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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 -【黃金好情人(天生奇緣之三)】《全文完》

《黃金好情人(天生奇緣之三)》作者:湛亮

邵允天待人一向溫文客氣,只是顏昕嵐卻清楚地知道,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而她為何會這麼了解,那是因為她偷偷地暗中看他好多、好多年了……
她真美!不僅外表柔美迷人,就連內心亦純美無瑕。
雖然他覺得自己不該對她有著想望,
應該讓更好、更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來照顧她。
但他也只是個自私的男人啊……他也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要求的不多,只要能給他一次機會就夠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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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楓: 很棒的文章分享!給您掌聲鼓勵! ...威望 + 10 金錢 + 10

  楔子

  「快!傷患正大量出血,快準備輸血……」急診室裡裡外外一片緊張慌亂,值班的醫生、護士正努力救治前不久才被推進來,全身沾滿血跡,陷入昏迷的男人。

  「醫生,不好了!傷患檢驗出來是RH陰性O型的血型,醫院內的血庫正好缺乏……」一名護士慌張地跑出來報告。

  「RH陰性!」醫生驚疑叫了出來,不敢置信在這種危急時刻,竟讓他給碰上這種全台灣僅約百分之零點三的人擁有的棘手血型。

  「我打電話聯絡全國捐血中心尋求支援……」救人如救火,護士急忙就要奔向電話。

  「來不及的!等血袋調來,傷患早已失血過多死亡!」正盡力止血的醫生懊惱大叫,隨即迅速下達明快命令。「捐血中心那兒一樣去電聯絡,同時到服務檯那兒廣播詢問院內有沒有人是這種血型!」

  一得指令,護士馬上急促地執行命令而去,不到十秒鐘,整座醫院內便響起了急促播報聲……

  具有RH陰性O型血型的人,麻煩請到急診室,現在正有傷患大量出血,急需您的幫助……

  緊急廣播聲不斷響起,一句一句敲入神色慘白、茫然呆坐在急診室外的年輕女子耳中。

  RH陰性血型啊……

  木然瞅瞪著自己不斷顫抖的纖白雙手,她眼中盈滿悲絕傷痛,柔美唇畔卻勾起一抹悽楚澀笑……今夜不該再增添像她這種遭逢喪親之痛的人了!這場車禍的死傷夠多了……夠了……

  顫巍巍地起身,她緩緩地來到急診室內,正努力急救傷患的醫生面前。「我是RH陰性O型血型……」

  冷不防被眼前這神色慘白的年輕女子嚇了一跳,待聽到她氣若游絲的話語後,滿頭大汗的醫生眼中綻放光芒,扭頭朝護士驚喜大叫:「Miss李,馬上抽這位小姐的血去做篩檢試驗,確定是否為RH陰性O型!」

  「是!」應了聲,其中一名護士馬上抓著她,飛快地抽血準備檢驗。

  木然地任由護士整弄,她緩緩地朝病床上正被急救的男人看去,只見沾著血污的面容依舊瞧得出來是張溫文俊秀的好看臉龐。

  這張臉好眼熟……對了,是那個人!那個常陪著女友一起恩愛散步,總讓她瞧了好羨慕的人……

  五個月後--

  「允天,我……要和明偉結婚了。」

  「妳在開玩笑,是吧?」病床上,斯文男人緩緩地從「建築年鑑」書中抬起頭來,擠出乾澀嗓音,心中卻隱隱知道眼前女子眼中的認真並非說笑。

  「你應該明白我不會開這種玩笑的。」

  「為、為什麼?」大掌悄悄地揪緊了腿上的薄毯,他……其實已隱約猜測出答案。

  「你知道的。」惶然避開男人灼灼目光,女子清楚自己愧對他,卻依然殘忍。「我還年輕,未來是如此的美好、光明。我不願被困在一個……殘廢的男人身邊。你了解我的!我無法接受我的男人是個殘廢,一輩子都需要我的照顧!」別怪她自私!她要的一直是能夠照顧她、讓她依靠的男人。

  殘廢!這兩個字宛如利刀般狠狠刺進他心底,讓他不禁渾身一顫,揪緊薄毯的大掌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所以妳捨棄了我們多年的感情!」他們相戀多年的熾烈愛情哪,竟禁不起這樣的考驗……他想狂聲大笑,卻笑不出來。「妳與明偉何時在一起的?」明偉啊……他多年的朋友,卻與晴雲一起背叛了他!

  「你……車禍後!」女子心虛地瞅了他一眼,隨即在心底武裝起自己,不斷反覆告訴自己沒有作錯。「我們只不過想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我自己清楚,往後若陪在癱瘓後的你身邊,我絕對不會快樂的!你就讓我走吧……我知道這樣要求太過分,但以往只要是我的請求,你從未拒絕過我的,不是嗎?」

  從未拒絕過她,那是因為她是他愛戀的女人。可如今她卻反過來利用他對她的深情,不捨見她失望難過來請他放手,多麼的諷刺啊!

  男子心底有著掩不住的荒唐諷笑,卻深深明白她捉住了他的弱點!呵……他是真的無法拒絕她,只因--他愛她!

  他是該放她離開的!因為他如今已是個殘廢、無法給她幸福的男人……

  「我明白了!」艱澀地擠出喑啞嗓音,他強逼自己一字一句、緩緩地道出她的希望。「我--祝你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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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清晨時分,百鳥啼轉,通往陽明山的馬路旁豪宅林立,其中一條花木扶疏、景致優美卻隱密的小徑內,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正挫敗地想將陷入小溝內的其中一個輪子給推向平坦路面,奈何努力了大半天,輪子不動就是不動。

  別氣、別惱、別發火,慢慢來,一定可以的……

  深深吸口充盈芬多精的空氣,邵允天暗暗告誡自己,大掌再次使勁推著輪子,意圖讓自己脫離這種進退不得的窘況……

  他--陷入困境了!

  才出門準備遛狗,遠遠的,顏昕嵐就看見他的狀況,當下牽著小土狗緩緩地走近……

  「喀啦!」輪椅脫離了小溝,回到平坦的路面。

  咦?他這回推輪子的手勁有比先前還大嗎?怎麼如此輕易地就脫困了?邵允天正感納悶,一隻黃色小土狗從後方竄到他跟前,興奮地汪汪直叫。

  哪來的狗兒?疑惑地微一偏頭,卻見一五官秀麗、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剛好將兩隻纖白小手從輪椅扶手上收回。

  「小姐,謝謝妳!」很明顯的,是她助了一臂之力,邵允天馬上泛起斯文有禮的微笑道謝。

  「不客氣。」淡淡瞅視溫和臉龐一眼,顏昕嵐僅是微微頷首示意,隨即對狗兒輕叫道:「『來福』,我們該走了。」話落,逕自慢跑離開。

  「汪汪」叫了兩聲,名叫「來福」的小土狗一蹦一跳地跟上去,一下子就跑到她前方,狗尾巴搖啊搖的,愉快地在清晨薄霧中溜達,看來很是習慣這段晨間運動的時光。

  目送她身著運動休閒服的玲瓏身段緩緩慢跑遠去,終於消失在轉角處,邵允天不自覺地撫著薄毯下的無力雙腿,隨即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似的,他馬上屈起修長五指,強迫自己轉移心思……

  那位小姐很眼熟哪……到底曾在哪兒見過?瞧她那身居家打扮,應該是附近的住戶才是……

  自認記憶力還算不錯,邵允天開始在腦海裡搜尋著相關的資料連結……啊!有了!印象中,在這條隱密小徑末端,離邵家豪華宅院約一百公尺處有棟佔地約四、五十坪的二樓洋房,住著一對總是笑臉迎人的福態中年夫妻和一雙兒女。

  六年前,他雙腿未殘廢之時,每日早晚會有那麼一、兩次,在這條小徑上碰見那對夫妻,每回他們總會笑瞇瞇地主動和他打招呼。後來他車禍後,在醫院住了大半年回來時,便不曾再見過他們夫妻倆。記得張嫂好似說過他們一家人也發生了事故,夫妻倆與兒子皆當場死亡,僅有年方二十的女兒,在那場變故中奇蹟似地死裡逃生,幾乎沒受到任何傷害。

  方才那位小姐與他記憶中那偶爾陪在父母身邊,在他們相遇寒暄幾句時,總是張著漂亮眼眸好奇盯著他瞧的少女五官如出一轍,除了脫去了青澀,更加成熟柔媚外,根本就是同一人啊!

  對了!那戶人家姓什麼來著?好像是姓顏……

  無奈搖頭苦笑,邵允天發現自己許久未曾注意到周身的事物,就連那記憶中的少女,他都幾乎快忘了,若非今日受到一臂之力的幫助,他也不會去想起。

  若有所思地凝睇她消失的轉角處好一會兒後,他才緩緩推著輪椅,轉回不遠處那座佔地寬廣的豪華宅院而去……

  陣陣香甜、濃郁的氣味瀰漫了整棟房子,明亮、乾淨的寬闊廚房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專業級的大烤箱。而誘人口水氾濫、食指大動的香味就是從大烤箱內不斷飄出。

  站在窗口處,心不在焉地打著蛋黃,顏昕嵐一雙水亮柔眸瞧向窗外的好山好水,看著初春溫暖金陽下,翠綠嫩芽初冒枝頭,心思卻回到了清晨時分的那個偶遇……

  他應該是不識得她的!從他說「小姐,謝謝妳!」這句話時,雖然溫和有禮,但隱於眼底的疏遠是可以看出來的!

  呵……他這個人待人一向溫文客氣,不知情的人乍看會以為他溫柔親切,然而她卻清楚的知道,若非是家人,或是身邊極親之人,他才會顯現出真心的關切之情,否則一切的斯文、親切只不過是表面上掩飾罷了!

  這男人的心思一向是不外露也不讓人親近的;他更是隱藏得極好,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如此的溫柔可親,人人皆可親近。事實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哪!

  至於她為何這麼了解,那是因為……因為她已經看他好多、好多年了……

  從以前他器宇軒昂,陪著女友恩愛散步的憧憬、羨慕到車禍後,把他當成這世間僅存的親人來暗中關注,這些年來她看了太久,幾乎可以隨時解讀出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底下所蘊涵的心緒了。

  不過這個男人大概不知道,他一直被暗中看了這麼多年吧!因為她一直做得很隱密哪,從不引人注意的……

  微微噙笑,顏昕嵐收回心神,剛好大烤箱的定時器響起,她連忙放下打好的蛋黃,戴上隔熱手套將烤箱內的手工餅乾取出,霎時間,香甜得化不開的氣味籠罩偌大的廚房,久久不散。

  「汪汪!」「來福」點著大腦袋、涎著口水望著熱騰騰的美味餅乾,眨巴眨巴的大眼寫滿對主人的哀求。

  

  瞧牠嘴饞的可笑樣,她不禁笑了起來。「行了!給你一塊嚐嚐。」說著,便丟了一塊餅乾到地上。

  「汪!」興奮叫了聲,「來福」也不知是訓練有素、還是真不怕燙,竟然就這麼地啃起才剛出爐的手工餅乾。

  見牠吃得津津有味,顏昕嵐開心柔笑,愉悅地拍著牠的大腦袋,直至電話鈴聲響起,她這才看了下手錶,然後一臉心虛地跑去接聽。

  「喂……佳琪啊!烤好了……我馬上送過去!別罵人了啦……」被電話那頭的好友劈頭一陣炮轟,她尷尬求饒,好說歹說總算讓好友收起大砲,掛上電話。

  從炮火中脫逃,她忙不迭地將才剛出爐的手工餅乾放入大玻璃罐中,又從大冰箱內捧出好幾個不同口味的蛋糕,一一裝好後,將所有的甜點全搬到車庫中的小發財車內。

  「『來福』,姊姊要出門了,你要好好看家喔!」拍拍亦步亦趨跟隨到車庫的「來福」,她輕聲交代。

  「汪!」頗具靈性的黑眸望著她,好似真聽懂似的。

  「乖孩子。」低笑了聲,很快地鑽進駕駛座內。

  不一會兒,引擎發動,小發財車倒車來到小徑上,她又下來將小庭院的大門關好,這才安心地再回駕駛座上,緩緩駛離。

  在路經邵家那座豪宅前,忍不住扭頭朝雕花欄杆大門內的寬廣庭院瞧去,發現一部黑色大房車正停在房子前,一名身著西裝的高大、壯碩男人下了車,正準備進屋裡去。

  原來他今天要出門去公司呢!微微一笑,顏昕嵐收回視線,將發財車小心翼翼地開上大馬路,朝山下駛去。

  「方特助,路邊停車!」瞧見前方那輛很明顯拋錨在路邊的小發財車,再看清正懊惱蹲在車輪旁,講著手機的女子面貌,坐在後座的邵允天出聲了。

  「是!」方磊心中雖有些驚訝上司今日為何這般熱心助人,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遵從指示地將賓士轎車緩緩地停在發財車旁。

  「需要幫忙嗎?」緩緩降下車窗,邵允天斯文笑問,覺得今天他們兩人可真是有緣。

  「佳琪,我不跟妳說了!我現在這兒有點事……今天我會晚點送過去……好,拜!」抬眸對上深邃、漂亮的黑眸,顏昕嵐不疾不徐地切斷通話,這才起身朝他聳肩輕笑。「很明顯,車子拋錨了。我已經通知修車廠了,正在等他們的人過來。」

  「妳似乎有東西忙著送去給人?」聽她剛剛講電話時,似乎正在討論此事。

  「那也沒辦法!」無奈輕笑,她哪知道今天車子會耍脾氣,硬是給她故障在路邊。

  「上車吧!我讓方特助送妳。」也算是回報她早上相助的情分。

  「不、不用了!」看出他眼底的真誠,顏昕嵐反倒有些驚訝。

  她拒絕他?甚少被拒的邵允天揚起眉梢,幽默自嘲。「放心!如果我想對妳不軌,妳要逃,我絕對追不上。」

  眸底的真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於玩笑下的疏遠與防備。定定瞅凝著他,顏昕嵐僅是淺笑著解釋。「我是因為得等修車廠的人來,所以不能離開。」

  原來如此!知曉原由,他沉吟了下,隨即交代前座的方磊。「你下去幫顏小姐顧車等人。」扭頭又朝車窗外一臉驚訝的人笑道:「顏小姐,有榮幸麻煩妳充當駕駛,開車載我一程嗎?」

  此言一出,馬上引起在場兩人的驚呼。不過方磊知道老闆向來決定了就不會改變心意,是以沒多說什麼就下車了,反倒顏昕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不、不用了……我自己處理就行了……」要她開他的名貴房車,若不小心去A到,她可要賠一大筆修車費耶!

  「快上來吧!妳不是還要送東西去給人嗎?」輕淺一笑,車窗緩緩上升,隔絕了她的婉拒,代表此事已成定局,不再多談。

  啊--怎麼這樣?瞪著不透明的車窗,她還真有些傻眼。

  「顏小姐,鑰匙給我吧!」面無表情取過她手中的車鑰匙,方磊可沒浪費時間。

  算了!既然他們硬要如此,她就隨意吧!無奈聳了聳肩,顏昕嵐示意眼前這個壯碩的男人將賓士後車廂打開,緊接著她忙著將發財車內的各式甜點搬到後車廂,卻一眼就瞧見了收攏起來、靜躺在裡頭的輪椅。

  怔然呆望著,憶起清晨他被一道小溝給困住的模樣,老實說她是有些感嘆的,畢竟以前他是那麼器宇軒昂的人啊!不過能活下來,就是一種恩賜了,不該要求太多的……

  輕搖著頭,她苦澀一笑,收回心神,將所有的蛋糕、餅乾都放進後車廂內後,便很快地來到駕駛座旁,迅速鑽了進去,正襟危坐地握著方向盤。

  「邵先生,你真的要讓我開車?」盯著後視鏡裡的斯文俊臉,她有些緊張。

  「我想我們兩人之間,由妳來開會比較安全。」勾著淡笑,他打趣道。

  聞言,她不禁笑了起來,在唇邊綻開一朵柔美笑花。「你說的是!」話落,她輕踩著油門,緩緩地開下山去。

  「顏小姐固定清晨起來運動嗎?」邵允天笑著找話題聊。

  「說運動是好聽,其實只是遛遛狗而已。」輕柔笑著回應,隨即她像發現啥驚奇的事似的嚇了一跳。「你怎知道我姓顏?我好像沒向你自我介紹過。」

  「妳不也知道我姓邵!」邵允天覺得她的表情有些好笑。

  「你不一樣!你是東昊企業的總裁,是名人啊!我知道你是正常的……」偷瞄了眼後視鏡裡那張泛笑的俊臉,她竟不由自主地微赧。

  名人?他這幾年深入簡出,甚少曝光,一切的交際全讓弟弟去出席,現在能認出他的人已經不多了,大概只有像她這種鄰居才會記得他吧!

  輕淺一笑,邵允天瞅凝著她隨意紮起的烏亮長髮,緩緩說道:「我們是鄰居,我知道妳姓顏並不是啥好令人驚訝的事。」

  「你記得我?」柔媚的嗓音有著顯而易見的驚訝。

  「當然!」微微一笑,沒說出口的是--他確實險些忘記了。

  他記得她!他記得她!不知為何,得知這個訊息竟讓她有些欣喜。

  「對了!顏小姐急著送什麼去給人呢?」看她剛剛搬了好幾個紙盒,依外型看來很像蛋糕類的東西。

  「我烤了些蛋糕、餅乾,要送到店裡去賣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店裡?」

  「嗯!我和朋友合開的咖啡店。她負責吧檯,我負責烤些蛋糕、甜點。」遇上大彎,她謹慎地減緩速度,專注路面狀況,小心翼翼地駛過彎道。

  她開車時似乎特別緊繃哪!邵允天敏銳發現,以為她是不習慣和他這個不熟悉的人共處,心中緊張,是以一路上總是找著話題聊,打算放鬆她的精神。

  就這樣一言一句的聊了下來,不知為何,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一下子就進入熱鬧市區,不一會兒,她將車子停到一間咖啡店的門口前。

  「不好意思,麻煩你等我一下。」停妥車子,顏昕嵐轉頭朝他一笑,隨即打開後車廂,人也鑽了出去。

  透過玻璃,他看她迅速地將先將幾個蛋糕盒提進咖啡店內,不一會兒又匆匆走了出來,這回身後卻跟著一名俏麗、短髮的女人。

  「同學,妳啥時候換了這麼黑亮亮的高級車啦?」陳佳琪忙著從後車廂中搬出裝著手工餅乾的玻璃罐,利眼掃了下車牌號碼,嘴裡不得閒地打趣。

  「妳別胡說啦!我的車子拋錨在路上,是別人好心順道送我過來的。」

  「真好!」誇張地嘆氣,陳佳琪不勝欷吁。「美女落難,總有人現身相助,哪像我……」搖搖頭,心中悲涼得說不下去。

  「妳落難,一通電話直Call妳的章學長就夠了,哪還需別人相助!」好氣又好笑橫睨一眼,顏昕嵐真擔心兩人在車外的交談,被車內的男人給當笑話聽去。「好了啦!快點將東西拿進去。」話落,她急急忙忙地將剩下的兩個蛋糕盒提在手上,率先又進了咖啡店裡去。

  「哎呀!急什麼?」閒閒涼涼地尾隨在後,行經車窗旁還好奇地掃了一眼,不過當然是什麼都沒瞧見,只好死心地進了店內。

  這回她進去停留的時間稍長了點,讓車內的邵允天有閒暇打量起她與友人合開的咖啡店,外觀看起來不大,小小的,以咖啡色為基調,牆上吊綴著幾盆花草,很有歐洲風味,裡頭則透著暈黃燈光,讓人有種溫馨的感受。

  微點著頭,邵允天心中頗為讚賞,視線緩緩上移,掛在店門口的典雅原木招牌上寫著雅致兩個字--街角。

  呵……這店名還挺有趣的。漾起了漂亮笑痕,他心中很是懷疑,以台北這種霓虹燈四處閃爍,每家店的店名都用五顏六色燈光來吸引人視線,她這家咖啡店只在門口掛著小小的原木招牌,會引起人的注意嗎?

  雖然他個人很喜歡這種歐式風格,但這樣的店在台北會不會太不顯眼了?恐怕生意會很清淡吧?

  算了!人家的事,他去想那麼多作啥?搖搖頭,暗笑自己今天似乎很多事,他正想收回目光,恰好此時店門再次開啟,她提了個小紙袋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回到車內,顏昕嵐歉疚地朝他笑了下,將紙袋放到一旁座位上。「要到東昊企業大樓是吧?我馬上送你過去。」

  「不急,慢慢來。」輕淡泛笑,他其實不趕時間的。

  聞言,她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啟動車子慢慢駛離。由於咖啡店位於東昊企業大樓附近,沒多久,車子就已經停在大樓前了。

  「麻煩妳將後車廂的……」後座的邵允天才開口想煩勞她將輪椅取出,話都還沒說完,卻見她已經開啟了後車廂蓋,迅速地下車,將裡頭的摺疊輪椅給搬出來張開。

  「來!」當一切準備好,顏昕嵐將後座車門給打開,同時把輪椅推到車門邊。「需要我幫忙嗎?」彎腰靜看著他,嗓音低柔。

  「不用了!」沉靜回以斯文淡笑,他一手抓著輪椅扶臂,一手撐著椅墊,靠著臂膀力量將自己給移到輪椅上安然就坐,同時轉動椅輪稍稍退開,好讓她將車門關好。

  「鑰匙……」

  「給我吧!等一下我讓警衛來將車停好。」接過車鑰匙,邵允天有禮輕笑。「顏小姐,謝謝妳充當我的司機。妳回去有問題嗎?還是我派人送妳?」

  「不、不用了!」連忙搖頭,她可沒那麼厚臉皮。「等會兒我還有事。」找了藉口,深怕他真的會派人再開車送她。

  「是嗎?那再見了!」扯著溫文笑意,他推動輪椅準備進大樓。

  「啊--等、等一下!」突然發現自己還有東西放在車內,她尷尬地再從他那兒討回鑰匙,開車門將小紙袋拿出來交給他。

  「這是?」邵允天不解。

  「我自己做的蛋糕和手工餅乾,送你嚐嚐,一點小小謝禮。」不好意思說道,柔眸卻在看見他擱放著紙袋的雙腿時,突然發現少了一件東西。「薄毯呢?」

  隨著她目光朝下移到自己腿上,邵允天這才警覺今天出門時,總覺忘了件東西,原來就是這件啊!

  「忘了帶出來。」笑了笑,他不以為意,卻驀然見她突然脫下自己的薄針織外套。

  「現在才初春,天氣還有些寒,要為自己的腿做好保護。」輕輕地將針織外套蓋上他的雙腿,顏昕嵐柔和輕笑,同時還蹲下身子為他將雙腳調整好,好讓柔軟的外套能確實覆蓋到。

  有些訝異地看著她溫柔的動作,邵允天眼底閃著複雜眸光凝睇,直到她弄好一切站起身,他才斂去光芒,回復一貫的禮貌淺笑。

  「謝謝妳!」這話也不知是在謝她的禮物,還是謝她細心的舉動。

  「哪裡!應該是我謝你的。」沒想太多,她輕笑了下。「那麼我走了,再見!」話落,揮手致意,隨即轉身離開。

  沉沉目送她遠去,消失在人群中,邵允天看了看腿上的紙袋,淡淡一笑後,這才轉動輪椅,按下電動鈕,朝大樓迴廊前的坡道而去,一下子就來到迴廊下,進入自動門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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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唷!老大,今兒個怎有閒情拐去買下午茶點心哪?」夾著卷宗,一進總裁辦公室內,邵允剛沒先對辦公桌後的自家大哥投去關懷的視線,目光倒是落在桌面上的紙袋。

  自公文中抬起頭,邵允天覺得奇怪。「你怎知道紙袋裡頭是啥東西?」

  「老大,紙袋上明明印著店名,怎會不知呢?」一屁股坐上桌沿,修長食指點了點印在紙袋上的兩個漂亮藝術字,邵允剛不客氣將裡頭的小紙盒取出拆開,果然小小空間裡漂漂亮亮地擺了好幾個不同口味的蛋糕和餅乾。

  正好下午茶時間到了,他肚子餓得緊,不由分說先揩來一塊灑滿核桃的巧克力蛋糕來墊胃,邊吃還邊歎氣。「唉……如果還能配上一杯店裡的招牌咖啡,那就完美無缺了。」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臉滿足的,而且似乎對這家店挺熟,邵允天輕淺笑問:「你光看店名就知裡頭裝啥,這家店很有名嗎?」

  「咦!老大,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特地去買來慰勞我的!」笑嘻嘻調侃,見有人似笑非笑橫了一眼,邵允剛這才正經回答。「這家店蛋糕美味,料好實在,咖啡又香又醇,還算小有名氣,生意頂好的。很多人除了在店內享用外,還有不少人外帶回家,有時晚去了,還買不到呢……喔!對了,差點忘了說!她們的手工餅乾也好吃得不得了。」末了,還拈起一塊餅乾塞進嘴裡。

  原來如此!虧他原本還以為生意會很清淡,沒想到倒是經營得不錯。邵允天忍不住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好笑,同時覺得古怪。「奇怪!你也不是嗜吃甜食的人,怎麼會這麼清楚這家店?」說得好像天天去吃似的。

  哀怨地歎了口氣,邵允剛可憐兮兮的。「老大,你就不知道!男人婆懷孕八個月了,胃口刁得很,最近嗜食蛋糕,而且不是這家店的她還不要,搞得我有時去晚了買不到時,還得求爺爺告奶奶的哀求最後一個顧客將他的那一份讓給我,很慘哪!」

  聞言,邵允天忍不住笑了。「你未免太誇張!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你自己吃一塊嘗嘗就知道了。」二話不說,挑了塊咖啡口味的給他。

  不置可否地接過,嘗了一口後,邵允天終於知道自家弟妹為何非得指定這家的蛋糕下可了,就連他這種對蛋糕只有油膩膩、甜乎乎的印象,不喜吃甜食的人也不禁改觀。

  那咖啡蛋糕不甜不膩,入口綿柔滑細,未嚼先化,一股咖啡香氣先在口腔中散開來,隨即舌尖味蕾嘗到了略帶苦味卻不失香濃的濃郁味道。

  「確實好吃!難怪你說生意好到常買不到。」吞下口中綿柔蛋糕,邵允天非常中肯地給予讚賞。

  「是吧!」給了一記「我就說吧」的眼色,邵允剛搓著下巴,詭異笑問:「老大,很怪喔!看你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道這家店!這蛋糕真是你去買的嗎?」突然想到自家大哥似乎是不吃甜食的,應該不會去買這種東西才是。

  「我可沒說是我買的。」有趣一笑,邵允天老實招認。「那是別人送的。」

  「誰啊?」很詭異喔!他每回來公司都是方特助開車接送,有啥機會可讓別人送禮?

  輕淺一笑,不知為何,邵允天竟然不想說出他與顏昕嵐之間的事情……其實也沒啥好說的!只不過早上她幫他一回,中午時換他回報而已,真的--沒啥好說的。

  「嘿!老大,你笑得很春天喔!」邵允剛可是情場老手,一看他這種笑容,馬上察覺不對,當場不正經地傾身逼近他面前,賊眼恁利地去掃到他雙腿上、那粉色針織薄外套,然後一臉淫笑。「那件衣服是怎回事?老大,你有女人是不?」

  「胡說八道!」受不了地笑斥,一掌將他那張狗仔嘴臉給推開。「有閒在這兒要嘴皮,是不是工作量太輕了?」很明顯有轉移話題的嫌疑。

  知道自己再不走人,等一下就要被操到痛哭流涕,邵允剛登時火燒屁股地跳了起來,落跑前還快速將所有小蛋糕給捲走。「老大,這些讓我帶回去孝敬孕婦大人吧!」話落,砰地一聲,門被甩上了。

  無奈地直搖頭,邵允天不自覺地撫著腿上的柔軟外套,腦海中自然浮現,她蹲下身幫他蓋好無知覺的雙腳的溫柔舉動……

  翌日清晨。

  薄霧瀰漫,寧靜的小徑內傳來輕巧的大門落鎖聲,隨即狗兒精神飽滿的叫聲響了起來。

  「『來福』!安靜點,別人還在睡呢!」牽著狗鏈,顏昕嵐低頭輕斥,沒注意到不遠處正有張輪椅緩緩而來。

  「嗷嗚……」極通人性的「來福」馬上愧疚地垂下雙耳,以示懺悔。

  「顏小姐,早啊!」一人一狗之間的互動全落入邵允天眼中,不禁有趣地泛起了笑痕。

  「啊!」匆聞有人打招呼,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卻見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原來是邵先生,你也早。」想不到一連兩天都遇上他。

  「多謝妳的外套。」馬上取出外套還人。

  原來是特地來她還衣服的。顏昕嵐笑了笑,眸光不自覺地掃向他的腿,確定有薄毯覆蓋後,這才接過外套,未免拿著麻煩,直接就穿上身了。

  「遛狗?」拍拍在輪椅旁嗅東嗅西的「來福」,邵允天輕聲淡問。

  「是啊!」低柔笑應,本來想牽著狗兒走了,卻又瞄了眼他逗著「來福」玩的模樣,驀地,她脫口問道:「想一起去嗎?」

  微愣了下,他抬眸瞧著她,輕聲道:「妳可能得放慢腳步。」

  「我這人向來走路慢!再說走得慢,才能吸收到更多的芬多精啊!」同樣輕聲回答。

  「呵……這麼說,我倒是很難拒絕了。」邵允天聞言不禁笑了。

  「確實很難。」輕點著頭,她慧黠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溫和輕笑,邵允天正想轉動輪椅,卻被她搶先一步,主動推著輪椅走,讓他錯愕之下,連忙扭頭說道:「我可以自己來。」

  「我知道。」眸光對上他,顏昕嵐柔笑,將手中的狗鏈丟給他。「你幫我遛狗,而我呢?則要升級了。」

  連忙抓住狗鏈,不讓「來福」跑遠,他神色不解。「升級?」

  「是啊!遛了這麼多年狗,總該升級改遛人了。」眼中閃著笑意,向來柔和的臉龐難得出現俏皮神色。

  聞言,邵允天啼笑皆非,不知自己是不是該覺得被侮辱了?

  話說此「遛人」運動,在雙方皆沒約定下,竟在清晨時的固定時間被連續執行了半年。從初春到入秋,在這段時間,兩人邊散步邊閒談,話題無所不包,這才發現彼此言談頗為契合,交情更已從剛開始的邵先生、顏小姐,進展到如今互喚對方的名字了。

  這日,星期天的清早,邵允天依著相同時間在小徑上徘徊等候,可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已過了兩人平日正常散步的時間,他卻依舊等不到那抹總是掛著柔笑的纖細身影。

  又候了約半小時,還是不見人,他心中升起了莫名焦躁,來到洋房前按了許久的門鈴,卻仍然沒有回應。此時他開始有些擔憂,正想打電話找人時,這才驚愕地發現--他沒有她的電話!

  不管是家中電話,還是手機號碼,他竟然都沒有!

  望著鏤空欄杆鐵門內的小庭院,邵允天向來冷靜、斯文的臉龐,難得竟浮現一絲懊惱之色。

  這半年來,兩人日日見面散步,大概是相見聊天太過容易,也沒啥緊急事需要聯絡,讓他因而忘了向她要電話,以備不時之需。

  暗暗責怪自己之餘,他又不死心地再度按下門鈴……好幾分鐘後,他終於放棄,安慰自己,她可能有急事出門,最遲明早就能再見到她。而見到她後,第一件事肯定是要電話號碼。

  心中想定,他轉著輪椅回邵家豪宅,雖然安慰自己最遲明日清晨就可再與她見面散步,可回到家後,卻一直捨不得進屋子去,一整個早上在自家寬闊的前院草坪徘徊,頻頻朝外探首,冀望能看到她的身影出現。

  「呵……我說咱們家老大今兒個還真沉不住氣!」邵家大宅二樓寬大的觀景陽台上,邵允剛抱著四個月大的女兒逗弄著玩,眼尾餘光還可以順便掃掃樓下草坪上,坐著輪椅來來回回的男人。

  「難道你不知原因?」橫睨一記白果眼,杜蘭悠閒地啜飲著果汁。自從她生產完後,便被他連哄帶逼地搬進邵家豪宅,享受糜爛的少奶奶生活,月子更被和藹親切的張嫂給連做兩個月,補品吃到她想吐。

  「我又不是瞎了眼,怎會沒去注意到老大歷時半年的晨間幽會!」哼笑一聲,他抱著女兒擠眉弄眼。「妹妹,妳伯父肯定今早被人放鴿子了,現在才會這麼浮躁,對不對?」

  「啊答……噗……」無齒之徒回答她老爸的,是一個可愛到極點的笑容,外加一串黏呼呼的口水。

  「噢--」當場有人父愛氾濫成災,狠狠將女兒緊緊抱住,再往白嫩嫩的雙頰啵上好幾口狼吻。「妹妹,全世界找不到比妳更可愛的小孩了!以後誰都別想從爹地身邊搶走妳……」

  又在發神經了!杜蘭忍不住翻白眼,本想調侃個幾句,卻突然發現一輛小發財車緩緩地駛進小徑,因而轉移了注意力。

  「賤胚子,晨間幽會的女主角現身了!」興奮地拉著邵允剛,杜蘭眼光往邵允天瞟去,想,他一定也看到車子或聽到引擎聲了,不然哪會這麼迅速地往大門而去。

  但見鐵門外,小發財車停了下來,柔媚女子自車窗內探出頭,和車輪旁的邵允天交談了幾句,接著他稍退了開,發財車又緩緩啟動,往小徑內繼續開去,緊接著邵允天驅動著輪椅尾隨在後,看來是準備到女方家會合呢!

  目睹一切,邵允剛向來嘻皮笑臉的陽剛俊容驀地一正,真誠低語。「我真希望大哥能擁有他自己的幸福!」

  難得見他這般正經,杜蘭微愣,隨即撫慰地抱住他。「會有的!一定會有的!」頓了下,她故意讓氣氛輕鬆。「若連你這種沒品、沒格的賤胚子都能擁有幸福,沒道理大哥那麼優秀的人會沒有!」

  聞言,邵允剛咧嘴大笑起來。「喂!男人婆,妳貶的可是自己的枕邊人……嗯,說到枕邊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啥?」

  「妳這男人婆何時才要嫁給我?」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用力勒住她脖子,凶殘狠笑。「女兒都生了,妳還想給我拖到啥時候?」

  「嘿嘿……」杜蘭乾笑裝傻。「不如等到女兒可以當花童的時候,賤胚子,你意下如何?」

  「妳想找死嗎?」臂勁一催,準備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哇--痛、痛……」驚聲慘叫,她作最後的掙扎。「只有我們兩人的婚禮,多不夠看!不如等大哥有好消息,然後連同你家陰沉、俊美的允人弟弟和可愛的暖暖,邵家三兄弟一起辦婚禮,這個建議如何?」

  「嗯……這不錯!」滿意地放開她,邵允剛搓著下巴連連點頭。「三次麻煩一次解決,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就是說啊……」揉著發疼的脖子,她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不過……」凶光再起,飽含威脅射向她。「一年!最多一年,若老大身邊還沒人,不管妳找什麼藉口,綁也要給妳綁去先公證,公開宴客再等著和老大、老三的一起辦!」

  「行!你說什麼都行!」杜蘭笑瞇了眼,心中暗忖能拖過這一年再說啦!

  瞪著她,邵允剛何嘗看不透她的心思,當下抱著女兒暗暗冷笑,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一番計量。

  「你來啦!快進來啊!」才將發財車開進小庭院旁的車庫裡停妥,顏昕嵐才跳下車走出,就瞧見邵允天已來到院子外。

  一起晨間散步半年,兩人卻奇怪地從未曾進過對方住處去,碰面的地點都是在小徑路上,是以當邵允天聽她如此說時,目光首先朝下瞟了庭院外的小台階一眼,然後斯文輕笑。

  「不用了!我在這兒和妳說幾句話就回去。」他神色未變,眼中波瀾不興。

  注意到他那不著痕跡的目光,顏昕嵐順勢往下望,隨即暗惱自己的粗心,二話不說地就走到他背後,俐落地一推一抬,將他連人帶椅給橫越過小小的台階,直接送進小庭院中。

  「雖是入秋,可太陽還是很毒,要說話還是進屋說舒服。」沒點出他方纔的不方便,她輕柔淡笑,推著他進入雅致的屋子裡。

  她……真的很細心哪!無聲淺笑,他沒多說什麼,直到進入米黃色基調為主,佈置溫馨的小巧客廳後,這才開口讚美。「妳家客廳和妳的感覺很像。」

  「咦?」沒聽懂他話中涵義,顏昕嵐眼中浮現迷惑之色。

  「沒什麼!我說妳的客廳佈置得很溫馨親切。」溫文一笑,他發現自己浮躁了一整個早上的心,此刻已然平穩。

  「謝、謝謝!」突如其來被讚美,她臉色微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去倒杯飲料給你。」

  「麻煩妳了,謝謝!」一整個早上頻頻探首,曬了下少太陽,邵允天確實覺得有些渴。

  「那你稍等。」見他不知為何,臉色好像有點被曬紅的跡象,額際又冒了不少熱汗,顏昕嵐趕緊朝廚房去準備東西。當她再次現身時,手中已經端著飲料和一條冰涼涼的毛巾。

  「來!你擦擦汗。」將飲料放在他身前的桌面上,乾淨的毛巾則遞出去給他。

  「多謝!」笑了笑,他也沒婉拒,接過毛巾拭汗,讓冰涼褪去燥熱。

  「對了!有件事要向你道歉呢。」收回拭過汗的毛巾,看著他啜飲一口冰涼飲料,顏昕嵐忽然一臉歉意。

  「什麼事呢?」一定是早上的事!邵允天心中幾乎可以如此確定,卻還是一副斯文有禮,完全不動聲色。

  「昨晚我去參加同學會,被朋友設計灌下一杯白蘭地,結果……」羞窘苦笑,她很是無奈,以下點點不言可喻。「反正後來被好友給抬回她的住處,一直昏睡到剛剛才清醒。」唉……她一杯啤酒就醉的人,更何況是被灌下一整杯白蘭地。

  「一杯白蘭地?」邵允天覺得好笑,不敢相信她一杯酒就倒。

  「是啊!」紅著臉,羞傀承認。「早上沒來得及趕回來,你等了很久嗎?」當她一覺清醒,發現已近中午,心中只想到他不知是否在清晨時,等了她許久,當下想打電話道歉,卻發現自己沒他的任何電話號碼,只好急衝衝地馬上開車回來,想說能不能早點向他解釋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爽約。

  「還好!」原來只是被灌醉,不是出了事!邵允天暗笑自己先前的擔憂不安,淡淡兩個字輕描淡寫帶過,沒說出原本焦躁的心情。

  還好是什麼意思?很久?或沒有?顏昕嵐滿臉歉疚地覷看著他,纖細手指不自覺撫著額,似乎有宿醉後的頭疼徵兆。

  「頭痛?」興味一笑,他有趣地瞅凝著她柳眉輕皺的可愛模樣。

  「像鐵鎚在敲似的!」輕輕呻吟一聲,她很後悔答應大學時代的損友--陳佳琪一起去參加同學會,也才讓她有機會陷害自己。

  看她苦著柔美嬌顏抱怨,邵允天淡扯出一抹笑,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借用一下廚房。」話落,不等她反應過來,驅動著輪椅往廚房而去。

  「咦?」不解他要做什麼,顏昕嵐緊跟了過去,卻見他正打開冰箱,搜尋裡頭有些什麼後,挑選了幾樣食材出來。

  「將這些打成汁。」不知她的果菜機放哪兒,邵允天只好吩咐她。

  「喔!」雖不知他要幹什麼,顏昕嵐卻一得命令就照著做,拿出果菜機將一堆食材打成了汁,同時還拿了杯子倒出來。

  「喝下去。」眼底盈笑地交代。

  「喝、喝下去?我?」看著自己手上這杯顏色很恐怖的汁液,她傻眼了,有點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那是邵家獨門醒酒秘方,可治酒後宿醉、頭疼,不是啥毒藥。」一見她充滿恐懼的神色,邵允天笑著安慰。

  如果他說是毒藥,她倒還比較相信!顏昕嵐暗忖,實在很想鼓起勇氣拒絕他的好意,但想到他不但不怪她讓他白等,還好心的弄這醒酒秘方,她就覺得自己實在不該這麼不識好歹。

  算了!反正剛剛他拿出來的那些食材,確實都是吃下肚子沒問題的,如今只是將之全部打成汁而已,傷不了人的。喝就喝吧!

  很阿Q的自我安慰,不顧那恐怖的色澤與汁液驚人的濃稠,她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如何?」瞧那為難神色,邵允天何嘗不知她心思,因而泛著有趣笑意發問。

  飛快將口中那恐怖的玩意兒嚥下喉,她立刻將杯中剩餘的醒酒秘方放到餐桌上、推得老遠,擺明是不肯再碰了。

  「滋味很是微妙。」婉轉回應,頓了下後,又補上一句--「我以後絕對滴酒不沾!」以那杯邵家獨門醒酒秘方的滋味發誓。

  邵允天聞言,漂亮的薄唇勾起神秘笑痕,很能瞭解她的感受。「當我第一次因應酬而喝醉酒,喝下我父親特製的醒酒秘方時,心情就和妳現在一樣。」

  「原來你也曾受過此害!」好氣又好笑地顱睨一眼,顏昕嵐有種被他惡意整弄的感覺。

  「所以自那回後,我發誓喝酒絕不超越自己的酒量啊!」笑了笑,他不否認,甚至還很斯文有禮的提供服務。「下回妳若宿醉,我很樂意幫妳再打一杯。」

  聞言,顏昕嵐懷疑他是真的要懲罰她的--用一種另類的方式。同時也是告訴她,沒酒量就別去沾酒。

  「謝謝!不過我想你沒機會了!」

  「但願如此。」

  語畢,雨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開來……

  笑了好一陣子,他才漸漸地斂了笑,從上衣口袋掏出名片和筆,就見他快速地在名片上寫了兩串號碼,然後塞進她手中。

  「上面有我家中的電話和手機號碼,有事可以聯絡,一定可以找到我的。」

  「謝、謝謝!」顏昕嵐有些驚訝,因為她知道很多人費盡了功夫,也難以得到能直接聯絡到東昊集團總裁的任何一支電話,更何況是邵家老宅的電話號碼!而他竟然毫不猶豫地都給了她,怎不讓她吃驚。

  「妳的呢?」等了大半天,只見她發愣,不見她有給電話的行動,邵允天只好親自開口要了。

  「啊!你等一下!」突然驚醒,她脹紅著臉飛快跑去找紙筆抄寫,一下子又回到廚房,將寫有娟秀字體的小紙條交給他。「上面有家裡的和手機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覺得有些糗。

  「我該走了。」小心收好紙張,邵允天認為自己打擾她夠久了。

  「我送你!」

  沒多久,她推著他來到屋外的小徑上。兩人互相道別後,他逕自驅動著輪椅緩緩朝百公尺外的邵家大宅而去:而她則一直目送著他進入院落大門,不見身影後,這才轉身回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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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老大,心情很好喔!」一走進東昊企業大樓總裁辦公室內,邵允剛就對正在批閱公文,嘴角不知不覺噙著笑意的男人打趣、調侃。

  「你何時成了我肚子內的蛔蟲了?」聞言,邵允天從公文中抬起頭,整個身子往後一靠,陷入寬大、柔軟的皮製椅背中,神色輕鬆地抬起槓來。

  沒否認?那就是了!邪邪一笑,邵允剛將手中合約丟到桌上,要他簽個名,嘴巴卻不正經取笑。

  「我是不是你的蛔蟲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誰是你心情的開心果?」嘿嘿……前幾天才一個早上沒見到人,就定不下心,浮躁得像啥似的,現在咧?恢復每日的晨間幽會後,嘴角都會偷偷往上勾,教人不得不懷疑他陷入了愛河。

  飛快在合約上簽名交還給他,邵允天質疑不解。「什麼開心果?你在胡扯些什麼?」

  「老大,別裝傻!」笑睨一記,邵允剛若有所指地道:「那個晨間幽會的女人啊!」

  「什麼晨間幽會?」深怕他誤解了兩人的關係,邵允天好笑解釋。「我和昕嵐不過是一起散步的夥伴罷了!」

  昕嵐?叫得挺親熱的嘛!挑起眉梢,邵允剛嘿嘿詭笑。「老大,你不承認沒關係,反正『罪證確鑿』的事,怎麼否認也沒用!」

  什麼罪證確鑿?當他是殺人還是放火了?邵允天搖頭苦笑,對這個弟弟的用詞真是沒轍。

  「對了!老大,有個消息,你聽說了沒有?」說笑完畢,他神情一斂,正經、嚴肅了起來。

  「什麼?」奇怪覷看著他,邵允天很配合地發問。

  「聽說『大華企業』董事長的兒子夫婦倆準備回國繼承家業了!」沉篤的眼定定盯著兄長的臉,試圖看出神色變化。

  「那很好啊!孫佬有年歲了,是該讓第二代回來繼承的時候了!」波瀾不興,依舊是一臉溫和、平穩的淺笑。

  「大哥!」大喊一聲,陽剛的俊臉有著氣惱,邵允剛不相信他完全無動於哀。「你明明知道那對可惡的夫妻傷你多重!」而他聽到他們要回來,竟然可以如此平靜!

  「允剛,這種事沒有誰對不起誰。」邵允天輕淺淡笑,笑中隱含深層的體認。「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那你的幸福呢?你可去追求了?」

  不自覺地撫著腿,他四兩撥千斤,溫文笑道:「看你和允人兩人幸福,我自然就幸福。」

  聞言,邵允剛不禁大翻白眼。他根本就在規避問題!

  「說到這個,你和杜蘭到底何時才要辦婚禮?孩子都四、五個月大了!」身為邵家一家之長,邵允天自然會催促。

  「呵呵……」忽然計上心頭,邵允剛一副吊兒郎當。「男人婆說了,要等你和允人一起辦!」

  「等我?」邵允天皺起了眉。小弟允人也就罷了!反正他已有心愛的女友,隨時都可以舉行婚禮,可自己沒有啊!

  「是啊!」邵允剛詭譎一笑。「這是男人婆開出來的條件!老大,你可不要讓我等到女兒可以當花童時,才和她媽媽結婚哪!」

  「你……」這算是威脅嗎?邵允天好氣又好笑,真不知該如何回應,最後心一橫,惡意笑道:「那你最好回去勸杜蘭改變主意,不然我怕你女兒一輩子成了私生女!」

  「喂!老大,不會吧?你真不顧自家兄弟未來的幸福人生……」邵允剛哇哇叫笑,連聲抗議。

  邵允天不理他的鬼哭神嚎,逕自埋首公文,直到傳來敲門聲,抬頭喊了聲進來後,就見方磊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總裁,你和顏小姐約的時間到了。」提醒著上司的約會,他邊將輪椅給擺弄好,讓上司能從柔軟的皮製辦公椅栘身到輪椅上。

  「是嗎?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今早他和顏昕嵐照例晨間散步閒聊時,聽聞她似乎對某個美術展覽有興趣,所以他當下便邀約她下午一起去看展。

  想到這裡,邵允天突然發現這場看展活動似乎是這半年來,兩人首次正式的約會,不知為何,心中竟有著隱隱的雀躍感。

  「我們走吧!」才坐定在輪椅上,他馬上神情愉悅的讓方磊推著自己離開辦公室,留下某個傻眼人。

  「說什麼只是一起散步的朋友!那現在這算什麼?剛剛實在應該拿面鏡子給老大照照,讓他瞧清楚自己臉上的表情……」嘟嘟囔嘍的,邵允剛狀似抱怨,實則心底高興得很。

  「唉……公司大頭蹺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蹺回家抱我那可愛的女兒啊……」

  「同學,心情很不錯喔!」溫馨、雅致的小咖啡館內,陳佳琪邊擦拭玻璃杯,邊瞇著笑眼打量送來蛋糕後,難得沒馬上窩回家中去,如今正安坐在吧檯前啜飲咖啡,唇畔蕩漾著柔美笑花的女人。

  「還好。」噙著笑,顏昕嵐放下手中咖啡杯,纖手支著嫩白腮頰,滿身的柔媚風情自然散發。「佳琪,妳的咖啡會讓人一喝就上癮!難怪咱們這間小店生意這麼好。」

  偷覦一眼她身後的客桌,不管男男女女都不由自主地將眼光瞟到她身上打轉,欣賞那溫婉、靈動的風韻氣質,陳佳琪不禁怨歎。

  唉……同樣是女人,為何這位好友隨便一個姿態、舉動瞧起來都是如此柔美有氣質?這種本事,她真是一輩子也學不會!

  「得了吧!妳做的那些蛋糕、甜點才是客人源源不絕,一再惠顧的主因呢!」做了個鬼臉,陳佳琪忍不住想再多要求一些。「昕嵐,妳確定不多烤些來賣?客人常常抱怨他們來都買不到耶!」

  搖搖頭,她眉眼淨是笑,卻有不容忽視的堅持。「佳琪,妳也知道那是我的極限了!再多,就失了品質了。」

  「好吧!」聳聳肩,陳佳琪只不過是順口提提。「這樣也好!妳做的蛋糕、甜點早點賣完,我也可以提早打烊,無所謂啦!錢賺少點沒關係,日子過得去就成了。」

  聞言,顏昕嵐微微一笑,明白這位好友從來沒為錢財操過心,畢竟她也算是出身豪門之後。雖是私生子,亦是隨母姓,但父親那方每個月匯入她戶頭的零用錢可也是很驚人的。

  「對了!以前要留妳下來喝杯咖啡都不肯,今天怎麼自動賴著不走了?」執著咖啡壺主動為她加滿咖啡,陳佳琪開開心心地端來兩盤蛋糕,毫不愧疚地將準備賣錢的人氣甜點大口、大口吞下肚中,逕自享用起來。

  「等會兒有事!」輕淺淡笑,顏昕嵐將自己的那盤送給她享用。

  「嘿!真夠意思。」見狀,陳佳琪可開心了,解決掉自己的,馬上朝送來的另一盤進攻,嘴裡塞著蛋糕還能發問。「啥事啊?妳這自閉的女人,不是整天關在家中烤蛋糕嗎?」

  「胡說八道!」笑啐一聲,她抗議道:「我也會出門買東西的!」

  「是啊!買做蛋糕的材料嘛!」嘻皮笑臉直接堵回去。

  被戳破平日作息,顏聽嵐窘紅了臉,正想找話反駁時,掛在咖啡館門上的鈴鐺聲驀然響起……

  「歡迎光臨!」反射性地大喊一聲,才想扭頭去看,一抹高大、健壯的身影卻已迅速地來到吧檯前。

  「顏小姐,邵先生來接妳了。」方磊面無表情,口吻卻恭敬有禮。

  「啊!是嗎?」聞言,顏聽嵐朝好友抱歉一笑。「佳琪,我先走了。」話落,人已尾隨著方磊定出咖啡館。

  「不送!」瀟灑地擺了擺手,目光隨著他們身影而停留在咖啡館前的那輛黑色賓士車上……好眼熟哪!似乎曾見過這輛車呢!

  陳佳琪眼看著好友鑽入車子後座,在後車門打開的那短暫時間裡,眼利的看到了一雙男人的腳,緊接著車門又被關上了,賓士車緩緩駛離……

  哎呀!那車牌號碼……一抹靈光閃入腦中,陳佳琪突然憶起半年--剛好友車子拋錨時,不就是這輛車好心送她來咖啡館的嗎?當時她還瞄了眼車牌號碼,就和剛剛那號碼一樣沒錯啊!難怪覺得眼熟。

  對記憶力頗為自豪,她敢打賭自己絕對沒記錯。

  呵……原來半年前出手相助的是個男人啊!看來兩人自那回後,還有在聯絡呢!真好,不是?昕嵐寂寞太久了,也該找個可靠的人來作伴了!

  又叉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裡,陳佳琪為好友而露出開心笑容。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台北的街頭在霓虹燈的襯托下,增添了華麗、熱鬧的氣氛。

  推著輪椅,緩步地離開美術館,抬頭看著帶著深濃黑藍的天空,顏昕嵐不禁柔笑。「時間過得好快,一下子就六點多了呢!天色黑得好快。」

  「是啊!」斯文一笑,享受著夜晚的涼風吹送,邵允天難得偷得像今日這種浮生半日閒。雖說平日他一星期只去公司一、兩次,但眾多的企劃、公文都是透過方磊來傳送或是電腦來下指示,是以工作量可沒少過,甚至常常看資料看到半夜,還常被允剛制止。

  閒晃漫步來到車子旁,顏昕嵐突然想到一件事。「哎呀!我們都忘了方特助了!他人呢?」先前看展看得太入迷,還淨顧著和邵允天說話討論,連方磊啥時候不見了,她都不知曉。

  「我讓他回去休息了,所以現在妳可是我的司機了。」掏出鑰匙晃了晃,對於她現在才注意到少了一個人,邵允天不禁好笑,總算瞭解她也有迷糊的一面。

  「原來如此!」臉色微赧,她羞窘的笑,接過車鑰匙打開車門,讓他栘身進入前座後,這才將輪椅收好、放進後車廂內。

  看著她弄好一切,迅速鑽進駕駛座內啟動引擎,朝車水馬龍的路上緩緩前進時,邵允天轉頭沉沉凝看著她專注開車的臉龐,輕聲問道:「和我出門,妳會覺得麻煩、累贅嗎?」

  「怎麼會?」很迅速地扭頭瞥他一眼,顏昕嵐馬上又將目光轉回前方路況上,只是柳眉蹙了起來。「你這麼說,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我會生氣的!再說你從來就不是累贅!」

  「抱歉!是我失言了。」聞言,邵允天微愣,隨即輕緩致歉。他沒料到她會是如此的反應,但不可諱言的,他聽到這種回答後,有股暖流俏悄滑過心底最深的那一層心田。

  聽到他的致歉,她靜默了許久,車內一片岑寂,直到遇上紅綠燈的空檔,她才轉身看著他,為他拉好腿上顯得凌亂的薄毯,然後對上他沉凝的眸光,低聲道:「我不知你是怎麼看我的,可我眼中的你一直是個有自信的人,不會因為癱瘓而輸別人。」話完,紅燈剛好轉為綠燈,她回過身不再說話,緩緩踩下油門繼續前行。

  她……生氣了嗎?瞧著她在緩緩後退的路燈照映下,那忽明忽暗的臉龐,邵允天忍不住暗暗歎氣。

  確實!他剛剛問的話已經侮辱了她,因為會這麼問,就表示他心中還在懷疑,她是否和那種不願和行動不便的人相處,覺得他們麻煩、累贅之人一樣!當他那句話問出口,就已經傷害了她的人格。

  「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明白妳不是那種人的,卻還……」說到這裡,他悄聲無語,卻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真是個很好的女人,就連對他生氣卻還不忘幫他拉好薄毯,為他的雙腿做好保溫的動作。邵允天情不自禁地撫著她剛剛拉好的薄毯,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方才小手留在上頭的暖意。

  「不必對我抱歉,你該抱歉的是你自己!」她語調輕緩,卻又萬分沉重,話鋒直攻他的心。「你因為癱瘓而覺得自己不如人嗎?」

  你因為癱瘓而覺得自己不如人嗎?

  午夜十二點,腦中一直迴盪著這句話,讓邵允天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

  當她道出這句話後,就沒再說過話,而他在心中也一直反問著自己,未曾開口,就這樣兩人一路沉默地開車回來,一趟原本愉快的美術館之行,卻在後來以沉重的氣氛收場。

  不知不覺地輕歎了口氣,反正睡不著,他索性起身回到輪椅上,拿公文看沒幾行又覺得不耐煩,馬上又將公文給丟了回去。

  她……是否還在生氣?明日會繼續那晨問散步嗎?

  心中有股渴望想馬上見她一面,當下他抓了件外套披上,驅動著輪椅悄悄出了邵家大宅,來到百公尺外的二樓小洋房前,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房子的大門開了,隨即「來福」衝出來院子,在鏤空鐵門內,認出是熟人後,牠興奮地汪汪直叫。緊跟著,一抹纖細的身影也出來了。

  「『來福』,安靜!」低叱了聲,顏昕嵐望向院子鐵門外的人,然後驚訝地連忙將鏤空鐵門打開,來到他身前。「這麼晚了,怎麼還出來?」

  習慣性的垂眸往他腿上瞧去,沒看見應該在的薄毯,馬上脫下身上外套往他腿上覆蓋,語帶責備。「入秋了!夜裡寒氣重,怎麼沒做好保暖措施?」

  一直靜默不語地看著她細心的動作,聽著她輕責的言詞,邵允天驀地心中激盪,抓住她纖白的小手。

  「怎麼了?」從沒見過他這樣,顏昕嵐嚇了一跳,柔聲輕問。「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我是來問妳,明天妳還遛不遛人?」他抬眸瞅凝,低聲用她首次邀他散步時的用詞。

  乍聞此詞,她驀地笑了出來。「當然!」

  「妳……不生氣了?」

  「你要我繼續生氣嗎?」略帶頑意的笑問。

  「當然不!」又快又迅速的回答,他瞧見她眸底一閃而過的笑意,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那……還有事嗎?」柔如星光的水眸笑睇。

  「沒了!」得知她沒介意著那件不愉快,邵允天心中釋然,回復他慣有的儒雅、溫和。「夜深了,進去睡吧!我不打擾妳了。」

  「你也是。」點了點頭,她進了院子,關上鐵門,又驅趕著「來福」進屋裡去,然後在關上洋房大門時,朝他做了手勢,要他也趕緊回去後,這才緩緩將門給鎖上。

  小徑上,邵允天凝望了鐵門內的小洋房好一會兒,這才轉動著輪子回身準備離開,卻讓低頭的他給瞧見腿上的那件輕暖外套。

  啊!忘了還給她了!

  瞅看了許久,緩緩的,他輕輕地捧起外套,將挺直的鼻尖埋在其中深吸了口氣,嗅聞到屬於外套主人的那股淡雅馨香後,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滿足笑意,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外套整齊覆蓋在腿上,這才驅動輪椅離開。

  幾日後,一個溫暖的午後時分,邵允天因早上到公司開會,下午時,邵允剛便怕他太累,不斷催促著方磊送他回家休息。

  在方磊的駕駛下,當車子一轉進小徑時,遠遠的,他就瞧見了小路末端那棟二樓洋房的鐵門前蹲了個人,黑亮的長髮高高地綁成一束馬尾,被秋老虎曬得微紅的瞼蛋正低垂著,不知在忙些什麼?

  「這邊停車。」在方磊將車子駛進邵家庭院之前,邵允天率先開口要他停車放人。

  看了眼前方的那抹身影,方磊已知上司的心意,果真停車將輪椅取出,讓他栘身坐上後,又在上司的示意下驅車離開了。

  她在做什麼?邵允天心中好奇有什麼事讓她忙到無心去注意週遭,連車子進入小徑的聲音,她都沒發現。

  「在忙些什麼?」趨近到她身邊,他開口笑問。

  「啊!」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他,顏昕嵐頓時笑得燦爛。「你來了,正好!腳丫子借我一下。」二話不說,抓起他的腳就要將名牌男鞋給脫掉。

  「等、等一下!」邵允天反被她給驚嚇到,急著伸手阻止,口中忙不迭地道:「妳要幹麼倒是先說啊!」

  「瞧!」聞言,她笑瞇瞇地為他解惑,手指向鐵門前原本是一塊不高的台階的地方,現在被她用水泥和沙給鋪成小小的斜坡。「這樣你以後進出就會很方便了。」

  「妳自己弄的?」看著水泥未乾的小斜坡,他嗓音中有著瘖啞。沒想到先前來找她,為著這塊台階的不方便而原本不想進屋去,雖然最後被她給察覺而推著進去了。但此事她便一直惦記在心頭,如今還自行將小台階改成了斜坡。老實說,他心中是感動的--為了她的細心體貼。

  「是啊!很簡單呢!買些水泥、砂土攪和、攪和,接著再鋪上塗平就成了。」她笑說簡單,但從曬得微紅的臉頰與額際的細小汗珠,看得出來還是得花費一番功夫的。

  「是嗎?」呢喃輕語,溫亮黑眸深深凝看著她,隨即像下了啥決定似地微點著頭淺笑道:「我的腳丫子任妳支使了,不過妳得有心理準備,不會看到啥健美好看的腳,只有可能是雞爪一雙喔。」

  覷睇一眼,她笑了。「我想看健美的腿,不會去看猛男嗎?」話落,立即動手脫掉他的鞋襪,果真露出一雙因癱瘓許久而肌肉漸形萎縮,不若一般男人那樣厚實有肉的腳掌。

  見狀,顏昕嵐心中為他而感到難過,但臉上卻沒顯露半分,雙手繼續將他的西裝褲管給卷高至小腿肚,怕待會兒的「印足」動作會弄髒他的褲子。

  而小腿一顯露,可以看出萎縮的狀況更加明顯。人的身體任何一部位,若沒了活動能力,肌肉便會快速地萎縮、消瘦。

  以他的情況,雖然可以看出復建、按摩的成效,但畢竟有限。終究是癱瘓六年的腳了,只見他的小腿只勉強達到正常男人的三分之二粗細,而且顯得無力而枯瘦。

  「很醜是嗎?」第一次在親人以外的人面前顯露出自己殘廢的雙腳,邵允天覺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低啞問道,深怕她會嫌惡。

  「不!只是缺少運動罷了!」她抬眸對上他,故作開朗地笑道:「廢話少說,你這雙雞爪今天是我的了,得隨我整弄。」

  她--眼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嫌惡。不知為何,當體認到這個事實時,邵允天情不自禁地舒了口大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著,直到現今才放下心來。

  對自己的心緒感到不解、迷惑,他依然是一臉溫文的笑容。「是!這雞爪隨妳高興怎麼煎煮炒炸,我不敢有異議。」

  「沒那麼嚴重啦!」忍不住被逗笑,她先是捧起他的右腳,往未乾的水泥斜坡邊緣印上腳丫子足印,然後再捧起左腳,同樣地做了一遍。

  但見小小的斜坡上,剛好一左一右、一前一後的一雙足跡給清晰地印在上頭,看起來就好像有人正要走進門裡去。

  「瞧!你正要走進我家囉!」指著清晰足跡,她笑得很燦爛。

  「是啊……」看著自己印上的足跡,邵允天心中有股莫名潮湧,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呵……我也來印上我的!」脫掉拖鞋,露出一雙白玉美足,她開心地在另一頭也印上自己的足跡。

  「汪汪……」驀地,院子內的「來福」看他們不知在外頭玩什麼有趣的東西,因而興奮地吠了兩聲,飛快地衝了出來,在兩雙足跡的中間印下了許多狗足印。

  「哎呀!」顏昕嵐驚叫一聲,隨即笑了起來。「『來福』,你真不乖!我們都往屋裡頭走,就只有你愛玩地朝外衝。」望著足跡朝外的狗足印,她又好氣又好笑。

  「來福」狗臉無辜地看著女主人,又「汪汪」地叫了兩聲,惹得她忍不住抱著牠蹦蹦亂跳的身子又笑又罵的。

  看著他們一人一狗玩得開心,邵允天心中那股莫名潮湧更加巨大,嘴角也蕩漾著愉快、滿足的大大笑容。

  「乖!進去!」小心翼翼地跨過未乾的水泥斜坡,將「來福」抱了進去,隨即又提著滿滿的一桶清水出門來。

  「又要做什麼了?」以為又有新花樣要耍,他不禁好奇笑問。

  「洗腳啊!」理所當然回答,直接蹲在他前面,將兩隻沾滿泥沙的腳浸入清水中,細心地邊洗邊按摩。

  沒想到她會為他做這種事,邵允天剎那間有些呆愕,待反應過來後,俊臉有著可疑的紅潮。「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你不喜歡我幫你?不舒服嗎?」抬起水眸,盈滿疑問。

  「不……不是的……」是太舒服了!大掌微掩俊臉,他心中暗付,不知自己該不該說實話。

  「那就沒問題啦!」聳聳肩,沒去注意他的心思,顏昕嵐繼續低頭幫他清洗腳丫子,最後再取來一塊乾毛巾幫他擦乾,接著套上襪子、穿上鞋子後,一切大功告成。

  「謝謝……」事已至此,他除了謝謝兩個字外,好像也不能說什麼。

  「不客氣!」大方的接受道謝,她站起身來,笑著指著那塊水泥斜坡。「明天水泥乾了,你就可以很方便地出入了。」

  點了點頭,他回以一笑,看她額際汗珠不斷,不禁催促。「趕快進去休息吧!別太累了。」

  「喔!」收拾好雜物,正準備要進去時,又被他給叫住。

  「昕嵐?」

  「嗯?」

  「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頓飯?」感謝她今天為他所做的一切。

  偏首沉吟了下,她驀然柔笑道:「好啊!不過來我家,我煮頓家常菜請你!就這樣,晚上七點見!」話落,翩然轉身進屋去了。

  「啊?」本來是他要請她的,怎麼反過來了?還來不及叫住人,她已經不見身影,邵允天只好望門苦笑,無奈地轉動輪椅返回邵家大宅去,然而--

  今晚去她家共進晚餐哪……

  向來平穩的心,頓時飛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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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七點,邵允天準時赴約,當按下門鈴等待她出來的同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斜坡上印下的足跡。

  「你來啦!歡迎!」一身休閒裝扮的顏昕嵐開心地迎了出來,發現他視線焦點之處,不禁輕笑。「它已經乾了喔!你可以自行進門來。」

  點了點頭,他斯文一笑,果真按下電動鈕,一舉攻上小斜坡進入院子,又在她帶領下,一路暢行無阻進入屋子,來到後頭的廚房。

  「好香!」邵允天一眼就看見餐桌上擺了六菜一湯,冒著騰騰熱煙,散發著誘人香味。

  「隨便煮煮,希望你吃得慣。」聽聞讚美,她紅著臉說道,忙拉開餐桌椅,好讓他能從輪椅栘身上座。

  「妳喜歡烹飪?」坐上餐桌椅,瞧著眼前這精緻菜色,煎煮炒炸樣樣皆有,肯定是頗有廚藝的人才做得出來,邵允天不禁好奇笑問。

  「嗯。」淺笑著將盛滿白飯的碗交給他,自己又盛了一碗,顏昕嵐來到他對面坐下,眼中有絲落寞。「不過平日只有我一個人吃,也就懶得麻煩,常常隨便打發過去,很少有機會煮這麼多菜的……」說到後來,發現自己洩漏了太多的寂寞,馬上強打起精神,漾出一臉的笑。「好不容易今天有人陪我吃飯,我當然要大顯神威、展現我的廚藝啦!」

  第一次看到她有這種孤寂的神情,又見她強笑故作開朗樣,邵允天驀地想起她父母與弟弟皆在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只留下她一個人。想必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孤單一人在這間房子生活的……

  思及此,他為她感到一陣心疼、憐惜,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有溫柔一笑,輕聲道:「該用飯了!我的嘴很刁的,吃吃看妳有沒有五星級大廚水準。」話完,筷子一伸,馬上夾了塊紅燒魚肉塞進嘴裡。

  「如何?」被他的話給牽引,顏昕嵐一臉認真、緊張地等待講評。

  緩緩將魚肉吞下肚,他勾起漂亮笑痕。「我有個朋友的五星級飯店現在正缺一名大廚,妳想不想去應徵?我可以為妳引薦。」拐彎抹角地讚美。

  「你故意逗我、哄我啊!」笑嗔一眼,知道他故意誇張諂媚,她還是笑得很開心。

  「我堂堂東昊集團總裁,說話卻被質疑,我可以告妳侮辱、誹謗的。」

  「呵……怎麼你也會油嘴滑舌?真看不出來!」

  「沒辦法!家中有位油嘴滑舌的弟弟,多少都會耳濡目染的……」

  霎時間,兩人言笑晏晏,一頓飯倒也吃得盡興。

  飯後,兩人移師到客廳,正當邵允天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定,顏昕嵐也端著一盤飯後水果出來,在他身邊落坐後,順手也按下電視遙控器電源,原本漆黑的畫面突然跳出影像。

  畫面上,一對對的男女陶醉地互擁起舞,優美浪漫的樂曲傳出,原來正在播放一項國際標準舞比賽。

  社交舞啊……看著翩然起舞的參賽者,邵允天不自覺地撫著腿,幾乎快忘了自己也曾經是箇中高手。

  社交舞啊……看著美妙、靈動的舞姿,顏昕嵐腦海中卻憶起了多年前那一對儷人在月光下深情相擁,翩然起舞的動人姿態……

  「你知道嗎?許久以前,我曾見過你跳舞。」叉起一塊水梨給他,她溫柔噙笑。「那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場舞,美得讓我下了決心,也跑去學社交舞。」那一場在月光下、草坪上的華爾滋,讓她心中充滿了憧憬,欣羨著那對郎才女貌的戀人的恩愛,盼望日後也有一個人能像那跳舞的男人深愛懷中女友那般的來愛自己。

  「是嗎?」看著她爍爍發亮的眸光,邵允天沒多說什麼,一臉平靜的接過水梨吃了起來。

  「當時你懷中的那位恩愛女友呢?」深深瞅凝著他,顏昕嵐不懂這些年來為何不曾再見過她的出現?想當時他們是如此的恩愛,連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都能感受到。

  「她嫁給我的好友了--在我車禍後。」沉靜回答,深邃黑眸瞧不出任何的波瀾。

  「啊--抱、抱歉!」她嚇了一跳,真心道歉。是曾經有懷疑過兩人感情生變,但沒想到事實會是如此傷人。

  「這倒不必!因為是事實啊!」笑了笑,他早已釋懷。以前家人為他抱不平,後來又幾乎在他面前絕口不提,怕再一次傷害他,沒想到如今連她也會這麼想。難道在他們的眼中,他是如此脆弱的人嗎?

  看著他沉凝的眼眸,顏昕嵐輕語低問:「你現在可還跳舞?」

  「以我如今這模樣?」古怪看她一記,邵允天有趣笑問。

  「如果我說是呢?」綻開一朵柔美笑花,她一臉的認真。「你可還願意跳?」

  如果舞伴是妳,那我就願意!

  昨晚,當他見她如此真摯的問時,竟無法給予任何負面的答案,所以他如此地回答了。

  還記得她當時柔美的白皙臉蛋霎時間酡紅,醉楓似的,美極了!

  邵家宅邸品味卓絕的起居室裡,邵允天安坐在舒適的米白沙發上,表情呈現恍惚出神的狀態。

  「瞧老大那神情……嘖,肯定是思春了!」

  「喂!你用詞能不能文雅點?」

  接連起居室的長廊走道,遮遮掩掩地探出兩顆人頭,正竊竊私語地對沙發上出神的男人進行一場評論。

  「思春難道還不文雅?我還沒說發情咧!」邵允剛笑啐,嗓音壓得極低。

  發情?一想到這種名詞套在向來氣質溫文儒雅的邵允天身上,杜蘭就覺得快昏倒。正當她想來一場國學講座,教教他何謂文雅用詞時,驀地--

  「咦?你們這兩個孩子躲在這兒幹啥?」張嫂略顯福態的身子從後頭冒了出來,啼笑皆非地看著這兩個已為人父母的年輕人。在這兒躲躲藏藏的,不知在玩啥花樣?

  「怎麼回事?」張嫂的聲音驚醒了邵允天,回頭一瞧,就見這三人擠在走道口,當下奇怪發問。

  「沒事!」被人給逮個正著,邵允剛、杜蘭兩人挺有默契,異口同聲笑應,雙雙走進起居室往沙發坐下。

  「什麼沒事!剛剛兩人還不知在嘀咕些什麼?」張嫂端著午茶點心進來,邊笑著幫三人倒茶,邊洩他們兩人的底。

  「張嫂--」邵允剛故意哀叫,表情滿是無辜。

  見他這逗趣模樣,張嫂就忍不住發笑,無奈搖頭。「你們慢慢聊,我回廚房去。」話落,果真轉身走人,朝自己地盤去了。

  目送她離開,邵允天轉頭對自家弟弟笑問:「你們兩人玩啥把戲?」

  「沒有啦!」杜蘭搔著一頭亂髮,裝傻直笑。「我們剛剛不過在討論用詞的文雅性而已!」

  「沒錯!沒錯!」邵允剛大力點頭,極力附和愛人。

  邵允天清楚這對冤家寶得很,心知事實絕對不只如此,卻也懶得去追問到底,僅是淡淡一笑,傾身取了杯錫蘭紅茶啜飲。「我那侄女呢?」

  「妹妹啊……」說到女兒,邵允剛頓時眉開眼笑的。「她剛剛才睡著,睡姿如同小天使般可愛,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是啊!因為女兒黏的人不是你,你當然說她是天使,依我看來,簡直是惡魔一隻。」說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杜蘭就無力外加冒冷汗。

  她那女兒才快五個月大,就聰明得會認人了!而且只黏她這個當媽的,只要醒著就一定得她抱,否則就哇哇大哭。唉……總有一天,她兩隻手會因為抱女兒而殘廢!

  「喂!男人婆,妳怎麼可以說我的女兒是惡魔?」當老爹的馬上跳出來捍衛自己女兒。

  「賤胚子,我說自己的女兒不行嗎?」當媽的也馬上凶巴巴回嘴。

  「妳到底有沒有母愛啊……」

  「這關母愛屁事……」

  當下,兩人又展開一場樂此不疲的鬥嘴擂台賽,讓邵允天這個引爆事端的人聽到耳朵都快出油,悄俏抓來沙發旁的輪椅坐上去,不動聲色地離開起居室,任由他們去吵個夠。

  一路緩緩來至庭院的草坪,看著青翠綠地,他忍不住彎身以手輕觸修剪整齊的綠草,想起昨晚她那一番話,腦海不禁浮現許久前的回憶……

  他也曾擁著當時心愛的女人,在優美的音樂中,陶醉起舞……

  叮叮答……叮叮答……

  驀地,吊掛在輪椅旁的手機響了起來,邵允天拿起手機,一看清上頭的電話號碼,頓時笑了起來,滿腔的愉悅心情。

  「喂!是我……邀我去個好地方?好……待會兒見。」切斷通話,他噙著淺笑,準備出門去了。

  「這就是妳說的好地方?」透過後座車窗看清招牌上的文字,邵允天揚起眉梢,回頭瞪看身邊的女人,眼中淨是質疑與不信。

  原本顏昕嵐想開著自己的發財車去接他,但由於發財車的高度,讓他不好方便上下車,於是邵允天乾脆讓家中的司機開著車子載送二人,所以如今他們兩人皆坐在後座。

  「是啊!」笑著下車,發現穿著筆挺制服的司機已經將輪椅給取出,顏昕嵐靜等著他栘坐到輪椅上,這才慢慢地將他推至人行道,往目標前進,同時滿眼的疑惑。「平日不都是方特助在開車接送你嗎?今日怎換人了?」

  「方特助在公司是有工作的。」邵允天好笑地睞覷著她。「他只在我要去公司的日子,或是剛好送公文來時,遇上我要出門,才會接送我;否則平日我要出門,家中是有司機的。」

  「可我以前怎都是看到他在開車送你?」一臉的不解。

  「那是湊巧都讓妳給碰上。」他輕淺一笑,沒說的是--自從坐輪椅後,除了固定一個星期去公司一、兩次外,他幾乎很少外出了。「還有,妳轉移話題了。」微頓了下,發現她的詭計,他很快點明。

  哎呀!被發現了!暗暗吐了下舌頭,顏昕嵐乾脆一古腦兒地將他飛快推進招牌寫著「舞蹈社」三個大字的房子裡。

  「歡迎!」櫃檯小姐綻開笑容,尤其低頭看見輪椅上的邵允天時,馬上露出瞭解、親切的眼神。「學跳舞嗎?」

  「是的。」

  「請把這張報名表填一填。」

  「好的!」接過報名表,顏昕嵐果真在櫃檯前低頭填起資料來。

  「昕嵐!」邵允天低叫了聲,無法置信她要他以目前這樣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腿去跳舞。「我這樣……不行的!」很不願意這麼說,但事實就是事實。

  「可以的。」柔媚回頭朝他一笑,眼神堅定。

  「這位先生,你放心!我們這兒有很多像你一樣的人,沒問題的!」櫃檯小姐笑著給予鼓勵。

  像他一樣的人?邵允天愕愣,一時無法理解。

  「兩位,請跟我來吧!」接過填好的報名表,櫃檯小姐走在前頭領著兩人。

  「昕嵐,這是怎麼回事?」毫無自主能力地被她推著經過長長的走廊,邵允天困惑問道,卻在還沒得到回答時,前方領路的櫃檯小姐已經來到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

  「就是這兒了。」櫃檯小姐微笑,伸手一推,門緩緩開啟……

  優雅樂聲流洩而出,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暈黃的燈光,光滑的地板,還有……還有那一對對翩然起舞的人們。

  「他們……」驀地,邵允天不敢相信地扭頭看她,只因為那一對對優美、靈動起舞的人們,其中的某個舞伴都是坐著輪椅的。

  他們或男或女,靈巧地操縱著輪椅,縱然無法以雙腳來跳舞,卻依然能和雙足靈活的舞伴共同舞出精采美妙的舞姿。

  「瞧!我就說你可以的。」微微一笑,她輕聲柔語。

  「兩位,快進去吧!裡頭有老師會教你們的。」櫃檯小姐笑著催促兩人,直到他們進了練舞場後,才退了出來,而開啟的門再度板上,掩蔽住一室的輕柔音樂與浪漫舞姿。

  「有看見總裁嗎?」東昊企業大樓,副總裁辦公室,方磊急衝衝地闖人,一開口就找人。

  「老大?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邵允剛一愣,隨即馬上反應過來。「該不會又要放王醫師鴿子了?」心中清楚今天是他固定回醫院檢查的日子,不過看來是有人又再次脫逃了。

  聞言,方磊臉色霎時間不大好看。「總裁明明知道我要送他去醫院,卻趁我不注意時偷溜,這已經連續好多回了,王醫師已經氣得撂下狠話了,說總裁再爽約,他就直接殺上陽明山找他。」

  「嘿……這可不好!王醫師一大把年紀了,讓他老人家奔波,咱們罪過可大。」邵允剛忙不迭地搖頭,萬分驚恐的不願讓老人家親自上門找人。

  這王醫師雖是脊椎神經方面的權威,又是自小看他們邵家兄弟長大的熟識長輩,如今亦為老大的主治醫師,說起來實在應該好好地將他老人家供起來尊敬,但是……他那股嘮叨勁卻是生人迴避、眾鬼皆愁的可怕啊!

  若讓他老人家給殺上門,不僅老大要被念到臭頭,恐怕就連他們這些無辜的人也要陪著一起聽訓,那才叫慘哪!

  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方磊的臉都綠了。「要不讓王醫師殺上門,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將總裁找出來,送去醫院。」他接送總裁去醫院讓王醫師回診過好幾次,深深明瞭老人家叨念功力的可伯。

  「我當然明白!」白了一眼,拿起電話準備奪命連環扣,想趁老醫師還沒殺上門之前,先在電話中施展碎碎念神功,將自家兄長念到罪惡感發作,自己自動滾回來,

  「沒用的!」掏出一款造型短小、輕薄的酷炫手機,方磊苦笑。「總裁的手機在這兒,他根本沒帶走。」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忘了。

  老大,算你狠!恨恨放下話筒,邵允剛沉吟了會兒,思慮自家兄長可能會脫逃到哪兒去……驀地,腦海竄入一個人,然後他得意地笑了開來。

  「副總裁,你想到什麼了?」

  「方特助,你說我家老大這八、九個月來,最常去找誰?」嘿嘿奸笑。

  「你是說……」

  「沒錯!就是你腦中想的那個人!」點點頭,邵允剛挑眉邪笑。

  「可是若總裁執意不肯去醫院,就算在顏小姐那兒找到人也沒用啊!」方磊遲疑。

  「放心!」邵允剛信心滿滿。「既然那位顏小姐都有辦法讓我家老大轉著輪椅持續跳了一個月的舞,那麼想必要讓他到醫院回診這種小事,對她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看來是準備朝某位顏姓小姐下功夫了。

  「這倒是!」聞言,方磊不禁也讚同地直點頭。畢竟頂頭上司這一個月來,固定一周兩次和顏小姐去舞蹈社練舞之事,凡是他身邊親近之人都知曉,而且也暗自佩服。

  「你可有顏小姐的電話?」懶洋洋的,某位身為人弟的男人傭懶地道。

  「我沒有!不過……總裁有!」高大、壯碩的男人隱含笑意。

  不約而同的,四道目光轉到方才被掏出來的手機,然後兩人相視咧嘴笑了起來……

  午後三點,初冬的溫煦陽光將庭院中的黃狗曬得暖洋洋,「來福」整個身子趴臥在地,眼兒微瞇,有一下、沒一下地揮動著尾巴,極為舒爽、傭懶的模樣……

  驀地,一道甚為熟悉的細小聲響飄入它耳中,「來福」興奮地挺起身,果真看見和牠身高頗為接近、總會摸著牠大腦袋的男人出現了,當下馬上快樂的「汪汪」大叫。

  「『來福』,你精神不錯哪!」由於鐵門沒關,邵允天直接驅動輪椅進入院子中,愉快地拍著自動迎來的憨傻腦袋,神色非常愉快。

  「汪汪!」「來福」叫了兩聲,似乎在說:是啊!是啊!

  「姊姊呢?」聽慣了顏昕嵐在「來福」面前常自稱姊姊,現在他對著「來福」說話,也以姊姊代表牠的女主人。

  「汪!」

  「在廚房是吧!」聽不懂狗言狗語,自行翻譯。反正依他對牠女主人的瞭解,一天中,有大部分的時間是待在廚房烤蛋糕的。

  「汪汪……」

  「呵……『來福』,這樣舒服吧……」大掌熱門熟路地直搔著狗下巴。

  「允天,你怎麼在這兒?」聽見「來福」一直叫,顏昕嵐以為有人闖了進來,連忙奔出屋子查看,卻見是他在逗著「來福」玩,不免有些驚訝。「今天不是你固定每週一次進公司的日子嗎?」近午時,送蛋糕到咖啡館去,車經邵家大宅時,還瞧見方特肋呢!

  「沒事,就提早回來了。想說不知妳在做什麼,便過來瞧瞧。」古井不波地淺笑,神色一如往常。

  「噢!」沒察覺不對,她笑著推著他進屋去,很開心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正烤好一個新口味的蛋糕,讓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果然沒猜錯!她真的在廚房。

  為自己的神準而失笑,邵允天正想說些什麼時,卻在一人廚房後,就被那滿室香甜濃郁的味道給轉移思緒。

  「好香!讓我猜猜是啥口味……」努力在濃烈的香甜中嗅聞出空氣中隱約飄散的酸甜香醇,一會兒後,他笑了起來。「橘子酒,對吧?」

  「你好厲害!」既驚訝又佩服地笑瞅他一眼,顏昕嵐戴上隔熱手套將烤箱中的蛋糕取出,切下一大塊給他品嚐。「乳酪加上新鮮剁碎的橘子果粒,再摻上去年我自己釀的橘子酒一起烤出來的,你吃吃看口味如何?」

  用叉子切下一小塊送進嘴裡,品嚐著那香濃中帶著酸甜與水果酒味的蛋糕在口腔中化開,邵允天不得不讚歎她的手藝。

  「好吃!會大賣!」微頓了下,溫雅淺笑中帶著調侃。「我朋友那五星級飯店的大廚位子妳若不要,還有甜點師傅可以讓妳考慮。」

  「多謝了!」嬌嗔笑睨,得到他的肯定,顏昕嵐知道自己成功了!畢竟他可是在名門世家長大,對吃絕對有著水準以上的鑑賞力。

  「不客氣。」裝模作樣地點頭,眸底卻淨是笑意。

  「不和你胡扯了,我……」話才說一半,卻突然被驀然響起的電話鈴聲給打斷,「抱歉!我去接個電話。」要他自行享用蛋糕,顏昕嵐急忙忙地跑到客廳去接電話。

  不久後,她踅回廚房,眼神有些古怪。

  「怎麼了?是誰打來的?」正享用美味蛋糕的邵允天,看她用著啼笑皆非的眼神瞧他,心中感到疑惑。

  「是方特助打來的,你怎麼說?」緩緩的,她輕柔細語。

  啊!被逮到了!縱然心知她大概已知曉他可笑的脫逃行動,邵允天依然神色未變,一臉鎮定。「等我享用完這一盤蛋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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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真可怕的嘮叨功力。」離開醫院,在餐廳裡享用著晚餐,邵允天忍不住苦笑。

  淡淡覷他一眼,顏昕嵐輕責。「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得來的。」本以為他逃避回診只有這麼一次,沒料到陪著一同去醫院後,卻在老醫師的叨念下,才恍然得知他已經連續脫逃好多回了。

  聞言,邵允天縮了下,倒沒敢再多說什麼。

  自從接到逮他的電話後,也不知方磊同她說了些什麼,在他親口承認沒回醫院就診後,就見她神色微冷,二話不說就押著他到醫院。她仔仔細細聽完王醫生的嘮叨與交代的每一項囑咐,又陪著他去復健室做完復健運動後,這才推著他離開,

  「我真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事。」還以為他性子沉靜穩重呢,沒想到也會幹出這種幼稚可笑的脫逃行動。思及此,顏昕嵐冷凝的臉這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笑了!見她得知他行為後,就一直繃著的瞼終於綻放笑容,邵允天莫名一直吊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我才想不到妳竟然和他們那些人同聲一氣。」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邵允天玩笑抗議,而「他們」當然是指邵允剛、方磊、王醫生等人。

  「不行嗎?」瞅覷一記,她輕淺淡笑,慢條斯理地享用著牛小排的美味。

  「看在我請妳這一頓的分上,妳就不能聲援我?」咕噥低喃,他雖說出口,卻顯得有些心虛。

  「這樣啊……」頓了下,她漾起柔美甜笑。「不如這樣好了!我天天請你吃飯,你以後就乖乖地去回診,絕不能脫逃,這樣你說如何?」請一頓飯,就想要她支持他這種罔顧身體健康的行為,別傻了!

  聞言,他苦笑地輕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被回堵了。

  「允天,你為何要逃避回診呢?」沉沉凝睇,她知道他做事向來有自己的理由,絕不可能不顧他人的關心。

  「一雙不可能再重新站起來的腿,就算一再地回診、追蹤檢查又有何用?不過是浪費時問而已。我寧願用那些時間來做些其他的事。」已經這麼多年了,他已從一開始的不放棄與努力,到如今的對自己雙腿癱瘓的坦然與接受。

  見他訴說時的沉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怨天尤人,顏昕嵐不禁心中微酸。「就算……就算不可能再站起來,固定的回診與復健,對你的腿還是有幫助的。至少……至少可以延緩肌肉的萎縮速度……」

  「呵……妳這話倒和我家那兩個弟弟的論調一模一樣,我真懷疑你們有串謀過。」聽出她聲調中的不穩,邵允天故意開玩笑,好紆解凝重的心情。

  「我……我在和你說認真的,你怎麼還說笑!」聞言,她好氣又好笑,真不知該如何叨念他。

  「我也是說認真的啊!」允剛和允人確實有說過相同的話呀!他向來溫文儒雅的俊臉呈現無辜樣。

  「你……」微酸的心緒被他一逗,霎時間煙消雲散,顏昕嵐沉吟了下後,隨即謹慎詢問。「明晚你有事嗎?」

  「若沒意外,應該沒有。」奇怪凝看一眼,不解她為何這麼問。

  「那……明晚要來我家嗎?」噙著柔笑提出邀約。

  「又有新口味的蛋糕要我品嚐嗎?當然好啊!」直覺以為是被請去當美食鑑賞員,他笑著一口答應。

  「太好了!」笑了笑,她一臉的開心。「那我們就這麼約定了。」

  「沒問題。」見她開懷,不知為何,邵允天也覺開心滿足不已。

  翌日,東昊企業大樓,總裁辦公室內傳來某人一貫斯文、沉靜的好聽嗓音--

  「允剛,你最近似乎很閒哪!」

  「說話要憑良心啊,老大!我近來忙得都沒時間和男人婆製造邵家新成員,你還如此冤枉我。」誇張地哀嚎申冤,邵允剛一張臉卻笑得挺邪氣。

  「那麼請問你為何有時間來我這兒閒晃?」一心二用,邵允天邊看著卷宗,邊和自家弟弟抬槓。

  「嘿嘿……昨天被念得很過癮吧?」邵允剛好奇笑問。因為昨晚有場應酬,回家時,老大已經上床了,所以就沒去打擾探問。

  「多謝你們的合作無間,推我入火坑。」從卷宗中抬頭斜睨一眼,他縱然是在嘲諷,卻依舊是一臉的溫文爾雅。

  「別客氣了!」皮皮笑應,若有所指調侃。「老大,你實在不夠意思!我和方特助平日好說歹說,緊迫盯人要你回診,你總能滑溜的脫逃。而那顏小姐又不是啥三頭六臂,怎地就有辦法押你乖乖地到醫院去?改日我可要向她討教、討教她是如何治你的?」

  「胡說什麼!」笑罵一聲,邵允天自己也不懂。昨日顏昕嵐只是淡淡地說要送他去醫院,他就乖乖地讓她送去了,壓根兒沒想到要拒絕……也許應該說,他根本無法拒絕吧!

  「老大--」拖長了音調,他笑得古怪。「你向來對在意的女人百依百順,半點也不會拒絕對方的要求……我說,你該不會對那位顏小姐心動了吧?」呵……他這個兄長的性子,他最瞭解了。所謂旁觀者清,如今看這一切的情勢,無法不讓他如此懷疑啊!

  六年了,他已經六年不曾見兄長如此對待一位女人!自從「那個女人」離開他,投向另一人的懷抱後……

  「胡扯!」邵允天神色未變笑斥,心下卻不知不覺一動,似乎被戳中隱藏在最深層的心思那般直覺反射。

  「我是不是胡扯,你自己心底清楚!」指點著他的心臟,邵允剛真摯微笑。「我只要你明白,碰上了好女人,該放手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否則若讓識貨的人給搶走,你可後侮莫及。」呵呵……他自己也是如此強將男人婆給霸佔住的。

  心動嗎?邵允天沉思,尚還無法確定自己對她到底是何種的情感?朋友嗎?不!他對她的感覺比朋友還要深刻。那麼是男女之情嗎?以前他也有過一段愛戀,深深明白那種感受。可與她在一起的感覺,卻又和那種纏綿熾情的烈愛迷戀不大一樣,似乎更為平和溫暖卻又雋永感人……

  叩叩……

  明快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邵允天驀地回神,秉持一貫的冷靜嗓音。「請進。」

  「總裁,有你的邀請函。」朱暖暖輕快開門而入,圓潤的笑臉,精神奕奕。

  「暖暖,謝謝妳。」接過精緻美麗的邀請函,邵允天不急著看,反倒先對這個圓潤可愛,同時也是未來弟媳的秘書助理,送出一抹溫和、關懷的笑容。「許久不見允人了,他近來可還好?」

  「老樣子啦!」聳聳肩,朱暖暖一臉憨笑。「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在忙啥大案子?」

  「嘿嘿……我說暖暖啊,老三成天不見人影,妳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寂寞難耐?」搓著下巴斜笑,邵允剛惡劣提議。「趁還沒被套上婚姻枷鎖,妳要不要考慮拋棄老三?我這兒有許多不錯的黃金單身漢名單可以介紹給妳。」

  「謝謝喔!」奉送兩顆白果眼,朱暖暖齜牙咧嘴地假笑。哼哼,若她真的和允人分手,恐伯第一個尋上門為弟報仇的,就是他這匹邵大種馬。「我要向允人告狀,說你故意挑撥離間。」

  「去啊!」邵允剛求之不得的爽朗大笑。「最好讓他跑回老家質問清楚,反正也許久沒見到他了。」

  她就知道!讓允人自動回陽明山老家和兩位兄長聚聚,才是這匹種馬的最終目的。

  「好啦!我會轉告允人,關於你的思弟之情的。」朱暖暖白眼一翻,擺了擺手,懶得理會,逕自轉身出去了。

  眼看門板再度闔上,邵允天失笑不已。「看來暖暖越來越懂得怎麼解讀你的言下之意了。」

  「老大,別調侃我啊!我這也是為你著想呢!」吊兒郎當地詭笑。「我就不信你不想瞧瞧老三,好一紆心中相思情。」呵……若說關懷、疼愛弟弟的心,老大可比他不知高出幾倍。

  還相思情呢!他遣詞用字能不能講究一點?邵允天搖頭歎笑,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對了!是誰發邀請函給你?」突然想到老大已許久不曾參與交際宴會,此時還會有誰發邀請函給他?

  好奇地將邀情函奪來,邵允剛興沖沖地拆開一瞧,只見他神色瞬間難看、鐵青,發出一連串的咒罵。

  「怎麼了?」邵允天不解他為何如此,取過邀情函瞧了個仔細後,總算明白了。

  「老大,你可以不用去的!」急急地說道,邵允剛神情憤怒。

  「為何不去呢?大華企業在商界也算是有名望的,孫佬和父親亦頗有交情,我們兩家可說是世交,如今『大華』準備舉行宴會,正式向外界宣佈第二代回國接班,邀請函都送來了,不去就顯得不夠意思了。」邵允天淡笑,一臉的斯文平靜,教人摸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聞言,邵允剛一窒,隨即心中已有決定。「我可以代表你參加。」哼!他絕不讓大哥見到那兩人後再受傷害。

  「允剛……」溫和笑歎,他搖頭道。「明偉和晴雲也是我多年好友,尤其明偉可說是和我從小認識到大。這種重要時刻,他們既然邀請我,就代表還重視我這個朋友,我怎能不去呢?」

  「好友?」邵允剛冷笑。「若是好友,就不會背叛你,相偕出國快活去!如今怎地?準備回來接班之時,才又想起你這個可以利用的好友?也真虧他們好意思送邀請函給你了!」笑話!同在商界打滾,大家不是不清楚大華企業這些年來逐漸走下坡,雖說有名望,卻也只是表殼罷了。在幾個錯誤的龐大投資後,骨子裡早已經快腐朽、爛根了。

  看來那兩人回國接班後,恐怕也會善加利用兄長這顆可以拉「大華」一把的萬靈丹。

  「允剛,話別說的這般譏諷。」淡然輕笑,溫和的臉龐平靜無波。「終究是朋友一場,大家還是可以繼續往來的。再說明偉雖不算是開疆辟土的人才,倒也可守成,若好好用心經營,『大華』還是能穩定下來的。」商場上,不可感情用事!就算以前有著再多的糾葛,只要有利益可得,那一些都不重要的。

  關於「大華」,他清楚知道這個企業體本質是良好的,只是這些年的錯誤轉投資拖垮了本業,只要能好好地穩住改善,未來說不定也有合作的空間,讓東昊企業得到甜頭利益。

  「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就是不讚成你去!」縱然聽出他言下未臻之意,邵允剛還是反對。

  「允剛,若我沒去,難道你要讓他們笑我沒肚量,放不下多年前的那一段糾葛?」知曉他的罩門,邵允天輕淺淡笑,直擊要害。

  「他們敢?你的肚量夠大了,才會任由他們背叛你,卻沒一句怨慰,甚至還祝福他們!」果然,邵允剛一聽,馬上怒髮衝冠,口氣之兇惡的。

  「我若沒露個面,外人肯定是這麼想的。」淡淡的,他冷靜指出。雖然這些年,他早已不出席任何公開活動,心中也覺得去參加這個宴會倒不如和昕嵐去舞蹈社練舞來的開心。但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而「大華」宣佈接班的宴會,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之一。

  他的露面參加,一方面是向孫明偉與紀晴雲這對夫妻表示,他已不再介意過去的那一段過往,大家依然可以是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向跑財經新聞,稍微知曉三人糾葛過往的記者表示,東昊企業集團與大華企業沒有因為過往的事而關係交惡,從此不相往來,雙方還是有合作的空間,以免謠言滿天飛--雖然這個謠言已經飛了六年了。但隨著他們夫妻回來,也該讓謠言止息了,否則只有越滾越大的可能,對企業集團的形象將會是負面傷害。

  「媽的!」忍不住罵了句粗話,明白兄長心中顧慮,邵允剛退步妥協。「老大,你要參加可以,不過得有我和男人婆作陪。」決定了!他和男人婆將成為老大的左右護法,絕不容許有人在老大面前說出不識相的言語。

  「你……」當他是三歲孩兒嗎?邵允天啼笑皆非,卻也感動他的護兄心切,因而牽起一抹淡笑。「隨你了!你和杜蘭要陪就陪吧!」

  原木招牌上兩個漂亮的藝術字--街角,依舊掛在門口,溫馨的歐式風格咖啡館裡的吧檯內,俏麗的短髮年輕女子,正一瞼哀求的合掌拜託另一名柔美的長髮女子。

  「昕嵐,算我求妳了……」陳佳琪假哭哀泣。「就陪我這麼一次,我會終生感激……」

  「佳琪,妳別鬧了!」忍俊不禁,顏昕嵐笑啐。「那種上流社交宴會我又沒見識過,去了怕不被人一眼看出是土包子,那多丟臉。」

  「誰說的!」聞言,陳佳琪振振有詞。「昕嵐,妳都不知道自己氣質有多好,那些名媛淑女、貴婦少奶奶根本和妳沒得比。」搞不好一露面,眾家好色野狼還以為是哪家養在深閨的名門千金,紛紛圍過來打探、流口水呢!

  「越說越離譜。」斜睨一眼,根本不將她的讚美放在心裡,顏昕嵐柔笑質疑。「妳既然不想去,那就別去了,何必勉強呢?」

  「沒辦法啊!那個老頭硬是要我參加,不然就要中斷每個月為數不少的零用錢。看在錢的分上,我不得不低頭。」嘿嘿乾笑,毫不扭捏承認。

  「妳向來簡樸,又不缺錢用。每個月匯進戶頭的那筆錢,妳也從來沒動用過,為何妳要受零用金斷絕的威脅?」顏昕嵐不解,滿臉疑惑。

  「錢還有嫌少的嗎?」陳佳琪冷笑。「趁現在能挖就盡量挖,免得以後那老頭破產沒得挖了才後悔。」

  「佳琪,妳是說……」聽出語中涵義,漂亮柳眉輕蹙。

  「沒錯!」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聽說那家大業大的名門快敗了,所以那老頭才會急著召回國外的兒子、媳婦回來接班。還有,妳以為老頭除了每個月固定的金錢匯來之外,對我這個外頭的私生女根本不聞不問,為何如今會突然想起我,要我一定得去參加宴會?還不就是想乘這個機會,將我推銷給身家豐厚的單身漢,看能不能藉由我這個私生女的商業聯姻,得到一丁點兒的好處。」

  「佳琪,這可關係到妳的幸福,妳絕不能……」

  「廢話!」好笑地白了緊張的好友一眼,她嘿嘿奸笑。「我是可以讓人擺佈的嗎?依我的計劃,趁還有零用金可拿的時候,虛與委蛇地去應付、應付,真被逼到忍無可忍,就是本小姐拍拍屁股走人、甩也不甩老頭的時候了。屆時,那筆經年累月存下來,為數不少的零用金就是我的養老金啦!」哼哼,她可是早就想好了。

  「所以說啦!我被逼去參加那種無聊宴會多可憐!昕嵐,妳就慈悲心大發,陪我去吧!如此一來,就算無聊,也有個人陪我聊天解悶,不然我絕對會抓狂的。」話鋒一轉,又可憐兮兮地哀求。

  「怎麼不讓妳的章學長陪妳去?」態度有些鬆動了。

  「同學,妳在開玩笑?」杏眼圓瞠,她誇張地哇啦、哇啦大叫起來。「若讓那死傢伙知道我被逼去參加宴會的目的,怕不當場飆火才怪!再說,老頭若要介紹『好野人』給我認識,那傢伙在身旁還行得通嗎?我的零用金大計可不想被他破壞。」

  這倒是!聞言,顏昕嵐不禁笑了出來。

  「喂!多年交情,不陪就不夠朋友了!」兇惡撂下狠話。

  「可……可是我又沒參加那種高級宴會的衣服……」

  「放心!這不是問題。我們兩人身材差不多,我的可以借妳……」

  「我有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哈哈……那我就是惡官府啦!」

  是夜,暈黃溫暖的燈光從小洋房流洩而出,透過透明玻璃窗,客廳裡頭兩人一狗的互動也清晰無比……

  「汪汪!」

  「『來福』,坐下!這不是給你吃的。」

  「嗷嗚……」

  「你……你不要裝可憐……」

  「嗷嗚……汪……」

  「你……行了啦!這兩片餅乾給你……」終於無法承受可憐的哀求目光,顏昕嵐笑了出來,無奈投降地丟了兩塊香脆餅乾給「來福」。

  「汪汪!」興奮吠了兩聲,「來福」馬上叼著餅乾,躲到角落去享用。

  「真拿牠沒轍。」又好氣又好笑,她在沙發上坐下,同時將手中的盛滿小餅乾的盤子,交給坐在身旁的邵允天。

  「請我吃的?」勾起一抹興味笑意,邵允天實在服了她與「來福」之間的有趣互動。

  「讓你邊看新聞邊享用。」自動將電視轉到財經新聞頻道,知道他有收看的習慣。

  「妳污了屬於我的兩塊餅乾給『來福』。」開玩笑指控。

  「明天補給你。」淡笑回嘴。

  明天?她言下之意,是還要邀請他明天過來作客嗎?邵允天微愣。

  似乎察覺他的疑惑,顏昕嵐露出一抹清靈淺笑。「以後晚上有空,你都可以過來找我啊!」話落,雙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沙發下的無力雙腳……

  嗯……怎麼辦?很想「那樣」做,可是他會不會介意呢?雖說上回她曾為了要將他的足跡印在未乾的水泥上而碰觸他的腳,但若真要「那樣」做,可不是碰到小腿而已,而是會碰觸到……碰觸到更敏感的地方哪!

  想到這裡,她驀地臉蛋通紅,心跳加快,雙眼卻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下半身瞧,猶豫地沉吟了許久……不管了!為了他好,先做再說!再說……再說他應該沒啥感覺的,大概不會介意才是……

  心中想定,她驀地動手,將他無力雙腳拾高,擱置在自己腿上。

  「昕嵐,妳……」嚇了一跳,邵允天整個人可說是半坐半躺在沙發上,雙腳還舒適地被擱置在她柔軟腿上,手裡捧著餅乾甜點可隨時享用。那模樣若讓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還以為他正在享受「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愜意。

  「你、你介意我幫你按摩嗎?」粉頰櫻紅,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可有任何不悅的反應……還好,沒有!只是有些詫異。

  「不、不是……」

  「那就好!」鬆了口氣,隨即責難地瞄覦一眼,逕自幫他脫去保暖雙足的厚襪,巧勁揉捏地按摩,嘴裡叨念。「王醫生說你不按時做腿部復健的嘮叨,我全聽進去了。既然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麼就讓我來幫你。以後晚上有空就過來,我可以幫你捏捏腳、按摩肌肉,做做復健運動活絡筋血,這樣對你的腿會比較好。」

  「妳……」看著她專注地拍打按摩,還不時將他的腳曲起又放下,標準是做腿部復健的運動,邵允天霎時間心中激盪,一陣暖潮滑過,心思百轉千折、複雜萬分,但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顏昕嵐扭頭笑問,手中動作卻未曾稍停。

  「妳為何如此關心我?」緩緩的,他好聽的嗓音低沉問出從相識後,就一直存在心中的疑問。從一開始,她對他就特別的關心與照顧。

  驀地,輕巧雙手微頓,隨即繼續揉捏。「因為我們是朋友啊!」輕描淡寫淺笑,短短一句話解釋,事實上,她是根本不敢承認自己已經暗中關注他好多年了,怕被他誤以為自己有不良企圖。

  不!絕對不可能只是這樣!她對他已經超過了普通朋友的關心。沉沉凝睇,邵允天縱然不解、存疑,卻看出她不欲多說的心思,當下沒再繼續追問,只是瞅看著她的湛亮眸光,盈滿深沉情緒。

  「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被瞧得滿心不自在,她覺得彆扭。

  「不!沒什麼!」搖搖頭,感受到她的不安,邵允天微微一笑,吃了塊餅乾後,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好吃!明天妳要將欠我的那兩塊還我。」說罷,又拈了一塊塞進嘴裡。

  他這麼說,是答應明天會再來讓她按摩整弄,做復健運動嗎?顏昕嵐心中揣測,隨即聳了聳肩,直接把它當作是。

  「那有啥問題!」話題轉變,她神色恢復輕鬆自若,微笑回應。

  邵允天聞言僅是淡笑不語,黑黝眼眸趁她低頭專心整弄他的雙腳時,充滿深意凝顱,幾乎無法轉移。

  「對了!」突然想到被佳琪強逼答應的事,她趕緊先告知。「抱歉!後天晚上我和朋友有約,不能與你一起去舞蹈社了。」趁現在還記得,趕快說出來,不然若忘記告訴他,讓他空等不到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我剛好也有點事。」聞言,邵允天可覺得真巧。才想要告訴她,後天不能去練舞,沒想到她卻先提出來。

  「那就好。」本來還覺得對他不好意思,如今恰巧兩人都有事要忙,這樣她就比較不會愧疚了。

  見她隱隱浮現的愧色在聽聞他的回答後,終於消褪散去,邵允天大概能猜出她的心思,因而淡然失笑。

  「怎、怎麼了?」被笑得莫名其妙,顏昕嵐滿眼惑色。

  搖搖頭,他沒多說什麼,僅是又拈了塊餅乾送人口中。

  他既然不說,她不也追問,收回心神,再次專心一志地為他按摩,嘴裡隨意挑了個話題聊天。「你知道嗎?舞蹈社的老師說你學得很快,跳得很好呢!比社裡許多練了很久的人還要來得好。」一定是他以前就跳的很棒,基礎本來就好,如今只是換成用手轉著輪椅跳,所以很快就能進入適應,進入狀況。

  「那也是舞伴跳得好,和我有足夠默契配合得完美無缺的功勞啊!」他笑著反讚美她。和坐輪椅的人跳舞,難度更高,除非雙方配對一起練舞過,默契和熟練度都夠,否則根本無法跳的。

  聽到稱讚,嫩白的面皮染上一層淡淡嫣紅,顏昕嵐漂亮的唇瓣悄悄一彎,勾起一輪柔美的弧度,卻什麼話也沒說,依舊低首忙著按摩揉捏。

  邵允天見狀,心神莫名蕩漾,有些怔忡凝靦那抹清靈淺笑,久久無法轉移視線……

  揉捏了一段時間,顏昕嵐覺得小腿部位按摩得差不多後,視線不由自主地悄悄往上游栘到大腿方向……

  怎、怎麼辦?雖說「下面」按完該換「上面」,而她也下定決心要幫他,可是……可是越往上按,越接近某個「隱私」部位啊!她長那麼大,可從沒如此大膽碰觸男人過……哎呀!她、她在想什麼?這是光明、正當的復健按摩,沒什麼好尷尬的……

  縱然心底一再告訴自己沒啥好不好意思,顏昕嵐整個臉龐還是不受控制地紅如醉楓,努力克制自己的羞赧,纖白小手直往上按到大腿上方……

  「夠了!」從怔忡中猛然倉皇回神,發現纖細玉手所在位置,邵允天驀地俊臉微紅,略顯慌亂地抓住她盡責的小手。

  「啊?」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哪兒弄得他不舒服,顏昕嵐一臉緊張。「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我按的不對嗎?要不要看醫生……」

  「不……不是!沒什麼不對!」尷尬地稍稍移了下身子,知道自己嚇到她,邵允天輕輕放開她的手,裝出最沉穩、冷靜的嗓音。「妳幫我按了這麼久,手應該酸了,今天這樣就夠了。」

  原來是體恤她啊!不疑有他,顏昕嵐這才放下心,微紅著臉淺笑。「也好!明天我再幫你按。」

  艱澀輕點著頭,他又不著痕跡地暗暗移了下身子。「呃……昕嵐,能不能幫我泡杯熱牛奶?我突然很想暍。」

  「當然!你等我一下。」小心翼翼地起身,將他的腳捧放至沙發上,她才連忙到廚房去。

  使計將人給騙開,邵允天這才浮起乾澀苦笑,瞪著自己身體的某處……他是腿部癱瘓,「男性本能」可沒跟著癱瘓啊!

  他是個男人,一個腿部癱瘓但卻依然「正常」的男人。當眼睜睜看著那雙纖柔小手逐漸上栘,益發接近「男性本能」中心時,實在不可能沒感覺,所以只好趁著還沒在她面前出糗前,趕緊喊停。

  苦笑歎氣的低頭瞅看,心中明白「騷動」尚未止息,他飛快將沙發旁的輪椅上那條用來保暖腿部的薄毯給抽來,小心仔細地將下半身給覆蓋好,遮掩住可能不受控制、出糗尷尬的部位。

  允天,你很幸運哪!在脊髓損傷的初期,處於「脊髓休克」狀態下,各種神經反射消失的一年後,隨著「脊髓休克」的消失,未受損的神經開始恢復了。而很令人高興的,你的性功能神經沒受損傷哪!

  呵呵……恭喜!就算你想生十個、八個孩子也沒問題的!好好享受你未來的「性福美滿」啊……

  腦中驀地竄出在他車禍一年後,因原本岑寂了許久的「男性本能」又突然甦醒的疑惑,而在上門求診時,王老醫生噙著笑為他做完一連串檢查後,那緩緩道出的調侃言語。

  唉……甦醒是很好,但車禍後這些年來,他清心寡慾,除了首次的甦醒讓他知道自己沒「廢了」,還有每隔一段時間自動出清「精庫存貨」之外,「男性本能」還未對哪個女人有過反應,怎麼如今卻……

  搖頭澀然乾笑,邵允天尷尬地發現自己竟對她有了遐想與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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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明明都沒啥底子了,還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也不知要唬誰?」燈火燦爛,衣香鬢影、名流如潮的奢華豪宅某一角,陳佳琪啜飲香檳,對身旁萬分不自在的柔美女子,嗤聲冷笑說道。

  「唬誰都不關我們的事……」彆扭的暗暗拉高胸前衣襟,顏昕嵐實在覺得這件晚禮服太過低胸了。「佳琪,難道妳就沒保守一點的禮服?」口吻顯得有些抱怨。

  「同學!」受不了地直翻白眼,陳佳琪又好氣又好笑地啐罵。「逛街壓馬路的那些年輕妹妹,穿的小可愛都比妳現在還低胸,這件禮服樣式已經很保守了。」真是!衣櫃裡的幾件禮服中,就屬這件包住最多肉了,這位小姐竟然還敢給她嫌太過暴露?有沒有天理啊?

  嗯……不過這件深藍色的連身禮服,穿在她身上真的非常適合呢!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陳佳琪不由得感歎自己這個真正的禮服主人,穿起來都沒她符合這件晚禮服給人的氣質--優雅、柔美、高貴。

  瞧!那上半身剪裁貼身大方,漂亮的胸線剪裁微微露出粉嫩酥胸,腰下裙擺部分由同質料的布,縫製成一波波如海浪般的縐褶,當走動時就宛如浪潮輕拍,尤其在燈光下隨著角度的不同會閃閃發亮,就像是月光下的海潮,顯得迷人而神秘。

  尤其她一頭烏黑柔亮長髮盤捲成髻,露出纖細雪白頸項,只在兩頰玎際垂落幾縷烏絲,增添幾許優雅甜美的氣息,簡直柔媚得令人想涎著口水一親芳澤。

  「可……可是我就是不習慣。」沒發現好友那近乎色迷迷地打量,顏昕嵐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又再次悄悄拉高酥胸前的衣襟。「妳難道沒件適合的披肩讓我遮一下嗎?」

  「小姐,現在我們人都已經在現場了,妳要叫我到哪兒生出披肩給妳?」再說,就算有也不給她。她這模樣美極了,幹麼要遮遮掩掩呢?陳佳琪心中暗自嘿嘿奸笑,卻對她露出一臉很想幫忙卻愛莫能助的表情。

  聞言,顏昕嵐不禁在心中歎氣,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當穿上這件禮服時,微露的酥胸就讓她覺得不習慣了,畢竟自己的服飾向來都是樣式簡單,保守,質料柔軟舒適的衣服。奈何佳琪衣櫃中的禮服,也真的只有這件能讓她勉強接受的。

  「哎呀!別拉了!」扯下她又想拉高衣服的手,陳佳琪再次翻白眼笑罵。「在場的每個女人都穿得比妳暴露,沒人會去注意妳的!可若妳再繼續這麼不自覺地扯著衣服,那我就不保證會不會引來旁人奇怪的目光了。」

  略帶恐嚇的聲調,當場讓某保守女子硬聲止住動作,訕訕然垂手。

  「老頭在叫人,我得過去下。」瞥見不遠處被許多人熱鬧包圍的威嚴老人投來的暗示眼色,陳佳琪不由得撇嘴冷笑。「自己好好玩,該吃、該喝、該享受的,盡量去,千萬別給他客氣。」話落,瀟灑地擺擺手,轉身朝人群圍聚的熱鬧中心而去。

  看著她包裹在緊身火紅禮服下的嬌軀,露出一大片凝脂美背,直到俏臀上緣,顏昕嵐不中得佩服這個好友敢穿這款的禮服,不過……看看四周,好像每個名媛淑女都是如此盛裝打扮,相形之下,自己的禮服確實算是很保守了。

  凝睇週遭,名流權貴、社交名媛群眾言笑,又往好友佳琪方向看去,發現她正一臉無聊地站在威嚴老人的身旁,顏昕嵐不禁微微一笑,知道這種上流社交圈不是屬於自己的世界,當下飛快往自助餐桌而去,在盤子上夾了高高一疊美食後才尋了個隱蔽、靠窗處的雙人休息椅坐下,開開心心地大快朵頤,準備就這麼一直耗到可以脫身離開。

  而另一方面,陳佳琪正心底猛翻白眼地靜靜聽訓--

  「……等會兒他就會來了,我要妳在這場宴會中好好陪他,最好能讓他喜歡上妳,嫁進邵家……」大華企業的掌權籠頭,同時也是佳琪的父親--孫佬,正一臉嚴正囑咐。

  「幹麼?賣女兒啊!」眉尾斜挑嗤笑,陳佳琪絲毫不給面子。

  「說什麼渾話!」對這個私生女兒的不馴與將話挑明,孫佬瞬間老臉脹紅,又氣又怒。「這是對他的補償!因為當初……」

  「當初你兒子不顧朋友道義,趁人家車禍殘廢後,拐走人家的女友遠走高飛嘛!」弄得雙方關係尷尬,互不往來這麼多年後,現在公司不穩,需要人家的拉一把了,才想拿私生女去抵帳。呵呵……真是好笑!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也不看看人家要不要咧!

  再說,他寶貝兒子和媳婦欠人家的,幹麼得是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去還啊?她又不是白癡加犯賤!不過……這種劇情怎麼很像小說情節啊?若是那位邵先生再來一副被背叛後,從此恨盡天下女人的性格,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想到這裡,陳佳琪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關於她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嫂子的「風光事跡」,六年前,各大媒體報導得沸沸揚揚,她可清楚得很。嘿嘿……沒辦法啦!誰叫雙方都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愛扒糞、八卦的記者怎會放過!

  「妳……」孫佬真是怒極,正待再出口教訓時--

  「爸!」一男一女的叫喚同時響起,打斷了孫佬的怒言。

  陳佳琪扭頭一瞧,就見五官端正、溫厚的孫明偉和婀娜高貴、漂亮絕美的紀晴雲已挽著手來到。

  「佳琪,好久不見。」孫明偉露出老實笑容,率先招呼。他是知道這個父親在外風流所出的異母妹妹的,以前兩人也見過幾次面。而紀晴雲則僅是點頭致意,沒多說啥招呼話。

  「是很久沒見了。」從六年前他出國後。詭譎嘿笑,陳佳琪瞄著神色平穩而美麗的紀晴雲,突然很有興趣知道那位邵先生一旦出現後,三人碰面將會是怎麼樣的景況?

  「爸爸,他……還沒來嗎?」不知為何,本該最難面對前男友的紀晴雲竟先開口詢問。

  而一臉溫厚的孫明偉在聽聞妻子的問話後,神色微僵,但很快地一掃而過,什麼也沒多說。

  「應該快來了,」孫佬精明的眸光掃了兒媳婦一記,隨即轉頭對身旁的女兒沉聲道:「佳琪,剛才我的話聽進去了嗎?」

  聳了聳肩,她一臉有聽沒有進的模樣,頓時又惹得孫佬氣呼呼的,正想開罵之際,前方的大門入口處驀地起了一騷動--

  「咦?那不是東昊集團的邵允剛嗎?坐著輪椅的男人好像是許久不公開露面的邵家老大……」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他好不好!」

  「哇--大新聞!沒想到他今天也會出席……」

  「哈!等一下的畫面可精采了……」

  當身著白色禮服,斯文俊逸的邵允天被邵允剛和杜蘭一左一右護送進來時,立即吸引住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私下議論紛紛,好奇不已地猜測邵家兄弟此番前來的目的,尤其現場有不少媒體記者更是大呼幸運,早抓起相機偷偷拍個不停,看來明天的頭條新聞跑不掉啦!

  「嘿!引起轟動了。」以手肘暗推身邊的親密愛人,杜蘭輕聲俏語。

  「廢話!老大許久不露面,一露面就選這種勁爆場合,不轟動才怪!」同樣低聲回應,邵允剛還奉送白眼一記。

  「這種時候,你們這對冤家就別鬥嘴了。」低聲笑斥,邵允天瞧見了另一頭的宴會主人,而且也知道他們看到他了。「他們在那兒,推我過去。」

  「老大,你確定?」說實在,邵允剛比較想將他送回家去。

  「確定!」聽出親弟的不願,他淡淡地道:「還是我自己過去也成。」

  「不!我送你過去!」聞言,邵允剛連忙答允。

  「是啊!是啊!」杜蘭也趕緊出聲附和,畢竟今天他們可是左右護法。

  明白兩人一心護他,邵允天失笑,由著他們將自己緩緩往前推送--在現場眾人滿心好奇又八卦,紛紛主動退開,讓出一條寬廣直通宴會主人的羅馬大道的注目下。

  然而,邵家人在羅馬大道才走完一半路程,宴會主人--孫佬已率領兒子、媳婦外加不甘不願的私生女一名,滿臉笑容地迎上來了。

  「允天、允剛,許久不見,氣色一如往常的好哪!」孫佬滿瞼堆著笑,迎上前就給熱情招呼。「這位是?」老眼瞥向一旁的杜蘭,嗓音中有著疑惑。

  「我女兒的媽!」邵允剛毫不掩飾,落落大方地介紹,卻引來杜蘭似笑非笑的一記橫眼。

  「原來讓你在商業雜誌上公然放話求婚的就是她啊!」孫佬恍然大笑,終於有幸一見收服風流胚子的女人的廬山真面目。

  嘿嘿一笑,邵允剛沒心情和孫佬兜話閒扯淡,俊目朝下一瞟,注意力全放在自家兄長身上。

  孫佬原本也只是想將可能會尷尬的氣氛,藉由說笑弄得輕鬆些,沒得到回應,他有意似的朗笑幾聲,順著下垂的目光對上了輪椅上,維持一貫斯文笑意的男人。

  「孫世伯。」邵允天泛笑點頭致意,隨即好看的臉龐微偏,視線轉向站在孫佬身後,那隱含愧意的男人與噙著沉靜笑花、看不出心思的美麗女人。「明偉、晴雲,我們許久未曾見面了,近來可好?」不帶一絲波動的溫和嗓音笑問,完全聽不出是否還在意過往的糾葛。

  「允天……」似乎沒料到他會先微笑打招呼,隱含愧色的孫明偉霎時間神情一亮,露出了溫厚笑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

  「確實好久不見了!大約六年多了吧!」紀晴雲勾起漂亮笑痕,毫不扭捏地低下身,給他來了個擁抱。

  霎時間,只見數十道閃光乍起,按下快門的喀嚓聲響個不停,久久不絕於耳。

  噢喔!一直呆站在旁邊當閒人的陳佳琪,腦中浮現了可笑的音效聲,瞠大的美眸悄悄掃向輪椅上的男人……很規炬嘛!雙手低垂,完全沒乘機抱上來,反倒是紀晴雲把人家給抱得死緊……再偷觀不親的異母兄長一眼……嗯,臉色有點青耶,呵呵……

  「哈哈……你們三人那麼久不見,肯定有許多話聊,不過現在宴會氣氛正熱,音樂迷人,大夥兒正等著主角開舞,好讓他們也能下場一秀舞藝啊!」明白紀晴雲此一動作,引起外人的臆測,孫佬大笑著轉移焦點,同時暗使眼色。「明偉,還不和晴雲去開舞!」

  聞言,紀晴雲這才放開邵允天,美麗臉龐泛著神秘笑意地緩緩起身,優雅挽著神色微僵的溫厚丈夫步向中央舞池,在管絃樂隊奏起輕柔樂音中,相擁而舞。

  「瞧!他們兩人的舞姿多麼漂亮,真是一對郎才女貌不是?」隱含著深意,孫佬深沉地笑道。

  喔,老頭是想表示什麼啊?看他們在這邊明來暗去的,真是無趣……哇咧--昕嵐果然給她很聽話,竟然夾了一大盤美食,偷偷地躲起來享受!不管!她也要啦!無聊到極點的陳佳琪,不小心眼尾去掃到好友怡然享受的畫面,心中極端不平衡,發現老頭沒注意她,當下就偷偷摸摸地閃人,住隱密角落殺去。

  老狐狸!想說什麼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聞言,邵允剛眉尾挑高,心中暗火,滿肚子的不爽。

  「確實是郎才女貌。」知弟莫若兄。趁某人心中的嘲諷還沒飆出口,邵允天倒先一臉沉靜,淡然微笑附和,彷彿方才紀晴雲的舉動完全沒影響到他。

  「老大!」邵允剛不悅地叫了起來。

  「允剛,還不快邀杜蘭去跳舞,別淨陪在我身邊,多悶人。」邵允天眼看孫氏夫婦才下場開舞,一對對的名流淑女也緊隨著在舞池上翩然舞動,因而輕笑鼓動緊護在身邊的這對冤家。

  「大哥……」杜蘭遲疑,不大放心。

  「去吧!好好地玩一玩。」堅持他們應該到處溜一溜,他神色堅定。

  同樣一句話--知兄莫若弟。邵允剛瞭解兄長隱於斯文表相下的堅毅與頑固,一旦決定的事,絕不動搖,當下屈服歎氣了。「男人婆,跳舞去!」大哥不想他們把他當三歲孩子來緊張兮兮地護著。

  目送兩個冤家婆婆媽媽地緩緩朝舞池移動而去後,邵允天微微泛起溫和輕笑,柔睇著關心他的親人相擁起舞……

  「我真希望有你這樣的一個兒子。」驀地,孫佬感慨歎氣,不得不承認自己兒子確實比不上人家!光是方才三人見面時,所表現的氣度,就差了一大截。

  「孫世伯,您謬讚了!再說,明偉個性溫厚、孝順,您該以有這麼個兒子為傲的。」不置可否地淡笑。

  「就是太過老實了!」忍不住再次歎氣,隨即強振起精神。「世侄,來!我幫你介紹……呃!人呢?」轉回身欲介紹,卻發現本該在身後的不馴女兒已經不見蹤影了,當場臉色不免又是一陣青、一陣白。

  「無妨!以後有得是機會。」不管想介紹誰認識,對邵允天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人物。

  正當孫佬覺得老臉有點放不下時,輕柔舞曲已然結束,趁著下一支舞曲尚未開始前,孫明偉、紀晴雲這對夫妻已經優雅地退出舞池,回到深受注目的兩人所在之處……

  「同學,獨自享受啊?」

  「佳琪!」一聽熟悉的調侃嗓音,顏昕嵐從美食中抬起頭來,綻放出開心笑容。「妳可以脫身了是嗎?那我們趕快走吧……」

  「不急!」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陳佳琪直接從她手中盤子上掠奪鮭魚三明治塞進嘴裡,邊吃邊口齒不清地笑道。「讓我先填飽肚子再說,況且……嘿嘿,有好戲可看,哪捨得這麼早離開!」

  「好戲?」

  「是啊!」玉手直指前方某處、受眾人注目之地,詭譎邪笑。「瞧!老的那個是我老頭,坐輪椅的好看男人就是那個女友被我那異母哥哥拐走、相偕避走國外的倒楣男人。呵呵……如今雙方多年後再次碰面,這戲肯定精采!在場所有商場人士與媒體記者都等著看哪……」

  「咦?」順著手勢方向瞧去,從一開始就躲在角落,無心注意週遭的顏聽嵐驀地瞠大眼,不自覺發出驚呼聲。

  「怎麼了?瞧見認識的人了?」發覺好友似乎有異,陳佳琪疑惑怪問。

  「嗯。」總算從驚訝中回神,她輕淡應了聲。沒想到……沒想到佳琪的兄長與大嫂,就是他口中的好友,與那在她少女時期滿心欣羨的美麗女子……

  真巧!原來他今天也是來參加這場宴會的。見到了以前傾心相戀的愛人,他的心可還會激盪……

  「誰?妳認識的人在哪兒?」陳佳琪一臉好奇,興沖沖地扭頭四處尋找。清楚這個好友每天跑的地方,不是咖啡館就是家裡,生活圈實在單純、封閉,很少有朋友是她不認識的。

  「呃……他……」正思索著要不要說出自己認識她口中的「可憐男人」時,那個在多年前讓她留下深刻印象,且羨慕憧憬的高貴美麗女子正挽著溫厚男人進入了視線,來到了坐著輪椅的他身邊,且溫柔地低下身子,不知在笑說著些什麼?

  瞧著宛如多年前,兩人相戀恩愛時的景象,她沒了以往那種羨慕、祝福的感覺,胸口卻莫名地一緊,競覺隱隱發酸、發澀的揪疼……

  「昕嵐?」察覺她怔忡凝睇前方的異樣,陳佳琪不知她到底怎麼了,只能順著她發愣的目光方向掃去,卻不其然地對上另一端、那坐著輪椅的男人若有所覺迎來的視線……

  「……那個豪宅的投資企劃,我準備讓明偉去主導。世侄,你在這方面頗有經驗,幾年前你所規劃興建的『晴天美地』科技豪宅,除了你為自家兄弟保留的三戶外,其餘全都在半年內就銷售一空,賺了不少。看在世交分上,你又和明偉從小認識,以後就麻煩你多指點幫忙……」

  「孫世伯,您說笑了!以明偉的能力,我相信一定沒問題。」淡笑著四兩撥千金,邵允天沒傻得一口答應。畢竟,他總覺得事情絕不會只是「指點幫忙」這麼簡單!

  以大華企業現階段而言,資金恐怕無法充裕到能大手筆獨資興建大規模的豪宅計劃,若想向銀行貸款,銀行也不是不瞭解大華的情況,想大筆借貸應該是不可能的。那麼唯一的方法,就是向企業界的好友集資……

  想到這裡,邵允天心中了悟,溫文的笑容下,自有另一番的計量。

  「爸,這些以後再說……」似乎知道父親的用意,孫明偉有些尷尬。畢竟避走國外多年不見,才一回來就談公事,似乎用意太過明顯了。

  「就是啊!這種時候別談公事,大家該放鬆心情才是。」微笑接話,紀晴雲溫婉低下身。「允天,你餓了吧?需要我去幫你拿些東西吃嗎?」

  「不……」正要拒絕,驀地,邵允天有種被人凝視的異感,當下敏銳地朝視線來源瞧去……

  是她,昕嵐!

  當角落休息椅上,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映人眼簾時,邵允天心中萬分的驚訝,但更多的卻是潮湧而上的驚喜。

  「抱歉!我失陪一下。」嘴角泛著喜悅笑意,不顧眾人的詫異,他逕自驅動輪椅,穿過層層人群,朝窗邊的雙人休息椅前進……

  「耶?那位『可憐的邵先生』怎麼一直朝我們這個方向來?」陳佳琪發現不對,尤其在場與會人士的目光,都悄俏隨著某位殘障人士「排除萬難』前來此隱蔽處,而將視線轉移過來時,她不由得心感詭異地低聲問著身邊好友。

  「因為我認識的人就是那位『可憐的邵先生』啊!」收回凝視目光,好笑地回答好友。不知為何,知道他看見了她,也毫不猶疑地前來,顏昕嵐心口的微微揪疼感霎時間消失無蹤,心情莫名地好轉起來。

  「妳開玩笑?」驚呼低叫,陳佳琪一臉尷尬糗笑。「我剛剛沒說啥暗虧人家的話吧?」嗚……昕嵐何時去認識了這麼個人物的?既然認識,何不早說?

  好笑地瞅了好友一眼,顏昕嵐打趣道:「沒關係!就算妳有說,我也不會揭發妳的罪行的。」

  哇咧--橫了一記白果眼,正想笑罵回去時,另一道好聽、溫和的男嗓搶先一步響起。

  「昕嵐,妳怎會在這兒?」來到她身前,邵允天輕淺的笑容中,有著很明顯的喜悅。

  「陪朋友來的。」指著身旁的佳琪,顏昕嵐漾著笑。「我朋友,陳佳琪。佳琪,這位就是以前我車子拋錨時,幫我將蛋糕送到店裡去的好心人,邵允天。」

  「陳小姐,妳好。」有禮地頷首招呼。呵……原來她前天說的與朋友有約,就是指這個啊!還真是巧呢!

  「邵先生,你好啊!」陳佳琪飽含興味,賊眼溜轉,若有所指地笑道:「不好!大軍壓境,想耳根清閒的就快閃。」嘿!來的可不只是老頭子一家,還有這位邵先生的兩位親人呢!

  對她的話,另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好幾道人影已經尾隨而來將他們圍住,此起彼落地搶話--

  「老大,你沒事吧……咦?這不是顏小姐嗎?」邵允剛率先發難,卻在瞧見顏昕嵐時有些錯愕。雖然以前兩人沒有正式見過面,但他曾好幾次遠遠的見她與老大散步,所以絕不會認錯人!

  「世侄,怎麼突然拋下大家,是有啥要事……佳琪,妳怎會在這兒?」看到不馴女兒和邵允天在一起,孫佬也有些錯愕。

  「允天,這位小姐妳認識嗎?」紀晴雲心細,以著女性的直覺知曉邵允天所熟悉的絕非陳佳琪,而是另外一位女子。

  「哎呀!終於有機會和顏小姐妳認識了!我叫杜蘭,請多多指教啊!」杜蘭也認出人了,高興地伸出手握住對方直擺動,表達自己的善意。

  尾隨過來的眾人,就只有溫厚的孫明偉沒出聲發言。

  呃……現在是怎一回事?顏昕嵐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些面生之人,最後視線回到依舊維持一瞼淡笑的男人身上。

  嗯……允天的眼神也透漏著無奈哪!

  看透他隱於溫和笑容下的心思,她不禁輕笑,緩緩收回被杜蘭握住的手,轉而對輪椅上的他伸出,認真而誠懇提出邀約--

  「先生,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如果舞伴是妳,那我就答應!」漾著愉快笑容,他實在很欣賞她的細膩與聰慧。呵……當下也只有以這個藉口,才能甩開這一大串肉粽了。

  「跳舞?」不知情的孫家人與陳佳琪全傻眼驚呼。他--坐著輪椅跳舞?

  「哎呀!老大,我們早就想一睹你精湛舞藝重現江湖了!」知情的邵允剛和杜蘭興奮地擊掌大笑。

  至於兩位準備下場跳舞的主角,僅是有默契地相視而笑,對旁人的驚訝與鼓勵宛若未聞,逕自緩緩地移向舞池,而另一支的輕快樂曲已然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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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好美。」仰望漆黑穹蒼中,泛著冷光的星子,顏昕嵐呢喃讚歎。

  「是很美……」低喃輕語附和,邵允天一雙深邃黑眸卻目不轉睛地凝睇著她因跳完舞、而染上健康嫣紅的柔美臉龐,教人分不清他稱讚的是夜色星空?抑或是身邊之人?

  「呵……」不知他的癡凝,她轉頭瞅看他,口吻帶笑。「你嚇壞一屋子的人了!」當他順著音樂節奏,坐著輪椅轉跳出優雅流暢的舞姿時,一屋子的賓客瞠凸了眼珠子,全退讓出舞池欣賞,偌大的場地就剩下他們獨舞的丰姿。

  「而妳卻是始作俑者。」若非她拉著他去舞蹈社練舞,學習如何坐著輪椅和舞伴一起翩然起舞的方式,他又怎麼能在今天以著風采迷人的優雅舞技,嚇掉眾人下巴呢?再說,今晚也是她先邀舞的,不是?

  她喜歡當這樣的始作俑者!行動不便,不見得就得放棄美好的事物,用另一種方式,亦可享有醉人的美好,而舞蹈就是其中一項。

  顏昕嵐心中暗忖,柔美的臉龐卻僅是微笑不語,享受著庭院中有別於屋內喧嘩熱鬧的靜謐。

  呵……事實上,他們兩人算是在眾目睽睽下「逃」出來的。舞完一曲教眾人驚艷炫目的輕快舞曲後,在邵允天示意下,她推著他離開了舞池,直驅豪宅外的寧靜庭院。至於一些閒雜人士為何沒追出來?想來也知道他欲出庭院溜躂的舉動,已經將意思表示得很明顯--我想靜靜,別來煩人!是以他人也不敢不識相地追出來吧!

  她--真的好美!尤其沐浴在月色下,那一身的純淨氣質與淺笑無語的柔美神態,真會讓有幸瞧見她這番風情的男人癡醉神迷……

  驀地,他只覺胸口一熱,心底隱隱暗喜庭院中只有他們兩人,因為這代表著只有他有幸見到她此刻的風采美麗……

  「在想什麼?」瞧他神情飄忽怔忡,顏昕嵐不禁好奇笑問。

  「沒、沒什麼!」斂回心神,邵允天不禁驚訝自己竟對她有了獨佔的心態。

  對女人,他向來以斯文有禮的舉止來對待,看似紳士,其實卻是不著痕跡地化解對方可能表示好感,所展現的親近行為。尤其車禍後這麼多年來,他心防更重,除了醫院護士與家中張嫂外,幾乎是不讓女人碰觸自己的雙腿的。然而回溯熟識後的這些日子來,他不只一次讓她碰觸他最為介意的腳,心中完全沒有排斥感,而且近日這段時間,甚至還舒服愉快地享受著她悉心、溫柔地按摩與復健,任由她整弄也不覺彆扭。

  最值得探討的是--前兩日,他竟對她有了反應,而今日卻又對她產生了獨佔心態。

  歸納所有的一切,這代表著什麼?莫非……

  想到這裡,他有些恍然了悟,卻又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修長大掌無意識地搓撫著腿……她值得更好、更完美的男人來溫柔對待、照顧,而不是……而不是反過來辛苦地照料像他這樣殘疾的男人……

  「腿不舒服嗎?」敏銳察覺到那細緻的動作,顏昕嵐連忙蹲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調整他雙腳的位置,順帶揉捏著筋肉。

  「若真有感覺到不舒服,那反倒好。」癱瘓的雙腿早已無知覺,真有不舒服,那才是好事呢!邵允天輕淺淡笑,眸光微垂,卻落進酥胸微露的乳溝內,粉粉嫩嫩,很是誘人哪……

  很想有紳士風度地轉移目光,卻生平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意志如此地薄弱,捨不得放棄這個養眼美景……

  「允天,你的臉有點紅呢!發燒了嗎?」趕忙起身,伸掌觸額探查他的狀況。

  「不……我沒事,只是口有點乾……」剛剛偷吃了人家的霜淇淋,口乾舌燥哪!

  「那我進去幫你拿杯飲料……」轉身就要進屋。

  「不用了!」飛快抓住纖細藕臂,他急促叫道。進屋去,只要身材較高的男人站在她身旁,肯定也會看到如他所見的養眼鏡頭。

  只可養他的眼,絕不能養了別人的眼!呵……男人的獨佔欲作祟哪……還說什麼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光是這樣,他都無法忍受了,更何況若有一天,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真能衷心祝福嗎?

  想到這裡,邵允天不得不唾棄自己的卑劣。不敢放膽去追求,卻又不願別人來發覺她的美好。

  被他難得的急躁嚇了跳,顏昕嵐一臉擔心。「你真的沒事嗎?」他的樣子和平日不大一樣呢!

  「我……」本想搖頭,轉而一想,若說沒事,她肯定會堅持進屋去幫他拿解渴飲料,當下卑鄙地裝出一副疲累樣。「我覺得有些累,身體不大舒坦。」知道她一定會以他的身體為優先考慮。

  「啊--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你現在可以離開嗎?」果然,她焦急了。

  「可以!妳推我到停車處去,我讓司機送我們回去……」

  「好!我們走。」

  月娘偷覷的夜空下,神色焦急的柔美女子,就這樣被坐輪椅的斯文男人給蒙騙拐跑了。

  「嘖嘖嘖!技壓全場、艷驚四座哪,老大!」咂舌調侃,邵允剛賠笑不已。

  「在說什麼你!」連頭也沒抬,邵允天手上動作不斷,連批好幾則公文。

  「別裝傻!昨晚你和顏小姐的那支舞跳得可美了,你們離開後,在場所有人士全都議論紛紛,佩服得不得了……說到這個,老大,你未免也太過分了!只顧著和心上人偷溜,卻把我和男人婆拋在那兒,真沒兄弟情義!」唉……真是怨歎!他們是共乘一輛車去的,結果老大卻先指使司機開車走人,害他和男人婆還得搭別人的車離開。

  「什麼心上人?」聞言,手上一頓,邵允天抬頭微蹙著眉。「別胡說!若造成昕嵐的困擾就不好了。」這話若流傳出去,讓愛捕風捉影的記者知曉了,可不知要掰出啥話題來。

  「老大,別死不承認了。」一指點上他的心口,邵允剛認真地道;「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嗎?誠實面對自己吧!」

  凝覷著陽剛俊逸的臉孔,邵允天不禁歎氣。「你怎麼看出來的?」知道瞞不過親弟,只好承認了。

  「從你對待她的方式。」眉尾斜挑,得意大笑。「老大,你對女人向來是溫和有禮卻又疏遠難親,可是那位顏小姐卻能如此地親近你而不被你排斥。再說,你向來只對傾心愛戀的女人百依百順,這一點,從你乖乖讓她押去醫院回診就看得出來了。從以前到現在,除了顏小姐,你也只對紀晴雲那女人如此過。」

  活了三十來歲,只有過兩個女人,他這個兄長也真是純情了……嗯,也許說兩個女人太高估老大了。這位顏小姐應該還沒被吃,這麼說來……呵呵,老大只嘗過一個女人的滋味啊!

  原來在他自己還渾然不覺自己的感情時,竟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讓允剛這麼輕易地瞧了出來……邵允天下禁苦笑。

  「老大,放手去追求幸福吧!我是絕對支持的。」而且是舉雙手雙腳讚成。

  不自覺撫著腿,澀然一笑。「昕嵐,她……她值得更好的……我不適合……」

  「胡說!」瞧他這般沒自信,邵允剛瞬間飆怒。「老大,你夠好了!全天下沒有哪一個女人是你配不上的……你……你再有這種想法,別怪我欺你行動不便,先揍你一頓再說!況且,也許你在她眼中,就是最好的那一個。你不試著追求看看,怎會知道她的想法?」媽的!老大平日思慮清明、腦筋聰明,怎麼對於這件事就蠢成這樣?真讓他……讓他想開扁!

  「我……」

  「別再說你不適合或配不上這種鳥話!」危險瞇起眼,口氣剛硬。「給自己一個機會,別讓自己後悔!」

  「是嗎?給自己一個機會啊……」歎息似地輕喃,他吟沉了許久,然後揚眉緩緩輕笑。「也許你說的對!」

  「廢話!關於男女的事,我這個縱橫花叢十多年的高手,說的還會有錯嗎?」見他似乎開竅了,邵允剛這才稍微平息怒氣。

  邵允天聞言忍俊不禁地笑了。「你不是退休了?要我聽一個從業界退休多時之人的話,似乎不大牢靠。」

  「縱然退休,功力依舊在!」奉送兩顆白果眼,隨即涼涼邪笑。「根據我這個高手的觀察,顏小姐肯定對你有意思的。說不得她早愛慕你許久了!搞不好你不必加足火力攻城,只要輕輕鬆鬆騎著白馬往城門一喊,她就開開心心地開城恭迎你進去了。」嘿嘿……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

  這是啥比喻?為他的言詞而歎氣,邵允天搖頭失笑,可心中卻因這番鼓勵而激昂了起來……

  也許,他是該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追求幸福的機會……

  「喔!對了,老大!」彷彿嫌方纔的交談不夠刺激,邵允剛不知從哪兒摸出今日出爐的報紙,笑得很邪惡地攤開在他面前。「剛剛你要我別胡說,怕造成顏小姐的困擾。如今,我只能很遺憾地告訴你,困擾恐怕已經形成了!」

  只見娛樂版與財經版的頭條,全是昨晚宴會的新聞與照片。

  瞧!財經版頭條寫著--大華企業與東吳集團重修舊好?底下大大的照片則是紀晴雲低身抱住他的那一幕,也不知是說兩間公司的關係和好,還是暗指舊情人舊情復燃?

  而娛樂版頭條則打上--神秘新歡共舞,舊愛深情相擁!副標題--兩女爭一夫?至於照片則除了紀晴雲抱住他的那張之外,還多了好幾張他與顏昕嵐翩翩起舞的畫面。

  看見報導,邵允天不禁擰眉,心底深怕昕嵐看見報紙報導後,未免別人說閒話而與他保持距離,更怕一些扒糞狗仔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唉……老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也知道記者總愛亂瞎掰起哄的,他們也是為了討口飯吃啊……」很不具同情心地安慰,邵允剛心底則暗自猖狂大笑。

  哈哈……總算邵家三兄弟中,不是只有他會被登在頭版新聞讓人茶餘飯後來討論,現在有老大崛起成為後起之秀來相陪,他不寂寞了!

  「唉--」好長的一聲歎氣從吧檯後傳出。

  咦?沒反應!

  「唉--」更深、更長的歎氣。

  耶?還是沒動靜?看來有人是嫌太小聲了,是不?

  「唉--唉--唉--」又尖又銳的叫聲響遍咖啡館內,而且還「峰迴路轉」,一聲接著一聲,其音綿延不絕,已達魔音穿腦之境界了。

  「還好我們還沒開店營業,否則滿座的客人不都讓妳給嚇跑了!」忙著將小蛋糕放進玻璃櫃內,顏昕嵐總算受不了地出聲了。

  「誰叫妳剛剛半點反應也沒!」反控指責,陳佳琪隨即嘿嘿怪笑,一臉詭譎。「說!妳和那位邵大先生有何曖昧關係?」曖昧到竟拋棄好友,和那個男人「落跑」!

  「什麼曖昧?不就是朋友!」將手中工作整理完,她倒了杯溫開水來到吧檯前坐下。

  「少來!」完全不信,還反送白眼。「光看你們昨夜共舞時,那交纏的眼波、絕佳的默契,三歲小孩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你們之間濃濃的情意!」

  「哪……哪有妳說的那樣……」乍聞這話,顏昕嵐突然訥訥地紅了臉,不知道他們的共舞竟給別人那種感覺。

  「就有!」斬釘截鐵地認定,陳佳琪忽地嚴肅。「妳愛上他了,是吧?」好友的個性,她最瞭解不過。那種近乎自閉、幾乎不與異性往來的閉塞性情,若非是極為關心、傾慕的男子,她是絕不可能會與之進展到如此熟稔交情的。

  聞言,顏昕嵐心底像被人狠戳了下,將埋藏在最深層的情感給撬開,水漾美眸籠罩著輕薄霧氣,答非所問地道:「佳琪,妳還記得致使我爸媽和弟弟死亡的那場車禍嗎?」

  點點頭,陳佳琪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場車禍奪去了她感情融洽的家人,也讓她之後足足過了好長一段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允天和我都是那場車禍的倖存者。」

  「耶?」驚呼一聲,陳佳琪真不敢相信事情會那麼巧……慢著!她好像想起來了!

  記得昕嵐家中發生劇變後不久,孫家就辦了喜事,娶媳婦進門。這麼推演下來,邵允天應該就是在那之前發生意外……哎呀!時間兜起來確實很符合。

  無視她的驚異,顏昕嵐垂眸凝睇水杯,神情迷濛。「那場車禍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包括我家人,然而我卻奇跡似地毫髮無傷。當時,我木然地看著醫院內的醫護人員匆促、忙亂地來來去去,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直到耳邊傳來急促的廣播聲將我的神智給喚回。」

  「廣播聲?」

  「是啊!」輕點著頭,她若有所思地淡然道:「佳琪,妳知道我的血型是RH陰性O型是吧!」

  「知道啊!東方人當中很少見的血型呢!」

  「也不是那麼少見!」微微一笑,她陷入許久前的回憶。「很湊巧,允天也是RH陰性O型!然而當時血庫這種血型的存量不足,允天又大量失血,急需有人輸血救命,所以醫生只好在院內廣播,尋找有沒有這種血型的人出現。」

  「妳聽到,所以去了?」雖是疑問句,口吻卻是肯定的。陳佳琪幾乎想送他們兩人一首鄧麗君的歌--「巧合」。

  幽幽一笑,她沒否認。「得知家人已死,當時我只想著,這場車禍死的人夠多了!不需再增添像我這樣哀痛親人已逝的傷心人……然而當我前去輸血時瞧見了傷患,這才認出那個傷重病患就是住在我家不遠處,總是溫柔對待女友、讓我瞧了好憧憬的人。」

  「在那一天,我失去了家人,卻意外因血型的關係而救回了一個人,因而下意識的,我將他當成了我在這世上僅存的『血親』--一個由我的血液延展出去,替代我失去的家人,可讓我傾注感情的『血親』。所以我比車禍之前更加注意著他、關心著他,總是暗暗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活起居……」

  「慢著!慢著!」驀地,陳佳琪大聲截斷,一臉似笑非笑、不敢置信的表情。「妳--偷窺男人?」哈!沒想到她這個好友也會幹出這種像變態的行為,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哪!

  彷彿猜出她的心思,顏昕嵐嫩白臉皮不禁泛紅,急切辯解。「可……可是自從我和允天熟識後,我、我就沒再那樣了……」因為可以光明正大找他、關心他、瞭解他的生活狀況了嘛!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和妳是不是愛上他有啥關係?」說了一大堆,也沒說出個重點來!是想乘機混過去喔?

  聞言,沉吟了許久,她輕緩低喃。「我看他看了太久,太久了……從車禍前的欣羨、憧憬,到車禍後視同親人的暗中關注,直到如今熟識後的相知與契合,這麼多年下來,對他累積了太多、太複雜的感情了!這些感情交融成一片磨滅不掉、根植在心田的糾結籐蔓……」

  「如果關心一個人,總忍不住看著他、尋著他,心中滿滿是他的身影,希望他平安健康、順心快樂,擁有屬於他自己的幸福叫做愛的話,那麼我想,我是愛他的吧!」驀地,她綻出迷幻、魅人的柔美笑靨,神情沉靜卻異常美麗。

  甭說了!她敢以身家性命來賭注,這個女人是愛上那位坐著輪椅的邵大先生了!陳佳琪白眼一翻,乾脆無力地趴在吧檯上。

  「同學,妳可曾將這份心情讓邵大先生知曉?」依她的個性,肯定沒有!

  「為什麼要讓允天知道?」若讓他知曉她一直偷偷看著他,怕不誤會她是有企圖地在接近他呢!奇怪地瞥了好友一眼,顏昕嵐發覺自己洩漏了太多私密情感,因而臉色微赧。

  唉……果然讓她給猜對了!暗暗歎氣,陳佳琪一臉沒轍樣。「妳若不讓他知道,他怎會明白妳對他的這份情?」

  「我不要他明白啊!」能默默地關心著他,她就很滿足了。笑了笑,顏昕嵐不想再在這話題上兜轉。「不說了!已經快中午,妳該開店營業,我也要回去了!」話落,起身準備離去。

  「傻瓜!」若真有情,為何不讓對方明白呢?想當人魚公主啊?再次翻白眼,陳佳琪目送她打開門,偷懶地補上一句--「麻煩將牌子翻到『營業中』那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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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這、這是什麼情況?

  離開咖啡館,開著小發財車才轉進小徑內,顏昕嵐傻眼地瞪著邵家大宅門前圍了一群記者,而百公尺外的自家門前也同樣圍了一群。

  因為一早起來就忙著烤蛋糕送到咖啡館,根本沒多餘時問去翻報紙、看新聞,她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頭版主角,是以絲毫沒有警戒心,逕自緩緩將車子開到自家門門前停下。

  「呃……請問……」才跳下車想請問發生何事,霍地,一陣刺眼閃光乍起,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緊接著記者們如狼似虎地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尖銳高亢的問話隨之響起。

  「顏小姐,請問妳和邵先生是何關係?」

  「顏小姐,妳和邵先生認識多久了?」

  「妳對邵先生與舊情人紀晴雲多年後的重逢熱擁有何看法?」

  「你們感情進展到什麼階段……」

  他、他們在說什麼?突如其來的人群壓迫與連串發問讓顏昕嵐驚愕呆愣住,待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陷入人牆中,想脫身已不能。

  「對、對不起!你們說什麼我不清楚,請讓開……」奮力地想擠開人群進家門,卻是寸步難行。

  「顏小姐,請說句話吧……」

  「顏小姐……」

  記者、狗仔們猶不放棄地緊追,顏昕嵐僅是白著臉,緊抿著唇不發一語,低著頭想衝開人牆……

  驀地,打橫斜來一隻粗壯手臂架開不斷推擠過來的攝影機與麥克風,魁梧矯健的身影將她安全護在身下,不受人群的衝撞。

  「方特助……」突然被人用力攔護住,顏昕嵐駭了一跳,抬頭一瞧,竟是跟在邵允天身邊的部屬--方磊。

  「顏小姐,總裁在等妳。」在混亂擁擠中,方磊簡短表明,隨即帶領著她轉身推開人牆,往外衝向不遠處一輛引擎未熄、同樣也被一大群記者團團包圍住的賓士轎車。

  靠著魁梧身材擠開眼尖地認出平日邵允天使用的車子,因而興奮地不斷拍打車窗,大喊著要訪問邵總裁的記者們,方磊迅速拉開後車門,飛快將她塞進車內,同時又引來一連串的刺眼閃光燈。

  不讓記者們有更多的機會拍攝到車後座的人,方磊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上車門,同時以著不符合高大魁梧身材的俐落身手鑽進駕駛座內,不顧車旁圍了一大群喧嘩人群,硬是踩下油門,趁眾人怕死跳開之際,瀟灑俐落地開上大馬路,甩下眾人揚長而去。

  「允天,這是怎麼回事?」眼見脫離虎口,顏昕嵐不由得吁了口大氣,這才有心思將目光調到身邊,一臉抱歉的斯文男人身上。

  「昕嵐,我很抱歉。」滿眼的歉意,邵允天苦笑,拿了好幾份報紙頭版新聞給她看。「我在公司一看到允剛拿給我的報紙後,擔心那些神通廣大的記者們會尋到妳的住處打擾妳,所以便匆匆回來,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還好趕得及救她脫離,否則怕她不被那些尖銳、亢奮的扒糞記者給拆吃人腹才怪!

  「神秘新歡共舞,舊愛深情相擁……兩女爭一夫……新愛苗方才滋長,舊情卻又復燃……」喃喃念著各報以特黑體印刷出來的頭條標題,顏昕嵐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呆然瞪著手中的報紙。

  「真虧他們掰得出來。」邵允天無奈地笑。那些想像力豐富的記者們才昨晚見過他們在宴會上共舞一曲,根本不清楚兩人之間的交情,沒想到就能天馬行空地編出一大串故事內容來。

  「可……可是我們兩人……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啊……我們只是……只是普通朋友……」結結巴巴的,她焦急地看著他,深怕他會繼多年前紀晴雲他嫁後,又被報章雜誌給寫得亂七八槽。

  普通朋友嗎?若這是她對他的感覺,那麼以後他會努力去改變的。邵允天泛起一抹神秘笑痕。「他們要怎麼寫,我們也沒辦法,隨他們去了……不過就是造成妳的困擾這一點,我很抱歉!」

  「別、別這麼說!」覺得他的笑中充滿了她不解的興味,卻又莫名的魅惑迷人,顏昕嵐不禁有些心跳加速。「我、我們要去哪裡?」趕緊轉頭望著車窗外流逝而過的景物,深怕被看出自己的異樣。

  「妳未來的新住處。」

  「咦?」驚愕地又轉回頭來,她眼底淨是迷惑。

  「陽明山的住家,未來這段時間肯定不會太安寧。未免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打擾,妳先住到我在市區的小公寓吧!那兒保全極為嚴謹安全,妳不會再碰到像剛才的情況了。」輕柔淡笑,邵允天心中早已想妥一切。

  「這、這樣好嗎?」住進他的私人領域去,感覺好像有點奇怪。

  「沒什麼不好!」微微一笑化掉她的疑慮。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默默歎口氣,她用萬分不解的表情問:「奇怪!為何記者會知道我的住處?」若協尋失蹤人口也能這麼厲害就好了。

  「這就是那些無冕王的厲害之處啊!」回以莫可奈何的一笑。

  「說得也是!」點頭讚同,隨即又蹙起眉來。「『來福』還在家裡。」不能把牠丟在家裡,牠會餓死的……可是公寓好像也不能養拘。

  「放心!我會把牠帶到我家養,張嫂可以照顧牠。」

  「那就好。」安下心,顏昕嵐終於露出笑來。

  這、這就是他口中的「小」公寓?

  呆愣瞪著眼前以米白與咖啡色為基調,所構成的寬闊,沉穩兼具品味高尚的空間設計,顏昕嵐不禁有些卻步。

  「呃……你確定要我住這裡?」雖然當他領著她進入這棟名為「晴天美地」的著名豪宅大樓時,她心中早有心理準備。可萬萬沒料到一踏進屬於他的房子內,還是被一股「貴氣逼人」的氣勢給嚇住。

  老實說,這房子乍看不是啥金碧輝煌的奢華裝潢,但若讓識貨人一瞧,肯定能馬上看出在這舒適、優雅的品味格調下,每個角落處處隱藏的淨是頂級臻品。

  住這裡很有壓力哪!若不小心將那些高級裝潢或頂級傢俱給弄壞或刮傷了,可是會心疼得要死的!

  「當然。」彷彿摸透她的心思,邵允天玩味失笑,逕自驅動輪椅領著她在屋內逛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客廳,示意她在咖啡色牛皮沙發上坐下。「喜歡哪一間房間自己挑,把這兒當自己家,別客氣。」

  「我想……」遲疑了下,她訥訥乾笑。「我還是回我家去好了。」

  「為什麼?」她不滿意這裡嗎?

  「呃……我得烤蛋糕送去咖啡館,一般的烤箱不大合用……」這裡廚房的烤箱應該是一般的烤箱吧?顏昕嵐絞盡腦汁想藉口。

  「放心!廚房裡的設備媲美五星級飯店,妳需要的大烤箱也有,不必擔心。」淡淡地回堵,邵允天挑眉微笑。

  「我、我的私人用品和衣物都還在家中……」

  「寫張單子給我,我讓張嫂整理好後拿來給妳。」慢條斯理回應,笑得輕淺溫和。「還有問題嗎?」

  「有!很嚴重的問題。」知道他沒那麼好蒙騙,她索性老實招認,歎氣道:「住這裡我會有壓力!若弄壞任何一樣東西,我怕賣了我也賠不起。」

  原來是擔心這種事!聞言,邵允天忍俊不禁地朗笑起來。

  他開朗大笑的模樣真是好看,可是……可是他取笑的對象是她耶!

  「我……我是認真的!」微紅著臉,顏昕嵐抗議。

  「抱、抱歉!」急忙斂住笑意,邵允天眸底含笑卻一臉正經。「若真弄壞賠不起,我倒可以接受妳把自己典當給我,我會給個好價錢的。」而且一輩子不讓贖。

  「別拿我尋開心!」被他這類似調情的言語給弄得心跳亂序,她臉色赧紅笑斥,不敢當真。

  「這年頭說真話倒沒人相信,做人真是難啊!」似真似假搖頭歎氣,隨即話鋒一轉,清朗淺笑。「妳安心住下吧!就算燒了整間房子,我也不會找妳索賠!」

  既然屋主都這麼說了,她只好點頭答應。不過……這不是公寓嗎?為何還會有一座往上的樓梯?

  「那樓梯是通往上一層樓的住戶嗎?」剛剛他領著她參觀時,她就已經很疑惑了,趁現在趕快問。

  「上面兩層樓是我保留給兩位弟弟的。當初我在規劃、裝潰設計時,就將三層樓全部打通,讓我們三兄弟不但可以自由往來,還能保有各自獨立的空間與門戶。現在我家老三和暖暖就住在上頭,晚上無聊妳可以去找他們聊天說話。暖暖是個很活潑、可愛的女孩,很好相處的。」

  「我知道了……」點著頭,又像是發現啥似地驀然一頓。「呃……你的意思是這室內裝潢設計出自你的手?」

  泛著輕笑,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學生時期有點興趣,修了幾門課、看了些書。工作忙,沒機會去荼毒別人家,所以只好拿自己的地方開刀了。」輕描淡寫幾句,沒說的是--他確實領有設計師執照,而且有許多商場名流在看過他的住處後,喜愛得不得了,常央求他幫忙設計裝潢。可惜公司的事都忙不完了,哪還有閒情去「玩」別人家!自己家能空出時間弄一弄就很不錯了。

  「真是多才多藝哪!」帶點調侃與讚歎。

  「好說!」江湖式的拱手回禮。

  難得見他這般誇張有趣,顏昕嵐不禁笑癱在沙發上;而邵允天則僅是笑眸瞅凝,斯文俊臉隱含著絲絲柔情。

  「對了!妳用飯了嗎?」看了看時間,顏昕嵐這才發現此番折騰下來,竟已午後兩點多了,而很不幸的,她還沒吃午餐,肚子餓得很。

  邵允天搖頭。先前趕著回去帶她離開,當然連午餐也沒吃。

  「那我們在附近找家餐廳用餐,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微微噙笑,邵允天可不會反對這種兩人用餐約會的機會。

  滿意一笑,她又突然想起啥似的跑去廚房,不一會兒又在他疑惑的眼神下回來,很慎重宣佈。「用完餐,你還得陪我去逛超級市場。你這兒的冰箱內完全沒有任何食材,我沒辦法三餐都吃外面。」光膩都膩死了。

  「沒問題!」溫和淺笑,緊接著提出但書。「只要妳請我享用晚餐。」

  「那更沒問題!」橫睨一眼,她咕噥笑斥。「哪次你來找我,我讓你餓著了?」

  「既然內線交易完成,那我們是否可以出發了?」

  幾日後,東昊企業大樓總裁辦公室內,有人看完某本沒營養卻很滿足人性八卦慾望的週刊後,笑得一臉淫蕩,懶洋洋開口--

  「老大,人家說你從記者群中救美脫困,豪宅大樓內金屋藏嬌哪!」雖明知是怎回事,邵允剛就是嘴賤,愛出言「虧」人。

  「有時間看這些沒營養的報導,何不乾脆多看幾份公文、合約?」邵允天擰眉搖頭,眼尾掃了下被攤開在桌面上的週刊,上頭斗大的照片赫然就是幾日前,他趕去帶昕嵐離開,打開車門讓她坐進車內時所被拍攝到的。另有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很顯然是狗仔暗地跟蹤,守候在大樓外拍攝到他們兩人一同出入的畫面。

  「整天看硬邦邦的公文多無趣,總要看些輕鬆的來調劑身心啊!」笑瞇了俊目,邵允剛心情很樂。

  淡瞅一眼,邵允天笑得很無害。「你想我把你八歲還尿床、十六歲在家裸體『遛鳥』的照片,賣給週刊來公諸於世嗎?」要調劑身心還不簡單!

  「老大,我勸你最好不要--為了台灣三分之二以上的男人性命著想。」邵允剛神色嚴肅,一臉正經。

  「又胡說八道到哪兒去了?」邵允天笑斥,用膝蓋想也知道他肯定不知歪到什麼地方去。

  「我很認真哪!」口吻肅穆,眼底卻露出了邪惡光芒。「若讓週刊刊載出我的裸照,我怕我的『私人重武器』會讓全台灣三分之二以上的男人因羞傀而自殺。」

  「夠了!越說越沒格。」受不了地笑罵,想不通三兄弟中,為何就他言詞常帶色?

  「唉……我終於體會到曲高和寡的感受有多孤獨了。」故作哀怨歎氣,隨即笑嘻嘻轉回話題。「言歸正傳!你和那位心儀的顏小姐進展到啥程度了?」

  淡瞥一眼,邵允天可不認為自己有興致和他討論自己的感情進展。

  「喂!老大,透漏一點嘛……」老大什麼也不顯露,反倒讓人抑不住好奇心。

  「囉唆!」笑罵一聲,正準備轟人出去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你的!」瞄了眼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機螢幕所顯示的名字,邵允剛賊笑兮兮。「金屋裡的阿嬌打來的。」

  「多話!」拿起手機,辦公椅一旋,椅背朝某個不相干的好奇人,邵允天這才泛笑地按下通話鈕。「喂!昕嵐……不!妳沒打擾到我……做好了午飯?呵……妳是在邀請我嗎……隨我想?那我就當作是……」

  「我也要!我肚子餓了,有沒有打算多請一人啊……」無聊人士大頭湊近手機邊賊笑吼叫,馬上被一隻修長大掌給推開。

  「……沒什麼!一匹名為弟弟的種馬,別理他的鬼叫……是嗎?也好!殘羹剩菜也夠他嚼的了……好!就這樣,待會兒見。」切斷通話,辦公椅再轉回來,溫和眼眸淨是笑意。

  「老大,我不當種馬已經很久了,你怎麼還在四處宣揚我過往輝煌的事跡?」搖頭指責,邵允剛頗有「一日為種馬,終身為種馬」的感慨。

  「昕嵐也請你一同去用飯,去不去?」不理他的抗議,淡笑轉達邀請。

  「去!當然去!」開玩笑!從來就沒機會好好認識擄獲老大純情心的女人,就連上回在孫家的宴會也只是匆匆一瞥,如今哪有不去的道理!

  笑了笑,正欲再開口,驀地,敲門聲乍響,朱暖暖開門探頭進來,圓潤的臉滿是笑。

  「大哥,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享用午飯了?」

  「懂不懂規炬?下班時間還沒到,要叫總裁!」走過去就給了個爆栗,邵允剛鬼吼鬼叫。「還有,妳怎麼說要和老大一同去用飯?」

  「現在已經十二點多,是下班午休時間了,我當然可以叫大哥。你乘機偷打我,我要跟允人說!」一臉哀怨抱頭指控,朱暖暖倒也老實回答。「今天允人輪休,剛剛打電話給我,要我和大哥一起回去,他和昕嵐姊已經準備好午飯等我們。」

  「耶?啥時候妳和老三與顏昕嵐這麼熟了?」邵允剛詫異大叫。

  「昕嵐姊住在我們樓下好幾天了,我和允人下班回家總會下去打個招呼、聊聊天,還能不熟嗎?」人家她怕昕嵐姊一個人無聊……呃,事實上是允人都執勤到很晚才回家,她自己無聊啦,所以常跑下樓找顏昕嵐說話。

  原來如此……驀地,他突然想通一件事,邵允剛怨恨扭頭對笑得一派斯文、溫和的自家兄長抗議。「老大,你和允人在排擠我,對不對?」他們兩對各自雙雙約回家吃午餐,就唯獨把他摒除在外,還要靠他自己爭取才有分,太過分了!

  聞言,邵允天笑了出來。真虧他能說出這麼沒營養的抗議詞!大概是八卦週刊看太多,腦袋也被同化。

  「你可以向八卦週刊洩漏,說我們邵家兄弟不合、內鬥!」懶得理無聊人,他逕自轉著輪椅朝外而去。「暖暖,我們走了!」

  「喔!」笑嘻嘻趕緊跟上。

  「喂!老大,你再這麼對我,小心我真的去哭訴喔……」怪笑不已,邵允剛也追上去了。

  杯盤狼藉,酒足飯飽後,客廳裡眾人齊聚……

  「我決定了!」打了個飽嗝,邵允剛慎重詢問。「昕嵐小姐,妳有沒有男友?」

  「咦?」顏昕嵐一愣,反射性搖頭,臉皮微紅。

  副總裁想幹麼?該不會花心再起,想泡昕嵐姊吧?可是大家都看得出來昕嵐姊和總裁大哥彼此有意啊!這匹種馬難道真如此沒品,想奪取自家兄長的愛人?那、那杜蘭怎麼辦?朱暖暖傻眼,轉瞬間,心頭閃過好幾道念頭。

  二哥肯定又有餿主意了!陰美男人、邵家老三--邵允人冷冷斜橫一記,等著看他出何怪招。

  而邵允天則一臉平靜,沉沉笑瞅著,彷彿早已摸透自家兄弟的心思,好整以暇靜待他的出招。

  「如此甚好!」擊掌大笑,邵允剛石破天驚求婚。「為了妳的手藝,我願意拋棄男人婆,請妳嫁給我吧!」

  「啊?」聞言,顏昕嵐傻眼驚愕,結結巴巴得說不出話來。「我……不……你……這個……」

  「昕嵐,他在同妳說笑。」見她尷尬,邵允天輕淺笑道,化解她的困窘。

  「喔。」暗吁一口氣,她感激地朝他一笑,粉頰有些酡紅。她一向知道邵家老二生性風趣、開朗,可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求婚玩笑,一時之間還真反應不過來。

  「誰說我在說笑?老大,我很認真哪!」掛著邪笑,神情詭譎覷著輪椅上的男人。

  「是嗎?」淡掃一記,邵允天勾起一抹人畜無害的淺笑。「暖暖,幫我打電話給杜蘭,就說允剛要甩掉她找別人求婚。」

  「哇啊--不要!」驚聲慘叫,快手快腳奪走朱暖暖才剛拿出的手機,邵允剛一臉幽怨。「老大,你要害我再次經歷一整年慘無人道的禁慾期嗎?」嗚……老大戳中他的弱點了。

  「開不起玩笑就安分點!」依舊是人畜無害的可怕淺笑。

  「那我退而求其次好了!」哀怨嘟囔,緊接著朝有趣地笑看他們兄弟你來我住的顏昕嵐,綻放一抹迷倒眾生的笑容。「既然妳沒福分當我老婆,那當我大嫂也成啦!請妳嫁給我大哥吧,以後我也才能光明正大賴著妳騙吃騙喝。」

  原來真正的目的是要幫大哥求婚啊!聞言,邵允人漂亮的薄唇勾起好看笑痕。

  「哪有代別人求婚的!這種事要大哥自己來才行啊!」看出端倪,朱暖暖不禁調侃取笑。

  「我……我和允天……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們也被報章媒體誤導,真以為他們兩人是那種關係?想到這裡,顏昕嵐臉皮霎時間熱辣火紅,幾乎快燒起來,求救的美眸直掃向身邊一臉沉靜的男人。誰知他卻僅是回以溫柔淡笑,什麼話也不說。

  「允天,你……你說句話啊……」怎麼光瞅著她笑,也不解釋清楚呢?

  「允剛,別鬧了!」有求必應,順應要求。

  唉……老大這毛病真該改改!碰上傾心的女人就什麼都百依百順。

  誇張歎氣舉手投降,邵允剛沒轍。「好!我不鬧!算我多事、雞婆!」唉……其實他自己也沒用!同樣無法拒絕老大的要求。

  他本來就雞婆!笑睇一眼,邵允天可從來沒要他多管閒事。

  「哎呀!可惜……」出師未捷,朱暖暖失望不已,猶自想再接再厲。「昕嵐姊,大哥真的不錯……」

  「對了!冰箱裡還有起司蛋糕,我去端出來!」深怕她又接續那令人尷尬、發窘的話題,顏昕嵐飛快打斷未完話語,紅著臉,急急忙忙地跳起來奔離客廳,躲到廚房去。

  「你們嚇壞人了!」冷冷瞥了親密愛人與自家二哥一眼,邵允人無奈搖頭。「大哥,我衷心認為最好別讓那兩人插手你的感情事,否則只有弄巧成拙的分。」

  邵允天聞言微微一笑。「那麼就麻煩你管好暖暖了!至於允剛……」眼尾掃了某賤胚一記。「他再敢亂開口,那麼我可以很確定,他至少七年內絕對娶不到杜蘭。」

  「喂!老大,你可別陷害我……」聽聞警告,邵允剛頓時緊張不已。糟!若老大有意無意在男人婆那兒嚼舌根,放些不實消息,那麼就算他斬雞頭發毒誓,男人婆肯定也不會相信,屆時他就慘了。

  挑起眉梢,邵允天正待回應,驀地,手機鈴聲響起。「喂?原來是方磊……嗯……是嗎?紀小姐來電表示要代表大華企業找我談啊……」

  一聽有「大華」和「紀」這些字語,原本懶洋洋掛著笑的邵允剛霎時間身體一繃,眼神銳利地側耳傾聽;而邵允人則微微蹙起眉頭,同樣對兄長的交談留起心來。

  好似沒看見兩名弟弟的異常,邵允天逕自淡笑傾聽了會兒,看了看時間後,才又開口交代。「……你讓紀小姐兩點半到公司找我……好!沒事了,再見!」

  才切斷通話,邵允剛就滿臉不爽發問。「那女人想找你談啥?」媽的!肯定要利用老大來著。

  「公事。」若有所思沉笑。「大概是上回孫佬所提的豪宅投資企劃。」

  「想學你建一棟科技豪宅大樓來賺錢,做最後的一搏啊!」嗤笑了聲,邵允剛冷言冷語。「也不想想資金夠嗎?」

  「所以才要來找我啊!」給了莫測高深的回答,邵允天輕笑交代。

  聽出言下之意,邵允剛挑眉,而同樣聽出意思的邵允人則嚴肅低問:「大哥,你會答應嗎?」明白大哥以前對紀晴雲的好,有些擔心他會顧念舊情,沒考慮太多就出手幫忙,畢竟若真的出手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東昊企業是不做賠本生意的。」宛若看出他的憂慮,邵允天笑了笑,黑眸湛亮、深沉。

  聞言,邵允人瞭解輕笑,不再多問。

  「你們在說什麼,人家聽不懂啦!」聽得一頭霧水,朱暖暖連忙舉手發問。她只知道有個紀小姐要找總裁談生意,接著大家就神情怪怪的語帶玄機。

  「說什麼?說吃蛋糕的時間到了!」眼尖瞄到在廚房磨蹭了許久的顏昕嵐,終於捧著蛋糕走來,邵允剛笑著轉移話題。

  「我自己烤的。你們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躲在廚房以冷水消褪了粉頰的熱紅,顏昕嵐這才敢出來,忙著將小蛋糕分送給眾人。

  「唔……好好吃……」這幾天,朱暖暖曾被請吃過不少回,知道她所烤的蛋糕的美味,這會兒馬上塞下一大口,一臉滿足讚歎。

  「耶?這真是妳自己做的?」吃了一口,邵允剛一臉詫異,因為這麼香濃、綿密的口感,和以前男人婆指定要吃的那家咖啡館的蛋糕簡直一模一樣。「不是去『街角』那家咖啡館買的?」

  「呵……『街角』咖啡館是昕嵐和朋友一起開的,裡頭的蛋糕就是出自她的手。允剛,你的嘴還挺厲害的。」自動幫忙解釋,邵允天順便調侃。

  「耶?真的、假的?」邵允剛還真沒料到,隨即邪笑巴結。「那以後男人婆想吃,我來找妳A就成了!」免得晚去還買不到,被男人婆給修理。

  被他那副模樣給逗笑,顏昕嵐很大方地答應,然而卻被其他人給笑鬧著阻止,尤其以朱暖暖最為激烈。說什麼他賺那麼多還要A別人,實在沒道理。當下兩人又是一陣唇槍舌劍,而邵允人則閃到一邊去圖個耳根子清靜。

  笑聽著他們玩鬧,顏昕嵐發現邵允天腿上的薄毯不知何時弄掉在地上,連忙拾起,細心溫柔地幫他蓋好。

  「謝謝!」悄悄握住腿上正在撫平薄毯縐痕的小手,邵允天微笑對上她,湛然眸光一片溫柔。

  「不、不客氣。」被他溫熱大掌緊握,她粉臉頓時染上一層櫻紅。

  呃……該不該將手抽回?可他握得好緊,感覺很難抽回呢……而且……而且突然用力抽回,好像又很奇怪、尷尬……思緒翻湧,顏昕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臉紅耳熱、心跳加快地怔怔瞅著他。

  知道她的羞澀、失措,邵允天卻故作不知。「怎麼了?」

  「呃……沒、沒什麼。」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因說不出口而放棄。算了!他想握就讓他握吧!看他的模樣好像自己也沒察覺,若她真點明了,豈不顯得自己好像太小家子氣、想多了!況且……讓他溫熱手心握著的感覺其實還滿好的,只是……心跳不大正常罷了。

  見狀,邵允天心中暗暗一笑,嘴上也不說破。就這樣,直至離開,他一直未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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