刻拔刀相向。

  關展鵬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只見她捂住小嘴,一臉愧色。“你認識的人?噓,別出來。”他悄聲命令,接著自己邁出神像。“是我。”

  “你是誰?”

  “路過的。”關展鵬隨意地瞥一眼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年輕男子,心中納悶著情兒是何時認識他的?

  “小子,算你運氣差,既然教你見了,自然不留活口,你就好好地再找戶人家投胎吧!”

  吳情聽見刀鋒碰撞的聲響,氣自己的莽撞使關展鵬陷入險境,她忍不住探頭張望,正好瞧見一柄刀從後砍向他。

  她憂急得仿佛心被人硬生生地撕裂開來,頓時手腳冰冷,無法言語,瞠著眼,驚愕地看著關展鵬輕而易舉地躲過盜匪的攻勢,一個個將盜匪撂倒……

  “讓你別看,怎麼說不聽呢?”關展鵬拍拍手,去掉塵土,走向嚇得僵直的吳情。

  “哇!”她埋入他的懷裏大哭,緊緊抱住。“好可怕,好可怕,我見他要拿刀殺你!”

  “別怕,別怕……”他拍著她的背輕哄。“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萬一你被砍傷了怎麼辦?萬一你被砍傷了怎麼辦?”她驚魂未定地嚷。

  “我身手好得很,真的,別擔心。”關展鵬見她為他擔心而失態,心中感動莫名。

  “嫂夫人是受了驚嚇。”郎士元忍不住提醒。

  “都是你,都是你!”吳情氣憤地遷怒。“以前就是只人見人厭的土狼,現在卻是災星、掃把、倒楣鬼,若不是你,展鵬也不會遇上危險……”說完,她脫下繡鞋,上前就是一陣亂打。

  以前?土狼?

  說不出到底是誰比較驚訝。

  關展鵬呆立地看著吳情猛打郎士元,而郎士元聽見久違的外號,不僅毫不反抗,還像見鬼似的瞪著吳情。

  “情兒,好了、好了,人都要教你用繡鞋打死了。”關展鵬終於回神,上前出手攔擋。

  “他才死不了,土狼命賤得很。”吳情刻薄地說。

  “你你你……”郎士元指著她結巴。

  “你什麼!”吳情用鞋敲他的頭。

  “你是那個小傻子的惡姊姊!”

  吳情一聽,怒火又起。“你罵誰小傻子?”

  “情兒,情兒,你別生氣、別生氣。”關展鵬好聲好氣地安撫。

  “你娶了她?”郎士元望向關展鵬,又是憐憫又是不可思議的,猶不知死活地嚷嚷:“這凶婆娘還有人敢要?定是她強要你娶她吧!嘖嘖,真可憐,你後半輩子日子難熬了。”

  “你這只死土狼,你說什麼你!”吳情撲向郎士元。

  可憐郎士元渾身是傷,根本避不了,要不是關展鵬從身後抱住吳情,恐怕他傷勢會更慘重,饒是如此,吳情的雙手還是掐上他的脖子,而他為了自保,反手扳住吳情的手。

  “哇!你有孕了還這麼野蠻?”

  “你說什麼?”吳情一怔,鬆開手。

  “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她有孕了?本能地看向依舊平坦的小腹。“你是不是蒙古大夫?”

  被羞辱的郎士元氣僵了臉,他抓過吳情的手把脈。“你身子冷本不易受孕,但這兩年身子調養得不錯,所以目前有快三個月的身孕,母子健康。”

  快三個月了?“展鵬……”吳情神情一變,開心地回頭看向關展鵬。“咱們有娃兒了,你要做爹爹,我要做娘了。”

  關展鵬喜悅之情不亞於吳情,尤其見她如此高興之後,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之前還怕她不高興,不敢跟她說呢,看來是白擔心一場。

  “你喜歡男娃還是女娃?”

  “都好。”那柔媚的風情,使關展鵬忍不住親親她。

  “嗤!全給你。”郎士元不屑地撇嘴。

  關展鵬耳尖聽見了,問道:“郎大夫,你說什麼?”

  “我說,是龍鳳胎,男娃、女娃全給你。”

  “雙生子?”兩人異口同聲地求證。

  郎士元不耐煩地點頭,然後不自在地清清喉嚨,裝作隨口問道:“說到雙生子,你家那對……這幾年還好吧?”

  “我家那對?你說吳憂、吳慮?”

  “懷孕會使女人變笨麼?”郎士元翻翻白眼。“你家還有哪對雙生子?”

  奇跡似的吳情倒沒動怒。“自你六年前離鄉,難道不曾回去?”

  六年前?關展鵬暗暗計算,這麼說是在他認識情兒之前,這郎大夫便已離開順昌府了?

  郎士元抿嘴搖頭,冷冷地說:“那鬼地方有什麼好讓人留戀的?”

  “那你幹麼向我打聽吳憂?”吳情惡意地奚落。

  “我向你打聽她了麼?”郎士元強辯。“我是問雙生子,你連話也不會聽了?”

  關展鵬見他強詞奪理的模樣,放下心了,原先他還以為憑空跑出個程咬金,正煩惱該怎麼不動聲色地清除障礙物,幸好對方的目標是吳憂。“情兒,你就告訴他吧!”他熱心地幫忙遊說,因為將心比心嘛,可憐又一位為吳家女子情傷的男子。

  “吳憂、吳慮好得很,吳憂還是天真浪漫,吳慮還是鬼靈精怪,兩人現在是順昌府有名的大美人,可惜啊……”

  “可惜什麼?”郎士元不自覺緊張地問。

  吳情暗笑。“可惜啊,吳慮成天老擔心吳憂被拐被騙,雖說緊盯著,到現在還沒出什麼亂子,不過以前年紀尚小自然還好,但現在她們可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難保百密不會有一疏。”

  “那傻瓜……”郎士元喃喃地咒?。

  “算了,跟你說也沒用,反正‘那鬼地方有什麼好讓人留戀的’,是不是?”

  郎士元一臉陰鬱地沒有回話。

  天際微露一道曙光。

  吳情不文雅地打個呵欠。“展鵬,咱們去找間客棧歇息,今日我真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郎大夫,這些盜匪我只是點了昏穴,怕不久便會清醒,不如跟咱們一起走吧。”

  郎士元點頭,掙紮地讓關展鵬扶他起身,他們只留下“烏蹄”與另一匹馬,將其餘的馬匹趕走,以防盜匪醒後會追來。

  “郎大夫,打算住哪裡走?”

  “南。”

  “咱們往北走,這樣吧——”關展鵬從懷裏挑出一塊小小的腰牌。“這是我偶爾要讓人替我辦事時下的木牌,你帶在身上,遇上危險時找關家人替你護著。”

  郎士元皺眉盯著木牌,關家?展鵬?“你就是關展鵬?”他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著。

  “正是在下。”

  “你既是關外霸主,怎會娶這惡婆娘?”

  “死土狼,你找打。”

  關展鵬攬她入懷,不讓她發潑,以免她誤傷了自己。“小傻子既然有人喜歡,這其他的事也沒什麼好驚訝了!”

  郎士元的臉上驀然添上一抹紅暈。

  “郎大夫,咱們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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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爺終於要回來了!

  大同府的關家大宅陷入一片喜悅,關二、關五、關七、關十、關十一,一干關家主事,全出城迎接主子。

  見穩穩緩慢馳來的馬車,由“烏蹄”這樣的駿馬拉著,已經夠教人覺得奇怪了,更令人驚訝的是居然由關展鵬操控,眾人面面相覷。

  “讓‘烏蹄’拉馬車?簡直是污辱它嘛,但主子當馬車夫?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關十憤慨又不解地問。

  關二、關五、關七互望一眼,明白只有那女子能讓主子變成凡人。

  由關二帶頭,眾人迎向馬車前。“爺,您終於回來了。”

  關展鵬點頭,探入馬車後座輕聲細語一會兒,再轉回頭。“一個人來替我駕車。”說完,隨即進入馬車裏,接著聽見他溫柔地與女子對談。

  不知情的關十、關十一好奇極了,因為這兩年各地商行都盛傳爺攜一名女子同遊各城鎮,疼惜如寶貝,呵護如性命,他們始終不相信從不眷戀女色的爺會如此,因此總拿它當笑話聽,這會兒瞧爺的態度,和馬車中傳出的女音,恐怕還真有此事。

  關十自願上前駕車,妄想再打探謠傳是否屬實,可一路上除了不斷聽見主子愛憐溫柔的呼喚“情兒”醒醒外,根本沒有第二句話。

  馬車到達關府大宅,所有人全羅列大門迎接。

  關展鵬俐落地跳下馬車,神采俊朗中還添上一抹溫柔,更是引人注目。只見他回身,朝馬車裏伸出手,未幾,一雙柔夷覆蓋,他將之放在肩上,大手則往她腰上一攬,眾人終於見著吳情的廬山真面目。

  兩年的細心照顧,原先玉雕般的膚色此刻增添嫩紅;清秀的五官原是冷淡無情,此刻卻是嫻雅柔順;原本過於纖瘦的體態,現在則勻稱適中,恰到好處,唯一較引人注目的是那微凸的小腹,正提醒著眾人關家即將有後。

  原來這位元就是令主子情願放開關家龐大產業,只求共效於飛,令主子神魂顛倒,心中至愛的女子。

  關展鵬悉心地拉攏她身上的披風,絲毫不掩對她的疼惜之情,大手環著她的肩,朝她微微一笑,攜她一起走向大門。

  “歡迎大少爺回府!”眾人齊聲恭迎。

  關展鵬爽朗一笑。“大家辛苦了。”然後瞧瞧四周,問道:“我娘呢?”

  關總管上前回報:“老夫人同二少奶奶去長城遊玩,過幾日才會回府。”

  關展鵬點頭。“展鷹呢?”

  關總管笑著向前,以只有主子及這吳姑娘聽見的聲音回答:“二少爺還在氣爺呢,這會兒在書房裏看帳冊。”

  “嗯,展鷹這兩年也辛苦了,情兒,咱們去瞧瞧二弟。”

  “他就是吳涯的夫婿?”

  “是。”

  “好,我正要會會他。”

  關府的格局就好像是關外豪邁風情的縮小版,那廣闊的視野使人心曠神怡。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心胸如此開闊的原因了。”

  “哦?”關展鵬感興趣地挑眉。

  吳情比了比四周。“天與地都在你的掌握之下,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誰說我沒什麼好計較的?”關展鵬笑著說。

  “那你倒說說,你還計較著什麼?”

  關展鵬俯身朝她低語。“我計較你到底何時才願意嫁給我。”

  吳情臉色一紅,嗔道:“誰說要嫁你了?”

  關展鵬一臉委屈地說:“情兒,這兩年我對你求親上百次,難道還不夠誠意?”

  “你急什麼?咱們娃兒都有了,你當我真會讓娃兒生下來身分不明不白?”

  “真的?”關展鵬一聽,眼睛一亮。

  瞧他那副得了莫大恩賜的模樣,吳情忍不住橫他一眼。“死相。”

  關展鵬樂得哈哈大笑。

  書房的門“呀”地一聲開啟了。

  一聲千年寒霜似的嗓音傳來——

  “你還知道要回來?”

  吳情打量著說話的男子——瞧他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上下,冷峻的面容,嘲弄的神情,不可一世的態度,加上清瘦的體格,及那藐視的斜睨,仿佛眾生皆在他腳下。

  他就是關家二少,展鵬的親弟,吳涯所嫁的夫婿?難怪大姊急著要她帶吳涯回家了,別說是大姊,這會兒瞧這關展鷹無禮的模樣,她第一眼見了也覺得討厭。

  “展鷹,這兩年辛苦你了。”

  “你倒是會說場面話!”關展鷹從鼻哼氣。“說跑便跑,跟個女人四處遊山玩水,把關家這麼大的擔子扔給我一人,你可真有良心。”

  “這擔子你原有份。”吳情護短,冷冷地替關展鵬反駁。“不過才讓你接個兩年而已,怎麼就跟三歲小兒一般吵吵鬧鬧?”

  關展鷹一聽怒不可遏,他輕蔑地上下打量吳情,殘忍地攻訐:“你就是迷得大哥暈頭轉向的那個野丫頭?是哪個教坊出身的?也不怎麼樣嘛……”

  “展鷹!注意你的話。”關展鵬怒斥。

  “是、是,在下失禮了。”關展鷹虛假敷衍地躬身賠禮。

  吳情不怒反笑。“二少爺不必道歉,你的一句話勝過讀萬卷聖賢書,小女子果然卑賤,原沒資格……”

  “情兒,你別介意!”關展鵬急急安撫。

  吳情伸手阻擋,不讓他做和事佬。“小女子原沒資格站在關家的土地上,汙了關家的清譽,不過說到羞恥心,小女子還有一些的,所以為免二少爺再受到屈辱,小女子這就離開關家土地,待吳涯一回來,我立刻帶人走,這樣二少爺就可圖個清爽,眼不見為淨了。”

  “你憑什麼帶涯兒走?”關展鷹輕嗤。

  “我跟吳涯出自同一間‘教坊’,既然二少爺嫌棄,我為什麼不能帶她走?”

  關展鷹聽了一陣愕然,但吳情已轉身朝外走去。

  “你這個笨蛋!”關展鵬第一次毫不修飾自己的憤怒,他咬牙切齒地責?。“情兒是吳涯的親姊姊,她肚裏已有關家的子嗣,你這臭脾氣還要鬧出多少事兒才甘心?”

  瞧著大哥急著朝外追去,關展鷹還連貫不起來,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子怎麼會是涯兒的姊姊?想起方才她絕情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慘了!剛剛他說了什麼?還有,他是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惹上這瘟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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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兒,情兒……”關展鵬低哄輕求。“住客棧不方便,咱們回家,可好?”

  “那是你家,可不是我家。”吳情轉身來個相應不理。

  “情兒,我家便是你家呀。”

  她才不管他的花言巧語。“展鵬,我問你,吳涯這些年過得到底好不好?”

  “當然好啊!”

  “我不是說吃的、用的,是關展鷹對她如何?”

  “唔……”關展鵬深深思索著。“這兩年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前三年我倒是沒瞧見展鷹對小涯兒有何過分的舉動,何況我娘疼小涯兒入骨,他也不敢過分。”

  “是嗎?”吳情忍不住懷疑。“吳涯何時回來?”

  “過兩天吧。”

  “也罷,只好等她回來再說吧。”

  “情兒,那咱們先回家——”

  “不回去。”她嘔氣地說,然後又軟下語氣撒嬌。“你陪我住在這裏嘛……”

  “好,好。”他一向拿她沒轍,只是憂慮地望著她。“情兒,你答應我一事,可好?”

  “啥事?”

  “不管展鷹跟吳涯如何,你別因他們而捨棄我,行嗎?”

  吳情好笑地親親他。“你怕我遷怒?我做什麼氣你?堂堂關大少爺怎麼多愁善感起來了?傻瓜,你是孩子的爹爹,我還等著嫁給你呢!”

  “真的?!”

  “難不成你後悔啦?”她嗔他一眼。

  “我明日便派八人大轎迎娶你,可好?”

  “你胡鬧!”吳情失笑地任由關展鵬摟進懷裏。“這迎娶還得看日子、制嫁衣、宴客,事情多得不得了,哪這樣簡單,你說明日娶便娶麼?”

  關展鵬無奈地皺眉。“我真是等不及了。”

  吳情柔聲安撫。“我十五歲時,你便要娶我為妻,現在我都已經二十一了,還差得了這幾個月嗎?”

  “情兒,情兒……我好愛好愛你,你知道麼?”關展鵬低低地訴說著滿腔愛意。

  吳情感動地親親他,埋入他的懷裏低語:“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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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吳情等吳涯一回來,兩人碰上面,聽見吳涯說起這幾年跟關展鷹的相處情形,簡直氣壞了,她是自責又心疼,都怪自己當年沒強硬留住吳涯,才讓親親愛愛的妹子跟個混小子成了親!

  憤憤不平的她,趁著關展鵬回關家處理事務時,拉著吳涯打算回順昌府去。

  “二姊,咱們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好嗎?”吳涯擔憂地問著。

  吳情板著臉,露出絕情的狠勁,她面上那股寒流只怕誰敢沾惹她,就準備凍成冰柱吧。“關展鷹竟這樣對你,他該死地竟敢這樣待你!”

  “二姊,你別生氣,小心肚裏的娃兒……”吳涯急忙緩頰。“其實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待我很好啊,尤其娘可疼我了,而且最近這兩年,關展鷹也不怎麼敵視我了。”

  “吳涯,你的性子我還不瞭解嗎?這些年他這般欺壓你,若不是過分了頭,你也不會在意的,你居然會說出他對你敵視,可見他是多麼惡劣。”

  “二姊,我就這麼離開了,我擔心娘會傷心啊,咱們要不要回頭向娘說一聲?”

  “咱們先回順昌府再說吧!”吳情明白三妹吳涯一向心軟,歎了口氣。“你知道是大姊喚我來帶你回去的嗎?”

  “大姊?她回來啦?”

  “唉,說來話長,當年你的大喜之日,大姊還曾參與呢!”吳情將吳家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與吳涯聽。

  “大姊好辛苦、也好可憐呦……”吳涯一聽,不舍地哭了。

  “所以說,大姊一聽你嫁的是關展鷹,她知道他的惡劣,便要我來帶你回去。”

  “好——”吳涯做出決定。“咱們先回順昌府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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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好些日子以來,關府氣氛一片低迷,關展鵬成日鐵青著臉,而關展鷹也處於躁怒之中,所有人如避蛇蠍般地躲著兩位主子,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打擾。

  “爺——”關二戒慎恐懼地進廳稟報。“暗中護送吳家姊妹的探子飛鴿來報,她們已平安地回到順昌府了。”

  “嗯。”關展鵬擺擺手,關二急忙退出。

  他真想念情兒,關展鵬眉頭深鎖,長籲短歎的,從懷中取出她留給他的書信,紙上秀麗的字體只寫著——

  兩年約定已到,攜吳涯而回。

  關展鵬忍不住苦笑,怨起情兒的無情。

  “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換關總管小心翼翼地進廳告知。

  “嗯。”他又擺擺手,讓關總管退出,過了良久才起身走向霜園。

  見關展鷹也在,關展鵬冷下臉。“娘,您找我有事?”

  “你們兄弟倆都坐下。”見兩個兒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落坐後,關老夫人慈愛地笑了笑。“展鷹,涯兒為什麼會答應跟情兒走?”

  “是大哥答應的。”關展鷹忍不住埋怨。

  關展鵬火氣頓生。“我答應的是——若你待涯兒不好,而她想跟情兒走,我絕不阻攔。結果呢?涯兒甚至連與咱們告辭也不願,便急急地跟著情兒離去,你怎麼說?”

  “展鷹——”關老夫人阻止二兒子欲開口辯駁的話。“就我所知,你跟涯兒成親至今,尚未圓房,是也不是?”

  “什麼!”關展鵬陡然站起。

  “她還小。”關展鷹悶聲解釋。

  “二十歲還小?”關展鵬憤怒地質問。

  “你先別急,待我問完。”關老夫人示意大兒子坐下。“展鷹,這媳婦兒你到底還要不要?如果你不要,休書一紙交予你大哥,他好對吳家有個交代。”

  “我當然要!”關展鷹毫不猶豫地咬牙道,招供出自己的感情。

  “好、好……”關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那你們兄弟倆這就上吳家,不管用什麼法子,把我那兩個寶貝媳婦兒帶回來吧!”

  “娘,可是生意……”

  “你們當娘真是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樂麼?放心吧,我寶刀未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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